曲江春 作者:辰沙若华-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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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青心里冷笑,却是不言不语等她说完。
大夫人见她低了头,只当是害羞,更是一刻不停地道:“听邡郎说,与你早有情意,更是送了龟兹曲谱作为信物与你。说来你们这两个孩子,真是该打,若早些说与我们知晓,自然早就替你们做主定了下来,哪用这般费周章。”
沈安青此时却是猛然抬头,煞白了一张脸道:“大夫人说的什么曲谱我却是不知了,我与邡郎并无半点私情,先前只不过是见过数面,哪里谈得上是早有情意。”
大夫人此时吃了一惊,不想这小娘全数否认,她忙问道:“听邡郎说曾送你一本龟兹曲谱,乃是亲手眷写,青娘你不曾回绝,岂不是有意于他?”
沈安青皱着眉,故作思量,忽然道:“是了,邡郎确曾送与一本龟兹曲谱。”大夫人的脸色缓和了,正要开言,却听她又道:“只是那日我是与赵府瑛娘去拜访曹乐师,我以为邡郎是托我转送与曹乐师,故而才接下了,已然送到曹乐师府上,听乐师说很是珍贵,还请我代为谢过呢。”
大夫人此时已是颜色大变,不想这小娘这般狡猾,那时候便已经提防上了,她定了定心,片刻才道:“不想是这般阴差阳错,好在只是个误会,也无妨,待之后叫邡郎再另表心意便是。青娘你好生想想,这一桩亲事是再好也没有了,且不说府里你都是极为熟矜,老夫人待你又如嫡亲孙女,邡郎也是极佳的品貌,便是你表姑母,还能委屈了你不成?”
沈安青轻轻收回手,又与大夫人斟上茶汤:“大夫人说的极是,老夫人与你待我极好,两位娘子与我也是十分亲近,邡郎的品貌也是无可挑剔,只是……”她抬头盈盈笑道,“只是我不愿意。”
大夫人不想她一口回绝,愣了愣,许久才强笑道:“这又是为何,可是有哪一处不合心意,你与我说。”
沈安青微微摇头,轻笑道:“非是有不合心意,只不过我对邡郎并无情意,更不曾想过要嫁与他。”
窦大夫人叹口气道:“青娘真是个孩子,婚姻大事自古便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哪里还会能由得自己。”
沈安青眉眼不抬:“如今我爷娘已是不在,只好由着自己。我的性子最是倔犟,夫人也是知晓,若是不愿的事,强求也是无用,此事还是请夫人不必再提了,替我谢过老夫人与邡郎的心意,只怨青娘无福吧。”
大夫人又劝了许久,但沈安青一口咬定与窦子邡并无私情,不愿答应,她没了法子,只得沉着脸走了。
沈安青殷勤地送出府门,早有听了流言的市坊中人看见沈宅门大开着,那位克亲的娘子陪着位夫人出来了,不由地凑在一处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窦大夫人只觉得有些不妥,便急着要登车而去,只是好一会不见马车过来。
沈安青拉着大夫人的手,殷殷道:“多谢夫人的美意,只是这门亲事着实非我所愿,还望夫人莫怪。”声音不大不小,刚巧叫周围人能听得见。
大夫人一怔,飞快挣脱她的手,上了恰巧而来的马车。沈安青却是施施然回府去了。
芳兰带回来的消息是这两日夏府不曾来过什么人,倒是夏夫人去了两回玉清观进香。
又是玉清观!沈安青不由地沉了心,那一处与窦二夫人和窦子邡都是有瓜葛,夏夫人去了两回玉清观便闹上门来相看羞辱,分明是有人挑唆,此事只怕少不了窦子邡的算计。她果然小看窦子邡了,想不到他连这等手段都用上了,先是唆使夏夫人登门,又传出这些流言蜚语,为的就是逼得她无路可退,在这等众口铄金的时刻,他再登门提亲,又是说出曾有私情,只怕是要些脸面的,无论愿与不愿,都会低头应了。只可惜他算计错了人,这一切对于一个死了一次的人又算得了什么。
正文第七十二卷 机迥回文巧 绅兼束发新(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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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几日,洛遥坊的传言便又换了个说法,原来这位沈宅的娘子瞧不上夏府,也不肯应了窦尚书府上的提亲;先前那位夫人便是贪图小娘子的家财,才被羞辱了赶将出来。
沈安青这才出府往茶坊去了,才到仙客来的门前,便已经瞧见了背着手等在那一处的夏世昭。
“东家娘子,您可是来了,这位郎君在此等了有小半时辰了,我请他进去坐下却都不肯,执意要在这里。”他搓了搓手,很是不安地道。
沈安青向他微微点头:“你先进去招呼茶客们吧,我自有应对。”待刘安进去后,沈安青却是瞧也不瞧夏世昭径直进了茶坊。
夏世昭一愣,忙紧跟而来,口中道:“沈娘子……”
沈安青猛地停住步子,回头道:“未知夏御史来我这茶坊有何事?若要吃茶请自便。”
夏世昭有些不自在,犹豫许久才道:“前几日,家母曾去府上拜访,实则……”
沈安青打断他的话,冷冷道:“未知那罐茶夫人可有转还与夏御史,话可带到了?”
夏世昭更是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欠身道:“还请娘子恕罪,着实是一场误会。”
沈安青冷笑一声:“或许是误会吧,只是夏御史与我不过数面之交,夏老夫人便已知晓,更是寻到我府上闹了一场,这其中的缘故只怕说不明白。如今我与夏御史也算是交代明白了,还请你自重,莫要再寻了来。闹得脸上都不好看。”
夏世昭待要分辨几句,却见沈安青已经转身回了楼上雅间,只得叹了口气,带着一名小僮仆转身出了茶坊走了。
小僮仆偷偷瞧着夏世昭一脸冰冷的神色,低声道:“郎君,这沈娘子怕是铁了心,如今该如何是好?”
夏世昭冷哼一声,低声道:“还能如何,只得撩开手去,可惜到嘴的肉偏生飞了。原本打算过些时日时机成熟,便与她提亲纳入府中为妾,想不到夫人不知听了何人怂恿。却是坏了事。”
小僮仆压低声凑近夏世昭道:“听闻前几日有人请夫人去玉清观上香,连着两日都是如此。”
夏世昭眼神转厉:“何人会对这小娘也起了心思?只是夫人操之太过急了,这等小娘最是易哄,但凡是相处上些时日,待她情真意切时。说什么都是会答应的,又是个没爷没娘,有些名气的,最是好摆布不过。”
他回头望了眼客似云来的仙客来茶坊,不甘地道:“可惜了这么大笔唾手可得的财物,偏生坏了事。”主仆二人缓缓离开东市走远去了。
睐娘被刘安引到仙客来的三楼雅间。进去时见到的便是一身月白半臂襦裙的沈安青,梳着倭堕髻,素着头脸低头仔细翻看着茶坊的账簿子。见她进来,笑着点头道:“你怎么会来茶坊见我?”
睐娘对着沈安青有些不自在,缓步上前微微笑道:“去了洛遥坊,听侍婢说你早早过来这边了,便来这里寻你。”
沈安青请她坐下。招呼了海棠奉茶上来,这才笑吟吟道:“怎么。有事寻我?”
睐娘脸色有些黯沉,自袖中取出一张精致的朱金帖子,道:“是郡主,她要我将这张帖子与你,邀你过两日去府里观礼。”
“观礼?”沈安青狐疑地打开帖子瞧了,吃惊道:“郡主过两日便要行大礼,随吐蕃使者远去吐蕃?”
睐娘缓缓点头,很是哀伤地道:“是,诏谕昨晚送到府里的。”
沈安青不敢置信地道:“殿下不曾阻拦么?”
睐娘苦笑着:“郡主的性子最是肖似殿下,哪里劝得回头,殿下便关了她在房中,自己要去面圣,可是郡主她……以死相逼,殿下也伤了心,由她去了。”
沈安青听得心酸,低声道:“那也不该这么快便要行大礼,这才过了几日……”
睐娘神色哀伤,低低说着:“吐蕃国山长水远,在极北苦寒之地,只有早早出发,才能早些到吐蕃国。郡主她……也是愿意的。”留在京都只会眼睁睁看着窦子蕴娶信安公主,那才叫生不如死。
沈安青低低叹了口气,向睐娘看去:“郡主她……可还好?
睐娘无奈地道:“正是无事才叫人忧心。”二人说了一会,这才定下过两日去长公主府观礼,为郡主送压箱。
说是送压箱,只是这压箱礼却不知该送什么,以郡主的身份什么没有,若要送一份真正称心如意礼物却是为难。她索性丢下账簿子,带着金玲出了茶坊去东市街上走了走。
金玲见她愁眉不展,轻声道:“娘子可是在想要送的压箱礼?”
沈安青叹道:“说来真是为难,端和郡主身份高贵,性子也是要强拔尖的,我与她素无往来,却派了帖子与我,倒叫我这压箱礼不知该送何物更为妥帖。”
金玲想了想,道:“想来郡主要远嫁吐蕃,金银器物俱是宫中准备齐全的,她派了帖子请娘子去观礼送压箱,想必更看重的是娘子一番心意,厚薄倒是其次了。”
沈安青眼前一亮,点头道:“你说的极是了,我倒是想起有一物可送。”她带着金玲径直向前行去,到一处铺面前止住步子,正是从前来过的张记绸缎庄。
她带着金玲进门去,与那掌柜娘子道:“烦劳取几匹上好绵软的锦缎料子与我瞧一瞧。”
那掌柜张娘子却是好眼力,笑着道:“这位娘子从前来过小店,还买过一匹瑞锦可是?”
沈安青吃了一惊:“掌柜娘子好眼力。”
张娘子笑吟吟地迎了她到二楼雅间坐下:“不怕娘子笑话,奴就指望这点子能耐做生意,哪里能看走了眼去,听声音便知道了。”
她招呼婢女们取了衣料来,轻笑道:“未知娘子要这些料子做何用?若是缝制贴身衣物便数瑞锦最好,服帖绵软。若是要做些鞋面外裳,便要数云锦最妥当,精致硬挺,便是做香囊和束腰也有蜀锦和荆锦。”
沈安青听她说着,一边看着婢女们送上来的料子,都是上好的,花色各异的锦缎,触手温润光滑,匹匹都是好的,让她有些为难。忽然,一匹朱紫色富贵牡丹夹缬料子叫她移不开眼去,径直取过来翻看,只见那牡丹含苞待放,印得如许逼真,叶上还坠着一滴欲落的露珠,着实好看。
张娘子瞧得真切,笑道:“娘子果然好眼力,这匹夹缬是昨日才送来的几匹其余几件都被几位贵家夫人定了去做屏风,只剩下最后一匹,我原说要送去周国公府上,娘子既然瞧上了,自然便先与了娘子又再说。”
沈安青摸了摸夹缬,却是柔软光滑不逊于锦缎,那花样又是极为富贵大方,与端和郡主的身份极为相衬,看来是再合适不过了。她笑着向张娘子问道:“未知这夹缬价值几何?”
这张娘子却是眼珠微转,笑着道:“瞧我这记性,竟然忘了,待我去瞧一瞧簿子上,一会来与娘子回话。”她转身出去了。
沈安青倒是有些奇怪,怎么连听过一次的声音都记得的人,如何记不住才卖了的料子价钱,她也不疑有他,只是看着那匹夹缬思量着该如何下手。
不一会张娘子匆匆进来,笑着道:“娘子好手气,这几匹夹缬原本都是手工极好的,所以价值不菲,只是前几匹都已卖与夫人们做了屏风去,只剩下这一匹,若是买去做衣裙怕是有些不够,故而有些难出手,娘子既然瞧中了,我自当便宜奉与娘子,只要这个数。”她竖起两根手指。
沈安青问道:“二十金?”
张娘子摇头笑道:“只需两贯钱。”
沈安青盯着那夹缬大吃一惊,照这等手工与料子瞧来,只怕不下十数金,这掌柜娘子却是只收了个零头,叫她如何能信。
张娘子见她有些不肯相信,只得叹口气道:“娘子不必疑心,这般低价卖与娘子不过是因着这夹缬着实不好脱手,又见娘子是熟客,这才给个便宜,并非为其他。”
沈安青细细看了,那夹缬的确没有什么不妥之处,这才放下心来,向着张娘子笑道:“如此,便多谢娘子了。”她叫金玲送上钱,收下了那匹夹缬,又小坐了一会这才走了。
张娘子送了她出门,笑语殷殷地道了下次再光顾,这才回身进了绸缎庄,却是径直上了二楼进了与方才沈安青相邻的一间雅间。
她进了门,向里面的人笑着道:“那位沈娘子果然是买下了夹缬,欢喜地去了。”
里面端坐的人轻轻一笑,道:“那匹夹缬是京都有名绘师所绘,又是精工细作,与她再合适不过,买去了也不至于埋没了。”
张娘子叹口气,笑道:“只是国公不肯露面,只是暗暗吩咐这般低价卖与她,她又如何知晓国公的心意?”
里面的人正是贺兰临,他倚在窗边远远看着沈安青主仆二人穿过市坊向仙客来而去,轻声道:“她不知也无妨,总有知晓的一日。”
正文第七十三卷 皇恩眷下人 割爱远和亲
那匹夹缬的来龙去脉,沈安青却是不知的,她只是带着金铃抱着夹缬欢欢喜喜地回了仙客来。
接下来的几日,沈安青都是忙于这份压箱礼,自茶坊取了各式上好的茶碾碎,打发采容去药铺买来枸杞、冰片,去香料铺买了一小份波斯安息香,银瓶最擅女工,便着她将那夹缬裁好封做了个荷包香囊,将茶、枸杞、冰片、安息香和少许丁香尽数捣碎,炼蜜和匀,做成一丸丸的香丸,以丝绢装好放入香囊中。
采容与金铃凑到跟前瞧时,只见那夹缬牡丹荷包精致小巧,缀着数道流苏,打开香囊只觉得有股淡雅的幽香,不似寻常的香料,却是隐隐有着茶香和枸杞的味道,叫人觉得精神为之一振。
沈安青笑道:“再要好的也没有了,便用这个作压箱礼吧。”
采容却是有些犹豫:“这是要送与郡主做压箱的,会不会太过小家子气了。”
金铃不以为然:“郡主什么好的没见过,反倒是这样的更是新鲜少见。”
到端和郡主全大礼那日,整个京都都为之轰动。前一日宫中已经颁下册书,册封端和郡主为乐阳公主,赐婚吐蕃赞普,次日行成婚大典,并允准京都百姓观礼。
大礼当日,京都到处披红挂绿,市坊中的百姓俱是早早便去了皇城门前,今日的大典将在太庙中行礼,公主拜别圣人与皇后,行驾便将经沿着天街自长安城穿行而过,出金光门西北而行,迢迢千里去到吐蕃逻些。
沈安青乘着马车,却是穿过人群,向着长乐坊而去,乐阳公主此时还在府中。她是去添妆压箱的。
嘉成长公主府一片寂静,并未有半点喜气,侍婢引了沈安青至公主所居的厢房前,睐娘与瑛娘迎上前来:“青娘来了。”
沈安青望了望左右,纳闷地道:“那几位还不曾来么?”
睐娘眼圈泛红,强笑道:“不曾请别人,只有你们和泽王府杜良媛。”
连窦家姐妹都不曾请?沈安青大为吃惊。
瑛娘轻声道:“咱们进去吧,杜良媛已经在房中替公主上妆了。”
三人进了房中,宽大的厢房中,一身大红织金坠宝凤穿牡丹束胸裙。大红团金凤纱罗广袖华服长衫的乐阳公主素着头脸,披着长发坐在妆镜前,面白如纸。并无半点表情,只是那华丽的裙裳上金线密密绣的展翅金凤着实耀眼,叫人一时转不开眼去。
杜秋娘正踞坐在一旁,小心地替她梳着乌黑的长发,见沈安青几人进来。向她们轻轻一笑。
“你们来了?”乐阳公主望着三人开言道,声音嘶哑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