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春 作者:辰沙若华-第5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崔奕微微露了笑,看向沈安青:“还是青娘说那边风景极好,适合消夏,想请阿娘过去小住,我才起了心的。”
宣城长公主笑着拍拍沈安青的手:“好孩子,难为你这一片心。”
自内堂出来,崔奕与沈安青并肩而行,顺着回廊往雅园而去,他轻声笑道:“阿娘待你很是亲厚呢。”
沈安青一怔,笑道:“如何这般说?”
崔奕望着她道:“自阿爷去后,好些年不曾见阿娘这般欢喜地笑过,她对你格外不同。”
沈安青忽然想起卢娘子与隶郎来,低声问道:“卢娘子与隶郎……”
还未说完,却听前边引路的侍婢低低地咦了一声,顺着回廊望去,不远处的荷池边坐着一个莲青色衣裙的女娘,正背对着这边似乎在抽泣着。
金玲快走几步上前,在沈安青耳边低声道:“像是郑娘子。”
沈安青心一沉,抬眼望向一旁的崔奕,只见他蹙眉望着那边。也是瞧见了郑贤娘,并不曾过去。
她知道崔奕对郑贤娘终究有一份歉疚之心,若是就这么走了,只怕他更是放心不下,只得强忍着心中的不快,开口道:“奕郎要不要过去瞧瞧,我瞧着倒像是贤娘,却不知为何在此。”
崔奕似是犹豫了一下,却并不肯迈步过去,忽而转头与她道:“不如青娘过去瞧瞧吧。我怕是不便上前去。”
沈安青看着他望过来的目光里,分明是信任之色,心里顿时松了松。笑着道:“也好,不如我过去瞧瞧。”
她带着金玲向着荷池边走了几步,对着郑贤娘的背影问道:“是贤娘么?”
郑贤娘侧过身来,眼角正挂着一滴泪珠,手里攥着块半新不旧的手绢儿。见到身后是沈安青时却是愣了一下,下意识朝着回廊望去,待看见崔奕远远立在廊桥边,并不朝这边看时,登时脸色难看了许多,似乎很是失望。
沈安青看得明白。料到她必然是知道崔奕要自这边路过,才会故意坐在此处落泪,为的就是要引着崔奕近前来相询。只是没想到过来的却是自己。她轻轻一笑,并不点破:“贤娘如何在此处坐着,有什么为难之事么?不如说与我听听。”
郑贤娘强忍着懊恼,起身拜了拜:“郡王妃,奴不过是一时感伤。才会在此坐着感怀心事,不想惊动了郡王与郡王妃。”她又瞟了一眼崔奕那一边。
沈安青暗自冷笑。感怀心事,偏偏要到这人来人往的回廊边荷池旁感怀,这倒是可笑。她看郑贤娘将那手绢儿攥地死紧,只怕这条旧手绢也是有意拿在手里的:“贤娘有事不妨与我说,但凡我能帮着排解排解也是好的。”
郑贤娘只得低声道:“过些时日是我阿爷的忌日,我一时心里感伤,才会在此对着荷池垂泪,还请郡王妃莫怪。”
沈安青心里一紧,郑都尉对长公主府有大恩,这可是不能疏忽的事。只是眼前的郑贤娘分明不是为了这个难过,连自己阿爷的忌日都能拿出来做由头,也由不得沈安青对她心生忌讳,她顺手取过郑贤娘手中的手绢,替她擦了泪,轻声道:“贤娘不必如此,想来郑都尉与郑夫人在天有灵,也盼着贤娘能平安顺遂。”
那手绢上却是素色暗纹绢面,只是在一角上绣了个奕字,线有些松脱了,分明是用了些时日的,却是保管的极好。这分明是崔奕的手绢儿!
沈安青一眼扫过,大惊失色,郑贤娘此时却是目光灼灼望住她,似乎在等着她问自己,又或是等着她闹将起来,最好是闹得人尽皆知,如此一来便算是坐实了自己与崔奕之间有私情。
谁料沈安青只是变了变脸色,轻笑着:“这手绢着实好看,绣工也很精致,连我看了都喜欢。”她抬眼冷冰冰看向郑贤娘,“不如借与我回去比个样子可好?”嘴上虽是在问,却是已经将那手绢儿塞入袖中,并无半点要还给郑贤娘的意思。
郑贤娘此时吃惊地瞪着沈安青,她这样是何意思?打算强取了去?那自己的盘算岂不是要全部落空?“郡王妃,那条手绢是奴日常心爱之物,只怕不便……”她终究忍不住出声道。
沈安青脸上带着不容拒绝的笑逼视着她:“这个无妨,一会子我使了人给贤娘送上新得的宫缎做的手绢,不叫你短了去。”
郑贤娘眼睁睁看着那条手绢落入沈安青手中,自己的盘算也是白费了,崔奕并不肯近身来,想要借着机会留下什么口实也是不能了,如今她又不能顶撞沈安青,强要她将手绢拿出来,只得咬牙忍着,低下头道:“郡王妃喜欢,只管拿去便是,不必这般客气。”
沈安青看了她一眼,与身后侍婢道:“郑娘子身子不好,还是不要在日头下坐着了,回去好生歇一歇。”
又吩咐金玲:“一会子去取一叠新做的手绢给郑娘子送去。”
郑贤娘只得低着头随侍婢去了,望了一眼远远立在回廊上的崔奕,满心不甘。
崔奕见沈安青过来,脸色似乎有些不喜,问道:“怎么,贤娘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
沈安青并不立刻拿出手绢与他分辨,只是轻声道:“过几日是郑都尉的忌日,怕是要准备一番好好祭一祭。”
崔奕一愣,想了想点头道:“是了,就在这些时日,倒是我糊涂了。”他抬头望向走远的郑贤娘:“莫非贤娘为了这个才会在此难过,倒是我们的疏忽。”
沈安青对男人的粗心大意和想当然实在是无话可说,她叹了口气:“兴许是吧。”并不就否认了。
崔奕看着她,只觉得有些古怪,问道:“可还有别的?”沈安青知道这里人来人往,不是说话地方,并不多说,只是与他一道回了雅园。
“这条手绢郡王可认得?”回了正房,沈安青让侍婢们尽数退下,取出袖中的手绢与崔奕看过。
崔奕接过来瞧了一会,却是蹙眉道:“这手绢像是我从前用过的,如何会在你手里?”
沈安青深吸一口气,淡淡道:“是从贤娘手里拿过来的。方才她坐在荷池边就是捏着这条手绢儿。”
崔奕大吃一惊,不敢相信一般看看那条手绢,道:“贤娘这是……”
沈安青苦笑一下:“若是今日是奕郎上前问她话,她手里又是拿着奕郎用过的手绢,落在别人眼中耳中,只怕又是另外一种说辞了。”
崔奕脸上渐渐有了恼怒之色,他强压下火,与沈安青道:“这手绢虽不是要紧物件,但也是我随身所用,能够拿走的只有贴身伺候的,只怕是要好好查一查了。”
沈安青点头:“这个我会细细查探,只是奕郎还要多加留心,日后若是再有此事,还是交予我上前更为妥当。”虽不指望崔奕能彻底知晓郑贤娘的用心,至少能够借着此事叫他对郑贤娘有所防备。
且说郑贤娘被送回柳园去,一会子还有人专程送了一叠子新手绢过去,叫她气的将那手绢尽数扫到地上,仍是不罢休。
“娘子,郡王妃怕是把那手绢与郡王看过了,这可如何是好。”贴身侍婢秋燕担忧地道。
郑贤娘气咻咻地跺了一脚撒了一地的手绢:“还能怎么办,由着她去,她就是再有本事,还能把我赶了出去不成。便是她想,长公主殿下也不会答应。”
“只是郡王怕是……”秋雁低声道。
郑贤娘冷哼一声:“郡王不过是一时被她迷惑罢了,我与郡王自幼青梅竹马,哪里是她这种乡野村女能够比得上的,日后我嫁过去,自然会叫她好看!”
秋雁低下头不敢再多说,却是想着崔奕原本对自家娘子就是并不亲近,自传出那谣言后,更是疏远,却不明白为何娘子一门心思还是要嫁给他,哪怕已经成了婚,也要进门做个妾侍。
郑先娘却是猛然想起前一日在雅园听到沈安青与崔奕二人的说话,急忙道:“不成,过几日他们要陪着殿下去韦曲的庄子上,我这就去求求殿下,不能这么被留在府里。”
她想了想,对秋雁道:“去与二夫人说,让淑娘也陪着一道过去,这一回必然要设法成事。”她脸上满是狠厉之色。
正文第一百零七卷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
韦曲别院。已是过了暮春季节,庄子上的桃花早已谢了,生出茂密的桃叶和青涩的桃子来,枝叶掩映中有几处青瓦灰墙的厢房房舍,院墙外不远却是一片片青翠碧绿的田野和弯弯曲曲的河涌,几棵垂杨柳柳枝随着夏日的风轻轻拂动,一片静谧的田园风光。
宣城长公主一下马车,望着那别院悬着的门匾上两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青园”笑了起来:“这是奕郎题的字吧?”
崔奕迎着她,笑着道:“阿娘一眼就瞧出来了。”他身后的沈安青微微含笑。
扶着宣城长公主的郑贤娘却是被那个青字刺得眼痛,低下头去不肯再看,只听宣城长公主笑道:“这么清静的庄子,怕是要被我们搅了安宁了。”
沈安青早已吩咐人准备好了厢房,也知道这回郑贤娘求了长公主要跟着过来,她面上并不露出半点不喜,仍是笑的亲切:“殿下请进堂中歇息。”
后边马车上下来的淑娘却是怯怯望着这边,不敢上前,远远与沈安青行礼,低声道:“郡王妃。”看向她的眼神却是带着一份掩饰不住的羞愧之意。她来之前崔二夫人与她说过此次过来的目的,她不敢拒绝却是十分不情愿。
沈安青向她轻轻颔首,对于这个不大露面的表妹,她却是并无恶意的。她轻笑道:“我陪着殿下去内堂歇着吧,淑娘与贤娘去收拾安置下来要紧。”
郑贤娘闻言不得不放开手,不情不愿地与淑娘二人跟着侍婢去了厢房。
沈安青却是上前扶着宣城长公主,慢慢走着,一边指着道旁的景色讲解着,加上崔奕在旁说上几句,三人倒是十分和睦融洽。
“青娘,难为你这片心。”宣城长公主笑着道,“你是个心底宽厚的孩子,你放心,我必然不会委屈了你,便是奕郎也不会的。”她意有所指。
沈安青明白过来,轻轻笑着:“是。”
来了这许多人,好在庄子早已叫人翻新修葺过,还扩建了不少,有好几处厢房,倒也够用。只是淑娘与郑贤娘少不得要住在一处院落里。沈安青吩咐侍婢们送了要用的器物过去,又打发侍婢们安置妥当,折腾了小半日。又陪长公主用过饭,已是天色擦黑才回房来。
采容与金玲忙迎了上来,送上浓浓的羹汤,采容捧了家常衣裳上来,却是撅着嘴道:“如何那郑娘子也跟了来。分明是有意跟来的,还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
沈安青蹙眉道:“休要胡说。”
采容有些委屈,仍是不肯停口:“娘子莫怪婢子多言,只是那郑娘子的心思府里上上下下都是知道的,婢子方才瞧见她看着郡王,分明是……分明是……”她臊得有些说不下去。又不甘心。
金玲忙喝住她,低声道:“快别说了,这要是叫人听了去。又该传出什么来。”
这倒引得沈安青噗嗤笑了起来,摆手道:“罢了,我知道你也是一心替我想着,便不怪你。”她吐了一口气道,“只是让她来。是殿下的意思,我们都是不能多说的。想来殿下也是有主张的。”不知道是不是要把她许给崔奕做妾。
采容嘟囔着:“原本这就是娘子的陪嫁庄子,哪里还能叫她过来,打得分明是别的主意。”
沈安青正色道:“你思量的不错,是该提防着她,只是这提防却不该是放在嘴上说说,乃们都要替我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多多留心。”
采容与金玲忙都应下了。
翠云此时在外轻声咳了咳,低声道:“郡王回来了。”
沈安青匆匆换好家常衣裳,卸了钗环迎了出去,见崔奕含笑回来,手里却是提着两条鲜活乱跳的鱼,笑了起来:“奕郎是去河边垂钓了?”
崔奕颔首大笑:“想不到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得了两尾新鲜活鱼。”
沈安青上前瞧了瞧,笑道:“不曾勾坏了腮,不如送去厨里先养一晚,明日趁着新鲜做了切脍与殿下送去?”
崔奕连连点头:“阿娘爱用新鲜的。”
沈安青含笑吩咐侍婢自他手中接了鱼送下去,这才亲自端了水上来与他净手:“若知道是奕郎亲自钓来孝敬的,必然更是欢喜。”
“阿巧可喂过了?”崔奕才一进门就问金玲道。
金玲笑嘻嘻地应着:“早就与了它粟米和松子,这会子怕是都睡了。”
说道阿巧,直到新婚第二日,崔奕问起沈安青可曾把它一并自洛遥坊带过来时,沈安青才知道那一次狩猎,竟然是崔奕使人送了阿巧这小松鼠与她,倒叫她猜了许久也不曾猜到。
崔奕笑道:“明日叫人去后边的松林里替它折些新鲜松枝回来铺笼,一准喜欢。”
沈安青坐在妆镜前慢慢散了发,回眸轻笑道:“奕郎这般宠着它,只怕日后回了府去会不惯了。”
崔奕哈哈笑道:“至多过些时日就使人过来折了松枝带回去便是了。”
第二日,天还未大亮,沈安青已经起身,吩咐厨里将鲈鱼做了脍丝,又亲自瞧着厨娘们炸了金黄酥脆的古楼子,熬了粳米粥,热腾腾地端着送去宣城长公主所住的厢房。
“你这孩子,昨儿累了一整日也不多歇一歇,这么早便过来了。”宣城长公主嗔怪着道。
沈安青接过侍婢手中的手巾,亲自送了上去,轻笑道:“原该我过来伺候殿下的。”
宣城长公主叹了口气,笑望着沈安青:“你就是太过谨慎小心,都是自家人,哪里来的这般多规矩,你这个年纪真是贪睡的时候,难不成也要跟我这个老婆子一般,想睡倒是睡不着了。”
沈安青含笑低了头应着。
“殿下,”侍婢进来报说,“郑娘子到了。”
郑贤娘原本以为自己是起的早的,又能早早过来伺候长公主梳洗,总能把郡王妃比下去,叫长公主瞧瞧自己的心意,想不到她到的时候,长公主已经起身了,侍婢说郡王妃早已过来伺候着了,还送了吃食过来,叫她心里又急又气,只得强压着性子在门前等着。
宣城长公主已是熟悉妥当,扶着沈安青的手,笑吟吟走了出来:“贤娘来得也早,还未用过吃食吧,随我一道去用些吧。”
沈安青一边扶着宣城长公主,一边轻笑着道:“贤娘也来用一些吧,备了不少吃食过来,叫送了些去各院子里。”郑贤娘只得低声应下了。
热腾腾的古楼子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咬一口还滋滋冒油,陪着细腻的粳米粥叫人食欲大开。宣城长公主平日食量不大,却也连着吃了两碗粥,用了一张古楼子,连连点头道:“还是青娘有心,这古楼子有些时候没有吃过,我只嫌它太过油腻,不想陪着这粥倒叫人爱吃。”
沈安青轻笑道:“这脍丝也是现做的,是奕郎昨儿钓回来的鲈鱼,养在缸子里,今儿一早还活蹦乱跳的,很是新鲜。”
长公主听闻是崔奕钓来的鲈鱼做的脍丝,也多吃了几口,连连点头夸赞,就连一旁的郑贤娘也忍不住夹了些尝了尝。
待早饭后,沈安青却是要陪着宣城长公主去庄子附近看看景,长公主先回房更衣去了,沈安青与郑贤娘等在门外。
“郡王妃,”郑贤娘在一旁轻声道。“郡王妃待殿下很是用心呢。”
沈安青转过脸看着她,面色平淡,微微扬起嘴角道:“殿下待人宽厚,又是亲近温和,不单是我,便是寻常侍婢也都是尽心伺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