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穴-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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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声轻微的“喀”。
关键一凛,手如受了电击般猛然松开。这是什么声音?我做了什么?
丰川毅一声低哼,嘴里嘟囔了一句。踉跄的脚步声响起,丰川毅夺门而出。
黑暗中,只剩下关键一个人木立。
他几乎可以断定,刚才折断了丰川毅的胳膊!
43
关键的猜测在第二天实验前就得到了证实。研究所里看见丰川毅,左臂吊着绷带,明显上了夹板。丰川毅迎上关键的目光,冰冷刺骨,却闭口不言。
乍一看,丰川毅似乎正在被菊野勇司训斥。他半低着头,菊野勇司则如同在咆哮。关键暗暗纳罕:他听安崎佐智子提起过,在日本,医生,尤其像丰川毅这样在临床和科研均有建树的医生,地位崇高。菊野勇司不过是山下雄治手下一个负责行政和杂物的人员,顶多是办公室主任或总秘书之类的角色,何以如此张狂?
“你大概看出来了,菊野君正在关嘱丰川博士,以后要多加小心,千万不能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身后响起了山下雄治的声音,“——丰川博士昨晚贪杯,上楼梯时摔了一跤,导致骨折。看来近日不幸连连,中国成语说祸不单行,用在我们实验组,再贴切不过了。”
关键可以体会出山下雄治话语中的无奈,问道:“今天要继续实验吗?在哪儿做?”
“去美术馆的四号展厅。越是有层出不穷的挫折,我们越需要加紧,不知为什么,我有感觉,好像在和时间比赛,似乎随时都会出现一场大祸事,会使实验全盘崩溃——那样就太可惜了,我们其实颇有进展,也许离解开先父和黄小姐的死因尚有远途,但至少加深了对你的了解,对你特异功能的了解。今天实验,就由我来翻译……佐智子小姐真的没告诉你她的去向吗?”这大概是山下雄治刚张嘴就想问的话。
“她连你都不通知,又怎么会告诉我这个‘外人’?她只是把实验室的钥匙留给了我……我离她住的地方最近。”
山下雄治转过身道:“出发吧,希望这是个平安的夜晚。”
黑暗中,丰川毅冷冷地看着蹲坐在地上的那个少年,心头却火辣辣烧灼般难受。
在他辉煌的三十年青春岁月中,还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多的羞辱。
安崎佐智子对热烈追求的冷淡固然足够让他在旅馆里蒙头嘶吼,实验数据对关键确实存在某种特异功能的证实,更是让他心如虫啮。
为什么人生而不等?为什么偏偏是这个中国小子拥有一份天赋!
他甚至有体力上的天赋,如果他选择,完全可以成为一个杀人机器。
最可气的,是自己心仪的女孩,似乎也被这中国小子的那份天赋所吸引,表面上对自己“朋友”相待,若即若离,却一有机会就偎在关键身旁。
如果她对关键无心,不会在凌晨出现在方萍被杀的现场。
如果她对关键无心,不会在临飞东京前,还专门到关键的宿舍里暂停了片刻。
她究竟为什么飞回日本?一定只有关键一个人知道。
仅想到此,丰川毅的胸口就要爆裂开来。
安崎佐智子,这个上品的女孩,配的,应该是我丰川毅这样的上品人物。这才是真正的“自然选择”!
菊野勇司指着脑电图仪上的波形问了一句,丰川毅走神中,并没有听见,菊野勇司轻声但严厉地说:“丰川博士,我们小组人手已经在减少,我们既然来了,还是不要形同虚设。”
如果此时不是胳膊上着石膏,丰川毅一定会当头给菊野勇司那张女性化的粉脸一拳。他忍住气,专注地看着脑电图仪,皱起了眉头。
关键认为自己看见了山下雅广,临死前的山下雅广。
山下雅广在摇头。他为什么在摇头?
然后,老人痛苦地捂胸倒地。
为什么过去这些天的实验里,没有见到过山下雅广?
也许,此刻在黑暗中,自我催眠后,所见到的山下雅广,只是近日来仔细“研究”山下雅广、浏览过多张山下雅广的照片后,在意识里留下的深刻印象。
所以,山下雅广只是在关键面前一晃,就淡去了。
关键的思绪却仍在山下雅广之死上萦绕。
诗诗究竟查到了什么地步?要想澄清黄冠雄的清白,当然要找出劫杀案的元凶,她离真相有多近了?山下雅广和何玲子那两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和他最终被害,有什么关联?会不会真的就是一场单纯在金钱利益驱动下的艺术品劫杀案呢?也许就是黄冠雄的监守自盗,否则,怎么解释山下雅广的衣服上,那无数黄冠雄的指纹,甚至毛发?显然是搏斗的痕迹,而且是非常激烈的搏斗。
可是,如果真是黄冠雄里应外合,施行的抢劫,杀害了山下雅广,何至于一番搏斗?山下雅广是被子弹一枪毙命,搏斗是否多余?何况山下雅广年过八旬,从来只是一介书生,黄冠雄健壮魁梧,又是散打高手,似乎不需要一番艰苦搏斗才能将老先生制服。
指纹和毛发又是哪里来的?不解。
而凶手为什么要先刺黄冠雄一刀,不直接一枪击毙?
说明凶手本意,并非要立刻杀死黄冠雄,留着他干什么?
很可能是逼问。直到黄冠雄爬上前抓住了凶手的双脚,凶手才开枪。问什么?黄冠雄知道什么?
催眠中的人,是最脆弱的。
丰川毅看着不远处那个他憎恶的黑影,忽然冒出个他自己都认为可怕的念头:其实这个时候杀关键,这小子将没有任何还手之力。一片漆黑中,没有人……还是不要自欺欺人了,虽然光线暗淡,几位同事还是能轻易认出自己的举动。
除非,杀人的方式十分隐蔽。
更稳妥的杀关键的方法,着落在那些仪器上。关键的头上和身体上,同时联着至少十个电极。这些电极当然是安全的,但那是在仪器正常运作的情况下,只要稍做手脚……尤其那个最新型的神经传导仪,有两个特殊电极,它们的作用,不但是接受信号,同时也发放极低的电压,用来放大神经传出的信号,只要让那传导仪的外置变压器失活,感谢中国这里坚持使用220V电压,就凭关键此刻的大汗淋漓(关键每次接受实验中,都会一身大汗),未经变压以及快速传导的电流会立刻让这位“天才少年”从天上来,进地狱去。
想到此,丰川毅自己却已一身冷汗。
看来人人都有杀人的潜质。
从地下通道返回研究所的时候,关键想的却是,下一个死者会是谁?
刚才的实验中,山下雅广的影像淡去后,他又看见了躺在铁架上的被害者——他已经确证无疑,一定还会有人死去,而且还是位女性。同时,他又在另一张铁台子上看见了自己的脸。他还没有悲观到认为一切无法挽回。无论是谁,给他了这份“天赋”,终究会对他人有所帮助。
走出地下通道后,关键没有上楼,就和小组其他成员告别,准备从研究所后门返回医院宿舍。刚出楼门,他就看见夜色中,后院墙边那个孤零零的小铁台旁,蹲着一个黑影。
关键放轻了脚步,缓缓走向那个黑影。或许是楼里实验小组的几位日本人弄出了些响动,那黑影忽然警觉地回过头,看见了趋近的关键,立刻起身飞跑。关键也陡然加快脚步,追了上去。他身高腿长,对自己的奔跑能力一直很自负,不料那黑影身材不高,但灵敏无比,转眼就绕过了小草坪外的一排灌木和一幢小后勤楼,等关键赶到后门口时,早已不见任何人影。
他好奇地推开后门,扫视左右,街道上也是空无一人。
关键回到那铁台子边,只见那如盆状下凹的台面上,黑色的纸灰兀自冒着肉眼已不易辨清的烟。
关键记起,黄诗怡被杀当天,他也曾看见这台上烧纸的痕迹。
暗穴 第十八章
暗穴 第十八章
44
关键醒来的时候,没有看表,就知道此刻快近凌晨。已经接连几天都是在这个时间被同一个梦惊醒,或者说,被“它们”唤醒。如果被欧阳姗的胡言乱语说中,“它们”真的是魂灵,那么他这阵子该算是被“缠身”了。
其实就算被“鬼缠身”,也不算到了路之尽头,此刻,最令他担心的是随即要发生的死亡。又有一位女子要死去。他深深忧虑。
也因此导致了恶梦的频频出现,从而有更多的忧虑。恶梦和忧虑,鸡生蛋,蛋生鸡的哲学问题,叫做恶性循环更贴切。
同宿舍的两位兄弟今晚都在,鼾声起伏。关键索性披衣而起,坐在书桌前发愣:下一个是谁?
他将身边认识的女性逐一想过,每个人似乎都有被害的可能。杀人的凶手,无论是人,还是恶魔,似乎都不需要任何杀人的逻辑。尤其方萍被杀的事,除了拙劣地“嫁祸”给任泉,实在看不出任何意义。
真的是毫无逻辑吗?他或“它”,连做三起如此放肆残忍的血案,居然一点线索都没有留下来,绝非没有头脑的疯子。他打电话给任泉,发邮件“通知”我,让我们两个在犯罪现场碰头,安排之绝妙,连那个姓巴的警官都说佩服,因此决不是个不按逻辑做事的人。凶手是在试图把水搅浑,增加警方怀疑的对象,提供更多让警方越来越迷惑的线索。
把现有的线索理一下,至少那些表面上的线索。
关键换了个角度,重新开始思索。
三名死者,男女都有,都是年轻人,都被杀在长长的走廊尽头。三处杀人地点,都是欧阳姗归纳总结的“江京十大鬼地”。
下一处的杀人地点,是否又是“十大鬼地”之一?如果不是鬼地之一,偌大江京,没有人能够预测会发生在哪个角落。
可是即便确知了下一处案发在“十大鬼地”之一,这“之一”又怎么锁定?还有七处“鬼地”目前尚“清白”,又是其中的哪一个?总不成盲目地在那七个地方转悠?何况,这七个地方散布在江京各处。
想到此,关键心头一动。
如果凶手,他或“它”,真的按照模式或规律,选择下一场的谋杀地点,那么“十大鬼地”在江京的分布,会不会就是规律之一?
拧开床头台灯,关键扯出一张江京地图,摊在床上,然后按照记忆里的“十大鬼地”,在地图上一一找出,用红色荧光笔画上框。
他先是发现,“十大鬼地”之间的差距虽然有远有近,但大都分布在江京市的西南板块。除此之外,乍一看并无太多规律。为了更方便视图,他又将十个地址的相对位置搬到一张空白的纸上,这才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之处。
鬼地中的华清池、教堂、中西医研究所、一附院和江医解剖楼,虽然间隔远近不同,但都分布在一条直线上。其余几处“鬼地”却没有这样的布局。关键的心开始跳得厉害,再次查看了原始的地图,果然,江医等那五处几乎分布在笔直的一条线上!线的中点正是研究所!
几乎同时,“它们”在他眼前一晃,头痛陡至。
开始了!?
也许,这时赶去,就已经晚了,但他不愿眼睁睁地看着罪恶在眼前发生。
新的屠杀在哪儿呢?
他用红笔勾出了已经发生过血案的华清池、一附院和江医解剖楼,如果按照作案的顺序,这条直线末端的江医解剖楼第一,其后是紧连着江医的一附院,然后又跳至这条直线的起点华清池,依此规律,下面一个,就该是华清池以北的圣母堂!
恶魔!
45
凌晨三点半左右,蔡修女就起床了。上了年纪,醒得早,也不是这个早法。她实在是睡不着了,不如起来晨祷,梳理近来纷乱的心情。她梳洗罢,披上了白色道袍,从小门走进礼拜堂。
礼拜堂里依旧一片漆黑。她的双眼早已适应了黑暗,不用摸索,径直走到了祭台前,在那座高大的圣母瓷像前,突然双膝跪倒。
她开始努力地祷告,请求上帝指引一条明路。她怎么也想不到,在古稀之年,居然还要如此绝望地寻求引导。为什么突然彷徨?
她知道,一切都是为了那个莫须有的秘密,换言之,根本称不上什么秘密。
但已经有太多的人为之失去了生命。
当年的约翰神父,守口如瓶,得以全身返回英国。
接替约翰神父的栾修女,就在准备将一些基本资料上报新江京政府的时候,突然暴毙,被诊断为心脏病突发,终年仅42岁。蔡修女知道栾修女一向体健,能让她暴发心脏病猝死的唯一可能,就是恶魔钻进了她的心脏。
接替栾修女的郑修女,恪守不泄密的准则,一帆风顺,直到一次酒后不慎向一位多舌的姐妹吐露实情。第二天,多舌姐妹就和郑修女一起永远告别了人世。公安民警在两人的体内发生大量酒精残留,被定为死于酗酒过度,酒精中毒。但蔡修女知道,这都是恶魔的操纵,让郑修女疯狂地自我灌醉——郑修女的确有些贪杯,但因为酒量小,两三盏酒下肚就会胡言乱语,呕吐、昏睡,绝不会无休止地喝下去。
郑修女之后,掌管这小教会的是高修女。太平了数年后,在六十年代末,来了一批叫做“调查组”的人,严令高修女“交待问题”。高修女那些日子里受的压力,蔡修女看在眼里,惊在心中:一个人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顶住这一切?
高修女顶不住,终于准备交待了。那天凌晨,她早早地起来晨祷。蔡修女帮她准备好了纸笔,高修女却没有出现——她倒在了祭台下,结束了一生。
后来调查组的人说,高修女大量服毒,畏罪自杀。她畏的什么罪?当然就是她自杀的初衷,让秘密随着她的死亡而被永远沉埋。
这几任执掌教堂的姐妹,没有一个善终,蔡修女旁观者清,知道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那个秘密。她不知道这秘密到底是什么,所以高修女死后,她一直负责教堂的教务,却从来没有什么闪失。十年前日本文物建筑专家安崎仁济来访,他向蔡修女反复询问教堂的秘密,那份恳切,蔡修女如果知道真相,说不定就会和盘托出呢。
安崎仁济之所以被杀,一定还是因为他离真相已经切近。恶魔终于再没有兴趣旁观下去,于是借那泼皮张超之手,杀了安崎仁济——蔡修女至今仍相信,张超顶多是垂涎安崎仁济身上的那点日元,或者是那块古董价值的金表,抢劫是种可能,但这小子从来没有杀人的胆量。恶魔附在张超身上,张超才会有亡命徒的行径,就像恶魔附在前几任住持身上,导致了那些离奇死亡。
显然,要想一切太平,就不要去触及那秘密。
可是,她偏偏在这时发现,那秘密,就是恶魔的藏身之所。
恶魔,一定就是杀害安崎仁济、山下雅广、甚至那个叫黄诗怡的女孩子的凶手。她没有证据,但有直觉。
向公安谈谈吧,他们不相信什么恶魔的说法,但提高警惕总是好的。说不定能阻止血案的进一步发生,挽回更多的生命。即便代价可能是自己失去生命。
她曾一直包容着恶魔在这圣地(同时也被谣传成“鬼地”)上横行,就是不敢挺身面对,怕失去自己的生命。
此时,蔡修女虔诚地祷告着,请上帝原谅她多年来的懦弱和名利心的侵蚀——患得患失的心态,使她成为恶魔的奴隶,不去探究那个秘密。
祷告后呢?也许就是自己的归宿。如果恶魔要兑现它半个世纪前的警告,也只好随它去吧。耶稣当年受什么样的苦?她的牺牲,只要有所值,也是功德。
正祷告着,那扇半开着的教堂侧门被轻轻推开了,一个黑影出现在门口。蔡修女心一沉: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在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