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在绿芜中-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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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打,结果尽是他跟爸爸球来球往,把我搁在一旁,我以后便不再叫他了。
打完球总在附近买几根油条或莲蓉包马拉糕回家当早点,热烘烘的捧在怀里,常常忍不得在车里吃将起来。
爸爸近年特爱种花,下班回来常带些种籽肥料,或人家折了不要的小枝小节,也有长的,也有不长的,晨昏夙夕都见他在阳台上料理。他是印尼华侨,素性爱大黄大绿大红大紫,爱钻石玫瑰的高贵荣华,不爱百合的孤芳苍白。我花品与他不同,自也难与他的花亲近,若问我意见,都说好看,而他夙夕晨昏都兀自料理着花儿,对生活是称心满意极了,也不求旁鹜,目下只有一段可见的路要他种花种下去,远一点望不到的是日后的事了,那么视野所及的该是如何之景呢?大黄大绿大红还是大紫?
去年夏初,妈妈到外地旅行,家里只剩下爸爸、小妹和我。爸爸父兼母职,连我们吃的喝的也得略管了,不知怎么竟都忽然拘谨起来,对话老有青黄不接之虞,好象生疏了,久违了,连对方爱吃什么都不晓得。那天下着大雨,他领我们吃越南小吃,都要了牛肉米粉,却是汤没有暖透,牛肉半生不熟的,爸爸大着嗓子数落了那女掌柜的一顿,那女的低声下气赔不是,爸爸还骂个不休,那女的就恼了,冷着脸哼也不哼,觑空儿顶一两句。后来又叫了椰青,爸爸叭叭叭的替我们把嫩椰肉刮下来,本说肚子不好不吃,忍不住馋又吃几口,然后喂小妹一口,喂我一口。真真我们本是三父女相依为命,全用一只调羹。
三人只携了一把伞,只好由爸爸抱着小妹,我撑伞。雨道上布满一沟沟的污水,三人劈哩拍啦鸡飞狗走的冲来冲去,肩膊裤脚全湿了,到一个廊檐歇一站,也不说话,打一发眼色又走,是风雨患难中一点相知相契。
我爱看爸爸大把大把的花钱买东西给我们,不怕它千金散尽,只管这个也要,那个也要;爸爸也爱大把大把的花钱给我们买东西,知道它千金散尽还复来,于是这个也给,那个也给,给得我们不好意思起来,又不好意思不要。买东西,男的爱大量买,女的爱酌量买,是有这分别。
我年幼的时候睡午觉总挑下午五点过后,爸爸快歇班回来,我多半仍未醒,他会进房叫我起来吃饭。我独爱爸爸叫我,醒了也装睡等着。他不像妈妈吵天喧地的打人家屁股轰人起来,他会恨轻的坐在床沿,好玩的拨我头发,呵我痒,掏我脖子,拔我鼻子:还有温柔的,亲我的脸蛋额头嘴巴,说:「唔──小羊还有奶味。」
放学凑上爸爸上班的时间,便左顾右盼的想碰见,碰见了也没怎么,就是开心,看着他油光腻亮的秃额一蹬一蹬的下坡,街上就拥亲起来。现在大了,是我亲他,一刺刺的须桩子好痒人。
爸爸带人跳华尔滋慢四步最是叫人醉倒,他身子瘦,步伐轻,舞伴完全没压力,很能够挥发自如。日光灯银银晕晕的网了遍地,华尔滋庄重哀矜的乐声忽然使我悲伤得想哭,爸爸抿唇孩气的笑着,干脆打发了意识,任他带着一转又一转,一转又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