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船-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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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朦胧”诗人阿顾大概对刘冰有兴趣,他除了反复夸口自己不吃补品也是
全市第一猛男外,还一直提议大家注意刘冰还没讲她的故事,又再三要求为刘冰看
手相,言外之意当然最好是也能为她看看身纹。
趁一片混乱,刘冰溜了出来。而鹿西则跟了出来。他觉得刘冰暗示过他跟她走,
再说他对吴羊他们那些“艺术的再生殖”之类的话题的确不感兴趣。那个夜晚不是
很黑,风像抹布一样擦着他们的脸。
“这些人色迷迷的,让人讨厌。”刘冰说。
沉默了一会,“去跳舞吧。”除此以外,鹿西想不到任何进一步接近刘冰的方
法,中国人,还能有什么锦囊妙计?
在夜色的掩护下,刘冰显得年轻和妖娆。尽管她已做了母亲,而且还哺了十多
个月的母乳。她丈夫去新西兰打工,已经近两年时光。内心的骚动开始让这位少妇
脸上重新长出了几粒粉刺。刘冰的口红描得特重,鹿西认为如果嘴唇烧了起来也不
过如此。
“我可不会当着那么多人说自己的隐私,”刘冰一开始跳舞时身子离鹿西挺开。
“不过,你要听,我倒可以说两个给你这个纯洁的大学生开开窍。”在群艺馆舞厅
昏黄的光线簇拥下,刘冰显得不如刚才一本正经。鹿西则和那些开始初恋的人一样,
一度感到极度的手足无措。
但随着音乐的延续,他发现他人生的必经之路正在这些沙哑喧闹的声音里向他
招手。他们的身体越跳越近,以至可以听到两人衣服相互磨擦后所发出的尖利声音。
那声音像刹车声,让鹿西以为男人和女人就是这样相互吸引的。
也许,他就这样一点一点暂时忘记过去时光中所有寂静的水流和月光。而欲望,
蓝颜色的乌鸦,正一阵阵地落在天空中的空房子里,玻璃窗则闪电一样发射着反光。
刘冰谈到她过早的初恋,那个后来成了流氓地痞的男同学,声音和鹿西极像。他在
中学的防空地洞里结束了刘冰的少女生涯。“这事,我丈夫都不知道。他太容易吃
醋。”
当谈到钱,鹿西发现他们的观点特别接近。鹿西认为当时的中国还没有充分意
识到它的巨大力量。刘冰说:“钱可以吃人不吐骨头。但钱让我比以前更坚强,起
码再不会因为读书少而难过了。我自己看得起自己就行。”
鹿西忽然看见胸中的魔鬼,极像摇篮里一个嚎啕大哭的婴儿。他想自己可能不
会爱上她,但那小小的魔鬼让他以为天底下还有比爱情更重要的事正等着他去做。
欲望,这是两个巨字。最后一曲,两人已贴得满脸大汗。“那些诗人毒害了我,让
我乱想。”刘冰低声嚷嚷。鹿西试着去用嘴在她的脸上寻找汗滴,却一嘴拱在了她
潮得有点变硬的头发上。
在用刀划分生命的区域的过程中,鹿西不会感到任何剧痛。他像一片树叶一样
飘进了刘冰的家,落地时充满无可奈何的小小愤怒。刘冰让鹿西睡在沙发上,自己
则假装由于疲劳而倒头睡去。这使鹿西有足够的时间思考他在此失去童贞的理由。
他也许已慌不择路,视野里是那些在山岗上悠悠鸣叫的灰暗麇鹿。
千千万万也要试它一次。这是本性,和欲望的强弱无关。
加上伪艺术家们的故事隐隐约约的刺激,寻找食物的蚂蚁,极其孤单的倒影,
终于爬进了另一只饥饿的蚂蚁的巢穴。那个地方就是存在于鹿西记忆深处的老粉桥
十三号。
鹿西泊刘冰是真睡了,就先用手去号她的脉。她的心跳得像一壶烧开的水。鹿
西于是扑了上去,学着电影里和黄书里介绍的方法。他先看到了她已经有点松弛的
双乳,乳晕很大,然后就是肚脐,再就是一切。
不料一开始,鹿西竟像皮球一样早早地泄了气,他在她的身上乱爬了一阵。蚂
蚁爬上了也准这样。这让他有点灰心。整个过程中,刘冰一直闭着眼,《少女之心》
上那女的第一次时也闭着眼。刘冰应该不是因为害羞,她可能是不好意思瞥见墙上
悬挂的大幅结婚照。但她的双手却牵引着希望重新鼓舞自己的鹿西,那手就是那夜
的一场及时雨,鹿西终于像一件重物落地那样跌落在一条急湍的溪流边。他行了!
雄住激素和雌性激素在快要干枯的溪流里交汇。雨点自天空一触就发。
他还通过衣柜上的镜子瞥见那些倒影。悲伤的蜜蜂则在他的前方一遍一遍地开
始跳那令人感到悲伤的8字舞。他们的影子在跳舞。
窗外,风蜷缩着身体撞向玻璃。火焰也不让人看清它挥舞的四肢有多长。夜晚,
是一块肮脏的地方,鹿西冒出了这个念头。刘冰的手让鹿西感到他是一匹被驱赶的
马,四只蹄子无可奈何地陷向泥潭。我是一匹三条腿的马,鹿西想这样尖声叫喊。
他接着听见火车的叫声、垃圾车的叫声、野鸽子的叫声和一群在头顶盘旋的蜜
蜂的嗡嗡叫声,甚至听到他十三岁那年躲在女厕所时听到的粪便落水时特别的轰响。
他觉得自己变成一只快要结完网的花蜘蛛,还听到刘冰半真半假地说:“有时,
我不喜欢男人和女人之间太赤裸。”
第二天一早,刘冰终于睁开眼,她对瘫软在床脚的鹿西说:“天哪,吴羊没骗
我。”
鹿西说:“不过,我以后就不再纯洁了。”纯洁有罪,这话似乎老孟说过。
鹿西不很记得月光就这么在深夜拉扯过他的手指,让他匆忙赶路。他觉得白天
里自己的影子特别歪,一只迷失了回巢的方向的蜜蜂也许就那样。
但凡事总要有个开头,不管好坏,不管早晚。某天,他似乎也感到空气中有被
吴羊那类诗人描绘过的东西在流动并发出呼喊,还有,少妇刘冰那不含任何爱情意
义的颤动和微笑。这时,他以为自己正站在冷冷清清的公共汽车站上,而属于他的
人生公共汽车早已弃他离去。
老孟叫一种女人为公共汽车。
我不是也想成为一辆公共汽车吗?他想。那样,他可以载满乘客。但无论如何,
他不会恨自己,这是他的宗旨。
二、冬天的漏洞
1 动物们仍在敲门
太阳光不再拐弯,比烟囱还直。
在城市中游动比在大海捞针更令人感到渺茫。老孟,曾万分敬佩从不确定流动
方向的风。吹到哪里是哪里是它活着的特点,能让花朵受精,死去时也毫无声息。
和鹿西不同,有时候,当他静下心来,他会有点恨自己。小时候,他恨过父亲。因
为,父亲在母亲刚死两天,就把一位陌生的阿姨带回里面的卧室。他们也不怕惊动
亡灵,把那木床摇得比拖拉机突突声还响,导致了他人生的第一次失眠。
他还恨过他唯一的姐姐。因为她刚上初中二年级,胸部才微微突起,就和两个
高年级的痞子生在小松林里“摸奶、亲嘴”。上述四字是学校批判流氓学生大会上,
工宣队长出身的校长黄瘸子的亲口用语。在同一大会上,黄瘸子还留下流传校园多
年的名言:“谁说我老黄没屁眼?我老黄就是没屁眼又怎样!”但年幼的小孟没有
和同学一样笑出来。
当父亲把败坏了名声的姐姐吊在梁上毒打时,姐姐发出的惨叫也不能减少他当
时心中的仇恨。父亲把姐姐锁在家里放无烟煤球的小间间里,还饿了她三天三夜,
希望她从此开始重视中国女人一生最紧要的名誉问题。时光不会倒流,脑海中的记
忆却可以。现在看来,那些只是一些不是问题的问题。早在毁坏过姐姐名誉的痞子
生帮他打赢大小三架后,老孟自觉已经开始学习把事情看淡。没有不会变淡的云。
所以老孟并不认为生活是不可理喻的。那天,他和鹿西首次坐在金陵饭店的咖
啡厅时,他像说故事一样向鹿西说起:“骗你是小狗。对面的那条巷叫孟瓦廊的,
曾全是我祖先家的。”
老孟的曾祖当过李鸿章多年的管家兼账房,他想象那老头和现在管钱的一样,
一定很容易捞钱。“不然哪会有那么多的房产?不过到民国时家产就没了大半。什
么原因我也说不清楚。”接着老孟又开始讥讽他的老革命父亲。
他父亲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三人分别是他爷爷的大老婆、二老婆、三老婆所
生。那时正值战火纷飞,国家危难之际。没想到三人三个主意,为分歧还反目成仇
打了起来。结果女流之辈的二姐借助手中挥舞的花瓶的力量占了上风。
最后,大哥成了日本走狗,二姐嫁了国军师长,老孟的父亲步行上了延安,上
了抗大,听毛主席亲自授课。但如今,抗战胜利时被枪毙的大哥,后代在日本开了
生产避孕用品的工厂,发了大财。逃到台湾的二姐后来全家移民美国,拥有十家超
级商场。这几年都要回来探亲了,身份是中国人目前最崇拜的外商。而他父亲因为
出身不好,虽然学会了双手开枪,屡立战功,在革命队伍里官运却并不亨通。
“幸亏我爹前年被我的‘花痴’姐姐气死了,不能亲眼看见他的那些财神亲戚
了。不然准气得满地吐血。”老孟说。
老孟对鹿西说,时间也许是在用和稀泥的办法让世界变得和平。和平时代的战
斗就是钱的战斗。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他老父亲会双手开枪又有什么用,只能退
休后去打打郊外可冷的野鸡野鸭们。如今,他除了学英语还选修了日语,说不定哪
天他就跟他哪个洋亲戚捞世界去了。那些亲戚即使天天用花瓶打他的头,也没如今
在金陵饭店因没钱要逃账更让他感到丢脸。为了钱和另一种自尊,你必须付出代价。
在考大学那年,老孟也暗自下足了工夫。他逼自己要考上,因为他明白这是关
乎他自己一生的头等大事。他每天只睡三四个钟头,到学校却要装出一副贪玩的样
子。和同学,他只谈论女人和足球,从不涉及功课。
以至当他考上这所大学那会,有人竟认为是他巧妙做弊的结果,有人则认为是
孟瞎猫碰了只大死耗。老孟记得考试的头一天,正是她姐姐离家出走的后一天。她
给家里只留下了一张写着“我和他去了”的小纸片。鬼都不知那个“他”是谁,是
一个还是两个或更多。“双枪”老爸汗流浃背地去火车站追她。当时他一定恨不能
拔出双枪射向飞驰的火车车厢,最后却晕倒在那站台上。不久他也随着另一列天空
中的列车含恨而去。
但老孟并没为此而感到有太多的压力。他对自己说,你要去用笔代枪的考场拼
了,这是你个人的事,不是你父亲和姐姐的事。个人的事重于一切压倒一切。那三
天,他特别冷静,间隙还不忘跟鹿西开了几个有关民国初年夫子庙的某某名妓的玩
笑。
他笑着说:“那时她们就喜欢秀才举人这种嫖客,还对诗弹琴。”
考上大学后,老孟却感到了目的达到后惯常的那种强烈的空虚。每天,他目睹
着校园里那些和他可能抱着相仿的目标、忙忙碌碌的人群,他甚至会感到发自骨髓
里的厌恶。那年,他父亲终于因为生理上和心理上的严重疾病的折磨而轰然倒下。
剩下一笔不小的存款,除了给老孟留下每个月五十块的生活费以便念完大学外,
被“双枪”老爸疯狂地交了最后一次党费。还有那套旧房和几件旧电器几件旧家具,
他父亲剩给他更多的是在那个风雨年代之中,这个家庭比黑白电影还老还长还卷曲
的回忆。
至今,那些回忆所发出的霉臭味仍在困扰他过细过长的神经纤维。老孟开始后
悔他和姐姐曾多次力阻老父亲再婚。只因他在夜里瞥见过那个想当他继母的女人,
光着身像青蛙一样跨在他父亲身上。
他觉得这是他死去的妈乃至全家的奇耻大辱。他甚至在梁上系好套子后站在板
凳上,用要悬梁自尽来逼父亲放弃。“她在床上比母猪叫得还响!妈妈从不会乱喊,
让别人睡不着。”这是当年只有七岁的小孟拿出口的理由。后来,“双枪”老爸虽
然继续和那女人保持来往,但始终没结成婚。这是小孟当年其实不是胜利的胜利。
他老人家没能成全他自己。老孟觉得挺内疚。
老孟记得自己在少年时期也曾有过纯情年代。那时,他家住部队大院。他迷恋
上了住他家对面的一个有两根乌黑发亮大辫子的女文工团员。这种异想天开的单恋
折磨了他整整两年。他甚至爬到树上,在树叶的掩护下,用军事望远镜偷看她换内
衣,那时女人不兴戴奶罩,所以他能一举大饱眼福。
他还用相机远远照下了她一个洗头时披散长发的形象。那样子太让他想哭。
晚上则做和她一起同台跳舞的美梦。他还梦见她把身上的绿军裤脱下来给他披
在肩上,样子犹如两片扑扑挥舞的干瘪鸟翅。
有一段时间,只要见不到她的身影,他就会闹肚子痛肛门痛屁股痛什么的。他
觉得要是能和她说上一句话真是天大的幸福。他可以为她赴汤蹈火,排除万难,背
一万句毛主席语录,即使去死也无妨。
某一年夏天,她在他视野中急速消失了,并且一去不返。后来据说是去执行重
要任务去了,一个像他“双枪”老爸但级别高得多的鳏夫领导看上了她。老孟记得
那时他流下过多么真诚的眼泪,为他纯真年代突然就此夭折。
2
老孟就像学抽香烟那样轻易地学会做那件事。那年他十七岁,夏天就要高考。
邻居胡杰说带他去散散心。那天,他们挤在一间黑屋里,先拼命抽几包来自朝鲜的
怪味香烟。又喝了点酒。最后,胡杰带来的一个女孩,说看上了老孟身上的那件的
确良军装。交换的条件就是她把他带到隔壁耍一回。
生活中的陷阱往往只有巴掌大小,你会自投其中。
她先用手去抓他那玩意,把它像出壳小鸡一样从里面拉出来还闻了一闻,然后
把他像稻草人推倒在地上。老孟直至最后也没看清她的脸,只记得她的眼睛又黑又
亮,每根手指上则留着一公分左右的长指甲。同时,他也不知道她真名叫什么,只
记得胡杰叫她‘小肉包’。那过程仅仅延续了两三分钟,老孟就像在她身上尿了泡
尿,黑暗就重重地让他的小麻雀飞不动了。
这事情有何快感可言?让人们那般嚎叫。
她笑他:“你是童子鸡,童子鸡对我们女的可是大补。”
胡杰在一边说:“看他轻车熟路的样子,像个老手。”
老孟还附加送了根牛皮带给她,以作为因为她而彻底告别了昨日的纪念。
以后,他常常梦见那个黑屋。只是每次场面都不同,换他军装的女孩也不同。
有一个腰上甚至长满了手掌一样大小的翅膀。她在他身上扑扑的飞,使他觉得自己
很快就失去了控制,快速滑向厕所的下水管道,尿则从他的手脚里汩汩流下。他想
找厕所,却闯进了宾客满堂的宴会里。
胡杰还带老孟看过两回黄色录像。那带子十分模糊,声音也被打到最小。所有
观看的人都睁圆了眼睛,显得很紧张。
因为那是犯罪。
其中有一个还突然大喊恶心。他还朝地上吐了几口胃酸。
胡杰对老孟说:“我要把你彻底教坏!”胡杰还把外面对老孟的“花痴”姐姐
的传说讲给老孟听,他讲得有头有尾、绘声绘色。如何解钮扣,如何扒裤头,她的
乳头又是如何发硬然后她又如何呀呀像野猫一样呻吟,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