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际花盛衰记-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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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被人看作未老先衰了。玛丽文特、弗洛丽娜和杜莉亚热情地接待她们的这位朋友吃晚
饭,给她一些接济,但是不知道她欠了多少债。她们不敢追根究底问个明白。
“电鳐”与杜·瓦诺布尔夫人已有六年没有见面,这在巴黎这个潮起潮落的海洋中
已是一段漫长的时光,因此杜·瓦诺布尔夫人“落难”者竟然不敢向“电鳐”这个坐高
级马车的女人开口。但是,瓦诺布尔知道艾丝苔很宽厚,有时候不能不想到艾丝苔“承
袭”(按瓦诺布尔的说法)了自己的房子,想要寻找一个看来似乎碰巧其实是有意制造
的机会,去跟艾丝苔会面。为了寻求这一巧遇,杜·瓦诺布尔夫人穿上体面的衣服,每
天挎着泰奥多尔·加亚尔的胳膊去香榭丽舍大街溜达。泰奥多尔·加亚尔最后还是娶了
她。加亚尔在困境中对他的前情妇很不错,为她租包厢,让别人邀她参加各种社交集会。
她相信终有一天艾丝苔会出来散步,她们会面对面地碰头。
艾丝苔的车夫是帕卡尔。根据卡洛斯的吩咐,艾丝苔的房子在五天内已由亚细亚、
欧罗巴和帕卡尔进行安排,以便把圣乔治街的那幢房子变成一个无法攻克的保垒。
另一方面,贡当松告诉佩拉德,德·纽沁根先生的情妇已在香榭丽舍大街露面。佩
拉德便在深切仇恨和报复愿望的驱使下,尤其是怀着要让心爱的女儿莉边站住脚的意图,
把香榭丽舍大街当作自己散步的目的地。佩拉德装扮成一个十足的英国人,讲法语时还
掺杂一些英国人讲我国语言时小儿学话的腔调,而且学得维妙维肖。他讲一口地道的英
语,对英国的情况非常熟悉。一七七九年和一七八六年,巴黎警察局曾三次派他去英国,
在伦敦和一些大使官邸冒充英国人,而没有引起怀疑。佩拉德从著名的故弄玄虚者缪松
◎那里学来不少本领,善于巧妙地乔装改扮,有一天,连贡当松都没有认出他。有一次,
贡当松扮装成一个黑白混血儿陪伴着佩拉德,佩拉德表面上显得漫不经心,实际上什么
都看在眼里,他用这种目光搜索着艾丝苔和她那些下人。
◎缪松(一七三九—一八二○),法国画家,帝国时代颇有名望。
天气晴朗和干燥的日子,坐高级马车的人们都到道路一侧的平行便道上去散步。艾
丝苔在便道上与杜·瓦诺布尔夫人相遇的那天,佩拉德自然也在那里。佩拉德身后跟着
那个穿仆人制服的黑白混血儿,俨如一位只在考虑自己事情的英国佬,毫不做作地走向
两个女人站着的那条线上去,以便尽力窃听她们谈话的片言只语。
“啊,亲爱的,”艾丝苔对杜·瓦诺布尔说,“来看我吧。纽沁根对自己负有责任,
他总不能让他的经纪人的情妇身无分文呀……”
“而且人家说,是他搞得那个人倾家荡产的。”泰奥多尔’加亚尔说,“我们本来
可以好好敲诈他一番……”
“他明天来我家吃晚饭,你也来吧,我的好姑娘。”艾丝苔说。接着她又在杜·瓦
诺布尔夫人的耳边嘀咕道:“现在,我想怎么样,他就得依我,他还没得到这个呢!”
她把一个戴手套的手指放在最漂亮的一颗牙齿下面,做出这个人们很熟悉的动作,那意
思是;什么也没有到手!
“你抓住他了……”
“亲爱的,他到现在只替我还清了债……”
“他真小气!”苏珊·杜·瓦诺布尔夫人叫起来。
“哦!”艾丝苔又说,“我欠的债能吓得财政大臣往后退。现在,跟他过第一夜之
前,我要三万法郎的年金!……哦!他很不错,我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他身体挺好……
一星期以后,我们欢庆迁入新居,你一定来……上午,他应该交给我圣乔治街房子的房
契。按情理说,本人要是没有三万法郎的年收入,是没法住这样房子的,遇到不幸时可
以靠这笔钱过活。我尝过贫穷的滋味,再也不愿受穷了。有些苦头是不能一下子经受的。”
“你过去总说:‘我就是财富!’。现在可大大变了样!”苏珊大声说。
“那是因为呼吸了瑞士的空气,到了那里,人就会变得节俭……嘿,到瑞士去吧,
亲爱的!到那边找个瑞士人,说不定会当你的丈夫!瑞士的男人还没有见过我们这种女
人是什么样子……不管怎么说,你回来时就会对帐本上的定期利息表现关注的,也会重
新获得正直高尚的爱的!再见!”
艾丝苔重新登上那辆华丽马车,拉车的是几匹当时巴黎最漂亮的带灰色斑点的高头
大马。
“上车的那个女人确实不错,”这时佩拉德用英语对贡当松说,“不过,我更喜欢
还在散步的那一个,你去盯上她,打听她是什么人。”
“这就是那个英国人刚才用英语说的话。”泰奥多尔·加亚尔向杜·瓦诺尔布夫人
重复一遍佩拉德说的话。
佩拉德冒险讲英语之前,已经吐了一个英文词。泰奥多尔·加亚尔听后脸上显出某
种表情。佩拉德由此知道这名记者懂英语。杜·瓦诺布尔夫人那时步履缓慢地走回住处
去,边走边瞄睃那个黑白混血儿是否跟在她的身后。她住在路易大帝街一个还算不错的
带出租家具的旅馆里,旅馆的女老板叫杰拉尔夫人。杜·瓦诺布尔夫人兴旺发达的那一
阵,曾经给过她恩惠。杰拉尔为感激她,让她住得较为体面。这位好心肠、正直而有德
行,甚至十分虔诚的女老板把这位花娘当作上等女子。她过去见这个花娘一直在奢华中
生活,现在把她视作一位失势的王后。她把自己的女儿也托付给这位风尘女子看管。比
人们想象的更合乎情理的是,这个风尘女子带两个女孩上戏院看戏时,竟像一位母亲那
样严肃认真,获得两位杰拉尔小姐的爱戴。这位正直庄重的旅馆女老板很像那些高尚的
教士,他们认为那些处身于法律之外的女人仍然应该加以拯救,应该予以热爱。杜·瓦
诺布尔夫人尊敬这位正直的女老板,晚上与她聊天哀叹自己的不幸时,常常表示对她的
仰慕。“你还很有姿色,你会有一个好的结局。”杰拉尔夫人常常这样对她说。
杜·瓦诺布尔夫人其实也是相对地落难。她的那些极为奢华和漂亮的服饰,现在还
保留着很多,在必要的场合,例如圣马丁门剧院演出《理查·德·阿尔林顿》的那种日
子里,她仍然能够珠光宝气地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位落难的女子外出吃饭或上戏院看戏
的往返路上需要用车时,杰拉尔夫人还是经常慷慨地给她付车钱。
“嘿,亲爱的杰拉尔夫人,”她对这位正直的母亲说,“我相信,我的命运快要改
变了……”
“哦,夫人,那太好了!不过,你要慎重点儿,要为将来着想……别再欠债了。那
些来找你讨债的人,我费了多大的劲儿才把他们给打发走!……”
“哎,对这些狗呀,你不要担心,他们个个都从我身上赚了大钱。拿着,这是几张
多艺剧院◎的戏票,给你女儿的,二楼上的一个好包厢。今晚如果有人来找我,而我还
没有回来,你就让他上楼吧。我把我过去的贴身女仆阿黛尔叫来,让她在楼上等着。”
◎多艺剧院:一八○七年开设的一个演剧场,位于蒙马特街,上演一些粗俗、放荡
的短剧或乡村小戏。
杜·瓦诺布尔夫人没有姑姑,也没有母亲,只好求助于她的贴身女仆(也是一个
“落难”人),让她到一个陌生人面前去扮演圣埃斯泰弗夫人的角色。征服这个陌生人
就能使她恢复自己原来的地位。她这时出去跟泰奥多尔·加亚尔一起吃晚饭。泰奥多尔
·加亚尔那天正好有个社交活动,也就是纳当打赌打输了请他吃一顿饭。人们在这种花
天酒地的场合总是对客人这样说:“还有女人呢。”
佩拉德没有充分理由是不会全力以赴去揭穿这个谜的。另外,他也和科朗坦一样,
受着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科朗坦无缘无故心甘情愿地投入了这场戏。
这期间,查理十世的政策已经最后转变。国王把国家大事托付给他所挑选的几位大
臣,自己准备远征阿尔及尔,好将这一胜利当作被称为“路易十四政变”的通行证。国
内不再有人搞阴谋,查理十世以为没有任何敌手了。在政治上也和在海上航行一样,有
时出现风平浪静地假象。科朗坦此刻再也没有什么事可做了。在这种情况下,一个真正
的猎人,为了不使自己闲着,“没有斑鸠,就打乌鸫”◎。多米蒂安没有基督徒可杀时,
便打苍蝇◎。贡当松上次目睹艾丝苔被捕,他以暗探的敏锐感觉,对这一行动作出了正
确的判断。正如人们所看到的,这个怪人甚至没有对德·纽沁根男爵发表什么见解。
◎意为没有好的,只好退而求其次。
◎多米蒂安(五—一九六),八一至九六年为罗马皇帝。据说他掌权初期,一人无
事,便打苍蝇。以后发展到杀人,以残酷著称。
“在银行家的爱情上进行敲诈,谁得到好处呢?”这是两个朋友互相提出的第一个
问题。贡当松后来认出了亚细亚是这场戏中的人物,便指望通过她来了解谁是编剧。但
是,亚细亚像一条鳗鱼从他手里滑掉了,藏身在巴黎的泥沼中好一段时间。当他重新见
到她,知道她当了艾丝苔的厨娘时,他觉得无法理解与这个混血女人的合作。这两个侦
探能手第一次碰上无法解答的难题,怀疑这是一起神秘事件。贡当松对泰布街那幢住宅
连续进行三次大胆进攻,没有获得任何情况。只要艾丝苔住在那里,看门人似乎总怀着
深深的恐惧,大概亚细亚威胁过他:如果他稍有不慎,亚细亚就要拿有毒的肉丸子毒死
他的全家。艾丝苔离开这套房子的第二天,贡当松发现看门人变得较为开朗了。看门人
很留恋这位小夫人,据他说,她因剩余的饭菜养活他。贡当松装扮成商业经纪人,为租
这套房子去上门讨价还价。他听着看门人的诉苦,一边装出对他说的不以为然,在他每
一句话后面都要用“这可能吗……?”来反问。
“当然了,先生,这位小夫人在这里住了五年,从来没有出过门。虽然她的行为无
可指责,但是她的情夫妒忌心很重,证据就是他每次来这里,进出都采取最严密的谨慎
措施。他是一个很漂亮的小伙子。”
吕西安当时还在马尔萨克他妹妹赛夏尔夫人家里。但是,他一回来,贡当松就派看
门人到马拉凯河滨去,问德·鲁邦普雷先生是否同意出售冯·博格赛克夫人搬出的房子
中的家具。看门人认出吕西安确实就是那个年轻寡妇的神秘情人。贡当松不想知道更多
的事,这对他来说已经够了。可以想象,吕西安和卡洛斯表面上虽然镇静,但内心十分
紧张。他们装出那种样子:认为是看门人发了疯,想尽力稳住他。
卡洛斯在二十四小时内组织起一场反侦察,派人将正在搞侦察的贡当松当场抓获。
贡当松扮成巴黎中央菜场的搬运工,已有两次将亚细亚早晨在那里买好的菜送过来,两
次进入圣乔治街的小公馆。科朗坦那边也重新采取行动。但是,由于卡洛斯·埃雷拉这
个人物确有其人,这就使他无法动作,因为他很快获悉;这位教士是费迪南七世的密使,
于一八二三年底来到巴黎。可是,贡当松不得不研究是什么原因促使这个西班牙人去保
护吕西安·鲁邦普雷。科朗坦很快就看出,艾丝苔给吕西安当了五年情妇。因此,用那
个英国女人代替艾丝苔,是为了维护这个纨绔子弟的利益。然而,吕西安没有任何生活
来源,人家不想把德·格朗利厄小姐嫁给他做妻子。他于是刚刚买下价值一百万的鲁邦
普雷地产。科朗坦巧妙地使王国警察总监采取行动。巴黎警察局长告诉总监说,关于佩
拉德的事,前来告状的不是别人,正是德·赛里奇伯爵和吕西安·鲁邦普雷。
“这下清楚了。”佩拉德和贡当松叫起来。
两个朋友很快制订了计划。
“这个妓女过去有不少关系,”科朗坦说,“她有一些女友,这些女友中不会找不
出一个倒霉的。我们中间应该有个人扮演外国阔佬去供养她,叫他们友好往来。她们这
些人为了情人的事总是相互需要的,这样我们就能打入内部了。”
佩拉德自然想扮演这个英国人的角色。他已成了这个秘密事件的牺牲品。在揭开这
个秘密事件所需的时间内,他可以过放荡生活,这很合他的心意。科朗坦因工作劳累,
身体衰老,倒不大关心这桩事。
贡当松扮成黑白混血儿,很快摆脱了卡洛斯的反侦察。就在佩拉德与杜·瓦诺布尔
夫人在香榭丽舍大街相遇前三天,德·萨尔蒂纳先生和雷努瓦先生◎时代的最后一名警
察持完全合乎规定的护照,住进了和平街米拉波旅馆。他来自海外殖民地,途经勒哈佛
尔,然后坐一辆敞蓬小四轮马车来到这儿。马车满是污泥,仿佛他真的从勒哈佛尔赶来,
实际上他只走了圣德尼至巴黎这段距离。
◎萨尔蒂纳在一七五九至一七七四年间任警察总监,雷努瓦于一七七四至一七八五
年间任警察总监,其中一七七五至一七七六年为约瑟夫·德·阿尔贝所代替。
卡洛斯·埃雷拉呢,他在西班牙大使馆办好了签证,在马拉凯河滨作好了去马德里
旅行的一切准备。他这样做的原因是:十二天后,艾丝苔要成为圣乔治街那座小公馆的
主人,她将获得三万法郎年金的票据。欧罗巴和亚细亚施用诡计,想叫艾丝苔卖掉这票
据,把所得的钱偷偷交给吕西安。吕西安可以假托他妹妹对他慷慨解囊,这样便能支付
鲁邦普雷地产款项了。这种做法谁也不能指责,只有艾丝苔可能泄露出去,但是她宁可
丢掉性命,也不会轻易地皱一下眉头。
克洛蒂尔德刚刚在她细长的脖子上系上一条粉红色的小头巾,这说明对格朗利厄公
馆那边已经赢得了胜利。公共马车的股份投机已经赚了三倍。卡洛斯好几天内销声匿迹,
他由此挫败了一切敌意。所有谨慎措施都已采取,不可能有任何疏漏。冒牌的西班牙人
本该第二天动身。然而头一天,佩拉德在香榭丽舍大街碰上了杜·瓦诺布尔夫人。当天
夜里两点钟,亚细亚乘马车来到马拉凯河滨,在卧室里找到了卡洛斯这个大烟囱,他正
在检查上述安排,就像一个作者翻检自己的书页,发现错误加以纠正一样。像他这样的
人再也不愿重犯对泰布街看门人的疏忽的错误了。
“昨天下午两点半,帕卡尔在香榭丽舍大街认出了贡当松。”亚细亚凑近主子的耳
朵说,“他装扮成黑白混血儿,给一个英国人当佣人。那个英国人为了窥测艾丝苔,三
天来一直在香榭丽舍大街转来转去。黑白混血儿装成菜场搬运夫的时候,帕卡尔和我从
他的眼睛认出了他。帕卡尔把小姑娘送回来,同时继续盯着那个家伙。他住在米拉波旅
馆。但是,帕卡尔说,从贡当松跟那个英国人交换的那些暗号上可以看出,那个英国人
决不是真正的英国人。”
“我们的背上叮着牛虹,”卡洛斯说,“我只能后天动身了。叫泰布街的看门人来
找我们的人,正是贡当松。必须弄明白那个冒牌的英国人是不是我们的敌人。”
中午,萨缪埃尔·约翰森先生的黑白混血仆人郑重其事地服侍主人吃饭。约翰森先
生在吃的方面精心打算,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