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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交际花盛衰记-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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射出的磁铁般吸引人的光芒与雅克·柯兰的目光相遇并勾通含意时,那眼中蕴含着多少
大胆的智慧,蕴含着多少勃勃生机!
    “靠边,老东西!……”车夫用嘶哑的声音嚷着。
    “你不是要撞死我吗,给断头台赶车的!”她回答说,“你的货还不如我的货呢!”
    女商贩试图退到两块墙脚石之间,以便给马车让道。就在这时候,她把道路堵住了
片刻,这是执行她计划的必要时间。
    “哦,亚细亚!”雅克·柯兰心里说,他立刻认出了他的同伙,“一切顺利。”
    车夫一直跟亚细亚骂骂咧咧。车辆在马特鲁瓦街越积越多。
    “哎!……贝凯雷菲尔马蒂,苏尼拉,维德莱姆!……”亚细亚老婆子用街上小贩
特有的伊利诺斯州的口音喊着,这口音使话语全然走了样,成了只有巴黎人才能听懂的
象声词。
    街上熙熙攘攘,挤到一块儿的车夫吆喝着,谁也不会去注意这听起来颇似小贩的粗
野的叫卖声。然而,这叫声对雅克·柯兰来说却清晰可辨,它是用走调的意大利语和普
罗旺斯语混合起来的约定的隐语,传到雅克·柯兰耳朵里的是这样一句可怕的话:“你
的可怜的孩子已经被捕。我在这里照应你。你很快会再次见到我……”
    雅克·柯兰盼望能与外界勾通消息。正当他为战胜了司法人员而感到无限欣喜时,
听到这话犹如当头挨了一棒。换了别人,也许就被打死了。
    “吕西安被捕了!……”他心里想,差点儿昏过去。这消息对他来说,比起他的上
诉被驳回,他被判处死刑,还要可怕。
    这两个“生菜篮子”现在正向河堤方向驶去。在这两辆囚车向附属监狱行进的时候,
我们来介绍一下这座监狱,何况这则故事的情节发展也要求这样做。
    附属监狱是个历史性名称。它的名称很可怕,它的实质更加可怕。它与法国历次革
命,尤其与巴黎的历次革命紧密相关。大部分重要案犯都在这里关押过。如果说巴黎所
有古迹中它是最重要的,那么社会上层的人对它也最不了解。这段历史性的题外话虽然
极为必要,但也得长话短说,要与奔驰的“生菜篮子”一样飞快结束。
    这座建筑的乌黑的高墙伴随着三座圆锥形高大塔楼,其中两座几乎连在一起,形成
人称眼镜堤岸的阴沉神秘的一景。不管是哪一个巴黎人,哪一个外国人或外省人,即使
他在巴黎只停留两天,他也会看到这幢建筑物。这个堤岸从汇兑桥下方开始,一直延伸
到新桥。另一侧有一座方形塔楼,也就是人们所说的钟楼,圣巴尔泰勒米之夜◎的信号
便是从这里发出的。这座塔楼几乎与圣雅克屠宰场的钟楼一样高,它是司法大厦的起点,
也是这个河堤的堤角。这四座塔楼,这些高墙,都蒙着黑糊糊的裹尸布,巴黎朝北的墙
面都是如此。堤岸中段,从荒凉的拱廊开始,建有一些私人房屋。亨利四世时代造了新
桥,私人建筑的范围也就被限定了。王家广场与王妃广场极其相似,属于同一建筑体系,
砖墙四周砌有连接成锁链状的大块石头。这拱廊和阿尔莱街标志着司法大厦的西界。过
去,巴黎警察局,最高法院的前几任院长官邸,都附属于司法大厦。审计法院和审理间
接税案件的最高法院也在这里,与最高法院即王国法院在一起。人们可以看到,大革命
以前,司法大厦处于今天人们所追求的与其他地方隔绝的状态。    
  ◎一五七二年八月二十三至二十四日夜间,查理九世下令在巴黎和外省杀死新教徒
约三千人,史称圣巴尔泰勒米之夜。

 
    这个方形地带,这个由房屋和高大建筑组成的岛上,有圣夏佩尔教堂,它是圣路易
岛上珠宝匣中最为光彩夺目的宝石。这块地方是巴黎的圣地,是神圣地带,是珍藏圣物
的场所。当初,这块地方原是第一座完整的城池,王妃广场的所在地本是一片草场,附
属于王家领地,那里有一台铸币机。通向新桥的那条街名叫钱币街,这个名字便由此而
来。三座圆形塔楼中的第二座名叫银钱塔楼,它的名字也来源于此,这似乎证明最初这
里曾铸造过钱币。那著名的铸币机在巴黎老地图上还能找到,它似乎晚于司法大厦内铸
币的时间,大概是铸币技术臻于完善的产物。第一座塔楼几乎紧贴着银钱塔楼,叫蒙哥
马利塔。第三座最小,但它是三座中保存最完好的一座,因为还留着雉堞。它叫蓬贝克
塔楼。圣夏佩尔教堂和这四座塔楼(包括钟楼)清晰地界定了从墨洛温王朝的王族开始
直到瓦卢瓦王族修建第一所房屋之前这座宫殿的占地范围,也就是土地管理局职员所说
的周边。但是,在我们看来,以及从后世的演变来说,这座宫殿更集中地代表了圣路易
时代。
    查理五世最先把这座宫殿让给了当时新设立的最高法院,他在巴士底狱的庇护下,
迁往著名的圣波尔大厦居住,以后又在这座大厦后面修建了图尔奈勒宫。在瓦卢瓦王朝
末代王族统治期间,王权又从巴士底迁住罗浮宫。罗浮宫也就成了这个王朝的第一个巴
士底狱。法国历代国王的第一个住所是圣路易宫,后来只保留“宫殿”的称呼,说明这
是最华美的宫殿。现在这座宫殿已经埋在司法大厦下面,成了它的地下室。这是因为这
座宫殿像巴黎圣母院大教堂一样建筑在塞纳河上,它修建得非常精巧,塞纳河的最高水
位也只能勉强覆盖它的最下层台阶。时钟堤岸高出这些古建筑二十尺左右,车辆便在这
三座塔楼粗大柱子的柱头高度上行驶。昔日,这些塔楼的高贵气派该与宫殿的壮丽典雅
相互辉映,构成水上美景。时至今日,这三座塔楼在高度上仍然能与巴黎那些最高的历
史古迹媲美。当人们登上先贤词的顶塔,眺望这辽阔的都城时,王宫与圣夏佩尔教堂在
如此众多的纪念性建筑物中仍然显得最为壮观。如今,你在司法大厦宽广的休息厅中踱
步时,你便是走在我国历代国王居住的这座宫殿上。这座宫殿曾是建筑奇观,至今在智
慧的诗人眼中,仍然如此。诗人来到这里端详附属监狱,同时对宫殿进行研究。哎!附
属监狱侵入了国王的宫殿。看到在这座将十二世纪的拜占庭式、罗曼式和哥特式的古老
建筑风格融为一体的瑰丽殿堂中,怎样修建没有阳光和空气的牢房、斗室、过道、住宅
和房间时,人们会感到何等痛心!这座宫殿属于第一时期宏伟的法国史,就像布卢瓦城
堡属于第二时期宏伟的法国史一样。在布洛瓦城堡(见哲学研究《卡特丽娜·德·美第
奇研究》)的一个庭院里,你可以欣赏到布洛瓦伯爵们的城堡,路易十二的城堡,弗朗
索瓦一世的城堡和加斯东◎的城堡。同样,在附属监狱,就在同一围墙内,你可以找到
法国早期各王族的建筑特征,在圣夏佩尔教堂可以看到圣路易时代的建筑。如果你能出
几百万,如果你想拯救巴黎的摇篮,历代国王的摇篮,并设法使巴黎和朝廷拥有一座与
法国相称的宫殿,你要除了建筑师外再请一两位诗人,这是向市政管理提出的忠告。这
是在开始行动之前需要花几年时间进行研究的一个问题。再有一两座像芝麻菜监狱◎这
样的监狱,圣路易官就得救了。    
  ◎即加斯东·德·奥尔良。
    ◎这里是指大芝麻菜监狱,一八三七年建成,关押苦役犯和死刑犯。它位于小芝麻
菜监狱对面。今已拆毁。

 
    如同远古时代的动物被埋到了蒙马特尔石灰层中一样,这座巨大宫殿如今已被埋在
司法大厦和河堤之下,而且伤痕累累,惨不忍睹。它受到的最大伤害,就是成了司法大
厦!这句话,大家都很明白。君主政体初期,罪大恶极的犯人和大小领地占有者,都被
带到国王那里,并被关押在附属监狱里。农民和市民当时属于城市或领主裁判管辖区管
辖。由于抓不到很多这种要犯,附属监狱对国王司法机构来说已经够用了。最初的附属
监狱的确切位置,现在已经难以知晓。不过,既然圣路易官的御厨房,也就是今天人们
所说的“鼠笼”这地方还存在,这就可以推测,原始的附属监狱大概位于一八二五年最
高法院审判厅,就是在通向宫廷的室外大楼梯右侧拱廊下面。直到一八二五年,死刑犯
都从这里出发去受极刑。所有的要犯,政治牺牲品,像德·安克尔元帅夫人◎和法国王
后,桑勃朗塞◎和马尔泽尔布◎,达米安◎和丹东,德律◎和卡斯坦,都从这里走向刑
场。富基埃一坦维尔◎的办公室,也就是现任检察长的办公室,其位置就在公诉人可以
看到革命法庭刚刚判处死刑的人被装在小车里从他前面经过的地方。这样,这个掌握生
杀大权的人便能向那一批批被判死刑的人看上最后一眼。    
  ◎德·安克尔元帅夫人(一五七六—一六一七),本名雷奥诺拉·加利加伊,其丈
夫孔西尼是意大利冒险家和政治家,玛丽·德·美第奇的宠臣,安克尔侯爵,法军元帅。
    ◎桑勃朗塞(一四四五—一五二七),法国政治家,查理八世,路易十二和弗朗索
瓦一世的主要资金供应人,一五一八年后任财政总监。后被指控贪污并被判处死刑。
    ◎马尔泽尔布(一七二——一七九四),法国政治家,路易十六的宫廷秘书。“恐怖时代”被处死。
    ◎达米安(一七一五—一七五七),法国兵士和王家侍从,因用刀警告路易十五而被处磔刑。
    ◎德律,投毒犯,一七七七年被判处死刑。
    ◎富基埃—坦维尔(一七四六—一七九五),法官和政治家,“恐怖时代”的公诉人,最后被处死。

 
    一八二五年以来,德·佩罗奈先生◎内阁期间,司法大厦经历了重大变化。附属监
狱旧的边门,本是举行犯人入狱登记和更衣仪式的场所,这时已被封闭。这门改到了现
今它所在的地方,也就是钟塔楼和蒙哥马利塔楼之间有拱廊的一个内院里。院子左侧是
“鼠笼”,右侧便是这道门。“生菜篮子”进入这个很不规则的院子,可以停在那里,
也可以自如地转换方向。万一发生骚乱,拱廊上粗大的栅栏可以阻挡不测。而从前,在
露天大阶梯与大厦右翼之间那个狭窄的空间里,它就不能方便地调动。附属监狱如今只
能勉强容纳所有的被告(要有能容纳三百名男女的地方),它不再收拘留和羁押的人,
只有极个别情形除外,例如雅克·柯兰和吕西安被带到这里,便是特殊情况。这里关押
的所有犯人都必须在重罪法庭受审。例外的情形是,法院容忍上层社会的罪犯呆在这里,
这些犯人被重罪法庭逮捕,已经丢尽了面子,如果再去默伦或普瓦西受刑,惩罚就越出
了界限。乌弗拉尔◎宁愿呆在附属监狱,而不愿去圣贝拉日监狱。此刻,公证人勒翁◎
和德·贝尔格亲王◎受到独裁者充满人道的宽容,正在这里过着监禁的日子。    
  ◎槽·佩罗奈伯爵(一七七八—一八五四),法国政治家,曾任掌玺大臣,内务大
臣等职,策动制订复辟时期的反动法律。他被判刑后,于一八三六年获赦免。
    ◎乌弗拉尔(一七七○—一八四六),法国金融家,多次被监禁。他于一八二四年
底被关在圣贝拉日监狱,一八二五年二月被转移到附属监狱。他在附属监狱住得很舒服,
可以接待友人共进晚餐。
    ◎勒翁:一八四一年中,勒翁的诈骗案轰动一时,一八四二年和一八四三年出版了
好几本关于此案的书。
    ◎此处可能指贝尔格亲王(一七九——一八六四)的儿子,他因伪造文书而被捕入狱。

 
    一般情况下,犯人不管是去“受训”这是司法大厦里的人的说法,还是到轻罪法
庭受审,都从“生菜篮子”直接进入“鼠笼”。鼠笼正对着那道边门,由修建在圣路易
宫厨房里的若干牢房组成。从监狱里提出来的犯人在这里等待开庭时间来临,或是预审
法官到来。“鼠笼”的北界是河堤,东界是巴黎保安警察的警卫队,两边是附属监狱大
院,南面则是一间拱顶大厅(过去可能是宴会厅),至今没有作什么用处。鼠宠楼上驻
扎一个内部警卫队。通过一扇窗子,警卫队对监狱大院一目了然。这是省警察总队的营
房,有楼梯与这里相通。审判时间一到,执达吏前来呼唤犯人。与被呼唤的犯人同等数
量的警察便从楼上下来,每个警察用胳膊挟持一个犯人。他们这样一对对地走上楼梯,
经过警卫室,再从一些过道进入一个紧挨着有名的第六审判厅的房间。轻罪法庭便在那
个房间开庭。被告从附属监狱到重罪法庭的往返路线也是如此。
    人们第一次在休息大厅溜达时,能立刻发现初审法庭第一审判室与通向第六审判室
的台阶之间有一个入口,没有门,也没有任何装饰性建筑。那是一个很不雅观的方形洞
口。法官、律师就从这里进入那些过道和警卫室,下楼到“鼠笼”和附属监狱边门去。
所有预审法官的办公室都在大厦这部分的各层楼上。人们到那里去要走一些迷津般的可
怕的楼梯,不熟悉大厦的人几乎总要晕头转向。这些办公室的窗子有的朝向河堤,有的
朝向附属监狱大院。一八三0年时,有几间预审法官办公室的窗子还朝向木桶街。
    一辆“生菜篮子”向左拐进附属监狱院子时,这便是给“鼠笼”送来了犯人。如果
它向右拐,便是给附属监狱送来被告。载着雅克·柯兰的“生菜篮子”是往右边去,要
把雅克·柯兰送到边门。没有比这更巧妙了:犯人或探监人可以远远望见两道铸铁栅栏
门,它们之间相隔大约六尺。两扇门总是一先一后打开。透过铁栅栏,一切都看得清清
楚楚。有“探监证”的人可以在两扇门没有上锁前穿过铁栅栏从这个房间走过去。预审
法官和法院内部的人,如果没有被辨认清楚,也是无法进入的。因此,还有可能谈得上
内外串通或越狱吗?……
    监狱长的嘴唇上挂着一丝微笑,它能凝固最肆无忌惮的小说家对真实的怀疑。在附
属监狱的历史上,只有过拉瓦莱特◎的越狱事件,但是今天已经证明,这完全是内外串
通搞成的。这一事实如果不是降低了罪犯妻子忠心耿耿的程度,至少减少了越狱失败的
危险。如果实地判断一下这些障碍的性质,最相信奇迹的人也会承认,这些障碍现在与
任何时候一样,是不可逾越的。没有任何语言能描绘出这些高墙和穹顶是怎样坚不可摧,
只有亲眼看见才能领会。院子里的石块地面比堤岸的路面要低,你穿过边门后,还得下
几级台阶,才能进入一个特别宽阔的穹顶大厅,那里坚实的墙壁装饰着华丽柱子,它的
一侧便是蒙哥马利塔楼,另一侧是银钱塔楼。蒙哥马利塔楼如今成了监狱长住宅的一部
分,银钱塔楼则改作监狱看守、门卫、掌管钥匙的狱卒你随便怎么称呼都行的宿舍
了。这些管理人员的数量不是想象的那么多(他们共二十人),他们的宿舍以及住宿条
件与所谓皮斯托尔◎没有多大区别。这个名词的来历大概是由于从前犯人每周需交一皮
斯托尔才能有这样的住房。这种住房室内空无一物,它使人想起那些没有钱的大人物初
到巴黎时居住的那种冰冷的阁楼。这间宽敞的进门大厅的左首是附属监狱的登记室。那
是一间有玻璃窗的办公室,监狱长和记录员的位子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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