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二十三辑)-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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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经理说最后一句话时,朝李律师丢了个暖昧的眼神,吓得李律师低头装没看见。
菜肴上了桌,李律师和方经理边吃边聊,他们也扯了案子。原来方经理的弟弟犯了案,
已经关起来了,方经理是想替她弟弟请李律师作辩护人,可李律师一听方经理谈到她弟弟,
立即就像是被蝎子蜇了一口似的,苦着脸皱起了眉头。
尽管菱子和汉斌老婆勤扒苦作,却抵不住汉斌在外面狂赌输钱,“一招鲜”餐馆经营状
况越来越糟,有时连买菜的钱都拿不出来。月底,为了应付上交居委会的2500块钱,把菱
子的工资也凑上去了。汉斌老婆气得和汉斌大吵一架,把汉斌还没有拿走的存折一揣,回了
娘家。
菱子想这成什么事呀?她苦心操瓢却只为养肥一个财大气粗的赌徒?菱子要把这情况给
田主任反映,便去了居委会。
菱子走到居委会办公室门口,正要敲门,突然听见屋里传出在她听来具有磁石般质感的
声音。菱子的心一阵狂跳,只觉得全身的血液一下子涌上脸颊,热辣辣像发烧一样。
是罗庆华。是那个上天入地般消失了的罗所长。
菱子听见罗所长在和田主任说话,菱子听不太清楚,好像是在说叶秀毓什么事,罗所长
要田主任多关心叶秀毓,田主任说罗所长交代了的事情,她一定会尽心尽力。
菱子听得心都乱了,罗所长对叶秀毓那一份关怀的口吻使她莫名其妙地局促不安。她推
开了门,一眼看见身着警服的罗庆华又黑又瘦,一副长途跋涉后疲惫的样子。
罗所长朝菱子笑了笑,说:“田主任,情况就这样,我还有事,你们谈吧。”
罗所长匆匆走了。菱子木木地站着。
“菱子,你坐嘛。你来得正好,罗所长刚才向我通报了一个事,汉斌被公安局拘留
了。”
“出什么事啦?”菱子惊问。
※ ※ ※
“输了钱,一扭屁股就想走哇?”胖子淫邪地弹了弹叶秀毓的脸
这一天的夜里,叶秀毓应汉斌的邀请,身穿驼色裙衫,足蹬尖利如刀的高跟皮鞋,来到
“大印象”娱乐城。
一进门,汉斌早已恭候多时。他把叶秀毓带到一间包厢,叶秀毓停下脚步,“是两个什
么人哪?”
“不是早告诉你了嘛,是两个承包建筑工程的家伙,有的是钱,你今晚一定要好好打,
赢得钱,给我个零头就行。”
叶秀毓一笑,“是两个冤大头呀。行!照你说的办。”
叶秀毓信心百倍地推开了包厢的门。
赌徒们也是懂得“一寸光阴一寸金”的道理。他们没有多的寒暄,哗哗哗地码好牌,坐
在叶秀毓上手的,是个矮胖的家伙,他挑了叶秀毓一眼,“来一点的开口翻。”
叶秀毓不语,算是默认。头几盘,很正常。叶秀毓像平时一样,牌扣在桌上,并不看牌
面,摸起牌,拇指轻轻一捏,或留下或打出,就像手指上长着眼睛一般。
四坎加一对将,叶秀毓一推牌,和了。她旗开得胜。
只见胖子和另一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那两人又看了看汉斌,汉斌低头只管洗牌。
接下来,乾坤倒转。叶秀毓那长了眼睛般的手一下子瞎了似的,要什么牌,什么牌就不
来。叶秀毓心里一激凌,她两眼逼视汉斌,汉斌手忙脚乱地理牌,不去接她的目光。她顿时
心里全明白了,被汉斌诱入了别人为她设好的笼子里。
叶秀毓“腾”地一下站起来,扭身要走,被那两人拦住。
“输了钱,一扭屁股就想走哇?”胖子淫邪地弹了弹叶秀毓的脸。
缩在一旁的汉斌上前,“几位有话好说嘛,秀毓,这不过是一时手气不好,再玩几盘,
把钱扳回来。”
叶秀毓轻蔑地扫了汉斌一眼,转身坐下来:“告诉你们,钱,我是没有的,想必你们二
位也不会因为缺钱花,来打一个下岗女工的主意吧?!要干什么你们明说。”
另一个略显斯文一点的人说,“看来,叶小姐是个明白人,明说了吧,钱,我们不要,
你在这张纸上按个手印。”说着话,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是一份打印好的退房协议书。
“另外嘛,我和我的胖哥都看上了你,只要你陪我们兄弟玩玩,我们还会给钱你……”
看到那份什么退房协议,叶秀毓明白了,“是姓刘的让你们来的吧?”
“哎,我说,女人太聪明了是很讨人嫌的。你干脆一点行不行?”矮胖的极不耐烦。
“让姓刘的来。我和他好歹夫妻一场,他想要回他刘家的房子,也犯不着用这小人的计
谋。”她说着话,去瞅汉斌,那小子不知什么时候溜了。
一脸斯文的朝矮胖子丢了个眼色,那胖子劈掌朝叶秀毓打来,秀毓一闪,躲开了。
“不许动!”在关键时刻警察破门而入。
那两个男人被罗所长一行带上警车,车内,早溜出门的汉斌已被押在警车里。
叶秀毓怎么也不明白,罗所长他们竟然在她性命攸关的时刻,如神兵天降。
罗庆华交代叶秀毓,刘家那里,暂时不要回去住,怕是不安全。
“你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叶秀毓问。
“不。我并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不过是职业敏感。”罗所长似乎要掩饰,可他又说,
“如果你的前夫来找你要房子,你要及时告诉我们。找不到我,打‘110’报警电话。”
叶秀毓点点头,心里十分害怕。她问,“我住哪里呢?”
“你去找居委会,田主任会想办法安排的。”
※ ※ ※
她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却经世事风尘,
将其闪光的本质给掩盖住了
汉斌被拘留后,居委会中止了与他的承包合同。田玉贞决定,餐馆不再由个人承包,而
是由居委会直接经营,这样,一来便于管理,二来便于安置下岗职工。
经过居委会集体研究,餐馆的具体事务由菱子负责。又挑选了五个生活困难的下岗女工
到餐馆工作,其中,有胡一民的老婆胡嫂。
菱子既是大师傅,又是管家,十分忙碌,便回家卷了铺盖住进了餐馆。
田玉贞又给菱子安排了个伴,那就是避难的叶秀毓。
居委会承包下来的餐馆,经过整顿之后,重新开业。菱子想把餐馆“一招鲜”这名字更
换掉,广泛征集大家的意见,有说叫“百姓餐馆”的;有人说,干脆就叫“吃得起”餐馆,
这容易招徕客人;菱子壮着胆子,去了一趟派出所,找到罗庆华,请他为餐馆起个名,罗庆
华笑着说:“我可没什么文化,怕是起不好。”他不忍拒绝菱子那双恳切的眼睛,认真地想
了想,说:“把‘一招鲜’的‘招’字更改为‘勺’字,叫‘一勺鲜’,其义,一是表明这
餐馆是一勺巷居委会的;二是表明菱子小姐手艺不凡,食客只要品尝一勺,即可咂出其鲜无
比。”
菱子听了,拍手叫好。请人把招牌写好挂出,一勺巷的人都说这名改得好。
“一勺鲜”开业后,安置的五个下岗女工都欢天喜地地来了。刘老师的老伴也要来,人
说他家靠着刘老师利用寒暑两个假期办数学奥林匹克竞赛班,早就是一勺巷的“顶尖”富户
了,居委会没有通过刘嫂的申请。
叶秀毓是田玉贞最为忧虑和惦记的人了。那次夜里,她的一番慷慨激昂,使田玉贞深为
感动。她感觉叶秀毓是一个心灵十分纯洁,而又正直和善良的女人,也是一个有头脑,会思
考的女人。她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却经世事风尘,将其闪光的本质给掩盖住了。
虽然叶秀毓与田玉贞相隔10岁的距离,但是,她们的工作经历却有着惊人的相似,这
也是田玉贞能体恤叶秀毓内心失去平衡的那份痛苦之情的原因。可是居委会的工作千头万
绪,说起来都是鸡毛蒜皮,让人头痛,更何况她接手的这副摊子破烂不堪。田玉贞一时还没
时间考虑如何能安置这个心高气傲的叶秀毓,就发生了麻坛“女杀手”险遭暗算的危险事
件。田玉贞只好让叶秀毓先去和菱子作伴,她还想说服叶秀毓,让她协助菱子工作。
田玉贞上了餐馆的阁子间,这原来是汉斌和他老婆的卧房。现在菱子和叶秀毓就住在这
里。两个能干的女人倒是把这小窝收拾得一尘不染。
“你怎么到这尼姑庵里来了?”斜倚床头的叶秀毓一副慵倦无力之态。早几天那惊魂未
定的慌乱已不见踪迹。
“怎么,你是想嫁人了?”
“为什么不想?”叶秀毓从床上跃起,继而,她又一屁股坐了下来,“唉,别瞎扯了,
田主任找我有事吧?”
“怎么打算?还去打麻将?”田玉贞故意朝她疼处戳。
“关于麻将,我已经向罗所长作了保证,金盆洗手,决不再打。我是一诺千金,田主任
尽管放心。”
“那好,你去楼下,和她们一起干。人一闲下来就会生病的,再说,你不做事,哪来收
入?”
叶秀毓的脸色阴了下来。
“没兴趣。”
田玉贞听了,沉吟片刻,冷冷地说:“对你我来说,兴趣是次要的,主要的问题是生
存,你对麻将有兴趣,可它险些害了你。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餐饮业照样人才济济,
你的公公不就是个人才么。织布机是你叶秀毓人生唯一的战场吗?离开了它,你只能成为废
物?”
※ ※ ※
临到夜晚关门打烊时,马嫂又去倒泔水桶。
菱子把她叫住了。“马嫂,你莫慌着倒。”
田玉贞见一时说服不了叶秀毓,也不再多说了。这种人,她的上帝是她自己。
田玉贞下了阁楼,把菱子叫到一旁,让她看着叶秀毓,罗所长说了,要注意她的人身安
全。菱子心里有数,只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
田玉贞把“一勺鲜”的管理大权交给了菱子,这使菱子焕发出前所未有的工作热情,她
把主要精力用在汉菜系列的品种进一步开拓、如何降低成本、提高档次的技术事务上。其他
人已作了分工,吴嫂当过工厂的会计,她管账;小陈是个姑娘,收银兼服务小姐;胡一民的
老婆马嫂沉默寡言,她负责清洁卫生,洗菜涮盘。马嫂来上班的第一天,菱子觉得眼熟,细
细一想,她不就是那个晚风中卖土豆的女人么!于是问:“马嫂,你在江边卖过土豆,是
吗?”
马嫂有些慌乱地点点头。
“我买过你的土豆。”菱子说,“那是个晚上,风很大,小聪在一旁陪你,对吧。”
马嫂笑笑。菱子发现她这微笑和那晚一模一样,又苦又涩。
菱子欢快地和马嫂说着话,她觉得马嫂太沉闷了。
“你养了个聪明的儿子呢,真是好福气!”
马嫂半天不语,突然开口道:“我就是为他活着。”说完,她走开了。她像猫一样悄无
声息地走开了。只是她干活的动作不像猫那样敏捷,她总是迟缓地、无声无息地闷着头干
活。
成天泡证券所的胡一民和马嫂是一对打闹夫妻。胡一民脾气特别躁,碰上马嫂慢性子,
也不和他吵,他急起来无法发泄就挥拳头。一下二下,马嫂不还手,打急了,她便反抗。她
的反抗是无声的,但很奏效。夫妻俩比较默契地恪守一条,尽量不在儿子小聪面前打架。
可就是这个不动声色的女人,让菱子和叶秀毓吵了一场恶架。
这天,菱子推出一道时令小菜,地菜合子。地菜比较脏,不好洗,马嫂的动作又慢。菱
子见泔水桶满了,便去倒。她这一倒,竟倒出一个扎紧口的塑料袋。鼓鼓囊囊的。拆开一
看,竟是一包纯净的瘦猪肉。
菱子心里“咯噔”一坠,她想想,没有声张。可她已经发觉马嫂神情很紧张,她仍然很
欢快地和马嫂说这说那,全然一副睁眼瞎模样。
过了几天,临到夜晚关门打烊时,马嫂又去倒泔水桶。菱子把她叫住了。
“马嫂,你莫慌着倒。”
马嫂一愣,她那从无血色的脸刷地一下,涨成了猪肝色,又一下变得惨白。一旁的人都
在莫名其妙,菱子已从桶里捞出一塑料包,当众打开,是排骨,足足有两斤的分量。
马嫂晃了晃身子,像布袋一样无声地跪倒在地。“菱子,我是个贼,我已经偷了几回
了……”
她头伏在地,失声痛哭,“我不想做贼呀,可是,那个杀千刀的炒股票,扯了三万块钱
的债,三万哪!我这一生一世也看不到三万块钱摞起来是个什么样子,可是,我背上这债了
哇!”
一旁的吴嫂说:“马哥炒股不是赚了吗?”
“天杀的,他扯债炒股,赚一个他就会花三个,他要把这个家给毁了哇……”马嫂的羞
辱和哀伤,如同泄洪的闸一样,奔涌而出。
不知什么时候,叶秀毓从阁楼下来。她一声不吭,上前搀扶起马嫂。地上竟濡了一滩尿
渍。叶秀毓见状,裂帛一般喝道:“菱子,看你做的好事!”
菱子呆住了,她不知如何收拾这场面。
※ ※ ※
马嫂她天生并不是贼,她成了今天这副窝囊样,
谁来为她的堕落承担后果?
叶秀毓恶狠狠地冲着大家说:“今天这事谁都不准出去胡说!”
打发走众人,叶秀毓热辣辣的眼睛逼视着菱子:“是谁给你当堂审问马嫂的权利?”
菱子嗫嚅地:“我……制止她……不对吗?”
“看你年纪不大,心还特狠毒啊。你当众把人家尿都吓出来了,你很得意是不是?”
菱子委屈万分,她喊道:“我没什么好得意的。我这是为了马嫂好,为了餐馆好,我不
能不阻止她的偷窃行为!”
“是的,马嫂的行为是不对,但是你的做法也太残酷了,你当众撕了马嫂的脸,让她以
后在一勺巷怎么做人?”
“她偷了东西,就必须承担后果!”菱子理直气壮地说。
“你少用偷这个字眼!”叶秀毓厉声疾言:“马嫂像贼一样拿了餐馆里的东西,给你下
跪求饶,还被你吓得尿湿了裤子,你很看不起她,你觉得她很脏,很下贱,对不对?可是,
马嫂她天生并不下贱,她成了今天这一副窝囊样,谁来为她的堕落承担后果?你一个刚出校
门的女孩子,并不知道一个下了岗的中年女人活着的那份艰辛无奈。虽然你也下了岗,可
是,你还年轻,家里有爸爸妈妈呵护着你,你还有条件找一个有钱有权的男人,和他结婚,
不愁吃穿。可马嫂却不行了……”
“不要说了!”菱子痛苦地叫道。她终于忍耐不住满腹的委屈和痛苦,“你对我的指责
太没有道理了,我是能找一个男人,不愁吃穿,可我活着,不仅仅是为了吃穿!我家里没人
能呵护我,我妈下岗了,她生病了,没有钱治病,她,她跳楼自杀了……”
菱子失声痛哭。
叶秀毓惊呆了。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走到菱子身边,紧紧地搂住她。
菱子突然停止哭泣,她抬起惊恐的眼睛,问:“马嫂会不会……去自杀?”
“走,去她家看看。”叶秀毓拉起菱子就跑。
到了马嫂家,只见胡一民和儿子胡小聪坐在桌上,胡小聪正在给胡一民分析指数走
势图。叶秀毓张口就问:“嫂子呢?”胡一民指了指厨房。
叶秀毓和菱子忙奔进厨房,只见马嫂正擦拭铝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