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计报告-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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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乐群刚要说什么,结果被唐小建拦住了,这个小动作被目光敏锐的方宏宇一下子就看到了,他厉声问:“怎么?有什么不能说的?”
董乐群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唐小建。
方宏宇怒道:“小董你说。”
《审计报告》第三章(8)
董乐群是有苦难言,小心地说:“嗯……是这样方特。我不是负责与举报人核实有关问题吗?在审计过程中,一个来自民生银行的年轻人,叫郝卫平,是商业银行前任的信贷科长……”
方宏宇这下子更感兴趣了:“噢?官不大,但是实权派。”
“他专门来反映了这笔贷款的问题。不过……”董乐群边说边看唐小建。
唐小建干脆地接了下去:“不过因为他是叶莹以前的男朋友,算是叶挺元的准女婿,所以老童对他的话不予采信。”
方宏宇沉吟了一下:“原来是这样。”
董乐群连忙补充说:“可叶莹和他早就吹了。”
唐小建反驳起来:“问题不在这儿……”
方宏宇打断了他俩的争论:“我要见见这个小伙子,你们尽快给安排一下。另外我建议你们暂时不要把我要见郝卫平的这个情况通报老童。当然……”话说到这里有意地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盯着眼前的两个人一眼:“如果你们通报,我也说不出什么,那是你们的权利。”
唐小建和董乐群没想到方宏宇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一时有些尴尬地面面相觑。
从方宏宇的办公室出来,董乐群就拉住唐小建,有些埋怨地问:“唐处,刚才你那是干什么呀?又踢我又掐我的?”
唐小建好心地点拨他:“你怎么那么糊涂啊?童特认为郝卫平的话不可采信,而方特却要和他见面,这摆明了就是在唱对台戏,你这等于是又给两个领导制造了一个矛盾。”
董乐群可不这样认为,强辞夺理道:“我不这么认为,有矛盾就应该亮出来,才能解决矛盾,掩盖矛盾才是最坏的办法。”
唐小建好言好语地向他分析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你的说法一点错误都没有,可是在实际工作过程中不是光靠讲道理就可以的。多少单位因为班子不合导致了不必要的内耗,方特和童特本来关系就紧张,通过这件事更容易水火不容,对我们开展工作是不利的。”
董乐群有点被说服了,但嘴还是挺硬的:“我……反正我觉得……”
唐小建摆摆手,制止他继续往下说:“算了,既然说了就别后悔了。不过,我是真希望可以从这个地方打开一个缺口,否则这次审计商业银行,就像一个拳头打出去,却打了一个空一样,如果力气用得不好,也许有可能把胳膊弄得脱臼了。”
董乐群忽然想了起来:“那咱们到底要不要告诉童特啊?”
唐小建含义不明地说:“我不知道,你看着办。”
两人边走边说,路过一间办公室的门口时突然发现叶莹正独自呆在里面。
董乐群马上高兴地问:“唐哥,那咱们的结论要不要告诉小叶莹一声,让她高兴高兴?”
“你呀……”唐小建想开开玩笑,又咽了下去,严肃地说:“这个结论是最后的结论吗?不会变吗?我能给你的忠告,还是那句话,你看着办。”说完先走开了。董乐群看着叶莹的背影,想了想,还是走开了。
3·5
在一家幽静的咖啡厅里,方宏宇独自坐在角落的一张桌上喝着咖啡,忽然看见董乐群陪着郝卫平在门前出现。方宏宇向他们招招手,两人过来,董乐群为他们互相介绍了一下:“这是我们方特派,这是小郝。”
郝卫平笑眯眯地说:“方特派,大名鼎鼎,凡是属于被审计单位的不知道您的恐怕不多。”
方宏宇呵呵笑了起来:“盛名之下其实难负。感谢你能来向我们反应情况。我不知道你们的口味,所以点了一样的咖啡,不介意吧?”
郝卫平恳切地说:“不喝都行,谈事情要紧。”
方宏宇点了点头,迅速进入了正题:“小郝,你能不能详细说说华耘公司那两亿元贷款的前因后果?”
郝卫平详细地解释起事情的始末来:“好吧。因为是我经手的,我最了解情况,首先声明一下,叶行长在这件事上是冤枉的。这笔违规贷款是叶挺元出国考察期间,由副行长孟昆特批贷给华耘公司的,叶行长从国外回来后就觉得不妥,数额太巨大了,于是向上级打报告立案查处此事,所以……”
方宏宇单刀直入地:“你是在暗示孟昆等人组织了这封联名的告状信?”
郝卫平冷笑地:“我看过你们那封奇妙的举报信,这蒙蒙外人行,可蒙不了自己家里的人。那信里的二十个名字,至少有四个人是根本不可能把自己名字签上去的。我不敢说这就是孟昆指使人干的,但我也绝对不能排除这个可能,而且,他和另外一个副行长张瑞一直搭档默契……”
“两个副行长联手架空了叶行长。”方宏宇一下子就听出了郝卫平话里的深意。
郝卫平肯定地点了点头,感慨地说:“叶行长不在家,如果张瑞不同意的话,这笔款也贷不出去。你说的对,现在这两个副行长联手,在很大程度上架空了叶挺元。当时我是信贷科长,我坚决不同意违规给华耘工程公司贷款,但是……”
郝卫平情绪有些激动,说到这里声音有点哽咽了,再也说不下去了。
董乐群愤愤不平地说:“小郝受尽了孟昆等人的排挤,不得不辞职跳槽到了民生银行。他们的手段之恶劣,实在是耸人听闻。”
郝卫平镇定了一下情绪:“所以当我知道叶行长遭到诬告后,就找到审计组和你们的同志说明真相,可惜,你们带队的童特派根本不听我说话。”
《审计报告》第三章(9)
董乐群笑着说:“不公平啊,我不就听了吗?”
郝卫平也笑了笑:“兄弟,我说这话你别不爱听,你的份量太轻,级别不够,你听,好像没什么大用。”
“那你和小叶莹的关系……”方宏宇小心翼翼地问。
“我就知道你们会用这个事情来说事儿。不错,叶行长的确很欣赏我,希望我能做他女婿。叶莹是个好姑娘,只是不适合我。我家庭负担很重,我更无法娶一个一年之内我最多只能看到一百天的媳妇。我们最近分手了,你们办里的同志应该都知道的。”郝卫平赶紧解释道。
“我说过,你的脑子是不是……”董乐群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方宏宇瞪了董乐群一眼:“那个孟昆人现在在哪儿?”
“咱们下审计通知书的那天,他参加省里的出国考察团走了。”董乐群非常气愤地说。
“那什么时候回来?”方宏宇思索了一下,问董乐群。
“一个多月,转好多国家呢,是一个什么招商引资考察团,我了解了一下,本来没有他,后来范省长又把他塞了进去。”董乐群恼火地说。
方宏宇没有接他的话,又提起了另一个问题:“那……这个民营的华耘公司的老板是谁?”
“顾雪梅。”郝卫平说着又停顿了一下:“她可是咱们信州有名的美女老板,特别漂亮。华耘公司也是在信州数一数二的著名民营企业,实力确实雄厚,是市里的利税大户。换句话说,也就是华耘敢贷这么大的数额。”
方宏宇的眉头皱了起来:“贷款数额这么大,谁给她做的担保?”
郝卫平想了想说:“是省水泥集团公司。”
方宏宇眉头皱的更紧了:“小董,童特还在商行吗?”
“在啊。审计组闭门开会,商量怎么做结论呢。”一提起这事,董乐群就挺郁闷的。
方宏宇站了起来,握住郝卫平的手说:“小郝,谢谢你给我们提供了这么多的情况,我们有事可能还会找你的。”
郝卫平说:“没问题。我相信你们特派办不会冤枉一个好人,所以……”
“谢谢你对我们的信任。”方宏宇说完转身对董乐群说:“小董,跟我走。”
在商业银行内一个小会议室里,特派办审计组人员正在召开内部会议,童北海第一个发言:“今天请大家来得目的就是要商量一下,商业银行的审计结论怎么做?怎么还叶行长一个清白,咱们兴师动众地来了,不能这么无声无息地走,有问题说问题,没问题更得大声地给人家正名。”
唐小建接着往下谈:“目前,因为咱们审计组的进驻,已经造成了商业银行工作上的停滞。这一点大家都感到了……”
这时,不知谁的手机铃声响了。
童北海生气地说:“我不是三令五申过了吗?开会的时候不许开手机,开也要打成震动档。这是谁啊,快点接。”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个组员说:“童特,好像,好像是你的。”
童北海脸一红:“啊?”
众人忍不住笑了起来,童北海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急忙取出自己的手机刚要挂,但是一看号码脸色顿时一变,急忙接了起来:“喂,我老童。”
打电话来的是岳厅长,电话里他的语气很急:“老童,现在有一个关于何子扬一案的紧急情况。我必须马上见你。别老地方了,来不及了,我已直接到商业银行来了……。对,对,我马上到门口,然后我们一块儿去医院。”
“行,我马上出来,门口见。”童北海说完对唐小建说,“你们先开着,我去去就回来。”
岳歧山的车在商业银行门前一停下,就看见童北海急急忙忙地从里面冲了出来,结果无巧不巧,两人还没有说话,方宏宇就开着办里那辆三菱越野车拉着董乐群到了。三个当地审计部门的最高领导就这样在一个极其敏感的时刻与地方碰到了一起,场面霎时有点尴尬。
童北海率先打破了沉默,向方宏宇解释道:“是这样,我请岳厅长帮忙,他新掌握了一些何子扬案件的最新情况,所以……”
方宏宇摆了摆手:“别说了,事不宜迟。必须马上突破何子扬。这样吧老童,还是你去处理何子扬的事,我去见一下叶挺元同志。”
童北海也不多说:“那好,小董你来得正好,你和我一起走,坐岳厅长的车,让唐小建协助方特处理这边的工作。”
董乐群答应着和童北海上了岳歧山的车,方宏宇目送着车开远后,才转身进了门。
叶挺元正在自己的办公室忙活,一见方宏宇来了,赶紧起身热情地说:“哎哟方特派啊,您来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让我好好欢迎欢迎您啊!”
方宏宇满脸苦笑道:“欢迎?未必吧?我们审计人离开被审计单位的时候,好多单位是要放鞭炮送瘟神的。”
叶挺元边沏茶边说:“您说哪儿的话。哎呀,现在审计组即将离开商行了,而且您方特派也亲自到了商行,来还我一个清白,我真是太感谢了。”
方宏宇说:“正常工作嘛!我们不是无事生非的人,有事我们查你,没事当然要正名啊。”
叶挺元把茶递到了方宏宇手中:“哎,让您说着了,我这个行长啊,糟心就糟心在那些无事生非的人身上。我到任商行行长三年多一点,一直就没有太平过:匿名和冒名的举报信接连不断。商行总行、人行中心支行此前多次收到过类似的举报信,除了你们审计组,各级各类的检查机关那派出的检查组多了去了,结果均查无实证。”
《审计报告》第三章(10)
“那您也是老运动员了。是啊,这样的检查,既耗费了国家大量的人力物力,也把银行折腾得够呛。”方宏宇似乎有些同情叶挺元的处境。
叶挺元也是感慨万千:“是元气大伤!行里人心浮动,一盘散沙,我这当领导的不能理直气壮、集中精力地抓工作;群众也信心不足,怀疑观望,严重影响了我行的发展,业绩远远落后于同业其它单位,职工待遇比起兄弟行也差得远,都在背后骂娘。”
方宏宇皱着眉头:“好好的一个商业银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诬告信?”
叶行长犹豫地说:“这……嗨,闲磕牙的人多呗。”
方宏宇反问了一句:“难道仅仅是闲磕牙吗?”然后话题一转说:“一件具体行为背后准有逻辑动机,总要有所图吧。我下面的话完全是猜测,叶行长您就随便听听,好吗?”
叶挺元愕然一惊,还是客气地说:“您说。”
方宏宇定定地看着叶挺元:“我相信您是一个党性原则都很强的同志,恰恰是出于党性原则,您拒绝了某些十分……怎么说呢?拒绝了某些十分有实力、有牌子、有后台的公司的要求,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匿名和冒名的诬告信出现。”
“方特,您太抬举我了。”叶挺元额头开始冒冷汗了。
“他们这样做的目的不外有二:一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二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把您弄下台。”方宏宇继续分析道。
方宏宇的这番话一出,原本有着心理准备、一直镇定自若的叶挺元也有些失态了,他吃惊地看着方宏宇。这位年轻的特派员为什么对商业银行的事有着如此深的了解,就像他一直在旁边看着事情发生一样。虽然叶挺元没有说什么,但方宏宇已经意识到自己的猜测没有错,他很突兀地向叶挺元提了一个要求:“我能见见孟昆和张瑞两位行长吗?”
叶挺元虽然不太清楚这两位行长和这次审查有什么关系,但还是如实交待了他们的行踪:“噢,孟昆出国了,张瑞在休病假。”
“挑的时机真不错。班子也很团结?”傻子也听得出来方宏宇这话中的冷嘲热讽。
叶挺元是有苦难言,长叹道:“团结……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那您是东风还是西风?”方宏宇顺势就问。
“这……”叶挺元被问了个哑口无言。
方宏宇严肃地说:“老叶同志,通过这次审计我相信你是个清廉的好干部、好行长,可是你却辜负了一个年轻人对你的信任和对你的期待。因为你要保护某些人,我能理解你的立场,可我绝对不赞同你的立场。你的明哲保身消磨了你的党性,我虽然可以给你一个没有问题的结论,但是请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没有问题吗?”
方宏宇的这几句话是今次来最重的了,话中的责备意味是不言自明的。叶挺元的感受就更加强烈了,仿佛是“嗡”地一声,他的头就一下子大了,像突然被谁打了一枪,如木雕泥塑般呆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3·6
面对童北海和岳歧山的逼问,何子扬只是躺在病床上仰着头看天花板,淡淡地问:“谁说的?”
“……至于是谁和我们说的你就不用问了,何子扬,两年前你确实到处嚷嚷着要举报高速集团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而且你手中也一定掌握了这些内幕的证据,但是后来,你突然改变了想法,再也不提举报的事了,为什么?”岳歧山继续问道。
何子扬冷冷一笑:“很简单,因为高速集团并没有什么可举报的内幕,我也没有掌握什么证据,我此举只是警告某些人,告诉他们别因为我父亲不是交通厅厅长了,我就那么好欺负了。”
童北海忍不住站了起来:“你胡扯,我告诉你何子扬,我们不是傻子,我们相信你也不糊涂,你和他们根本就不是一条线上的人,你是明知斗不过人家才住了手,自己成了别人的炮灰还要在这儿替他们死扛,你别以为你这么仗义一把就会得到什么大人物的保护,我告诉你,不管他们背景有多深,后台有多硬,都硬不过共产党的大法。他们都自身难保了,你还要把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