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南山一少僧(第一部)by 小楼-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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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少林寺。
原本山清水秀,草长鹰飞的祥和之地,此刻正笼罩在一片浓浓的杀气当中——只因为少林群僧的背后,伫立着来自各门各派的正派人士,而他们正对的,却是杀气腾腾的天地教众教徒。
天地大会——少林设鸿门宴,天地教教主应邀前往——至此,正邪两派最顶尖的高手们,已齐聚于这方圆不过一里的校场之地。
少林寺方丈诲圜大师,此刻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对面的天地教教主赵麟海,心中正暗生赞叹。面前这人,已不是第一次相遇,奇怪于每见一次都有些许不同,身形越发伟岸,气势越发桀骜,如果不是敌人而是交友,该有多好?
赵麟海。二十有六。天地教最年轻却最得人心的教主,此刻须发皆张,立于烈烈风中,状如天神!
看得出他现在已是恼怒之极,但行为间仍不失礼数。赵麟海抱拳一迎,声音如裂帛穿云:「少林方丈,应你所邀,我已来到少林寺,还请您不违诺言,许妻小一见。」
诲圜大师点点头,吩咐属下下去带人。许多正派人物没见过赵麟海真身的,正抬头垫脚的张望着,希望将这天下第一大魔头,以及大魔头的妻儿,尽收眼底。
不一会儿,前面传来鼓噪之声,想来是那女子抱着孩子出现了。站在后面的人更加着急,纷纷往前涌着,希望能看的更清楚——然而真正看清楚的,却又大为失望。
只因那鼎鼎大名的天地教教主夫人,却长得极其一般。
那大魔头不仅位高权重,相貌也是生得一等一的好,不知为何娶了这么个貌若无盐的女子,大家都深深的为之失望。
这时,大概感受到周围的杀气。那女子怀中忽然响起婴儿的啼哭,生生为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平添了几分诡异和肃杀之意。
那伟岸英挺的男子听得孩子哭声,不由全身战栗,怒向少林方丈:「诲圜大师,赵某有事需当面请教:我等虽时常为正派所诟病,时有冲突,但自赵某登坛拜首后,束缚手下,向来与少林井水不犯河水,不曾交恶。想来少林诸僧行事光明磊落,不落下乘,却不知少林抓我妻小,为那武林肖小之恶行,作何解释?」
诲圜心中暗叹。这赵麟海的家眷本不是少林虏来,而是有人别有用心送上来的,但这其中的误会已深,又怎能在这当头解释清楚?于是他双手合十,低头用真气将声音朗朗的送了出去:「赵施主,这其中的关系日后老僧自然解释。您的家眷既然藏匿于少林寺,我又请您上山,正是说明此事无论对错,少林都管了。还请赵施主收了肃杀之气,别惊了孤苦小儿。」
仿佛应了少林方丈的话语,那小儿越发哭的大声,四肢也踢打扭动起来。
赵麟海心中不忍,正要说话,忽闻身后一个声音细细的传了过来:「哥哥,不可中老秃驴的计策,此刻不能心软,还望当断立断。」他不由皱了一下眉头,没有理睬身后人的话语,朗声道:「还请方丈明示。」
诲圜大师点了点头,缓缓道:「一百年来,天地教行事乖张,胆大妄为,与名门正派冲突不断,如果能够在教主这一代退避忍让,实乃武林之大幸。」
赵麟海从鼻子里哼出浓重的鼻音:「此言诧异。天地教与所谓正派的冲突,全因您身后各位故意刁难所致,难道你们自己不明白,还要我们退避忍让吗?」
此言一出,正派那边的人都大声怒骂起来,一时间冲突又加剧了。
诲圜大师深深的皱起眉头,深知此刻不能跟赵麟海辩论讲理——一会儿如果正派这边不服,吵闹打斗起来,局势将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于是他立刻道:「赵施主,天地教与正派间的纠葛此刻不做议论。现在您的妻小都在我们手中,还请施主谨慎言语,三思而行。」
这时,一个清脆婉转的声音插了进来:「老秃驴,你这话说得真真好笑。让我们三思而行……胁迫毫无武功的女子与婴儿这种事情你们都做的出来,还说什么名门正派光明磊落,不是抽自己的耳光是什么?」
此人声音如清亮的溪流,分外好听,然而言语间又极尽低劣粗俗,不堪入耳。正派这边都纷纷大喊:「说话的人出来!」「躲什么!站到前面来喊!」「我倒要看看,这等胆大妄为的人是谁?」
然而那个人终究没有现身。赵麟海一抬手,止住内部的躁动,看着对面的众人,一字一句道:「骂得好!不知对面哪一人,可以站到前面来,让赵某看清楚的!」
字字铿锵。正派那边的声音立刻就小了。赵麟海威风凛凛的站在场地中心,只一份霸气,就已压倒众人的声音和气焰。
见无人上前,赵麟海刚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诲圜大师,赵某深知今日之形势已避无可避。只是妻小无关江湖恩怨,如果要谈判,还请方丈绑了我去,换回我的家眷。」
此言一出,正邪两派都大声呼喊起来,尤以天地教为胜。诲圜大师摇摇头,仿佛在惋惜什么。这时,身边一个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师,我能否与相公说几句话?」
一回头,便落入一双清澈无比的眼眸中。诲圜不禁呆了呆,低声道:「赵夫人,您这是……」
「我不会武功,话音恐怕不能到达相公那边,还请方丈成全,容我过去跟他说几句话。」
见诲圜有些踌躇,她又柔声道:「方丈放心,孩子交给您看管,我不会逃的。」
隐隐觉得此话另有深意,可是诲圜已经接过了孩子,默许那个女子款款走了出去。
一时间天地静了。所有的人都注视着那个平凡的女子,看她要做什么。
走到大概还有一丈的距离,她停了步子,一双漆黑的眸子望着对方,声音还是那样温柔婉约:「相公,您教过我,命这个东西是自己的,别人无法成全。」
赵麟海望着对方温婉而又刚烈的面容,痛声道:「沐婷,你这又是何苦?是我,因坐了这个位子,才害了你和孩子……」
那女子摇摇头,脸上露出美丽的笑来。久久的,凝固般的……
忽然。
校场上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喊。
「沐婷!!」
局势一下子就全变化了。
诲圜见那女子已死,以为立刻赵麟海就要如同狮子般扑过来,于是高高抬起右手,随时准备下令抗敌。然而那火焰般的男子没有动,他的身影如同旗杆挺立着,仇恨的目光毁天灭地一般,缓缓的从众人身上移过。几乎每个人心中,都掠过这样不祥的想法:「他会杀了我的……」
然后,他的眼睛里忽然流出血来。
太过的悲伤,已经无法流泪了。撕裂的眼角,只有血,在洗刷撕心裂肺的痛苦。
生亦何哀,死亦何悲——这天地间,竟再无那温言软语,体贴知心之人!
沐婷,难道你忘了?
我说过,欠你这一世。
我会用命来还。
局势再变。
紧随女子的自尽,天地教教主赵麟海,殉身于爱妻身侧。
一时间天地间乌云密布,没有一个人,能够在这一刻,发出声音。
仿佛是上天的惋惜,烈烈的风鼓动着众人的衣角,抚动赵麟海唇边的一抹微笑。栩栩如生的,仿佛还能再长笑于世间。
然而,一切都去了。
赵麟海手击天灵,绝不会给自己一丝一毫生的希望。
真的……去了?
诲圜大师心乱如麻,耳朵里听不见任何声音,眼睛里看不见任何画面。而似乎场面又有些变化,身后众人都惊呼起来——至此,诲圜才看清场地中间又多了一个人物。他抱着赵麟海的尸身,漠然的望向这一边。
然后,他纵身跳下旁边的高崖,余人都纷纷惊呼着,追过去看他掉落的地方。
而诲圜,只记住了那人临去前的回首——一张清秀绝伦,匹世无双的脸上,凝固着对这个世界最后的绝望与恨意。
怀中孩子大声的啼哭着,仿佛要将这天地间的悲凉,都用这稚嫩的童声,发泄出来。
「方丈,赵麟海已死,赵麟君跳落山崖,下一步如何行事?」
诲圜看着怀中的孩子。
「让天地教的人走吧……他们失了教主和教内第一高手,元气不复,还是不要赶尽杀绝……」
「方丈,赵麟海的妻子尸身如何处理?」
诲圜看着怀中的孩子。
「葬于后山吧。派人到山下去找赵氏兄弟的尸身,带上山来一并葬了吧……」
「方丈,找不到赵麟海还有赵麟君的尸身,怀疑……」
诲圜看着怀中的孩子。
「严防戒备,赵麟君恐怕没死。他若不死,必化厉鬼而来。」
「方丈,赵麟君杀上少林,不知为何武功大进,众人正在殿前阻挡。」
「只可生擒,不可伤他性命。」
「方丈,赵麟君已擒住。少林遭受重创,还请方丈定夺。」
「关进后山悔过洞,用历传之达摩锁魔链擒住他。」
「可是……为了擒他,师兄弟伤势颇重……难道就这么饶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吧。难道一场杀戮,还不能洗去大家的爆劣性情吗?」
「阿弥托佛……」
众僧颂佛,退下。
诲圜轻柔的将孩子放在床缛间,用手指动动他圆滚滚的,藕节般的四肢。
那孩子咯咯的笑了起来,纯真可爱如莲花初绽。
诲圜宽大温暖的手掌,缓缓抚过孩子娇柔的面颊。
抚过,那凝聚着钟灵神秀的一双清澈眸子。
缓缓的叹息,在厚重的钟声回响间。
「今后,你就叫戒痴吧。」
1、戒痴
「戒痴……」
一个森严的声音响了起来,而被叫名字的我——却毫无反应。
忍无可忍了。一个不明飞行物刷刷的向我飞来,正中目标——光秃秃的头顶。
「哎呀!」
这一举止终于把我从周公的大宴上拉了回来,我摸摸头顶,慌忙匍匐在地上:「弟子知错了!请师父原谅!下次再也不敢了!」
那个庄严的声音比刚才还要阴森恐怖的响起:「戒痴小儿。为师记得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真的不敢了!弟子发誓绝不再犯!」
「为师我记得你上上次,也发誓了……」
我抬头看着师父,一副有话好商量的样子,腆笑道:「所谓事不过三嘛,师父您就再宽恕我一次吧。」
又一个不明飞行物刷刷的飞了过来,同时还有气急败坏的声音想起来:「你给我到后山背书去,要是这本佛经你背不下来,今天晚上就不用吃饭了!」
能让鼎鼎大名的诲圜方丈如此失控的,不是别人,正是小僧我——
法号戒痴。
我叫戒痴,是南山寺的一名僧人。
虽然我觉得「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南山的寺庙出不出名完全看我们念经念得好不好。但我寺的僧人们不这么认为。他们就觉得南山寺这个名字不够响亮不够威武,所以痛下决心给改了,改名叫嵩山少林寺。我们这座山也因此改名叫了嵩山。但我还是喜欢管我们这座山叫南山,管我们的小庙叫南山寺。
南山多好听啊,首先一听就知道这座山在中原的什么位置,而且古人有一句话:「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多有意境多唯美啊!我书读的少,读了一点也都是金刚经般若经什么的,知道的诗词也就那么几句,所以我超喜欢上面的这句,并且以身作则,坚决将这句诗贯彻到我的生活中——在南山生活的那二十年啊,我都是懒懒散散的,颇有后晋人物的风骨。
我常常爬到南山的山顶,对着一片山色低声长吟:「我是南山一少僧,我是南山一少僧,我是南山一少僧……」诶~~~都怪我书读得少,念来念去也就这一句,死乞白赖的想不出下一句有意境的诗句来,所以……后来我的武功变成天下第一了,我还是经常在山顶上这么低吟。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接下一句诗句。但我实在太出名了,连和尚都很崇拜我,所以他们纷纷仔细聆听我的教诲,想从我的只字片语中发现武学的奥义——听来听去结果变成了「我是南山一根葱」……
我的名字叫戒痴,据说我出生那年江湖上发生了一件惨绝人寰的大案(我后来才知道那个伟大壮举是我父母搞出来的),师父深为感怀,就给我取了一个法号叫「戒痴」。他的愿望大概是希望我能够戒掉痴情六根清净吧,可惜他显然对我的人生轨迹掌握的不够通彻,以至于后来我不仅没戒掉痴情,六根未净,反而把少林寺上上下下大小清规都犯了个遍,连自己最后也不是佛门弟子了——师父那叫一个悔不当初啊,敲着自己的光头哭着说为什么不给我取个法号叫「八戒」。这件事师父一直记挂在心里久久不能忘怀,只要碰到他的好朋友唐玄奘就说这事,给他醍醐灌顶的出门立马儿把自己的一个不听话的徒弟改名叫了「八戒」,结果那个盗版「八戒」比我还出名,真郁闷啊。
因为从小就出生在寺庙里面,所以我的知识真的是非常的有限,其具体表现就是:在后来我行走江湖的时候经常被人耍。没办法,谁叫我只能看一点经书而且我还不怎么喜欢看经书呢?我没有什么善恶是非观,所以觉得自己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善的。后来我认识了很多很多的朋友,也做了很多很多的事情。他们一致认为我这个人特别没良心,反映到行为上就是做事情乱没原则,气的大家都很能吐血……其实真的不是我的错啦,再说,你们吐着吐着就习惯了嘛……
另外,我被大家所热切关注的一个方面就是——外表。
我说这话大家可不要误会哦。如果我真长得很帅也就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了。在我纵横江湖的那个年代,上天仿佛铁了心思要暴殄天物似的,正邪各大主要人物都俊美的没天理,在他们的光辉照耀下我就算洗的再干干净净打扮的再整整齐齐也属于一丢进人海就找不到的那种。所以我的外表很出名的原因不是因为我很帅——而是因为……我貌似……很丑。
有史案为证。按理说少林寺是不能有女眷进寺的,但不是天下所有寺庙都不能进女眷。比如半山腰的普法寺吧,为了香火那个方丈就开着门来者不拒。我10岁的时候普法寺搞大型活动,人手不够向少林寺借人,说老的不用怕不中用,少的不用怕太中用,所以只好借小的。我就作为中间「中用」的一类在普法寺呆了一个月。本来我很兴奋的,因为我没见过什么红尘中人;那些女眷也很兴奋的,因为没有见过真正的少林僧人。她们一般对少林僧人有奇妙的幻想,觉得他们长得很帅身材很棒,结果看见我以后从此跟这种理想南辕北辙,并顺便用言行举止来表达了她们的情绪。我觉得非常的委屈,长得丑并不是我的错啊,你们干嘛那么嫌弃我?再说了,我看大家都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的,有什么美啊丑的,真是很想不通。
后来我回少林寺后继续闷闷不乐,后遗症是常常盯着师兄们的长相看。大师兄知道这件事后非常生气,说下次普法寺再搞活动他就去。大师兄就是这么仗义,凡事都喜欢帮我出头帮我打抱不平。可是这次的事情好像不是义气就可以解决的。所以我善劝师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要去跟那些没见识的女眷争那些有的没的。我已经丢过人了,但还可以作为少林寺僧人的个例进行排除,可是大师兄也被唾弃的话,那就是少林寺僧人的群体丢人,颜面就再也挽不回了。
当我这么说的时候大师兄一直用很奇怪的目光看着我,许久他狠狠的叹出一口气来,还是去了。结果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