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游江南-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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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仁山一闻官兵前来攻打,就知不妙,忙请齐庄内一班亡命之徒,四面紧守。他庄上炮火一应齐备,急切难以攻下,一连围了两日,然他却不敢出来迎敌,唯一味死守。官兵也不能近他,庄大人见他如此坚守,随与臬台商议,分兵四路,自去攻他南路,臬台去攻北路,王彪攻打东路,金平游府施国英攻打西路。四面一同着力攻打,使他首尾不能相顾。果然,至第三日午刻,庄内炮火用完,官兵四面爬墙而入,开了庄门,大队拥进,把那些庄丁杀死无数。区仁山带着死党教师十余人,拼命杀出,正遇王彪的兵马把他围住,一阵乱箭,射死数人,仁山与余匪,身负重伤,尽皆捉获。当下打入庄内,不分老少尽皆捆了,抄出金银数十万,军装器械,不计其数,房屋放火烧了。庄大人即命黄臬台将各要犯分别办理。男子自十五岁以上者,一概就地正法,女子除该犯妻妾儿女外,所有下人及从匪家属,均皆从宽赦免。是日复命,共办男女匪犯五百二十三名,释放妇女小孩七百余名。庄有慕督同文武百官拜折后,即各回衙门。张桂芳及所有被害之人,均当堂释放回家不提。
再说天子躲在一间僻静的小客店中,打听得庄巡抚办妥此案,十分欢喜。念张桂芳之妻高氏贞节可嘉,就草诏一道,交日清持往,面给按察使黄得胜见旨,即在抄没区仁山家产内拨钱十万两,赏予高氏,奖其节义。桂芳自得此银之后,居家富厚,兼且乐善好施,后来五子均皆成名,出仕皇家,这且不表。再言日清回店复命,天子随即起程,又往别处游玩不提。
且说广东省肇庆府高要县孝悌村有一富翁,姓方名德,表字济亨,娶妻李氏,自少离乡做湖丝生意,历年在南京城内朝阳门大街开设万昌丝绸店,因是老店,人又诚实,童叟无欺,所以生意极为兴旺,家乡有两个儿子,长名孝玉,次名美玉,都已成家立业,掌守田园。方德每年回家一二次,店中所得银两,陆续带回广东,因此家中颇称富厚。现在年近六旬,怕路途遥远,往来辛苦,都叫儿子去做。一日方德偶然在铺闲坐,时将午刻,天变起来,下了一场大雨,风又急,正在吩咐伙计,把店门暂闭,避过风雨再开。忽见一老者挑了一担盐,冒雨走进店来,口中说道:“求各位大掌柜,容老汉避一避雨,免得淋坏这一担盐,感恩非浅。”
方德听见他声音是广东人,就动了乡情,又怜他老迈,便忙应道:“不妨。”只管请进来。伙计见东家开口,就不敢阻拦,让他挑了盐进来。老者放下盐,便与各人见礼。方德道:“请坐,请问仁兄,是广东哪一县人,在下也是广东人。”老者恭答道:“原来东翁也是广东人,失敬了,小可是连州连山八排洞里土人,姓苗名显,流落在此,已经十有余年,初时因为友人请来教习拳棒,不数年间,因病失馆。前年老妻去世,又无儿子,只有女儿翠花,今年十六岁,父女相依为命,万分无奈,贩盐度日。幸而老汉有些手段,那些巡查的人,奈何我不得,因此稍可糊口。今日若非东翁见怜,我这一担盐就被雨水冲化了,没有本钱,纵不饿死,也难过活了,实在感激不尽。敢问乡亲高姓大名,哪县人?”方翁就报了自己姓名籍贯,又道:“我开这店,已三十余年,妻儿还在家乡,如果苗兄不弃,得便可常来小店谈谈,彼此既是同乡,如有本钱短少,也可资助一二。我现有银十两,送你做别项生意吧。卖盐一事,究是违禁之物,虽易赚钱,到底不妥,更加见雨就化水,连本多折了,似非良策。”
苗显喜出望外,接了银子,千恩万谢说道:“如此输财仗义,世间罕有,不知现在有几位公郎,可在此否?俾得见识为幸!”方德答道:“两个小儿,年中轮流到此,前日已回去了,大的今年二十岁,小的十六岁,都已娶妻室,在府城也开丝绸店,将来苗兄见他们,还望指教一二是幸。”彼此谈谈说说,那雨越下越大。已是申牌时分,店中已安排晚饭,方德就留他用饭,苗显也不推辞。待天晴雨止,才挑了盐拜谢而去。
自此常来走动,果然听方德所劝,不做贩盐生意,每每缺少本钱,开口借贷,方翁无不依从,就是遇见孝玉美玉兄弟,由粤到店省亲,也无不仰体父亲交厚之心,尊为世伯,着意敬奉的。苗显因屡次有借无还,他父子并不介意,十分感谢,就将平生的武艺尽行授予孝玉、美玉两人。更见方翁虽是六旬年纪,精神面貌却似四十多岁的样子,便与女儿翠花商议,欲将她送与方翁为妾,以报其周全之德,翠花倒也情愿。次日到店内,对方翁说知,方德再三不允。苗显流泪道:“第一我受恩深重,无以为报,二则小女得随仁兄终身有靠,三来老朽多病,倘或不测,死也放心,务求念我父女一片诚心,实为万幸。”方德见他如此诚恳,就向孝玉说知,孝玉也正虑父亲年老,身边无一妥当人服侍,今见他送女为妾,也可得她照顾,所以就竭力劝成。方德见儿子力劝,待次日苗显来,就勉强应许。随即选了吉日,接翠花入万昌店内居住成亲。各亲友及同行中人,见其晚年纳宠,不亚新婚,皆来恭贺。方德也备了酒肴欢呼畅饮,母庸赘述。
未及二年,苗显一病身亡,临终之时将一身力学及秘传武艺功夫、跌打妙药,尽心传授女儿。亡年七十二岁。方德见苗显去世,与妾翠花痛哭一场,就厚备衣衾棺木收殓,在他住处开丧挂白,七七做了些斋事,因他无子,就在南京择地安葬。
不觉光阴易过,又及半年,苗氏生下一子,取名世玉,满月之时,各亲友俱来道喜,方翁晚年得子,也十分得意。加以店中生意顺遂,苗氏入门以来,性情和顺,服侍小心,所以心满意足,请了几天喜酒。一场热闹过后,苗氏因遵她父遗训,将儿子世玉自满月起,先用跌打药水浑身泡洗,次用竹板柴枝铁条层层捆扎,使其周身筋络骨节血肉,坚实如铁。自小苦练,到三岁时头戴铁帽,脚着铁靴学跳,渐渐加高。学拔竹钉,次拔铁钉。六岁扎马步,七岁开拳脚,埋桩柱,八岁学兵。至十四岁,十八般武艺件件皆通,力大无穷,周身盘筋露骨,坚实如铁,性情又烈,专打不平,终日在外闯祸,未逢敌手。人皆知他是方德的儿子,将板门抬了受伤人,到店睡了柜台上,多方讹诈,方德只得认晦气,出些汤药费。幸而方翁平日人好,坊邻善为调解,不至十分吃亏。方德虽管束极严,无奈其母苗氏一味姑息,如掌上珠宝,每每闹出事来。稍可掩盖得过的,从不与他父亲知道,私和人命,了事赔银。世玉知母亲肯为他遮瞒,越发大胆,交结朋友,挥金如土,初时还不过在本地左右引事招非,到后来弄到江南皆知他方世玉打不平的名号。方翁无可奈何,只得将树枝乱打,虽用尽生平力打他,只作不知。他母又在旁多方保护,方德如何受得,因此与爱妾反目,也只得付之无奈。
偶然一日,方德欲往杭州收帐,是夜就与苗氏说知,嘱其把一应行李衣服打点整备,明日下船出门。苗氏一面查点物件,一面道:“世玉在家如此淘气,何不带他出去走走,一来长些知识,二来在你身边不敢作怪。”方老道:“出外不比在家,畜生若再招祸我如何担当得起?”苗氏道:“男子汉不同女子,将来终要出门做生意谋食,带他出去走走,或者得他改变也未可知。”方翁见她说的有理,只好应承。一行晚景不提,次日起来,父子二人,一同起程望杭州去了。此一去有分教:
擂台之上倾肝胆,会馆门中夺美名。
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 雷老虎擂台丧命 李巴山比武欺人
诗曰:武艺虽高不可夸,擂台设计把人拿。
岂知更有强中手,天眼原来总不差。
话说方德带了世玉,望杭州而来,在船上非止一日,已到杭州码头,泊了船,父子二人雇了一只小艇,一路见西湖佳景,名不虚传,水陆两途,画舫轻舟,往来不绝,与金陵景象大不相同,真是观之不尽、玩之有余。到了岸旁,雇人挑着行李,直入涌金门,望着广东会馆而来。随路人山人海,挤拥不开,此地因有盐洋两市,所以买卖比别处热闹些。
闲言少叙,且说方德来到会馆门首,着人通报掌理会馆值事师爷陈玉书知道。玉书闻说方德到来,即刻出来,见了十分欢喜,请进书房坐下。一面叫人奉茶,一面叫人将行李安顿在上等客房之内,不一刻工夫,均已安排妥当。玉书问道:“为何许久不来敝处?宝号生意好否;嫂夫人及孝玉两位贤侄,在家一向可平安;同来这个小孩子又是何人?几时动身,如何今日才到?”方德一面答话,一面回首叫世玉过来拜见叔父。玉书忙即还礼说道:“不知哥哥几时又添了这位英俊侄儿?深为可喜。”方德就将收纳苗氏,生下此子,因他不知人事,所以带他见些世面,并家乡及万昌近年诸事,慢慢谈了一番。随又问玉书:“近日光景如何,有了几位公子?”玉书答道:“只有一个小儿,家事亦勉强过得。”说完不觉长叹道:“只此间会馆,十分丢面,弄得不好看相了!”方德道:“这却为何?”
玉书道:“近日此地有一外来恶棍,姓雷名洪,诨名雷老虎,在清波门外,高搭一座擂台,他因在本地将军衙门做教头,请官府出了一张告示,不准用兵器,空手上台比武,格杀勿论。有人打他一拳,送银百两,踢他一脚,送银二百两,推他一交送五百两,打得死不用偿命,如无本事被他打死,也算白送性命。擂台对面有官员带了六十名老将弹压,台下左右有他徒弟三百人,拿了刀枪在旁守护。台中间挂一匾,写明无敌台三字,两边对联是‘拳打广东全省,脚踢苏杭二州。’自开台已将近一月,不知伤了我多少乡亲,一则因无人敌得住,二来他规条虽如此说,那不过是骗人的话,就有打倒他,也逃不过台下三百人之手。苏州及本地的人,因此不愿上台比武,我们乡亲好胜者多,故此上台去白送性命。”方德听罢,也叹了口气道:“也算我广东人遭此一劫了。”
世玉在旁,听了这番说话,只气得二目圆睁,上前说道:“明日待孩儿去打死这雷老虎,替各乡亲报仇便了。”方德喝道:“黄口小儿,敢夸大口,想是作死不成?还不与我退下去!”当下世玉忍了气,回房安睡。翻来覆去,总睡不着。次早起身,侍候父亲梳洗完毕,换了衣服出去收帐。方德因怕世玉闯祸,就把他锁在房内而去。世玉候父亲走了,就从窗口跳出,带了母亲给他防身的九环剑靴、镔铁护心镜,结束妥当,外用衣服罩了,袖了铁尺,出了会馆,一路问到擂台。果见一座擂台,十分宽大,高约四五尺,抬头一望台上匾联,与玉书所说一点不差,台旁挂的告示是:
钦命镇守杭州等处将军为给示事,今擂台主雷洪,武艺精通,欲考天
下英雄,比较四方豪杰,今将规条列左:一、我营任之兵,不许登台。二、
儒释道三教,不许登台。三、妇女不许登台,恐男女有混,有伤风化。四、
登台比武,只许空拳,不得暗带兵器。五、登台之人要报明籍贯姓名注册,
方许登台比武,除此以外,不论诸式人等,有能者,只管上台。此台准开百
日为满,百日之后,无得生端,各宜凛遵,无违特示。
最后一行,写的是开擂台年月日子。世玉也无心看了,又看有雷洪自己出的一张花红赏格,也与玉书所说相同。又见擂台对面,搭着一座彩棚,当中设了一张公案,是弹压委员座的。棚下约有数十名兵丁,擂台左右前后有数百名门徒,执刀枪器械守护。离台一箭之地,那些买卖经纪之人,还比戏场热闹,来看比武之人,如同蚁队拥挤不开。世玉看完,正欲候他到台决个胜负,岂知候至日中,还不见来,问了旁人,始知雷洪到金陵公干去了。世玉闻言,踊身就来到台前,用大鹏展翅的工夫,将两手一拍,跳上擂台,将匾额及对联除了下来踏得粉碎。
当下守台门徒及镇压的兵,一齐鼓噪起来,大叫:“快拿这个胆大的小孩子!”一拥上前,刀枪齐落,四面截住了去路。世玉不慌不忙,袖中拿出铁尺大喝道:“我乃广东方世玉,特来取你教头狗命。今因不遇,容他多活一天,故此先将擂台打去,明日叫他到会馆来找我便了。”说罢跳下擂台,使开手中铁尺,打得这些守擂台的门人,只恨爹娘少生他两条腿,无人敢拦。他才慢慢的仍由旧路走回,走进房内,照旧上好窗子。此时玉书正在帐房办事,谁知他出去闯了大祸回来?开了房门,用过了晚膳,大家安歇。一宿晚景不提。
再说雷老虎到金陵公事已毕,连夜赶回杭州,早有各门徒迎着,就将上项事情,详细哭诉。雷洪只气得暴跳如雷,急忙查点门徒被方世玉打死六名,已经收殓。还有二十一名受伤,随即叫人用药医治,即刻点齐门徒,拿了兵刃飞奔广东会馆而来。此时已是辰牌时分,就令将会馆前后门围住,吓的守门人不知是何缘故,急忙把会馆闭上,就飞报与陈玉书知道。玉书间雷老虎将会馆围住,只得勉强挣起爬上前门楼一望,只见雷老虎骑在马上,指手画脚高声大骂。玉书只得问道。“教头因何将我会馆围住?请道其详!”雷老虎骂道:“陈玉书你这老狗头,好生大胆,你敢叫方世玉小畜生去拆我的擂台,打死我的徒弟,问你该当何罪,你还诈作不知吗?快将他捆送出来,替我徒弟偿命。如若迟延,我打将进来可寸草不留!”玉书答道:“这里虽有个方世玉,但也是个小孩子,岂敢犯你虎威,若说打死你的徒弟,断无此事,万望你莫听信旁人的言语,害我会馆。”雷老虎怒道:“陈玉书你这老狗头,休得奸诈,你快叫他出来,待我徒弟看,如不是他,与你无涉。”玉书道:“既然如此,你将人马退下一箭之地,我叫他出来会你便了。”雷老虎道:“也罢,权且依你,不怕你飞上天去。”便令门徒暂且退一箭之地,等方世玉出来不表。
且说陈玉书入内对方德说知此事,方德一听,只吓得目定口呆,浑身出冷汗,大骂:“畜生,害死为父了!”世玉就上前跪下道:“待孩儿出去,杀死雷老虎便了,叔父也不必埋怨。大丈夫作事,岂肯累人?”随即结束停当,手扬铁棍,吩咐开了大门,冲出来大叫道:“马上坐的可是雷老虎么?”雷洪答道:“然也!小奴才可就是方世玉,拆我擂台,打死我徒弟,问你该当何罪?”世玉道:“我打死你徒弟,你就着恼,你打死我乡亲,就不算了吗?你今日到此分明是插标卖首,特来寻死,不必多言,放马过来,取你狗命!”教头听了大喝道:“小畜生休得夸口,爷爷取你狗命来了!”将马一拍举起大刀,兜头劈将下来,世玉乃是步战,叫声:“来得好!”把铁棍一迎,顺手一还棍,照马头就打,雷洪急忙架开。两个搭上手,一马一步,从辰至未,大战八十回合,不分胜负。世玉将身跳出圈外,叫声且住。雷洪停手问道:“有话快些说来。”世玉道:“我与你在此厮杀,路人行走不便,更加今日已夜,明天到擂台上,决个胜负如何?”雷洪道:“使得!明日可要来的。”世玉道:“难道怕你不成?”说完,世玉回进会馆。玉书见他如此英雄,心中大喜,这回必能与我广东人争气。当夜亲自敬酒,以壮威风,一面知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