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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宋词鉴赏大辞典-第1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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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片从回忆转写别后思念之情,主要抒写离恨之情。“寂寞,念行乐”以下,紧承上文的“疏狂”到“飘泊”而来,注入了对旧人的深切怀念之情。“甚粉淡衣襟”三句,是想像她已摆脱了歌女生涯,而美貌依然。“琼枝璧月春如昨”一句,本是南朝陈宫中狎客为赞美张丽华、孔贵嫔等容貌而写的诗句“璧月夜夜满,琼树朝朝新”,见《陈书·张贵妃传》。这三句,怀念旧人,同时也是怀念故都,写得迷离惝恍,而寓意于其中也可寻得。以下转入别恨与相思。“怅别后华表”二句,借用典故,抒发人间沦桑之变,好景不长的深慨。传为陶渊明潜作的《搜神后记》载,辽东人丁令威,学道于灵虚山,后化鹤归辽,落于城门华表柱上,言曰:“有鸟有鸟丁令威,去家千年今始归;城郭如故人民非,何不学仙冢累累?”此二句用“怅”字领起,寄意深刻,语更明了而又委婉含蓄。
 
  结末“相思除是”二句,用口语写情,感情委婉真挚。“除是”,除非是的省略。这里词人把多少不敢直接说出的别恨,统统倾注在酒杯里,痛饮尽醉忘去那些恩恩怨怨。“向醉里、暂忘却”,犹如众流归海,不仅感情深厚,而且“辞尽意不尽”,言外之意含有眷念故国的无穷隐痛。这与李清照《菩萨蛮》“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的情意相近,有异曲同工之妙。
 
  这首抒发爱国思想的词作,写得情韵兼胜,委婉真切,代表了作者的另一种风格——即婉约的风貌。在艺术技巧上充分显示出组织结构的严谨。全词上、中、下三片,从眼前伤春到追忆往昔,再转入现实相思,有铺排,有转折,环环相扣,逐层深入,并用“别恨”一气贯串。尤其是过片处意脉连贯,情致婉转曲折。其次是寓别恨之情于清旷的境界之中,使整首词的词境显得既沉郁又婉丽。
 
             ●虞美人·寄李伯纪丞相
 
                 张元幹
 
  曳杖危楼去。
 
  斗垂天,沧波万顷,月流烟渚。
 
  扫尽浮云风不定,未放扁舟夜渡。
 
  宿雁落、寒芦深处。
 
  怅望关河空弔影,正人间鼻息鸣鼍鼓。
 
  谁伴我,醉中舞。
 
  十年一梦扬州路,倚高寒、愁生故国,气吞骄虏。
 
  要斩楼兰三尽剑,遗恨琵琶旧语。
 
  谩暗涩铜华尘土。
 
  唤取谪仙平章看,过苕溪尚许垂纶否?
 
  风浩荡,欲飞举。
 
               张元幹词作鉴赏
 
  李纲(字伯纪)是著名的爱国英雄,他在钦宗靖康元年(1126)金兵围攻京城的危急时刻,力主抗战,坚守开封,被钦宗任命为亲征行营使最终击退金兵。张元幹当时是他的僚属,后来李纲被罢免,元幹也连带获罪,离京南下。高宗绍兴七年(1137),宰相张浚被罢,以赵鼎为相。八年二月,秦桧第二次入相,赵鼎被罢免,四月,宋派王伦使金,力图和议;十二月,李纲在洪州(州治在今江西南昌)上书反对议和,被罢回福建长乐。作者为此写了这首词,对李纲坚决主战、反对议和的行动表示无限的敬仰并予以坚决支持。
 
  上片写词人登高眺望江上夜景,并引发出孤单无侣、众醉独醒的感慨。此显示出自己的真实用意。
 
  起首四句写自己携着手杖登上高楼,只见夜空星斗下垂,江面宽广无边,波涛万顷,月光流泻在蒙着烟雾的洲渚之上。“扫尽”三句,是说江风极大,将天上浮云吹散,江面因风大而无人乘舟夜渡。沉思间又见雁儿飞落在芦苇深处夜宿,并由此引起无限感触。
 
  “怅望”两句,先是怅望祖国山河,徒然弔影自伤;这时正值深夜,“鼻息鸣鼍鼓”,是指人们熟睡,鼾声有如击着用猪婆龙(水中动物名)的皮做成的鼓,即有鼾声如雷之意。这里以之喻苛安求和之辈,隐有众人皆醉我独醒之慨。“谁伴我”两句,承上,“月流烟渚”、“怅望关河空吊影”,用李白《月下独酌》“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诗意,自伤孤独(辛弃疾《虞美人·别茂嘉十二弟》结句之“谁共我,醉明月”,与此意同)。李纲与己志同道合,而天各一方,不能在此月下同舞。同舞当亦包括共商恢复中原之事,至此才转入寄李纲本题。
 
  下片运用典故以暗示手法表明对明朝屈膝议和的强烈不满,并表达了自己对李纲的敬仰之情。
 
  “十年”这一句,是作者想到十年前,高宗在应天府(今河南商丘)即位同时,当时为建炎元年(1127)。不久高宗南下,以淮南东路的杨州为行都;次年秋金兵进犯,南宋小朝廷又匆匆南逃,扬州被金人攻占,立刻被战争摧为一片空墟,昔日繁华现在犹如一梦,此处化用杜牧“十年一觉扬州梦”(《遣怀》)诗句。如今只剩残破空城,使人怀想之余,不觉加强了作者对高宗的屈膝议和感到不满,也加强了作者坚决抵抗金人的南下的决心。“倚高寒”两句,继续写作者夜倚高楼,但觉寒气逼人,远眺满目疮痍的中原大地,不由愁思满腔,但又感到自己壮心犹在,豪气如潮,足以吞灭敌人。骄虏是指金人。《汉书·匈奴传》说匈奴是“天之骄子”,这里是借指。“要斩”两句,运用两个典故反映出对宋金和议的看法。前一句是期望朝廷振作图强,象汉代使臣傅介子提剑斩楼兰(西域国名)王那样对付金人。《汉书。傅介子传》说楼兰王曾杀汉使者,傅介子奉命“至楼兰。……王贪汉物,来见使者。……王起随介子入帐中,屏语,壮士二人从后刺之,刃交胸,立死。”词中以楼兰影射金国,以傅介子比喻李纲等主战之士。后一句是借汉嫁王昭君与匈奴和亲事,影射和议最终是不可行的,必须坚决抵抗。杜甫《咏怀古迹》诗云:“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作者在此用杜甫诗意,说明在琵琶声中流露出对屈辱求和的无穷遗恨与悲愤,以此暗示南宋与金人议和也将遗恨千古。“谩暗涩”句,是叹息如今和议已成定局,虽有宝剑也不能用来杀敌,只是使它生铜花(即铜锈),放弃于尘土之中。暗涩,是形容宝剑上布满铜锈,逐渐失光彩,失去作用。这里运用比喻,以宝剑被弃比喻李纲等主战人物的受到朝廷罢斥压制。“唤取”两句,先以“谪仙”李白来比李纲,兼切李姓,这是对李纲的推崇。李纲自己也曾在《水调歌头》中说:“太白乃吾祖,逸气薄青云。”作者对他评论,即发表意见,面对和议已成定局的形势,爱国之士能否就此隐退苕溪(浙江吴兴一带),垂钓自遣而不问国事呢?结尾振起,指出要凭浩荡长风,飞上九天,由此表示自己坚决不能消沉下去,而是怀着气冲云霄的壮志雄心,对李纲坚持主战、反对和议的主张表示最大的支持,这也就是写他作本词的旨意。
 
             ●虞美人·送胡邦衡待制
 
                 张元幹
 
  梦绕神州路。
 
  怅秋风,连营画角,故宫离黍。
 
  底事昆仑倾砥柱,九地黄流乱注?
 
  聚万落千村狐兔。
 
  天意从来高难问,况人情,老易悲难诉!
 
  更南浦,送君去。
 
  凉生岸柳催残暑。
 
  耿斜河、疏星淡月,断云微度。
 
  万里江山知何处?
 
  回首对床夜语。
 
  雁不到、书成谁与?
 
  目尽青天怀今古,肯儿曹恩怨相尔汝?
 
  举大白,听《金缕》。
 
               张元幹词作鉴赏
 
  在北宋灭亡,士大夫南渡的这个时期,慷慨悲壮的忧国忧民的词人们,名篇叠出;张芦川有《虞美人》之作,先以“曳杖危楼去”寄怀李纲,后以“梦绕神州路”送别胡铨,两词尤为悲愤痛苦,感人肺腑。高宗绍兴十二年(1142),因反对“和议”、请斩秦桧等三人而贬为福州签判的胡铨,再次遭遣,除名编管新州(今广东新兴),芦川作此词以相送。
 
  “梦绕神州路”,是说我辈灵魂都离不开未复的中原。“怅秋风”三句,写值此金秋在萧萧的风声之中,一方面号角之声连绵不断,似乎武备军容,十分雄武,而一方面想起故都汴州,已是禾黍稀疏,一片荒凉。此句将南宋局势,缩摄于尺幅之中。以下便由此发出强烈的质问之声,绝似屈原《天问》之风格。首问:“为何似昆仑天柱般的黄河中流之砥柱,竟然崩溃,以致浊流泛滥,使中原人民遭受痛苦,使九州之土全成沉陆?又因何使衣冠礼乐的文明乐土,变成狐兔盘踞横行的惨境!须知狐兔者,既实指人民流离失所,村落空墟,只剥野兽乱窜,又虚指每当国家不幸陷于敌手之时,必然”狐兔“横行,古今无异。
 
  郑所南所谓“地走人形兽,春开鬼面花”,让国破家亡之人而视之,此情此景便会产生共鸣,笔者亲历抗战时期华北沦陷的情景,故而被这情景深深感动。
 
  下用杜少陵句“天意高难问,人情老易悲”,言天高难问,人间又无知己,只得胡公者一人,同在福州,而今胡公又离然分别,悲可知矣!——上片一气写成,全为逼出“更南浦,送君去”两句,其苍劲有力,字字沉实,作掷地金石之响。
 
  过片便预想别后情景,饯别是在水畔,征帆既去,但不忍离去,伫立到江边以致柳枝随风吹飘起,产生一丝凉气。天上的星儿一眨一眨地出现。“耿斜河”三句,亦如孟襄阳、苏东坡,写“微云渡河汉”,写“疏星渡河汉”、“金波淡,玉绳低转”,为什么情调如此相似?而对于芦川,悲愤激昂之余,忽得此一二句,更显示出了深挚的感情。如以“闲笔”视之,即如知大嚼,而不晓细品,浅人难得深味矣。
 
  下言写此别之后,不知胡公流落之地,在何所,想像也感到困难,相距万里,想在一块儿共吐心事,如朋友、兄弟之故事,已经是不可能的!语云雁之南飞,不逾衡阳,而今新州距离衡阳几许?宾鸿不至,书信将凭谁寄付?不但问天之意直连上片,而且痛别之情古今所罕。用此方法关心国家、社会,纵怀今古,沉思宇宙人生;所关切者绝非个人命运得失穷达,又岂肯谈个人琐事。韩愈《听颖师弹琴》诗“昵昵儿女语,恩怨相尔汝”,是此句的依据。情怀既然这样,何以作词?所谓辞意俱尽,遂尔引杯长吸,且听笙歌。——以此豪迈之言借以打发心头之痛,作者用笔如夭矫之龙,不以陈言落套为比。
 
  凡填《虞美人》,上下片有两个仄起七字句,不得误以为与律句全同,“高难问”“怀今古”,难、今二字,皆须平声(与上三字连成四平声),方为协律。又两歇拍“送君去”“听金缕”,头一字必须去声,此为定格。然而明清以后,理解此者已少,合律者百无一二人。故此说明,以示学人。
 
              ●水调歌头·追和
 
                 张元幹
 
  举手钓鳌客,削迹种瓜侯。
 
  重来吴会,三伏行见五湖秋。
 
  耳畔风波摇荡,身外功名飘忽,何路射旄头?
 
  孤负男儿志,怅望故园愁。
 
  梦中原,挥老泪,遍南州。
 
  元龙湖海豪气,百尺卧高楼。
 
  短发霜粘两鬓,清夜盆倾一雨,喜听瓦鸣沟。
 
  犹有壮心在,付与百川流。
 
               张元幹词作鉴赏
 
  作者年轻时跟从李纲抗金,秦桧出任宰相后到处打击主战派,于是作者在绍兴年间送别胡铨及寄李纲词除名。此词标题作“追和”,即若干年后和他人词或自己的旧作。查《水调歌头·同徐师川泛舟中作》中一篇,其中有“底事中原尘涨,丧乱几时休”、“想元龙,犹高卧,百尺楼”及“莫道三伏热,便是五湖秋”等句,与此词句意相近,抑或是本词所和之篇。
 
  张元幹曾从徐俯(师川)学诗,徐俯也有相同题材的词,可惜已经遗失。徐俯因参与元符党人上书反对绍述,被遭贬,名上党人碑;高宗绍兴二年被召入都,赐进士出身。张元幹绍兴元年辞回福建,因此“同徐师川泛太湖舟中”所作是在建炎年间。而此“追和”之词,从“重来吴会”两句看,应是辞官南归大约二十年后的某一夏日,重游吴地所作。集中《登垂虹亭》诗有云:“一别三吴地,重来二十年”,可证。
 
  上片自写心境,构画出一个浪迹江湖的奇士形象,目的是写他豪放不羁的生活和心中的不平。首二句就奠定了全词格调。“举手钓鳌客,削迹种瓜侯”,皆以古人自比。钓鳌种瓜,本属隐居人的事,而皆有出典。
 
  《史记·萧相国世家》载秦时人召平为东陵侯,春亡后隐居长安东种瓜,世传“东陵瓜”。这里用指作者匿迹销声,学故侯归隐。而“钓鳌客”的意味就更多一些。赵德麟《侯鲭录》:“李白开元中谒宰相,封一版,上题曰‘海上钓鳌客李白’。相问曰:”先生临沧海钓巨鳌,以何物为钓线?‘白曰:“以风浪逸其情,乾坤纵其志。以虹霓为丝,明月为钩。’又曰:”何物为饵?‘曰:“以天下无义丈夫为饵’,时相悚然。”作者借用此典,则不单纯是为了隐逸,又把“以天下无义丈夫为饵”之意暗藏于其中。“重来吴会”两句,吴会即吴县,地近太湖,是重游故地:“三伏”“五湖秋”,拈用前词“莫道三伏热,便是五湖秋”字面,以点出时令,也不无上文“惟与渔椎为伴,回首得无忧”的那种互相倾轧的风气下暂得解脱的寓意。以下三句愤言国事,而自己功名未立,请缨无路。“耳畔风波摇荡”,谓所闻时局消息如彼:“身外功名飘忽”,谓自己所处地位如此。“耳畔”、“身外”,皆切合不管事、无职司的人的情境。南宋爱国人士追求的功名就是恢复中原,如岳飞《小重山》词说的“白首为功名”。
 
  “旄头”为胡星(见《史记·天官书》),古人以为旄头跳跃故胡兵大起。“何路射旄头”,即言抗金报国之无门,这就逼出后文:“孤负男儿志,怅望故园愁。”这里的“故园”,乃指失地:“男儿志”即“射旄头”之志。虽起首以放逸归隐为言,结句则全属报国无志之意。下片这里予以申发。
 
  过片写远望故国时百感交集的心情:“梦中原,挥老泪,遍南州。”“梦可原”是由“怅望故园愁”所致。
 
  “挥老泪”湿襟可以,但何能“遍南州”?这显然是夸张,是受风雨入梦的影响。此句大有后来陆游“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之慨。因在睡中,故不得“高卧”二字,联及平生志向,遂写出“元龙湖海豪气,百尺卧高楼”的壮语。借三国陈登事,以喻作者自己“豪气未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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