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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宋词鉴赏大辞典-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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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修这首咏蝴蝶词,既切合蝶的外形与内质,又不单单滞留蝶的本身,而是以拟人化手法,将蝶加以人格化,亦蝶亦人,借蝶咏人,通过何郎傅粉与韩寿偷香的故事,维妙维肖地把蝶与人的“天赋与轻狂”、“长是为花忙”的特点巧妙地绾合起来,将何郎、韩寿的禀赋一古脑儿倾注专以粉翅搧情、以恋花吮蜜为营生的浪蝶身上,把自然的动物性与社会的人性融合为一体,蝴蝶的形象中集中了风流浪子眠花卧柳、寻欢作乐的种种属性,蝶就成为活脱脱的轻狂男子的化身。反过来,作者又含蓄地讽刺了那些轻狂男子身上过多的动物属性。
 
                ●生查子
 
                 欧阳修
 
  含羞整翠鬟,得意频相顾。
 
  雁柱十三弦,一一春莺语。
 
  娇云容易飞,梦断知何处?
 
  深院锁黄昏,阵阵芭蕉雨。
 
               欧阳修词作鉴赏
 
  此词以男子的口吻,写一女子弹筝的情景,并其中渗入爱情与离愁。
 
  上片描写从前女子与情郎相聚时弹筝的情景。
 
  起首一句好似一个特写镜头,先画出这位女子的娇容美态。此时她仿佛坐筝前,旁边站着一位英俊少年。弹筝之前,她娇羞怯怯,理了理头发。“整翠鬟”三字把她内心深处一股难名状的激动感情恰当地反映出来。下面“得意频相顾”一句,是写这女子弹筝弹到高潮,她的感情已和筝声溶为一片,忘记了方才的羞怯,不时地回眸一顾,看看身旁的少年。这是用白描的手法表现演奏者与欣赏者的感情交流。
 
  “雁柱”二句具体地描写筝声。唐宋时筝有十三弦,每弦用一柱支撑,斜列如雁行,故称“雁柱”“一一春莺语”,系以莺语拟筝声。白居易《琵琶行》云:“间关莺语花底滑。”韦庄《菩萨蛮》云:“琵琶金翠羽,弦上黄莺语。”似为此句所本。前一句以“雁行”比筝柱,这一句以“莺语”状筝声,无论视觉和听觉上都给人以美感。而“十三”、“一一”两组数字,又使人觉得女子的十指一一按动筝弦,轻拢慢撚,很有节奏。随着十指的滑动,弦上发出悦耳的曲调。这里,词人着一“语”字,又进一步拟人化,好象这弦上发出的声音倾诉女子的心曲。
 
  下片写而今两情隔绝,凄苦难禁。“娇云”二句,语本宋玉《高唐赋》,暗示他们弹筝之后曾有一段幽会。然而好景不长,他们很快分离了。着以“容易”二字,说明他们的分离是那样的轻易、那样的迅速,其中充满了懊恼与怅恨,也充满了怜惜与怀念之情。“梦断知何处”,表明他们的欢会象阳台一梦;然而鸳魂缥缈,旧梦依稀,一觉醒来,仍被冷冷清清的氛围所笼罩。
 
  结尾二句,写男子深院独处,黄昏时刻,谛听着窗外的雨声。阵阵急雨,敲打芭蕉,这是男子回忆中产生的错觉,也是他迫促烦躁心情的写照,同时又表现了孤栖时刻幽寂凄清的况味。雨声即为筝声,这样的筝声,最易触动愁绪。
 
  这首词巧妙地运用了哀乐对比。上片充满了欢乐的气氛、明快的节奏;下片则情深调苦,表现了孤单寂寞的悲哀。以乐景反跌哀情,故哀情更为动人。词中正面描写弹筝的女子,而以英俊少年作侧面的陪衬;上片中写这男子隐约场,下片中则写女子回忆中出现,虚实相间,错综叙写,词中的感情就不会变得单调。作者善于运用比喻,如以“雁行”比筝柱,以“莺语”拟筝声,以“娇云”状远去的弹筝女子,以雨打芭蕉喻筝中的哀音,或明比,或暗喻,都增加了词的形象性和感染力。
 
                ●生查子
 
                 欧阳修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
 
  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
 
               欧阳修词作鉴赏
 
  这首词与唐朝诗人崔护的名作《题都城南庄》(“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只今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有异曲同工之妙。词中描写了作者昔日一段缠绵悱恻、难以忘怀的爱情,抒发了旧日恋情破灭后的失落感与孤独感。
 
  上片写去年元夜情事。头两句写元霄之夜的繁华热闹,为下文情人的出场渲染出一种柔情的氛围。后两句情景交融,写出了恋人月光柳影下两情依依、情话绵绵的景象,制造出朦胧清幽、婉约柔美的意境。
 
  下片写今年元夜相思之苦。“月与灯依旧”与“不见去年人”相对照,引出“泪满春衫袖”这一旧情难续的沉重哀伤,表达出词人对昔日恋人的一往情深。
 
  此词既写出了伊人的美丽和当日相恋的温馨甜蜜,又写出了今日伊人不见的怅惘和忧伤。写法上,它采用了去年与今年的对比性手法,使得今昔情景之间形成哀乐迥异的鲜明对比,从而有效地表达了词人所欲吐露的爱情遭遇上的伤感、苦痛体验。这种文义并列的分片结构,形成回旋咏叹的重叠,读来一咏三叹,令人感慨。
 
                ●渔家傲
 
                 欧阳修
 
  花底忽闻敲两桨,逡巡女伴来寻访。
 
  酒盏旋将荷叶当。
 
  莲舟荡,时时盏里生红浪。
 
  花气酒香清厮酿,花腮酒面红相向。
 
  醉倚绿阴眠一饷,惊起望,船头搁沙滩上。
 
               欧阳修词作鉴赏
 
  此词以清新可爱而又富有生活情趣的语言,描写一群采莲姑娘荡舟采莲时喝酒逗乐的情景,塑造出活泼、大胆、清纯的水乡姑娘形象,给人以耳目一新的艺术享受。
 
  首句“花底忽闻敲两桨”,“闻”字、“敲”字,不写人而人自现,“桨”字不写舟而舟自,用“花底”二字映衬出了敲桨之人,是一种烘托的手法,着墨不多而蕴藉有味。第二句“逡巡女伴来寻访”,方才点明了人和人的性别。“逡巡”,顷刻,显示水乡女子荡舟技巧的熟练与急欲并船相见的心情,人物出场写得颇有声势。“酒盏”句,是对姑娘们喝酒逗乐的描写,是一个倒装句,即“旋将荷叶当酒盏”的意思,倒文是为了协调平仄和押韵。这个“旋”二字,与上面的“忽”字、“逡巡”二字,汇成一连串快速的行动节奏,表现了姑娘们青春活泼、动作麻利的情态,惹人喜爱。
 
  “酒盏”句写荷叶作杯。据说是把荷叶连茎摘下,叶心凹处,用针刺破,一手捧荷叶注酒凹处以当酒杯,于茎端吸饮之。隋殷英童《采莲曲》云“荷叶捧成杯”,唐戴叔伦《南野》云“酒吸荷杯绿”,白居易《酒熟忆皇甫十》云“寂寞荷叶杯”等,都是指此。荷香万柄、轻舟荡漾中间,几个天真烂漫的姑娘,用荷叶作杯,大家争着吮吸荷杯中的醇酒,好一幅生动而富有乡士气息的女儿行乐图!接着轻荡莲舟,碧水微波,而荷杯中的酒,也微微摇动起来,映入了荷花的红脸,也映入了姑娘们腮边的酒红,一似红浪时生。
 
  下片第一、二二句“花气酒香清厮酿,花腮酒面红相向”,是从花、酒与人三方面作交错描述。花的清香和酒的清香相互混和,花的红晕和脸的红晕相互辉映。花也好,人也好,酒也好,都沉浸一片“香”与“红”之中了。这就把热闹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然而第三句“醉倚绿阴眠一饷”笔锋一转,热闹转为静止。又拈出一个“绿阴”的“绿”字来,使人视觉和听觉上产生一种强烈的色彩和音响的对比,从而构成了非凡的美感。下面两句笔锋又作一层转折,从“眠”到“醒”;由“静”再到“动”,用“惊起”二字作为转折的纽带。特别是这个“惊”字,则又是过渡到下文的纽带。姑娘们喝醉了酒,荷叶的绿阴中睡着了,而船因无人打桨随风飘流起来,结果沙滩上搁浅了。“惊起”是言醒来看到了这个令人尴尬的场面,这样既坐实一个“醉”字,又暗藏一个“醒”字。
 
  这首词妙起、承、转、合脉络清晰;更妙其风格清新、言语含蓄而又设境秾艳,词风健康明朗、生动活泼,是少有的佳作。
 
                ●蝶恋花
 
                 欧阳修
 
  越女采莲秋水畔。
 
  窄袖轻罗,暗露双金钏。
 
  照影摘花花似面。
 
  芳心只共丝争乱。
 
  鸂鶒滩头风浪晚。
 
  露重烟轻,不见来时伴。
 
  隐隐歌声归棹远。
 
  离愁引著江南岸。
 
               欧阳修词作鉴赏
 
  此词以通俗的语言、鲜明的形象、明快的节奏,曲折深婉地表现了越女采莲的动人情景。
 
  起首三句即点明人物身份和活动环境,仿佛令人看到一群少女美丽的荷塘里,用灵巧的双手采撷莲花。她们的衣着颇与文献记载相符——据马端临《文献通考》卷一四六《乐考》云:宋时教坊有采莲舞队,舞女们均“衣红罗生色绰子(套衫),系晕裙,戴云鬟髻,乘彩船,执莲花”。这里词人只是抓住舞女服饰的一部分,便把她们的绰约丰姿、婀娜舞态勾勒出来,笔法至为简练。“暗露双金钏”一句写得更好,富有一种含蓄的美、朦胧的美。玉腕上的金钏时隐时露,闪闪烁烁,便有一种妙不可言的美感,若是完全显露出来,即毫无意味了。以下两句分别写采莲姑娘的动作和表情,明白晓畅的语言中蕴藏着美好的形象和美好的感情,语浅意深,以俗为雅。以荷花比女子,唐宋词中屡见不鲜。李珣《临江山》云:“强整娇姿临宝镜,小池一朵芙蓉。”陈师道《菩萨蛮》云:“玉腕枕香腮,荷花藕上开。”但它们都离开了荷塘的特定环境,没有具体的形象作为陪衬,而且格调不高。这里的“照影摘花花似面”,俗中见雅,形象逼真。它的精神实质是较高雅的,可以娱悦和陶冶人们的性情。就意义来讲,这句话写的是采莲女子先是临水照影,接着伸手采莲,然后感到花如人面,不忍去摘。由于层次多,动作性也很强,故很容易揭示人物的内感情。“芳心只共丝争乱”一句,便是表现人物的内心矛盾。芳心,是形容姑娘们美好的心灵。“丝”字指采摘莲花拗断莲梗时从断口中拉出来的丝,即温庭筠《达摩支曲》所云“拗莲作寸丝难绝”的丝。随事生发,信手拈来,以此丝之乱拟彼心之乱,构想绝妙。
 
  下片场面渐渐变得紧张。天晚了,起风了,荷塘上涌起阵阵波涛。采莲船风浪中颠簸、挣扎,有的竟被风浪冲散,似乎只剩下一个采莲姑娘。“鸂鶒滩头风浪晚”七个字渲染出一种紧张气氛。鸂鶒是一种类似鸳鸯的水鸟,而色多紫,性喜水上偶游,故又称紫鸳鸯。接着词笔转而写采莲姑娘寻找失散的伙伴。“露重烟轻”,是具体地描绘暮色。此时天幕渐渐暗下来,暮色苍茫,能见度极低,也许失散的伙伴相去不远,但采莲姑娘却找不到她们。其焦急之情,仓皇之状,令人可以想见。
 
  结尾之前,词情有一个跳跃,上面说姑娘寻找伙伴,但到底找到了没有,词人未作具体交代。根据“隐隐歌声归棹远”一句来看,她们已快乐地回家,当然是找到了;而“离愁引著江南岸”,则似若有所失,又象是没有找到。境界迷离惝恍,启人遐想,曲终而味永,正是这首词的妙处。
 
                ●玉楼春
 
                 欧阳修
 
  洛阳正值芳菲节,秾艳清香相间发。
 
  游丝有意苦相萦,垂柳无端争赠别。
 
  杏花红处青山缺,山畔行人山下歇。
 
  今宵谁肯远相随,唯有寂寥孤馆月。
 
               欧阳修词作鉴赏
 
  欧阳修的这首《玉楼春》是离别词,写得既深婉又层深,既含蓄又充满激情,堪称言尽而意永的佳作。
 
  用“洛阳正值芳菲节”开头,一下子就把读者带进了离人所的满城春色的地方。但作者并不满足于此,他又用“秾艳清香相间发”来进一步渲染“芳菲节”,使洛阳的春色变得更为具体可感。“秾艳”一句不仅使人想见花木繁盛、姹紫嫣红的景象,而且还使人仿佛感受到了阵阵春风吹送过来的阵阵花香。接下去两句“游丝有意苦相萦,垂柳无端争赠别”既是写景,又已暗含眷恋送别者的感情。“游丝”是蜘蛛所吐的丝,春天飘荡空中,随处可见。庾信的《春赋》就曾用“一丛香草足碍人,数尺游丝即横路”来点染春景。游丝和垂柳原是无情之物,但惜别者眼中,它们却仿佛变得有情了。这里作者用拟人化的手法,说游丝苦苦地缠绕着人不让离去,又埋怨杨柳怎么没来由地争着把人送走,即景抒情,把笔锋转入抒写别离。
 
  下片继续写旅途的春光和离愁,使人感到春色无边无际,愁思也无边无际,始终苦恼着离人。作者只写旅途一瞥,用富有特征的形象描绘产生以少胜多的艺术效果。
 
  “杏花红处青山缺,山畔行人山下歇”是全词传神之笔。上句描写旅途中的春山:只见山口处有红杏傍路而开,而红艳艳的杏花林遮住了一大片青山。下句写那位离人的活动:他绕山而行,群山连绵,路途遥远,他还没有到达目的地,中途停宿有杏花开放的驿舍里。这儿人烟稀少,和繁华的洛阳形成鲜明的对照。他感到寂寞,他夜不成眠,望月思人,终于迸发出了“今宵谁肯远相随,惟有寂寥孤馆月”的叹息,使作品所要抒发的感情喷薄而出。词至此戛然而止。
 
                ●玉楼春
 
                 欧阳修
 
  樽前拟把归期说,欲语春容先惨咽。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离歌且莫翻新阕,一曲能教肠寸结。
 
  直须看尽洛城花,始共春风容易别。
 
               欧阳修词作鉴赏
 
  这首词开端的“樽前拟把归期说,欲语春容先惨咽”两句,是对眼前情事的直接叙写,同时其遣辞造句的选择与结构之间,词中又显示出了一种独具的意境。“樽前”,原该是何等欢乐的场合,“春容”又该是何等美丽的人物,而“樽前”所要述说的却是指向离别的“归期”,于是“樽前”的欢乐与“春容”的美丽,乃一变而为伤心的“惨咽”了。这种转变与对比之中,隐然见出欧公对美好事物之爱赏与对人世无常之悲慨二种情绪以及两相对比之中所形成的一种张力。
 
  “归期说”之前,所用的乃是“拟把”两个字;而“春容”、“惨咽”之前,所用的则是“欲语”两个字。此词表面虽似乎是重复,然而其间却实含有两个不同的层次,“拟把”仍只是心中之想,而“欲语”则已是张口欲言之际。二句连言,反而更可见出对于指向离别的“归期”,有多少不忍念及和不忍道出的宛转的深情。
 
  至于下面二句“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是对眼前情事的一种理念上的反省和思考,而如此也就把对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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