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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0章

宋词鉴赏大辞典-第2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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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的一切,欢欢喜喜,均为客居他乡者的耳闻目睹,其人心境之孤寂愁苦,自在不言中了。周围的热闹与欢乐更加反衬出作者的寂寞和哀伤,而且使这份寂寞的哀伤更让人难以承受。这位客居、有家难归的人,失去了与亲人团圆之乐,真是“花无人戴,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无名氏《青玉案》)啊。
 
  上片渲染了浓厚的节日气氛,不能不唤起下片对温馨家庭生活的回忆。陈洵评此词云:“前阕极写人家守岁之乐,全为换头三句追摄远神。”(《海绡说词》)
 
  换头云:“旧尊俎,玉纤曾擘黄柑,柔香系幽素。”尊俎:古代盛酒肉的器皿,借指宴席。词人仿佛回到了昔日除夕之夜的家宴上,美人用纤纤玉手为自己破开黄橙,那幽香似乎还萦绕在周围。回忆及此,当然别是一番滋味。上片以景之可喜反衬处境之可悲,人之欢乐反衬己之愁苦,此处又以昔之温馨反衬今之凄苦。
 
  对往事的追忆、神往,终于走进了梦境。而相隔既久,山水迢递,过去的美好回忆,连梦中也难以追寻了:“归梦湖边,还迷境中路。”湖水如镜,梦影朦胧,难觅归路。往事散如轻烟,徒增无穷怅惘而已。
 
  往事如烟,而今,与谁相对呢?“可怜千点吴霜,寒销不尽,又相对、落梅如雨。”吴霜,用李贺《还自会稽歌》字面:“吴霜点归鬓。”如今是春风吹融了冰雪,可是永远不能销去飞上鬓角的寒霜,已经够可悲的了;更何况,落梅如雨,斑斑白发与点点白梅相对,这岂不令人凄绝!杜甫咏梅诗意:“江边一树垂垂发,朝夕催人自白头。”与此词意趣相一致。
 
  梦窗此词委曲含蓄,欲藏还露,颇得清真风神,而其抒情笔触又了然可寻。吴梅论梦窗词云:“貌观之,雕缋满眼,而实有灵气行乎其间。细心吟绎,觉味美于方回,引人入胜,既不病其晦涩,亦不见其堆垛。”(《词学通论》)自是研讨有得之言。真情实感是艺术的生命。有真情流贯其间,则无论表现为何种形式与风格,都有其动人之处。此词后半,愈来愈奇。
 
  “归梦湖边,还迷镜中路”,意境的幽深冷峭,词中少见,唯白石名句“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踏莎行》),可与比照。歇拍处,情意的痛切,设想的妙巧,堪与东坡咏榴花词“若待得君来向此,花前对酒不忍触。共粉泪、两簌簌(《虞美人》)前后相映生辉。
 
              ●澡兰香·淮安重午
 
                 吴文英
 
  盘丝系腕,巧篆垂簪,玉隐绀纱睡觉。
 
  银瓶露井,彩箑云窗,往事少年依约。
 
  为当时曾写榴裙,伤心红绡褪萼。
 
  黍梦光阴,渐老汀洲烟。
 
  莫唱江南古调,怨抑难招,楚江沉魄。
 
  薰风燕乳,暗雨梅黄,午镜澡兰帘幕。
 
  念秦楼也拟人归,应剪菖蒲自酌。
 
  但怅望、一缕新蟾,随人天角。
 
               吴文英词作鉴赏
 
  这首词,从内容来看是怀念作者的一位能歌善舞的姬妾。此时他客居淮安(今属江苏),正值端午佳节,不免思念家中的亲人,于是写了这首词。
 
  词写于端午节,所以词中以端午的天气、习俗作为线索贯穿所叙之事和所抒之情。
 
  “盘丝系腕,巧篆垂簪,玉隐绀纱睡觉。”“盘丝”指盘旋的五色丝。端午节古人有以五色丝绕臂的风俗,认为如此可以驱鬼祛邪。梦窗词爱写美人的一部分,如手腕、足。端午节系着五色丝的玉腕的意象更是经常在梦窗词中出现。“巧篆”指书写了咒语或符篆的小笺,将它戴在自己的发簪上,古人认为端午佩带符篆可以避兵气。“绀纱”指天青色的纱帐,此物也正当时令。三句均为倒装句,从追忆往昔写起:过去每逢端午佳节这位冰肌玉肤的人儿总要早早推帐揽衣而起,准备好应节的饰物,打扮停当,欢度佳节。这里颠倒叙述次序,意在强调题面之“重午”。
 
  “银瓶露井,彩箑云窗,往事少年依约。”“银瓶”本指酒皿,这里借代宴饮,“露井”本指没有覆盖的井,这里泛指花前树下。“彩箑”,彩扇,歌儿舞女所持,这里指代歌舞。“云窗”指镂刻精美的花窗。“银瓶”三句连用四个有色彩感的美丽事物,极精当地描绘出昔日的欢会,或在花前树下,或在华堂之中,环境固然美好,人亦年轻风流。“为当时曾写榴裙,伤心红绡褪萼。”“写裙”用《宋书。羊欣传》典。书法家王献之到羊欣家,羊著新绢裙午睡,献之在裙上书写数幅而去。这故事反映出南朝士人洒脱的性格,词人用来表现他和姬人的爱情生活。词人见窗外榴花将谢,由榴花想到石榴裙,于是自然忆起在姬人裙上书写的韵事。石榴花谢,人分两地,乐事难再,不由得让人伤感。“黍梦光阴,渐老汀州烟”。“黍梦”指黄粱梦,典出唐沈既济的传奇小说《枕中记》。这里形容光阴似箭,“烟”形容嫩蒲的细弱,蒲草也是时令植物。
 
  此二句言时光易逝,盛衰无常,连烟都要变老,何况石榴花呢?因此,从景物的衰败中以见人事的变迁,但上片结句占明的“渐老汀洲烟”却是当令景象,风景不殊,更使人感慨人事全非。
 
  “莫唱江南古调,怨抑难招,楚江沉魄。”这句自然联想到了和端午节有关的典故。端午节是纪念屈原的,后逢此节日便唱为他招魂的歌曲。上片作者已沉浸在青春易逝的哀伤中,所以不忍再听招魂之曲。
 
  “薰风燕乳,暗雨梅黄,午镜澡兰帘幕。”前两句以景物烘托时令。燕子春末夏初生雏,五月梅子黄,梅熟时雨曰黄梅雨。此非必当时实见。“午镜”也是当令物品。在端午日按习俗要高悬石炼镜。说是有驱鬼避邪的作用。“澡兰”,古代风俗,端午节人们要用兰汤洗浴。
 
  作者看到家家帘幕低垂而引起午镜澡兰的联想,他想自己所思念的人这时也正在洗浴吧。此句又转回到端午,引出下两句:“念秦楼也拟人归,应剪菖蒲自酌。”这二句写思念之深,不禁设想姬人也在思念自己,她一边独酌,一边盘算着我,何时才能归来,这真是一幅逼真的思妇图。“但怅望一缕新蟾,随人天角。”“新蟾”指新月,照应端午,“天角”,天涯海角,指淮安,当时已是南宋北部边界。这二句说她的等待也是徒然。她只能同我一样望着天边的新月,苦苦相思吧!结句用共望新月表达了词人无穷无尽的思念之情。
 
  这首词在铺写展开过程中打乱了时间、空间的顺序,正是因为这种时空交错,使人眼花缭乱,张炎评吴词“碎拆下来,不成片断”,有一定道理。但细细吟思,就会发现这些片断仍然有迹可寻。
 
  画面围绕着端午节的风物、景色、风俗组合在一起,似断实续。在风格上也体现了吴词绵密缜丽的特点,词中多意象而少动作,好象它们中间缺少必要的钩连。并爱用丽字和典故,显得意深而词奥。但当读者抓住了词人感情的脉络和吴词在结构上的特点的话,还是可以读懂的。
 
                ●风入松
 
                 吴文英
 
  听风听雨过清明,愁草瘗花铭。
 
  楼前绿暗分携路,一丝柳,一寸柔情。
 
  料峭春寒中酒,交加晓梦啼莺。
 
  西园日日扫林亭,依旧赏新晴。
 
  黄蜂频扑秋千索,有当时、纤手香凝。
 
  惆怅双鸳不到,幽阶一夜生。
 
               吴文英词作鉴赏
 
  这是西园怀人之作。西园在吴地,是梦窗和情人的寓所,二人亦在此分手,所以西园诚是悲欢交织之地。梦窗在此中常提到此地,可见此地实乃梦萦魂绕之地。
 
  这是一首伤春之作。
 
  词的上片情景交融,意境有独到之处。前二句是伤春,三、四两句写伤别,五、六两句则是伤春与伤别的交融,形象丰满,意蕴深邃。“听风听雨过清明”,起句貌似简单,不象梦窗绵丽的风格,但用意颇深。不仅点出时间,而且勾勒出内心细腻的情愫。
 
  寒食、清明凄冷的禁烟时节,连续刮风下雨,意境凄凉。风雨不写“见”而写“听”,意思是白天对风雨中落花,不忍见,但不能不听到;晚上则为花无眠、以听风听雨为常。首句四个字就写出了词人在清明节前后,听风听雨,愁风愁雨的惜花伤春情绪,不由让读者生凄神憾魄之感。“愁草瘗花铭”一句紧承首句而来,意密而情浓。落花满地,将它打扫成堆,予以埋葬,这是一层意思;葬花后而仍不安心,心想应该为它拟就一个瘗花铭,瘐信有《瘗花铭》,此借用之,这是二层意思;草萌时为花伤心,为花堕泪,愁绪横生,故曰“愁草”,这是三层意思。词人为花而悲,为春而伤,情波千叠,都凝炼在此五字中了。“楼前绿暗分携路,一丝柳,一寸柔情”,是写分别时的情景。梦窗和情人在柳丝飘荡的路上分手,自此柳成为其词中常出现的意象。古代有送别时折柳相送的风俗,是希望柳丝能够系住将要远行的人,所以说“一丝柳,一寸柔情”,可谓语浅意深。
 
  “料峭春寒中酒,交加晓梦啼莺”,伤春又伤别,无以排遣,只得借酒浇愁,希望醉后梦中能与情人相见。无奈春梦却被莺啼声惊醒。这是化用唐诗“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之意。上阙是愁风雨,惜年华,伤离别,意象集中精炼,而又感人至深,显出密中有疏的特色。
 
  下阙写清明已过,风雨已止,天气放晴了。阔别已久的情人,怎么能忘怀!按正常逻辑,因深念情人,故不忍再去平时二人一同游赏之处了,以免触景生悲,睹物思人。但梦窗却用进一层的写法,那就是照样(依旧)去游赏林亭。于是看到“黄蜂频扑秋千索”,仿佛佳人仍在。“黄蜂”二句是窗梦词中的名句,妙在不从正面写,而是侧面烘托,佳人的美好形象凸现出来。怀人之情至深,故即不能来,还是痴心望着她来。“日日扫林亭”,就是虽毫无希望而仍望着她来。离别已久,秋千索上的香气未必能留,但仍写黄蜂的频扑,这不是在实写。陈洵说:“见秋千而思纤手,因蜂扑而念香凝,纯是痴望神理。”
 
  结句“双鸳不到”(双鸳是一双乡绣有鸳鸯的鞋子),明写其不再惆怅。“幽阶一夜苔生”,语意夸张。不怨伊人不来,而只说“苔生”,可见当时伊人常来此处时,阶上是不会生出青苔来的,现在人去已久,所以青苔滋生,但不说经时而说“一夜,”由此可见二人双栖之时,欢爱异常,仿佛如在昨日。这样的夸张,在事实上并非如此,而在情理上却是真实的。
 
                ●莺啼序
 
                 吴文英
 
  残寒正欺病酒,掩沈香绣户。
 
  燕来晚、飞入西城,似说春事迟暮。
 
  画船载、清明过,晴烟冉冉吴宫树。
 
  念羁情、游荡随风,化为轻絮。
 
  十载西湖,傍柳系马,趁娇尘软雾。
 
  溯红渐、招入仙溪,锦儿偷寄幽素。
 
  倚银屏、春宽梦窄,溯红湿、歌纨金缕。
 
  暝堤空,轻把斜阳,总还鸥鹭。
 
  幽兰旋老,杜若还生,水乡尚寄旅。
 
  别后访、六桥无信,事往花委,瘗玉埋香,几番风雨。
 
  长波妒盼,遥山羞黛,渔灯分影春江宿,记当时、短楫桃根渡。
 
  青楼仿佛,临分败壁题诗,泪墨惨淡尘土。
 
  危亭望极,草色天涯,叹鬓侵半苧。暗点检:离痕欢唾,尚染鲛绡,亸凤迷归,破鸾慵舞。
 
  殷勤待写,书中长恨,蓝霞辽海沈过雁,漫相思、弹入哀筝柱。
 
  伤心千里江南,怨曲重招,断魂在否?
 
               吴文英词作鉴赏
 
  《莺啼序》是词中最长的调子,全词有240个字,概为梦窗首创,显示出他的卓绝才力,具有独特的价值。这首词集中地表现了梦窗的伤春伤别之情,在结构上也体现出其词时空交错的显著特点。夏承焘说:“集中怀人诸作,其时夏秋,其地苏州者,殆皆忆遗苏州遣妾,其时春,其地杭者,则悼杭州亡妾。”我们且看作者的情丝如何在今与昔,苏与杭之间自由穿行。
 
  第一段,写现实,自己在爱妾死后,犹自在苏州伤春。语气舒缓,意境深长。词人将伤别放在伤春这一特定的情境中来写。时值春暮时节,残寒病酒,“天时人事日相催”(杜甫《小至》)。开头第一句,已将典型环境中典型情绪写出,并以此笼罩全篇,寓刚于柔。这时词人闭门不出,但燕子飞来唤我出游,好象说,春天已快过去了。于是“驾言出游,以写我忧”。词人在湖中看到岸上的烟柳,不禁羁思飞扬起来。羁情化为轻絮,随风飘荡,正如此时词人的思绪一样,似乎所起有因,但终不知归于何处。词的承接处大都在前段之末或后段之前,多数用领字或虚字作转换。吴文英的词,则往往用实句作承转,不大用领字。这就是所谓“潜气内转”,是词人与其他词人不同的地方。何谓“潜气”?就是人的内心深处日积月累而形成的潜意识,它具有深微幽隐而非表达出来不可的情感力量。少用领字,增加了理解上的难度。“潜气内转”,只要发现贯穿词中的情感线索,其义自现。耐人寻味正是梦窗词的独特价值之一。作者写到这里,其情愫就像轻絮一样随风游荡,随风展开;而下面三段所写内容,便都包含在此三句中了。
 
  第二段追溯杭州刻骨铭心的情事。从《渡江云·西湖清明》这首描写杭州情事的词可以知道时间是清明时分,地点是西湖,词人开始是骑马,后来“傍柳系马”,转入水路,通过婢女传书暗通情意。“倚银屏、春宽梦窄,断红湿、歌纨金缕”二句,是写初遇时悲喜交集之状。“春宽梦窄”是说春色无边而欢事无多:“断红湿、歌纨金缕”,意思是,因欢喜感激而泪湿歌扇与金缕衣。“瞑堤空,轻把斜阳,总还鸥鹭”三句,进一步写欢情,但含蓄不露,品格自高。
 
  第三段写别后情事。“幽兰旋老”三句突接,跳接,因这里和上片结处,实际上,还有较大距离。此段先写暮春又至,自己依然客居水乡。这既与“十载西湖”相应,又唤起了伤春伤别之情。正是通过这种反复吟咏,将伤春伤别之情抒发得淋漓尽致。于是从别后重寻旧地时展开想象,回首初遇、临分等难以忘怀的种种情景。“别后访”四句是逆溯之笔,即一层层地倒叙上去。先是写“林花谢了春江”,然后写“瘗玉埋香”,暗示人也已随花而去,美人原本就常和花联系在一起,所以这句是风景和人事兼道。于是逆溯上去,追叙初遇。“长波妒盼”至“记当时短楫桃根渡”,这是倒装句,应该是:“记当时短楫桃根渡”,“长波妒盼,遥山羞黛,渔灯分影春江宿”。这几句是当时艳遇,伊人顾盼生情,多么艳丽,即使是潋滟的春波,也要妒忌她的眼色之美;苍翠的远山也羞比她的蛾眉,而自愧不如。因旧情难忘,所以在重访时又念此情。这几句相对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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