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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当代-2006年第6期-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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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死马当做活马医,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不知道?”马队长一拍桌子,“你在王子洗浴中心做了些什么?” 
  “什么也没做,就是洗澡。”我继续抵赖。 
  “没做?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吧?”马队长成竹在胸的样子,“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不知道会抓你来?告诉你吧,现在公安局的侦察手段先进得很。你那个小姐是叫英子吧?我们都知道呢,你和她怎么做的给了她多少钱我们也知道,你还说没嫖娼?!要不要我们通知国土局呀?” 
  我感到奇怪,公安局咋就那么清楚?他们不会是在洗浴中心装了摄像头吧?只怕是扛不住了。 
  另外一个也在旁边开导我,“你就说了算了,我们都已经查清了。别弄不好到时领导一发火还要通知你家里,到时你钱又罚了,丑又出了,家里也不好交差。” 
  其实他们不说家里我还准备承认的,一说家里我却不能说了。那事没办成功,阳痿,当男人的最后一点雄气都没了,我怎么能说?别人不能说,妻子更不能说了。宁可让别人知道我嫖娼也比别人知道我阳痿好。至于国土局,见鬼去吧,打一万个电话老子也不怕。 
  我横下一条心,死活不认账,说只洗澡没做别的事。他们软的硬的都来了,一会儿说知道小姐长什么样,一会儿说知道我给小姐给了多少钱,一会儿说要把小姐喊来跟我对质。我反正就是三个字,不开口。 
  我还真怕小姐来跟我对证呢,可他们不知为啥就是没这么做,陪我磨了一整夜,天都亮了。 
  我要屙尿了。他们让我去厕所。出去的时候我看见旁边办公室里竟然坐着那个穿米黄色夹克的年轻人!狗日的,这个警察活得真潇洒,晚上嫖娼了家都没回,直接来上班了!可这边还要审我。 
  回头进门的时候,我看见审我的办公室门上竟然贴着监察室的牌子! 
  我就想不明白了,对马队长说:“我又不是你们的警察,你们监察室凭什么审我?你们自己的人也有到那里玩的,怎么不去查呀?欺负老百姓是不是?” 
  马队长不讲监察室的事,只说:“谁到那里去玩我们没查?” 
  我自以为占了上风,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是不是查?就是隔壁那个穿米黄色夹克的!”我昨天晚上就看不惯那小子了,哪知道他竟是警察,守在那里抓我呢。整不着他我也要倒打一耙,我心想。 
  陪着审的那个刚说“他不是……”,还没说完,马队长压住了他,“大张,你到旁边去看看,有没有他说的那个人?” 
  一会儿那个叫大张的回来了,对我说:“你眼花了吧,隔壁也是我们的办公室呢,没人呀!” 
  我跑出来去看,果然没见着那个人。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让我碰上了。 
  马队长说:“你和袁涛袁队长是朋友吧,我给他打个电话,要他来看你。”不到五分钟,袁涛就来了,敢情他们早就商量好了,等着我呢。 
  袁涛这小子进门就跟姓马的称兄道弟,说我是他兄弟,要马主任卖他一个人情,放了算了。 
  马队长说:“行,看在袁队长的面子上,事情不再深究,交两百块钱罚款算了。” 
  我不想交,刚想说话,袁涛却一口应下了:“我这兄弟以前是当官的呢,两百元不在话下,搞两百块钱赞助吧,说罚款不好听。” 
  那个叫大张的开了两百元赞助票给我,我心里有气,接过来撕了。狗日的袁涛卖了一个空人情,害得我手头的两百块钱也让人弄走了。 
  袁涛看出我的不快,“兄弟,这叫不打不相识呢?马主任是一个豪爽义气的人。这样吧,中午我做东,一为你压惊,二谢马主任够朋友!行不行?” 
  袁涛这么说我不好再说什么了,再说罚了我两百块吃他一顿也值。 
  我注意到袁涛叫的是马主任而不是马队长。 
   
  4 
   
  吃中饭的时候,就只到了我们四个人。 
  袁涛站出来说:“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局监察室的一把手马主任,这位是监察室的大张。这位是我朋友,原来在企业做过科长的,现在自己做生意,姓伍,你们叫他伍哥吧。” 
  马主任和大张就都叫我伍哥,一一跟我握手。 
  我说:“他先不是马队长吗?怎么变成马主任了?监察室也到外面抓人吗?” 
  袁涛说:“不提了不提了,喝酒。公安局里面的事你搞不明白。” 
  马主任笑我,“伍哥是条硬汉子呢,比刘胡兰还刘胡兰,我整了大半夜,结果就陪他刷了一夜的牙。” 
  大张也拿我开涮,“伍哥真是混得开,说是国土局的呢,帮小姐耕田了小费都只给一半,有派!跟袁队你学的吧?一个合格侦察员!是你的线人吧?” 
  袁涛说:“哪里,伍哥是做过大事的人呢,怎么会给我当线人。” 
  我问:“线人是做什么的?” 
  大张说:“就是你看到别人赌博嫖娼就打电话给我们,我们抓到了按比例给你分钱,电视里都有的。” 
  我说:“电视里像是缉毒案、杀人案里卧底的才叫线人呢?” 
  大张说:“伍哥,你这么混得开的一个人怎么就不能与时俱进呢?那是八九十年代拍的呢,现在二十一世纪了,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 
  我说:“落伍了,落伍了。我花钱还行,赚钱不行,不晓得还有这样的发财好路子,以后没饭吃的时候就来跟你们跑腿吧。” 
  饭局一会儿散了。分手的时候马主任递给我一张“警民联系卡”,说:“以后有信息可以打电话给我。” 
   
  5 
   
  我赢的四百多块钱全搞光了,洗浴中心去了二百三,公安局剁了两百,身上的钱没多没少,老婆自然是察觉不到了。 
  现在我主要在社区转,打打麻将,有时赢点小钱,也做一点转手小生意,补贴抽烟之用。家里还有一个女儿上小学二年级。这几年是啃老本,家里原来积的那点钱啃得只剩下三、四千块了。老婆也是印刷厂下岗的,帮一家超市看衣服,月薪是六百元。以前我当主任她是女工,我在她面前还能吆五喝六的。现在她比我多两百,人也就神气了。每月社区一发工资,老婆就要抽走三百,毫不留情。我一个大男人每月固定支出就是一百块钱,哪里说得起话做得起人,人也就渐渐蔫了,甚至那个事不行了我怀疑也是平常蔫出来的。人一没钱就全身上下都没气了。 
  我又在街上转了几天,没找到事做也没找到钱赚。 
   
  终于挨到发工资的时候了。 
  晚上回家老婆沾着唾沫把四百块钱数了两遍,抽出一张给我。我不好说什么,要吃要喝要养孩子呢,她也不容易。她是个心急的人,不像我这么没心没肺地耗着。 
  睡觉的时候她把我的手往她手上拉。我不知怎么一点兴趣也没有。她就用手去帮我弄,弄了一会还是没反应。她说你不是出了毛病吧,我们都好久没有那个了呢。我说没,就是人没精神,感觉有些累。她还是不死心,继续帮我。后来她突然说了一句:“要不我明天给你两百块吧,你还是我男人呢。” 
  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呕吐欲望,趴到床边呕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呕出来。她住了手去摸我的额头:“怕不是真生病了吧?我们家得不起大病,要不你明天到医院去查一查?” 
  我说:“没事的,天气干燥,只怕是咽喉发炎了。”她说:“那我明天从超市给你带几片咽炎片回来吧。”就转过身去睡了。 
  我一夜没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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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继续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走,希望哪一天能有机会垂青于我。 
  转不到希望了我又跑到路边的那些小茶馆里,与那些退休无聊的大爷、大妈和社会上几个闲逛的搓搓小麻。可能是我脑子比他们转得快一点,所以平时一般我都能赢几个小钱。但今天手特别背,留下抽烟的那一百块钱都输出去了。 
  茶馆都坐不成了。我出来继续在街上游,好在我是社区的,没人觉得我不正常。 
  我伸手到口袋里去摸烟。烟早没了,只摸出了马主任给我的那张“联系卡”。看到它我就来气,狗屁,宰了我二百元钱呢!我把那卡扔到了地上。 
  就在这时候,我看到一个老头子搂着一个女子的屁股,走进了社区一家小旅馆。看不到正面相,只从背影看到是一个老头儿,有点露顶。那女子穿一件吊带装,露出半个脊背,走路的时候屁股一扭一扭的,很生动。就是那老头子贴在屁股上的手我觉得有些不顺眼。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货,我有些气愤。老子这么年轻力壮的人抽烟的钱都没了,这个老头子却在这里开房风流快活! 
  我捡起那张丢到地上的联系卡,走到一边照上面的号码给马主任打了一个电话。 
  让警察整一整这个不把钱当回事的老东西吧,我躲在一边冷笑。 
  二十多分钟后我真的看见马主任带两个穿警服的来了。他们上了楼,不一会儿把那老头子和那女子拎上了车。我站在街对面一个店子里假装买槟榔,他们都没有注意到我。 
  这下有他受的了,我觉得找到了心里平衡,把那包槟榔抛向了天空。 
   
  下午大张给我打电话,“喂,伍哥吗?你在哪?来领信息费吧,五百块呢,要带两包黑王烟来哟!” 
  信息费?五百块?我有点迷糊了。我只是想整整那老头子一下呢,没想到还有钱得。五百块,比我现在一个月工资还要多!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先不知道钱的时候还没这种感觉,现在一想我得了五百元钱,会不会对不起那老头子呢? 
  管他呢。有钱不要是傻瓜,再说这钱是公安局要发给我的,我怕什么! 
  我到了大张他们办公室。大张叫我写了一张“今领到信息费伍佰元”的条子,把钱递给了我。我下楼给他买了两包黑色芙蓉王烟,三十五元一包,共花了七十元。 
  “行,伍哥够朋友,信息也蛮准的,以后长期合作哟。”我出来的时候马主任对我说。钱来得这么快,我当然想长期合作。 
   
  晚上回家时我买了一只酱板鸭和一些烧烤。老婆和女儿吃得特高兴。吃完了老婆起了怀疑,“咦,你哪里来的小钱柜?” 
  我撒谎说:“今天一个外地老板到我们社区考察买地,要我带他转了几圈,中午没吃饭,给了我三百元作生活费呢。”老婆“哦”了一声,又说:“那你交两百块吧,攒着给孩子读书呢,别乱花。”我递给她两张,跟她打了一个伏笔:“现在招商抓得紧,外地老板来考察的多,只怕今后还有这种机会呢。”老婆到底是老实人,“拿人家的次数多了不好吧?你是个干部呢,要注意自己的身份。还有,以后得了好处给社区的书记买包好烟,要不这样的事以后就轮不到你了。” 
  老婆、女儿开心我也开心。晚上老婆一动手,竟马上有了反应。老婆的反应也很热烈。钱它妈的真是好东西。 
  只怕那个老头子好久都热烈不起来了。 
   
  7 
   
  男人有两件事情容易上瘾。一是做那事,一是赚钱。 
  马主任让我尝到了甜头。这钱来得多轻松呀,一个电话就可以得几百块,比我在社区转一个月还要多。钱,钱,钱,我巴不得买台印刷机自己来印的时候,突然有了这个门路,哪有肯松手的。 
  我在社区大街小巷转得更勤了。不过现在不是去看那些居民住户的鸡鸭狗,眼睛只注意盯着那些旅社、发廊之类的,重点是守旅社,看有没有可疑的一对两对走进去还是走出来。此后我又给马主任打了几次电话,过后他都通知我去领信息费,有时二百,有时三百,最多的时候五百。一个多月算下来,我竟偷偷攒了一千多块! 
   
  袁涛给我打电话,说在茶座里等我喝午茶。 
  我说没时间,还在社区转呢,收物业费。 
  “伍哥,得了吧!”袁涛在电话那头大笑,“什么时候社区轮到你一个下岗工人去收物业费了?少扯鸡巴淡!现在傍到硬腿了不认我这个哥们了吧?转个卵,转,你给马主任他们转嫖客吧?” 
  话说到这份上我只好去了。 
  茶座里全是小包厢,大都是一男一女喝茶调情,要不就是打牌的,很少有像我们两个寡男人在包厢里喝茶的。 
  袁涛说:“你是领导阶级出身的人呢,真给马主任当起线人来了?” 
  我跟他苦笑,“我比不得你袁队长人民警察,我一个月四百块,还是政府给的恩惠,又要养老婆又要养孩子,想到外面花一下都没胆子呢。跟你讲实话,我三年多没唱歌跳舞没洗脚按摩,就那第一次还让你们捏了。你还说我是领导阶级,我那天站在桥头发了誓的,今后哪个再对我说工人阶级是领导阶级遭雷打的!” 
  “看把你急的,”袁涛笑我,“我又不跟你讲政治。” 
  “马主任他们给你多少比例?”袁涛问。 
  我说:“不知道,最多的时候五百,少的时候二百、三百。” 
  “那就是百分之十”,袁涛说,“马主任他们欺你的生呢,你跟我干吧,保你要多。” 
  我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你们马主任不是监察室主任吗?怎么又叫马队长呢?还有,监察室不是管警察的吗?怎么管到外面来了?” 
  “这你就不懂了。”袁涛神秘一笑,“公安局各个股室都有任务呢。我们治安大队有治安一、二中队,为了对外面方便,就把他们那些平时没有办案职责的单位编作治安三中队、四中队、五中队什么的,来哄外面的人,这么算他还是我手下的中队长呢!实际上马主任是监察室主任,二层骨干正职,比我还高。他们办案时用那些中队的公章和收据,对外都称队长。” 
  难怪大张管马主任叫马队长。 
  袁涛又说:“他们是综合股室,任务只保运转和工资福利,一个月人均五千块就有了,所以他们办案速度、能力、积极性都不怎么的。我们就不同了,治安大队是职能部门,除了保运转还要上交,我一个副大队长一个月就有一万块钱的任务,民警还要高。我们人多,办案速度也快,开的信息费也比他们高,百分之十五,你过来跟我干吧。” 
  我当然愿意跟他干,百分之十五,罚五千元我就可以得到七百五十元! 
  茶喝多了尿就特别多。我出去上厕所的时候见有一个包厢门打开了,桌上甩着一叠扑克,出来的两个人同我一齐上厕所。其中的一个说:“刚才这一把差点真把我当‘地主’斗断腿了,他出炸你的炸不出不行吗?又不会死人,你还炸个卵!害得我一下输了八百块。”另一个说:“拿在手里不出太明显了吧,还得悠着点才把他袋子里的几千块钱钓得出来呢。”“行,搞完了对半分。”他们两个商量完之后一前一后进包房去了。我看了看那个包房的名字,香茗居。 
  我回包房对袁涛讲:“旁边有人斗地主打合手,打得大,你搞不搞?” 
  袁涛问:“好大?” 
  “一把八百,我在厕所里听见的,还看到桌上有牌。” 
  “你小子才租了一间门面就想做起大生意来了。”袁涛说:“行!我们本来一般不到这里搞的,冲着你今天就露一手给你看看吧。你给我盯着,我现在就去带人。” 
  我在茶座里守着。袁涛他们一会儿就来了。 
  治安大队就是不一样。袁涛带了六个警服穿得整整齐齐的小伙子,他自己穿便服。 
  服务员把老板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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