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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警世通言-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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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鲜于同自吟了这八句诗,其志愈锐。怎奈时运不利,看看五十齐头,〃苏秦还是旧苏秦〃,不能匈改换头面。再过儿年,连小考都不利了。每到科学年分,第一个拦场告考的就是他,讨了多少人的厌贱。到天顺六年,鲜于同五十七岁,鬓发都苍然了,兀自挤在后生家队里,谈文讲艺,娓娓不倦。那些后生见了他,或以为怪物,望而避之;或以为笑具,就而戏之。这都不在话下。
  却说兴安县知县,姓蓟名遇时,表字顺之。浙江台州府仙居县人氏。少年科甲,声价甚高。喜的是谈文讲艺,商古论今。只是有件毛病;爱少贱老;不肯一视同仁。见了后生英俊,加意奖借;若是年长老成的,视为朽物,口呼〃先辈〃,甚有戏侮之怠。其年乡试届期,宗师行文,命县里录科。例知县将合县生员考试,弥封阅卷,自恃服力,从公品第,黑暗里拔了一个第一,心中十分得意,向众秀才面前夸奖道:〃本县拔得个首卷,其丈大有吴越中气脉,必然连捷,通县秀才,皆莫能及。〃众人拱手听命,却似汉皇筑坛拜将,正不知拜那一个有名的豪杰。比及拆号唱名,只见一人应声而出,从人丛中挤将上来,你道这人如何?
  矮又矮,脾又胖,须鬓黑白各一半,破儒中,欠时样,蓝衫补孔重重绽。你也瞧,我也看,着还冠带像胡判。不在夸,下在赞,〃先辈〃今朝说嘴惯。休羡他,莫自叹,少不得大家做老汉。不须营,不须于,序齿轮流做领案。
  那案首不是别人,正是那五十六岁的怪物、笑具,名叫鲜于同。合堂秀才哄然大笑;都道:〃鲜于'先辈',又起用了。连蒯公也自羞得满面通红,顿口无言。一时间看错文字,今日众人属目之地,如何番悔!忍着一肚子气,胡乱将试卷拆完。喜得除了第一名,此下一个个都是少年英俊,还有些咳中带喜。是日删公发放诸生事毕,回衙闷闷不悦,下在话下。
  却说鲜于同少年时本是个名士,因淹滞了数年,虽然志不曾灰,却也是:泽衅屈原吟独苦,洛阳季千面多惭。今日出其不意,考个案首,也自觉有些兴头。到学道考试,未必爱他文字;亏了县家案首;就搭上一名科举,喜孜孜去赴省试。众朋友都在下处看经书,温后场。只有鲜于同平昔饱学,终日在街坊上游玩。旁人看见,都猜道:〃这位老相公,不知是送儿子孙儿进场的?事外之人,好不悠闲自在!〃若晓得他是科举的秀才,少不得要笑他几声。
  日居月诸,忽然八月初七日:街坊上大吹大擂,迎试官进贡院。鲜于同观看之际,见兴安县蒯公,主征聘做《礼记》房考官。鲜于同自想,我与蒯公同经,他考过我案首,必然爱我的文字,今番遇合,十有八九。谁知蒯公心里不然,他又是一个见识道:〃我取个少年门生,他后路悠远,官也多做几年,房师也靠得着他。那些老师宿儒;取之无益。〃又道:〃我科考时不合昏了眼,错取了鲜于'先辈',在众人前老大没趣。今番再取中了他,却不又是一场笑话。我今阅卷,但是三场做得齐整的,多应是夙学之上,年纪长了,不要取他。只拣嫩嫩的口气,乱乱的文法,歪歪的四六,怯怯的策论,馈债的判语,那定是少年初学。虽然学问未充,养他一两科,年还不长,且脱了鲜于同这件干纪。〃算计已定,如法阅卷,取了几个不整下齐,略略有些笔资的,大圈大点,呈上主司。主司都批了〃中〃字。到八月廿八日,主司同各经房在至公堂上拆号填榜。《礼记》房首卷是桂林府兴安县学生,复姓鲜于,名同,习《礼记》,又是那五十六的怪物、笑具侥幸了。蒯公好生惊异。主司见蒯公有不乐之色,问其缘故。蒯公道:〃那鲜于同年纪已老,恐置之魁列,无以压服后生,情愿把一卷换他。〃主司指堂上匾额,道:〃此堂既名为'至公堂',岂可以老少而私爱惜乎?自古龙头属于老成,也好把天下读书人的志气鼓舞一番。遂不肯更换,判定厂第五名正魁,蒯公无可奈何。正是:
  饶君用尽千般力,命里安排动不得。
  本心拎取少年郎,依旧取将老怪物。
  蒯公立心不要中鲜于〃先辈〃,故此只拣不整齐的文字才中。那鲜于同是宿学之士,文字必然整齐,如何反投其机?原来鲜于同为八月初七日看了蒯公入帘,自旧遇合十有八九。回归寓中多吃了几杯生酒,坏了脾胃,破腹起来。勉强进场,一头想文字,一头腹泻,泻得一丝两气,草草完篇。二场三场,仍复如此,十分才学,不曾用得一分出来。自谓万无中式之理,谁知蒯公到不要整齐文字,以此竟占了个高魁,也是命里否极泰来,颠之倒之,自然凑巧。那兴安县刚刚只中他一个举人。当日鹿鸣宴罢,八同年序齿,他就居了第一。各房考官见了门生,俱各欢喜,惟蒯公闷闷不悦。鲜于同感砌公两番知遇之恩,愈加殷勤,蒯公愈加懒散。上京会试,只照常规,全无作兴加厚之意。明年鲜于同五十八岁,会试,又下第了。相见蒯公,蒯公更无别语,只劝他选了官罢。鲜子同做了四十十年秀才,不肯做贡生官,今日才中得一年乡试,怎肯就举人职,回家读书,愈觉有兴。每闻里中秀才会文,他就袖了纸墨笔砚,捱入会中同做。凭众人耍他,笑他,咳他,厌他,总不在意。做完了文字,将众人所作看了一遍,欣然而归,以此为常。
  光阴在再,不觉转眼三年,又当会试之期。鲜于同时年六十有一;年齿虽增;矍铄如日。在北京第二遍会试,在寓所得其一梦。梦见中了正魁;会试录上有名;下面却填做《诗经》,不是《礼记》。鲜于同本是个宿学之士,那一经不通?他功名心急;梦中之言;不由不信,就改了《诗经》应试。事有凑巧,物有偶然。蒯知县为官清正,行取到京,钦授礼科给事中之职。其年又进会试经房。蒯公不知鲜于同改经之事,心中想道:〃我两遍错了主意,取了那鲜于'先辈'做了首卷,今番会试,他年纪一发长了。若《礼记》房里又中了他,这才是终身之佑。我如今不要看《礼记》,改看了《诗经》卷子,那鲜于'先辈'中与不中,都不干我事。〃比及入帘阅卷;遂请看《诗经》五房卷。蒯公又想道:〃天下举子像鲜于'先辈'的,谅也非止一人,我不中鲜于同,又中了别的老儿,可不是'躲了雷公,遇了霹虏'!我晓得了,但凡老师宿儒,经旨必然十分透彻,后生家专工四书,经义必然不精。如今到不要取四经整齐,但是有些笔资的;不妨题旨影响;这定是少年之辈了。〃阅卷进呈,等到揭晓,《诗经》五房头卷,列在第十名正魁。拆号看时,却是桂林府兴安县学生;复姓鲜于;名同,习《诗经》,刚刚又是那六十一岁的怪物、笑具!气得蒯公目睁口呆,如槁木死灰模样!早知富贵生成定,悔却从前在用心。蒯公又想道:〃沦起世上同名性的尽多,只是桂林府兴安县却没有两个鲜于同,但他向来是《礼记》,不知何故又改了《诗经》,好生奇怪?〃候其来谒,叩其改经之故。鲜于同将梦中所见,说了一遍。蒯公叹息连声道:〃真命进士,真命进土。〃自此蒯公与鲜于同师生之谊;比前反觉厚了一分。殿试过了;鲜于同考在二甲头上,得选刑部主事。人道他晚年一第,又居冷局,替他气闷,他欣然自如。
  却说闭退时在札科衙门直言敢谏,因奏疏里面触突了大学士刘吉,被吉寻他罪过,下于诏狱。那时刑部官员,一个个奉承刘吉,欲将蒯公置之死地。却好天与其便,鲜于同在本部一力周旋看觑,所以蒯公不致吃亏。又替他纠合同年,在各衙门恳求方便,蒯公遂得从轻降处。蒯公自想道:〃'着意种花花不活,无心栽柳柳成阴。'若不中得这个老门生,今日性命也难保。〃乃往鲜于〃先辈〃寓所拜谢。鲜于同道:〃门生受恩师三番知遇,今日小小效劳,止可少答科举而已,天高地厚,未酬万一。〃当日师生二人欢饮而别。自此不论蒯公在家在任,每年必遣人问候,或一次或两次,虽俸金微薄,表情而已。
  光阴在蒋,鲜于同只在部中迁转,不觉六年,应升知府。京中重他才品,敬他老成,吏部立心要寻个好缺推他,鲜于同全不在意。偶然仙居具有信至,蒯公的公子蒯敬共与豪户查家争坟地疆界,唆骂了一场。查家走失了个小厮,赖蒯公子打死,将人命事告官。蒯敬共无力对理,一径逃往云南父亲任所去了。官府疑蒯公子逃匿,人命真情,差人雪片下来提人,家属也监了几个,蒯门惊惧。鲜于同查得台州正缺知府,乃央人讨这地方。吏部知台州原非美缺,既然自己情愿,有何不从,即将鲜于同推升台州府知府。鲜于同到任三日,查家已知新大守是蒯公门生,特讨此缺而来,替他解纷,必有偏向之情。先在衙门谣言放刁,鲜于同只推不闻。蒯家家属诉冤,鲜于同亦佯为不理。密差的当捕人访缉查家小厮,务在必获。约过两月有余,那小厮在杭州拿到,鲜于太守当堂审明,的系自逃,与蒯家无干。当将小厮责取查家领状。蒯氏家属,即行释放。炯会一日,亲往坟所踏看疆界。豪家见小厮已出,白知所讼理虚,恐结讼之日必然吃亏。一面央大分上到太守处说方便,,一面又央人到蒯家,情愿把坟界相让讲和。酬家事已得白,也不愿结冤家。鲜于太守准了和息,将查家薄加罚治,申详上司,两家莫不心服。正是:只愁堂上无明镜,下怕民间有鬼好。
  鲜于太守乃写书信一通,差人往云南府回覆房师蒯公,蒯公大喜,想道:〃'树荆棘得刺,树桃李得荫',若不曾中得这个老门生,今日身家也难保。〃遂写恳切谢启一通,遣儿子蒯敬共赉回,到府拜谢。鲜于同道:〃下官暮年淹蹇,为世所弃,受尊公老师三番知遇,得掇科目;常恐身先沟壑;大德不报。今日恩兄被诬,理当暴白。下官因风吹火,小效区区,止可少酬老师乡试提拔之德,尚欠情多多也!〃因为蒯公子经纪家事,劝他闭户读书,自此无话。
  鲜千同在台州做了三年知府,声名大振;升在徽宁道做兵宪;累升河南廉使,勤于官职。年至八旬,精力比少年兀自有余,推升了浙江巡抚。鲜于同想道:〃我六十一岁登第,且喜儒途淹蹇;仕途到顺溜;并不曾有风波。今官至抚台,恩荣极矣。一向清勤自矢,不负朝廷。今日急流勇退,理之当然。但受蒯公三番知遇之恩,报之未尽,此任正在房师地方,或可少效涓埃。〃乃择日起程赴任。一路迎送荣耀,自不必说。不一日,到了浙江省城。此时蒯公也历任做到大参地位,因病目不能理事,致政在家。闻得鲜于〃先辈〃又做本省开府,乃领了十二岁孙儿;亲到杭州谒见。蒯公虽是房师;到小于鲜于公二十余岁。今日蒯公致政在家,又有了目疾,尤锤可怜。鲜于公年已八旬,健如壮年,位至开府。可见发达不在于迟早,蒯公叹息了许多。正是:松柏何顿羡桃丰,请君点检岁寒枝。
  且说鲜于同到任以后,正拟遣人问候蒯公,闻说蒯参政到门,喜不自胜,倒展而迎,直请到私宅,以师生礼相见。蒯公唤十二岁孙儿:〃见了老公祖。〃鲜于公问:〃此位是老师何人?〃蒯公道:〃老夫受公祖活命之恩,大子昔日难中,又蒙昭雪,此恩直如覆载。今天幸福垦又照吾省。老夫衰病,不久于世,大子读书无成,只有此孙,名曰蒯悟,资性颇敏,特携来相托,求老公祖青目。〃鲜于公道:〃门生年齿;己非仕途人物,正为师恩酬报未尽,所以强颜而来。今日承老师以令孙相托,此乃门生报德之会也。鄙意欲留令孙在敝衙同小孙辈课业,未审老师放心否?〃蒯公道:〃若蒙老公祖教训,老夫死亦瞑目!〃遂留两个书童服事蒯悟在都抚衙内读书,蒯公自别去了。那蒯悟资性过人,文章日进。就是年之秋,学道按临,鲜于公力荐神童,进学补凛,依旧留在衙门中勤学。
  三年之后,学业已成。鲜于公道:〃此子可取科第,我亦可以报老师之恩矣。〃乃将俸银三百两赠与蒯悟为笔砚之资,亲送到台州仙居县,适值蒯公二日前一病身亡,鲜子公哭奠已毕。问:〃老师临终亦有何言?〃蒯敬共道:〃先父遗言,自己不幸少年登第,因而爱少贱老,偶尔暗中摸索,得了老公祖大人。后来许多年少的门生,贤愚不等,升沉下一,俱不得其气力,全亏了老公祖大人一人,始终看觑。我子孙世世不可怠慢老成之士!〃鲜于公呵呵大笑道:〃下官今日三报师恩,正要天下人晓得扶持了老成人也有用处,不可爱少而贱老也!〃说罢,作别回省,草上表章,告老致仕。得旨予告,驰驿还乡,优悠林下。每日训课儿孙之暇,同里中父者饮酒赋诗。后八年,长孙鲜于涵乡榜高魁,赴京会试,恰好仙居县蒯悟是年中举,也到京中。两人三世通家,又是少年同窗,并在一离读书。比及会试掏晓,同年迸士,两家互相称贺。
  鲜于同自五十六岁登科,六十一岁登甲,历仕二十三年,腰金衣紫,锡恩三代。告老回家,又看了孙儿科第、直活到九十六岁,整整的四十年晚运。至今浙江人肯读书,下到六七十岁还不丢手,往往有晚达者。后人有诗叹云:
  利名何必苦奔忙,迟早须臾在上苍。
  但学幡桃能结果,三千余岁未为长。
  第十九卷 崔衙内白鹞招妖
  (古本作《定山三怪》,又云《新罗白鹞》)
  早退春朝宠贵妃,谏章争敢傍丹择。
  蓬莱殿里迎薄驾,花尊楼前进荔枝。
  揭鼓未终聋鼓动,羽衣犹在战衣追。
  子孙翻作升平祸,不念先皇创业时。
  这首诗,题著唐时第七帝,溢法谓之玄宗。古老相传云:天上一座星,谓之玄星,又谓之金星,又谓之参星;又谓之长庚星;又谓之太白星,又谓之启明星。世人不识,叫做晓星。初上时,东方未明;天色将晓,那座星渐渐的暗将来。先明后暗,这个谓之玄。唐玄宗自姚崇、宋琼为相,米麦不过三四钱,千里不馈行粮。自从姚宋二相死,杨国忠、李林甫为相,教玄宗生出四件病来:
  内作色荒,外作禽荒,耽酒嗜音,峻字雕墙。
  玄宗最宠爱者,一个贵妃,叫做杨太真。那贵妃又背地里宠一个胡儿,姓安名禄山,腹重三百六十斤,坐绰飞燕,走及奔马,善舞胡旋,其疾如风。玄宗爱其骁健,因而得宠。禄山遂拜玄宗为父,贵妃为母,杨妃把这安禄山头发都剃了,擦一脸粉,画两道眉,打一个白鼻儿。用锦绣彩罗,做成栅褓,选粗壮宫蛾数人扛抬,绕那六宫行走。当时则是取笑,谁知浸润之间,太真与禄山为乱。一日,禄山正在太真宫中行乐。宫娥报道:〃驾到!〃禄山矫捷非常,逾墙逃去。贵妃伧惶出迎,冠发散乱;语言失度;错呼圣上为郎君。玄宗驾即时起,使六宫大使高力士、高珪送太真归第,使其省过。贵妃求见夭于不得,涕位出宫。
  却说玄宗自离了贵妃三日,食不甘味,卧不安席。高力士探知圣意,启奏道:〃贵妃昼寝困倦,言语失次,得罪万岁御前。今省过三日,想已知罪,万岁爷何不召之?〃玄宗命高珪往看妃于在家作何事。高珪奉旨到杨太师私第,见过了贵妃,回奏天子,言:〃娘娘容颜愁惨,梳沐俱废。一见奴婢,便问圣上安否,泪如而下。乃取妆台对镜,乎持并州剪刀,解散青丝,剪下一缕,用五彩绒绳结之,手自封记,托奴婢传语,送到御前。娘娘含泪而言:'妾一身所有,皆出皇上所赐。只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以此寄谢圣恩,愿勿忘七夕夜半之约。〃原来玄宗与贵妃七夕夜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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