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风阙-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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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他所见之人,无论熟识与否,只消一眼,他便能断言其人之命盘及生死,甚至能看透数世之前所发生的事。年龄尚幼时,童心未泯,总以为这种独特能力带给他新奇的趣味及同龄玩伴的欣羡及佩服,久而久之,一双双敬佩的眸光转变为惊恐惧怕,村里邻人开始在他身後指指点点,暗地里唤他一声「妖人」。
妖人——不属於妖,亦不算人,这就是别人看待他的唯一评价。
风裳衣等待著宇文琅琊眼中闪过厌恶或恐惧,一如他长年所承受的不堪眼光。
「然後?」宇文琅琊反问,眼神淡然似水。
「啊?还有什么然後?」他的童年已经够惨了耶。
「难不成你想说的就这些?」亏他还眼巴巴地希冀风裳衣会讲出什么赚人热泪、扣人心弦的悲喜剧,没想到是这般无趣的桥段。
「我……」风裳衣蓦然为自己说得不够精采而汗颜,深深觉得对不起唯一听众。
「再多说点?」宇文琅琊鼓励他。
「呃,我……没有了。」看著宇文琅琊露出他预料之外的失望神情,风裳衣好生内疚。「我刚刚说得很烂?」
「是挺烂的。你如果在最後一段多安排些惨绝人寰的凌虐情景可能会精采些。」
宇文琅琊给予良心建议,「最好是那条小蛇转而改咬小男孩,或是小男孩惨遭村人围殴——」
「我说的是真实的故事耶……」风裳衣可怜兮兮的皱著眉。虽然宇文弟弟没有表现出嫌恶,但也太漠不关心了吧?至少该为他流个两滴泪,安慰安慰他嘛,假哭也成呀。
「都过去了。」
风裳衣轻震,抬起眸,看著宇文琅琊吐露云淡风轻四个字的薄唇,听似无情无意,实则却是他一直一直一直在追寻的解脱。
都过去了。
多简单的一句话,而当初在咬牙熬过朋友、村人,甚至是至亲爹娘的复杂眼光中,他几乎要崩溃,几乎要弄瞎那双让他成为「妖人」的眼眸……
幸好他撑过来、幸好他没做傻事、幸好他遇上了宇文琅琊。
都过去了……真的,都过去了。
「宇文弟弟,你真好……」哀凄凄的吸鼻声寻求慰藉,赖在宇文琅琊温暖怀里不肯离开,贴得死紧。「你是头一个这么说的人……」呜……他要一辈子缠著宇文弟弟。
宇文琅琊难得善心大发,举起手想拍拍风裳衣颤抖的背。
唰——才抬起手臂,他的腰带竞飘然坠地,外褂领口滑开一大片。
「宇文弟弟……」风裳衣双臂环上他的颈项,双唇衔住他的下颚,脸上哪有什么泪痕?有的只是光辉璀璨的大大笑靥。
两人的身高真是完美组合,既不需谁低头,也用不著踮脚。
「不要动手打我,我只偷个小吻……」风裳衣就怕下一刻烙上脸颊的是谴责铁拳,唇瓣忙著品尝宇文琅琊的同时,咕哝地澄清。
宇文琅琊没有拒绝,双手握拳贴紧腿侧,神情僵硬得像根木头。
在某些方面,宇文弟弟可生嫩得很呢!风裳衣轻笑。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向白云道歉?」宇文琅琊生硬地蠕动唇舌发问。
「等等,我的嘴还没法子空闲下来……」他轻咬所触及的肌肤,忙碌不已。
「……还要多久?」
觑见宇文琅琊一副慷慨就义的忍受表情,风裳衣几乎失笑。
「看你的配合程度罗,你再多发问,恐怕得加长时间。」
他话甫说完,宇文琅琊竟抿起唇瓣,一脸巴不得他快快结束腻人甜吻的神情。
真伤人呵。
风裳衣挑开宇文琅琊的束发绳,鲸吞蚕食地逐步扩张势力范围,在唇舌所到之处烙下印记。
天翻地覆。风裳衣顺理成章地拥著宇文琅琊,搅和一床凌乱。
宇文琅琊浑身仍绷得死紧,怎么也无法放松。风裳衣双手滑向倔强抡起的拳头,温柔抚触,咯咯轻笑的偷腥唇办溜到宇文琅琊耳畔吹气挑逗。
「宇文弟弟,你剃胡的刀磨得特别锐利是不?」
「嗯?」
「你的皮肤好好哦,怎么磨蹭都软软滑滑的,半点扎人的胡碴子也感觉不到。」
风裳衣伸出舌,舔弄宇文琅琊脸上的寸寸光滑及赧然红霞。
闲暇的手开始尽责剥除宇文琅琊的衣服,而且畅行无阻——因为宇文琅琊正专心对抗意图越雷池的滑舌。
第一件外褂落地,第二件襦衫就棘手许多,也花费较长的时间,第三件袄袍只有简单一道小结系束,第四件、第五件……
宇文弟弟到底穿了多少碍眼衣物啊?!
风裳衣直接跳过繁琐剥衣举动,双手由多件衣衫下摆探向宇文琅琊腰际,温热炙烫的掌心震回宇文琅琊迷乱的神智。
「你在做什么?!」他揪出风裳衣得寸进尺的狼手,低头一瞧,大半的衣裳都不在原位,但也毋需遮掩——因为他里头还穿了件内袍和软甲,半丝春光也不透露。「这叫偷个小吻?!」
风裳衣咧嘴一笑,「嘴里忙,手上当然也不得闲嘛。」
宇文琅琊一件件套回衣物,整装完毕。
「宇文弟弟,你对我刚刚的努力不甚满意,是不?」风裳衣脑袋瓜枕在宇文琅琊背脊。
「什么意思?」宇文琅琊反问。
「你都没有反应——」风裳衣指控宇文琅琊漠视他的奋力热吻。
「我该有什么反应?」宇文琅琊虚心求教、不耻下问。
「男人该有的「反应」呀,我这么吻吻你、碰碰你,好歹也使出了浑身解数,你却「性趣缺缺」,让我一个人唱独角戏。」真不公平,好像他是陷得比较深的那方。
丰文琅琊没应声,梳理著被风裳衣弄乱的散发。
风裳衣凝视著宇文琅琊披散著青丝,单手一揽地全数拨过右肩胛,心头又是一阵悸动。
为什么他光看宇文弟弟收拢发丝的随手之举竟口乾舌燥?
方才让他尽情蹂躏及呵护的唇瓣红滟滟的,双颊的彤云仍未散去,略显迷蒙的丹凤眼,此时的宇文琅琊……好艳。
哎,他怎么会用这两字来形容一个男人?而且还是一个没有半点胭脂水粉味的男人?风裳衣暗暗敲了敲自己胡涂的脑袋,该不会是方才吻得太久,连脑袋都给吻傻了?
「干嘛一直看我?想瞧瞧我什么时候会遇上倒楣事?还是算算我几时归西?」
宇文琅琊出声调侃,既然风裳衣有此异能,难保能看穿他的未来或……过去!
会吗?他会看见吗?
「你看到了什么?」宇文琅琊探问,眉心不自觉轻皱。倘若风裳衣看到了他的过去……
「我什么也没看见。」总不能诚实说他正在用眼神剥宇文弟弟的衣服吧?风裳衣暗自吐舌。
宇文琅琊眸光再三检视,才缓缓道:「你现在嘴巴已空闲,可以说说找白云道歉的事了。」他拉开与风裳衣之间的距离,省得他又像牛皮糖黏了上来。
风裳衣见偷袭无望,乖乖坐起身。「关於这件事,得追溯到我头一回见到红豆开始……」
第八章听完那段关於白云与红豆的故事,宇文琅琊深深觉得——风裳衣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真是让人同情不起来!
什么叫祸从口出?风裳衣就是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而且是最死不足惜的那种!
有人会大刺刺地对新郎倌说「你的新婚娘子只能活到二十岁」吗?倘若只是句玩笑话也罢,大不了让人痛揍个两、三拳消气,偏偏风裳衣的乌鸦嘴又该死的神准——以别人娘子的生死来当玩笑,别说白云发火,就连他这个局外人都想教训风裳衣一顿。
「你活该被揍!」
这是宇文琅琊听完故事後唯一说的话,甚至连两人来到抛绣球招亲的场地後,宇文琅琊仍懒得出言安慰因他一句话而郁卒至今的风裳衣。
人潮逐渐聚集的西街巷道,南向的广场结起高层彩楼。被谢家千金花容月貌吸引而来的王公贵族、贩夫走卒、路人甲乙,无不希望自己成为被绣球砸到的幸运儿。
「这么多人,要找到白云和红豆,不简单。」宇文琅琊拖著风裳衣,好不容易穿过人山人海,勉强在药铺外找到可以喘息的角落。
「我们去喝碗红豆汤。」风裳衣指著不远处空中翻飞的幌子。
「好不容易才挤到这来,还得再回去一趟?」宇文琅琊皱眉。
「红豆代表相思,汤圆代表团圆,让我相思挂念的人终会在那里团圆。」他就是秉持这念头,才在寻人的路途中吃遍大小店铺的红豆汤圆。
歪理也掰得头头是道。宇文琅琊只得点头。
小小的铺子里坐满了等待抛绣球开始的人群,连铺外周围也有不少人端著碗站立。
远远的,风裳衣见到一抹红影由铺子走出,身形逐渐被群众淹没。
「红豆?!」
「是她?」宇文琅琊闻言,紧紧盯住醒目的大红衣裳,无奈仍在人潮中失了踪影。
风裳衣跑进铺内,抓著跑堂便问:「刚刚是不是有位红衣小姑娘到你们店里暍汤?她身边有没有一个穿著白衣的高瘦男人?」
「公子您是不是姓风?」
「是!是!」
「方才的确有您说的这么两个人,那个男人还留了张字条给您。」跑堂的递上字条。
别再跟著我们。
「是白云的字迹……」风裳衣喃道。
跑堂顺带补充,「另外,那名看来年岁好小的小娘子还交代了几句话——」
他话未说完,风裳衣已然抓著纸条及宇文琅琊往外跑。
跑堂愣了愣,追出门朝远去的尘土嚷道:「她说,她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她——这样不知道那名公子听不听得到?」
「红豆!红豆!」风裳衣努力拨开挡路人群,追赶著早不见踪迹的身影,「白云!我知道你们就在附近!让我知道红豆好不好?!只要看一眼,一眼就好!
红豆——」
风裳衣盲目乱闯,掌心始终有著一股支持他的力量,牢牢跟随。
「风伯伯——哟嗬!」好清亮、好愉快的娇甜嫩嗓压盖过整条西街的吵闹。
是红豆!风裳衣左右张望。
「上面上面!抬头!我在彩楼上!」嗓音指点方向。
俏丽可爱的身影在高楼上挥舞著红袖,不只吸引风裳衣的注意,其他人也不由自主地抬头。
「红豆!」
「不要担心我,再过一年半载我和二小叔就会回家罗,到时候见。」火红的身影挂在竹木编成的栏杆边,摇晃著小巧莲足,看得令人胆战心惊。「放心吧,我会活著回去的——我一定会成为风伯伯预言失准的头一个破例者!」
她的右手比画出「打勾勾」的手势,芙蓉俏颜是满满的自信……也或许,是佯装出来的坚强。
之後,红豆双臂一层,像只学飞的绋色凤凰,「我是红豆绣球,要我的人得接牢哦——」
她玩心大起,纵身跳下彩楼的同时,一道更快的白影不知由何窜出,在众人惊呼间揽下顽皮的小娘子,单足轻点,跃上街边屋脊。
白衫飘扬,映出一张少见的尔雅俊颜,他就是风裳衣痴恋十数年的白云合。
冷淡的睇睨,白云合的神情看不出情绪,下一瞬,白衣红衫的两人已消失在屋脊,跃向遥远天际。
「你不追?」宇文琅琊问著呆立凝望他俩离去方向的风裳衣。
「白云若不想让人追上,谁也无法近身。」风裳衣发觉自己仍抓牢宇文琅琊的手,莞尔轻笑地将掌心的那只手给移到嘴边,吃起豆腐。「我好像突然放下心头很沉重的担子,连我向来认为理所当然的一切也看得明明白白。你发现没?事实上,我一直在寻找的是让自己心安的藉口,而不是我自以为的爱恋……」
因为他一开口唤出的名字,是令他深深内疚的红豆,而非白云。
而十数年来他在追寻的,不是白云,而是一双没有恐惧的专注眼神……
宇文琅琊皱起眉,全然听不懂风裳衣的话。
「还好,我错得不离谱。」
「你究竟在说什么?」
「没什么,咱们走吧。」
风裳衣挽著宇文琅琊的手臂,蓦然发现宇文琅琊身後冒出另一颗脑袋瓜,伸手勾住宇文琅琊另只臂膀。
「喂!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家伙?!」竟然与他共享宇文弟弟?!
对方压根不理会风裳衣的嚷嚷,迳自喊著:「大少爷?!是您?」
宇文琅琊怔仲,那声熟悉的呼唤——是宇文家的管事,李田!
大事不妙!他怎么忘却汴京是宇文府邸的地盘,全府里上上下下往来西街就像逛自家厨房一样,抛绣球招亲此等趣事,宇文府邸的奴仆怎可能下参上一脚?!
「风裳衣,闪人!」先前是风裳衣带头跑,这回惊慌失措的人换成了宇文琅琊。
风裳衣全然身处於状况之外,傻呼呼地任宇文琅琊揪著他跑。
「站住!快抓住大少爷!」李田一声令下,宇文府邸「四大长老」——帐房张伯,柴房林伯,厨房萧伯,门房周伯,年岁加起来将近三百的老古董蜂拥而上,由四处方位包抄宇文琅琊,八只「枯爪」缠上宇文琅琊的手脚。
宇文琅琊试图甩开,只换来四老的痛哭,哀号著大伙从小看顾宇文琅琊长大,如今却换来宇文琅琊毫无人性的「恶意遗弃」及「拳脚相向」,在大街上演出难堪的戏码。
宇文琅琊无力挣扎,也怕挣扎时会碰坏四大长老的老骨头,不消片刻,他与风裳衣被五花大绑,送回宇文府邸——+ + + 「哼哼,总算还知道要回家。我还当下回让您宇文大少爷回来的必要因素是我这做爹的归天之日咧。」
浑厚有力又酸溜溜的调侃,出自坐在厅堂主位的壮硕男人。
「老爷,孩子回来就好,您别净说些不吉祥的话。快将大少爷松绑。」他身畔清秀温婉的夫人担任起和事佬,「琅琊,你什么时候回汴京的?怎么不先回家一趟?」
「受大师兄所托,为他办些正事。」
「办正事办到自家门口,就不能抽空跨进门槛,问候我这做爹的与二娘吗?」
宇文青翰拍桌而立。
夫人再次出声,安抚地拦下他。「您别在孩子一回来就大呼小叫,琅琊不回家怪谁?不就是您吓的吗?」
宇文青翰瞄了夫人一眼,气势瞬间消减,尴尬的清清喉头。「这回打算在家里待多久?」他问儿子。
「办完正事和杂事就走。」
「走?不留在自家走哪去?你的玩心也该收拾收拾,家里的事业及你的婚事也要有所担当!」
「这就是我要回来处理的「杂事」。」反正横竖都得解决,乾脆痛痛快快摆明了讲:「我要解除婚约。」
全室静默,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
平地一声巨雷响,来自於宇文青翰。「你在胡说什么?!解除婚约?!我是不是听错了?!」
「没错,我,要解除婚约。」
「柔儿等了你二十年!你这天杀没良心的不肖子外加负心汉,竟然只留下一句解除婚约就想撇乾净?!你敢说,你老爹还不敢向柳家开口咧!」宇文青翰暴怒地狂吠。
「琅琊……」宇文夫人也面露难色,「你别开这种玩笑。」
「我若娶了柳家小姐才是天大的玩笑。」宇文琅琊淡然似水。
「什么叫天大的玩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婚事在二十年前订了下来,柔儿就笃定是宇文家的媳妇儿。」宇文青翰顿了顿,突然明了地睁大眼。「你在外头认识了别的姑娘?」
「没有。」
「若真没有,何必此时才反对婚事?」
「寄回来的家书上我一直强调这件事。」
「你以为光用几个字就想打消婚事?没这么容易!你今天最好给我个满意的答覆,否则我要你踏得进宇文府,出不来!」宇文青翰连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