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 作者:九鱼(起点vip2015-02-28完结)-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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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的滋长,就像是生长在大地之上那样。
假如人类也能够和这些植物动物一样善于自我欺骗,也许这世间的日子会好过得很多,凯瑟琳想,“向后转!”她喊道,她身下的轮椅立刻慢吞吞地匀速旋转180度——机构的新产品试用中,感觉还不错。凯瑟琳抬头看了一眼病房里的无声电子钟,暗绿色的液晶显示屏上的鲜绿色数字为9:30。她命令轮椅把她送回床边,自己慢慢地站起来,挪到床上,拉上床单休息了一会,大约过了一小时左右,医生过来巡房,附赠简单检查,护士,药物和注射。
“我下午可以出去吗?”凯瑟琳在护士把针头刺入她皮肤的时候问道。
医生低下头,从眼睛的后面看她,他的声音因为隔着口罩而有点含糊不清:“可以,”他明确地指示道:“你希望去院子里走走……还是其他什么地方?”
“我想去看看撒沙。”凯瑟琳说。
“下午一点三十分,”医生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另一位护士:“让护士琼带你过去。你可以在那儿待上十分钟。”
凯瑟林松了口气,她是在今天早上才知道撒沙仍然活着(这令她欣喜若狂),而且也没有被他的混蛋父亲带走(真是上帝保佑!),最重要的是,他所在的特护病房就在距离凯瑟琳不到二十米的地方。
***
不到二十米没错,但是向下二十米。
下午凯瑟琳被护士推出了房间,通过安静的走廊,大厅,直达电梯,然后向下,出来之后是一个很温暖,很明亮的小厅,它所连接的只有一个通道,不知安装在那里的扬声器里传出瓦格纳的四幕歌剧《尼伯龙根的指环》中的一小节,莱茵河的水精灵们歌颂着深藏于莱茵河底的黄金:“只要有看破男女之情的人取得这些黄金,拿它们打造出指环,就有统治世界的权力。”
通道很短,因为它几乎就是这个特护病房的外走廊。和很多特护病房一样,一部分连接着外走廊的墙壁从腰部往上都是透明玻璃,凯瑟琳可以透过这层无色的阻隔观察房间里的情况——房间的另一半被计算机,各种医疗及监控设备与负责监护的医生、护士占据着,它们和病人的房间之间同样是一层透明玻璃,里面的医生和护士可以随时随地地关照到里面的病人——与前者相比,真正的病房要温和许多,整个房间的表层所使用的既不是涂料也不是壁纸,而是一种看起来就非常柔软洁净的装饰板,顶面是淡天空蓝,墙面是月光蓝,地面是海洋蓝或是宝石蓝,拼接之处几乎毫无缝隙,病床边垂着散发着珍珠光泽的灰色布幔,稍稍遮挡了一下近在咫尺的数台设备,病床上的床单和毯子是白色的,但上面有着金色星座的图案,这里没有冷冰冰,阴惨惨的紧凑型荧光灯及一体式荧光灯,光线来源于整个天花板,它就像黄昏时分的天空那样发着光,凯瑟琳不知道那是什么,不过她也并不怎么关心这个,她的注意力全部都被那个俯卧在病床上的孩子所吸引了。
那头蓬松的金发被剪到前所未有的短,撒沙歪着脑袋,面朝左侧,在药物的作用下睡得很沉,即便在睡梦中,他的眉头同样紧皱着,凯瑟琳熟悉这个表情,这个不像是孩子的孩子经常会做出这个如同沉思或说冷酷的表情来,除非他已经做出决断,他的眉头才会放松,甚至会微微地带上一点笑容,但同时眼神也会变得淡漠麻木,凯瑟琳不喜欢,非常不喜欢,她盯着他严肃的小面孔看了一会,才发现他垂挂在毯子外面的手臂上有着树枝状的红色印记。
“那是什么?”凯瑟琳问道,:“他还有什么问题?”她知道自己处于昏迷与难以自理的状况已经足有两三个星期了,但撒沙现在还在特护病房。
“雷击纹,没有生命危险。”护士回答:“事实上,他的状况不错,之所以还留在这儿,是因为医生们觉得他还需要被观察一段时间。”毕竟他还只是个六岁的孩子,这个护士没说,但她觉得凯瑟琳应该懂。
医生告诉她,凯瑟琳如果问起撒沙的情况,就病情而言,她可以如实回答,但如果凯瑟琳不问或者不问得那么详细及有针对性,她也不必一一和盘托出。
这个孩子送来的时候,看起来情况很不妙,抱着孩子的猴子的毛发,皮肤全无,肌肉部分碳化,组织崩裂、脱落、肢体断离,大脑就像一块被烤焦了的水果蛋糕,医生甚至在随后的解剖中发现它的尾椎骨骨组织溶化成了骨珍珠颗粒。而按照他们所得到的讯息,这个孩子应该是被机构的“猎手”所发出的近万伏特雷电所“涉及”,按理说,他应该和那只猴子一起被烤熟,谁知道把死掉的猴子从他的身上小心地剥落之后,医生发现,这个孩子唯二的损伤大概只有被烧焦的头发,以及大块皮肤上——从后颈开始,覆盖整个背部,延伸至手臂的树枝状雷击纹——一般的雷击纹会在短时间内消除,但这个身体上的雷击纹却很顽固,它一开始是深褐色的,逐日减轻,现在已经转为了淡红色,然后就似乎非常满意地固定在了这个颜色上。
医生为这个孩子做了进一步的全身检查,着重在雷击容易引起的肌肉僵硬,心外膜出血、肺膜、脑膜出血、水肿等等,结果表明这个孩子的身体状况非常良好,只是依据他的表现,他显然非常需要睡眠以及有着时不时的头疼与四肢痉挛。
这引起了机构的注意,因为依据以往的资料,那些拥有特殊能力的人往往首先有着一个特殊的,难以伤害的身体,就算是受伤,也会痊愈的很快,而且多半能力愈强,身体机能也就愈强。
机构所抓捕到的罪犯中,一个连续杀人犯被交给政府后判处死刑,执行方法是电刑,行刑使用了五次.每次为2250伏的电流。整个过程持续了十七分钟。甚至在第三次电击后,医生宣布,犯人的心脏仍然以每分钟四十下的节奏跳动,最后只得给他一颗子弹了事。
而且,机构已经做过了凯瑟琳和撒沙地dna比对,他们的血缘关系已被证实,鉴于早已在二十年前就被证明早已失去了所有亲人的ghoul(食尸鬼)不会与凯瑟琳有任何亲属关系,那么唯一的血缘只能从另一方查起,很简单地,另一个凯瑟琳被找到了,还有她与ghoul(食尸鬼)的亲密关系,所有的线索联系在了一起——ghoul(食尸鬼)有很大的可能不会放弃这个孩子。
如果放弃也没什么关系,原材料紧缺是机构研究组织心中永远的痛。
第三个原因就是凯瑟琳,即便是在人才辈出的机构里,她的能力也是特别而重要的。
当然,首先要能使用得当。
十分钟转瞬即逝。
凯瑟琳被护士琼送出电梯的时候,意外地在门口遇见了撒沙的第二位探视者。
一个年轻人,他脸色苍白,同样只能虚弱地坐在轮椅里,看到凯瑟琳的时候,他的眼睛发着光。
“你好,凯瑟琳。”他神经质地笑了笑:“我想你没见过我。”他咳嗽了一声:“但我想你应该很熟悉我的哥哥……嗯,他的名字叫杰克。”
Pandora(潘多拉) 第二十九章 盒子 一
透过玻璃窗,马丁观察着里面的孩子。
他试探性地将指尖按在玻璃上,然后是整根手指,手掌,手腕和手臂,接下来是额头,鼻子和眼球,马丁明确地感觉到自己的睫毛已经被玻璃压弯了,但他的眼球一点都没有瑟缩,颤抖或是痉挛——要知道,在一般情况下,玻璃总是会传出阵阵寒意,而这种寒意总会让人体脆弱的部分,特别是那些布满了丰富血管与神经的地方紧促地向人类提出警告——这表明这里的温度与湿度自始自终都被维持在一个相当舒适的程度。
一个温暖又安全的小窝,嗯?
和凯瑟琳一样,马丁非常仔细地打量着这个房间,每个细节都不放过,但与前者不同的是,他更多的是在估量这些用品的价值,他和那个出身在孤儿院,长大后混迹于贫民区的女人不一样,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他的家庭仍然是所谓的“中上层阶级”,他们住在克利夫兰边缘的一个小区里,有着独立的花园和车库,有着很多的空房子以供那些时不时前来拜访的客人居住,请着一个住家的佣人与花匠,他的母亲也很喜欢各种各样的“定制品”(几乎与奢侈品同意义的一个单词),她曾经不厌其烦地教育过自己的孩子如何去辨认那些东西,颜色,质地,包装,精工细作与粗制滥造,并津津有味地猜度它们的价格。所以说,虽然别的东西马丁都弄不太懂,但他至少知道,那些散发着柔和光泽的布幔与蓬松的就像是一团云朵的床品是属于那类需要花大价钱的东西。
孩子睡得很沉,他的手臂从毛茸茸的毯子下面伸出来,手指蜷缩着,一动不动,但忽然间,他发出一声小小的咳嗽(这个马丁是从他的表情与毯子下面的震动看出来的),监控室那里动了起来,原本在那儿看着医案或其他文件的医生转到了监控器的显示屏前,另一个医生和护士则像猫那样轻盈而迅捷地走了出来,他们走到孩子的床前,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下他的情况,其间孩子再次咳嗽,但并不剧烈,护士在医生的授意下弄来了一个带吸管的水杯,她抱起那个孩子,在没有强行弄醒他的前提下谨慎地让他自行吸了几口不知道有没有加过药物的水,这几口水起了很好的作用,孩子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就从被咳嗽打搅到的苦恼中摆脱了出来,重新返回到愉快的睡眠里去了。
他不配得到那么好的待遇,一个罪犯的孩子,或说一个小罪犯,马丁恨恨地想到,他应该和那些该死的杂种那样,即便不送到监狱也应该被丢进青少年感化院,抑是一家廉宜破败的公立医院,那种医院马丁在父亲不幸破产后去过,里面充满了消毒药水味,白灿灿眩目的灯光,塑胶的座椅,金属的床铺,拥挤的病房与候诊室,公事公办,不愿多费一点力气的医生和护士,强硬的注射与灌胃般地服药……这些才是那个小混蛋应得的。
如果不是他在最后发出的那两声指令,马丁不惜损伤自己的身体也要驱动的近万伏雷电是应该能够通过那根绳子进而延伸至直升机内部的,正如他在前往阿里亚乌的短暂旅程中受到的“教育”那样,四处流窜的电流会毁坏直升机内部的设备与结构,甚至可能直接导致油箱爆炸——那样的话,即便是身体与能力都远超于常人的异能者,就算不是当场死亡也会受重伤——他可以为死在这个杂种手里的哥哥杰克报仇,还能得到数千万元的奖励与好听的名声,或者还可以写一本书《我是如何抓住“食尸鬼”的》。
可现在全完了,他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兄长,体内体外伤痕累累,得到的却只有机构的免费医疗(天晓得这能算是什么补偿!)与区区十万元的奖励(这其中还有很大一部分带有“抚恤金”性质)。
这个小鬼却能得到如此奢侈完善的医治与无微不至的照顾!马丁不止一次地后悔自己因为事情结束后的疼痛与失望而没去检验那具已经被强烈电流烤成焦炭的猴子尸体,他以为这个孩子会和猴子一起被烧成灰……他本有机会把这个坏了他计划和前途的,该下无数次地狱的小骗子亲手活活掐死!
不过这样也好,马丁把自己拉离那块玻璃,他面色阴郁地想道,只要有这个小牲口还在哀哀叫,就不怕那只大野兽不会找过来。
***
荒原边缘,靠近州际公路交叉口有好几所汽车旅馆,它们的设施很简陋,提供的食物基本只有啤酒,香烟,汉堡包和热狗,甚至连三明治都不屑于准备,那玩意儿对于司机们太过精致了,房间里有淋浴,床,播放成人节目的电视机和一打保险套,床单和被套虽然是一日一换,但床垫和被胎却是数年雷打不动,有免费的沐浴露和洗头膏,但闻起来像是宠物用品,没有吹风机和充电电池,更没有有线网络或是国际长途。
所以很难有人想到安东尼。霍普金斯先生会在这里。
他已经在这里停留了三天,不同于上一次,他这次很快,也很容易就找到了撒沙。
虽然安东尼。霍普金斯先生曾经不止一次地潜入各个医院:你看,他通晓医院的典型格局,熟悉医院里各种成文与不成文的规定与潜规则,也能惟妙惟肖地模仿任何一个药剂师、麻醉师、实习医生、男护士或是正在巡房的主治医生,并且通过这些得到他所需要的东西——管制药品与麻醉剂,手术刀具,器械(譬如开颅锯)以及其他一些不怎么容易从商店或网络购买的东西,但这所医疗机构不同,它是封闭的,孤僻的,难以接近的,那里不属于普通人,甚至可以说,基本上就是一个“猎手”的聚居中心,出入通道少又狭窄,而且除了自然的屏障与人为的一道又一道严密的门禁之外,他们彼此之间还很熟悉,每个人都很警惕,一个陌生的面孔会立即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与粗暴的行为(霍普金斯医生对这种如同非洲化蜜蜂般的歇斯底里并不怎么欣赏)。
他坐在窗口,在充裕的阳光中思考了一会,装起望远镜和窃听设备,还有自己挂在浴帘杆子上的衬衫(他不信任旅馆的洗衣工)和内衣,自己带来的牙刷与漱口缸,毛巾,他细致而周到地拾掇了整个房间,不留下指纹或说头发丝儿几乎可以说是不可能的,但他知道,很快就会有人来租借这个房间,然后把这儿的一切弄得乱七八糟。
霍普金斯医生走下楼去结账,当然,身份证的名字已经变了,他的脸也是,这次他没有进行医学方面的修改,只是在下颚骨与腮帮之间填塞了一点棉花,让自己的面颊变得圆润,还用了点电影化妆师常用的那种硅胶,好让自己的鼻子显得不那么窄而尖,他拔了眉毛,还用了无痕迹粉饼来加大眼睛和眉毛的距离,最后把头发染成褐色并自己用化学药水烫成近似自然卷的样式,换上一套普通的衬衫与西装,把所有东西放进一个带滚轮的大箱子,斜背一个背包——现在他看起来非常年轻,非常普通,每一个在汽车旅馆暂时停留休息的汽车零配件推销员几乎都是这个样子。
他将车子驶离旅馆,在夜幕降临时,霍普金斯医生已经到了另一个城市,他换了一身衣服,走进一家通讯器材专卖店买了一部主要面向孩子的手机,非常小,功能简单,然后到另一家自动售卡机上买了一张手机卡。
医生记下了号码。他把充满电的手机和手机卡包裹在一起,塞进一个曲奇盒里,之后把它们和那些甜蜜蜜的防腐剂一起托付给了一家中等规模的快递公司。
***
“麻醉师”自从阿里亚乌回来之后,就一直处于被“冷冻”的状态,这是机构一向的处理方式,毕竟同去的六个人里面,只有他和马丁幸免于难,但因为马丁的哥哥杰克被目标杀掉的关系,他没过多久就被重新启用,而没有任何办法来证明自己清白无辜的“麻醉师”只好等上一段时间了。
何况他很明白,自己并不是那么清白无辜——他是第一个被“食尸鬼”找到的,他设想的种种可能,变化,诡计和阴谋统统没有发生或起到作用,他引以为傲的麻醉手段在那个曾经也应该是个医生的家伙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他被猎物轻而易举地放倒,他被割开了肚子,肠子被拉出来,然后丢在他的脸上,他吓得屁滚尿流,以为自己会变成那家伙晚餐中最为美味的主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