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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常鸦鬓 作者:痴娘(晋江vip2014.06.03正文完结)-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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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桐与周峦分别,自回容府。
    那日,谢济和曾微和被抓走后,容父将许多事情的真相告知容桐。
    天子不是完人,他曾经亲手毒杀发妻,另择高枝。而天子的发妻,竟是常蕙心。
    常蕙心属蛇,却不是二十二岁,而是三十四岁。容桐觉得天崩地裂,他居然喜欢上大自己十岁的女人。
    容桐不解,询问父亲,“那为何蕙娘看起来比我还年轻?”改不了口,仍自然而然称她“蕙”娘。
    容 父摇头:“不知道呢,为父也奇怪。先前,我见着她,只当是鬼,鬼魂自然容颜不老,为父便没有深究。后来,为父探了她的呼吸,温热且均匀,肌肤也不是凉的, 她不是鬼,就是个活人!真是奇了怪了,怎么死而复生的,还能容颜常驻……算了,别想这些了,这些都是姓谢的,姓常的该想的事情。琴父,你赶快收拾行李,同 我回安州去,与京中一切,痛快做个了断!今后,只当做了一场梦!”
    容桐不肯,告知父亲,他认了周峦做义弟,这京中还有他要守护之人。
    “再则。”容桐振振道:“孩儿是朝廷命官,若要离京回乡,须先向陛下请辞。”
    “你向谢……皇帝请辞,我们爷俩还走得掉吗?”容父直摇头,不知自己怎么教出这样一个儿子,可能是让他读了太多的正经书,以致迂腐至极。
    容桐不依,说无论怎样也要在府中再住一晚,等隔壁周峦回来,交待数句。
    是夜,周婆子已被抓走,其余的仆人也被容桐辞退,府里只留下容桐父子,孤零零突然连院中那两株桐树,也没了生气。
    容桐伺候父亲入睡,他自己却睡不着,披衣起夜,途径当初与常蕙心同住的婚房。门外的灯熄着,门内也不会再有人等他,无论是不戴面具的常蕙心,还是戴着面具做苏虞溪,她都不在了。
    这一刻,容桐想哭,他用双手捂住脸,克制自己的悲恸。
    容 桐从后院踱到前院,坐在树下,他伸手抚在旁边的土上,又从下至上仰望,漆黑的夜里,桐树的叶子和枝干皆看不清,但他知道头顶的桐树有两株,枝和叶相互交 错,当初,他怀了不敢道破的心思,买下这座院子。是怀了小小的期望着,愿这两株桐树一株是自己,一株是常蕙心,相互扶持着,树长人恩爱,待到桐花全开的时 候,他和她同坐树下,向她求婚。
    好像现今这愿望已经变得越来越远,遥不可及。
    容桐心思沉闷,站起来迈步向前,跨出前院,步到门外。他“疑”了一声,怎么周府仍是黑的,这么晚了,周峦还未归来?
    容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他的双手竟不可控地去推开,在周峦未归的情况下,贸然进入周峦的府邸。
    一进去就闻见樟树散发的气味,在这个冬天飘着冷香。容桐漾开笑容,觉得这世间真奇妙:他偏爱桐树,周峦却喜欢栽植樟树,两个人性子完全不同,喜好也不一样,却成了最好的兄弟。
    容桐步至橡树下,细闻叶香,嘴角本是挂着笑的,忽然脸上一僵,神情骤凛。他蹲下。身,疯了似的扒起土来。


☆、第60章 金玉疯魔(四)
    容桐挖得很深;半腐的白骨逐渐露出来,有两只头颅,可见土底下埋了两具尸骸。两具尸骸的骨架皆小,应该都是年轻女人。他瞬间明白了:这底下埋着 的,应该是苏虞溪和丫鬟春荣。周峦不是善类;他本就同许国夫人、常蕙心一伙。十有八。九,新婚夜他们合力谋杀了苏虞溪;将她的尸体悄悄运进隔壁掩埋,让常 蕙心代替她成亲。而丫鬟春荣,不是突然回了老家,而是知晓了他们的秘密,被残忍杀害。
    容桐凄凄一笑:自己真傻;当初还担心许国夫人牵连了周峦,这会儿想明白了,许国夫人就是专程来周府避难的。
    容桐在地上蹲了许久,却不觉腿麻。他神情一晃,再一想:自己手上抓了尸骨,竟然不感到害怕。容桐猛地站起身,仰天长啸。他笑得特别开心,两侧嘴角扬得极高,全世间都欺骗他,背叛他,这幽幽黑夜将永远持续,黎明不会再来。
    容桐一夜未眠,天亮的时候下了雪,他带着疲态,在寒冷中上朝。本来打算向皇帝禀明真相的,谁知皇帝居然病了,第一次罢了朝。百官已散去,容桐却仍不甘心,在宫门外踟蹰,亲眼瞅见皇帝和周峦同归。
    容桐心下一沉,暗道陛下危险!却又碍着周峦在侧,语塞无话。他许久未见周峦了,一时见着,兄弟情义忽然就念起来,胸膛内塞得满满……所以,待到皇帝问话的时候,容桐改变主意,哪怕只言片语,也未向皇帝透露。
    容桐和周峦一道回府,路上嘱咐了几句,见周峦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把他的忠告听进去。回到家,关上门,父亲也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容桐直叹这世上知我者无,无人谓我心忧,不知我者众,均谓我何求?
    他心中生出委屈来。
    也不知容桐在闷在书房里,自个叹了多久的气,忽然听见前面传来打斗声。容桐大惊:家里进了贼了?
    他急急跑到前面院子里,瞧见两个个蒙面汉子,正在围攻容父一人。容父没有武艺,还醉了酒,正似跌似滚了躲闪……两名蒙面刺客皆持剑,招招凶险,都戳在距离容父身体一寸远的地方。
    容桐眼里只有父亲,他完全没有思考为什么两名武功厉害的刺客,要对容父招招留情。容桐扑过去,挡在父亲面前,毅然道:“要杀杀我!”
    他没有武功,不能救父亲,只有替代父亲去死,以全孝道。
    刺客凶恶,目若铜铃,持剑对准容桐。四人两对,只有咫尺之遥。刺客叫嚣道:“臭小子,做什么美梦呢!主人命我取你全家性命,活口留不得!”另一名刺客也道:“正是,岂有许你讨价还价的美事!”
    容桐双臂伸得笔直,若老鹰展翅般护住身后的父亲,问道:“你家主人是谁?我从不曾与人结仇怨,你家主人为何如此狠毒,要害我全家性命?”
    两名刺客互相望了一眼,似乎在用眼神商量,便有一名刺客告诉容桐:“臭小子,我家主人便是当今天子。”另一名刺客附和道:“正是,说出来你也拿陛下没办法。”
    容桐心中一颤,亦感觉到身后父亲的身子也在瑟瑟发抖。因为难以置信,他的四肢僵硬无法动弹:陛下……为何突然要杀他?没有任何缘由,说不通啊!若是谢致、周峦等人要杀他灭口,还说得通……
    容桐发呆,两名刺客却不呆,剑往容桐身前送,口中叫道:“且送你上路!”容桐的身子仍然僵滞,只感觉背后有人手扣上他腰间,用力将他往旁边一推,待容桐反应过来,大叫一声:“阿爹!”
    两 柄寒光凛凛的剑锋,已经插入容父胸膛。仿若石掷湖中,血花四溅,喷洒在桐树干上,绽放成更盛开的赤花。许是树干上的血映入眼帘的原因,容桐的双眸变得通红 通红,他一头猛地向其中一名刺客腰间撞去,想要和刺客拼命。也不知哪里来的犟牛力气,竟将刺客撞得后退,拉拉扯扯中,刺客腰间的一枚令牌掉下来。
    令牌上漆着一个金色的“汉”字,这是汉王府的令牌。
    容桐瞪眼,旋即抬头,却望见两名刺客脸上俱显出惊慌之色,匆匆捡起令牌。许是太过心虚,两人竟顾不得再杀容桐,纵身翻墙而逃。
    容桐呆了会,才想起受伤的父亲,倏然转身,蹲下来查看容父伤势。容父的身上全是血,血腥味和尚未散发的酒味混在一起,激得容桐鼻中一酸,流下泪来。
    容父许是仍醉着,躺在地上,手捂住伤口,微垂眼皮笑呵呵,“别哭,为父死不了。”
    容父吐纳了几口气,时急时慢,容桐听着更伤心,将双手往父亲背上放,想打横抱起父亲,口中道:“阿爹,我带你去找大夫。”
    “找什么大夫,你爹我就是最好的大夫。”容父瘫在地上,告诉容桐:“你去我房内,左首柜中第三层第二个抽屉,雕着玉兰花的那个盒子,里头装的是止血药。再到底层第一个抽屉拿纱布,一并取来,为父教你如何上药。”
    容桐把眼泪一擦,吸吸鼻子,飞奔着去取了来。容父教导他上好药,又道:“琴父,接下来我说的每一个字,你都要记牢了。”
    容桐点头:“孩儿铭记。”
    容父道:“你去药铺,照这个方子抓七副。三七,一钱;仙鹤草,一钱……”竟是教他去抓治伤的药。
    容桐一字字记牢了,方道:“阿爹,孩儿去抓药,将您一个人留在屋子,孩儿不放心。贼人定会再来袭,阿爹在这里危险!”
    “贼人不一定会再来袭。”容父努力调整呼吸,平缓道:“倘若他们真的来袭,我们就赌一把,赌他以为我爷俩会逃难,避去别处,不会傻到还留在家里。”容父半醉半伤,两眼睁不开,“就留在家里吧,你速去抓药,为父睡一会,也好恢复精。气。”
    容桐不同意,“性命安危,岂能做博弈!”
    容父闭着眼睛推了容桐一把:“快去!你要是去了晚了,你爹没喝上药,才是真有性命危险!”
    容桐一听,立马往门外奔,去药铺抓药。都是常见药材,很快配齐,容桐揣着药包回来,一颗心上蹿下跳,总觉得家里还要出事,放心不下。及至府前,容桐手上还在推门,口中就已经开始唤:“阿爹、阿爹!”
    还好,容父仍好好地躺在床上,贼人没有再来。
    容 桐松了口气,亲自给容父煎药。他握着扇子扇炉火,只觉这炉火怎么越来越不燃……容桐心急,臂腕用力,越扇越快,恨不得这药能一刻煎好。可惜日光不为人操 控,仍耗了一个时辰,药才煎好。容桐服侍父亲服药,这药里有几分催眠的副作用,容父喝了,沉沉睡去,容桐守在床边。无人交谈,他一个人乱想,心思越想越阴 沉,到最后,那掉落令牌上的“汉”字,在他心里无限放大……
    容桐的额头突了几下,目光阴森,猛地站起来转身,竟带起了一阵风。他冒着积雪,赶往宫内。
    皇帝已经在殿内恭候多时了,听闻内侍来报,容兆尹求见。皇帝勾起嘴角,徐徐道:“速宣。”
    容桐入内,目不斜视口不多言,旋即跪下:“微臣容桐,参加陛下!”声音和行动一样干脆。
    皇 帝抬手,允了平身。待容桐直起身来,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前倾了身子,仔细俯看,不久便蹙起眉来。皇帝抬了抬手,示意殿内伺候的内侍全退出去。内侍旋即退下, 殿内只剩下君臣二人,皇帝方才关切道:“容爱卿,你这袍子怎么似沾了血般,脸上也有倦色,发生了何事?可是有什么冤情,速向朕禀来,朕替你主持公道!”
    容桐猛地双膝跪下,关节撞在玉石地面上,发出轰然响声。他磕头道:“臣犯了弥天大罪,直至今日才幡然醒悟,不求陛下饶恕,只愿陛下不要再蒙在鼓里。”
    皇 帝满目惊诧,似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全不知情:“容爱卿,你这是怎么了?”皇帝站起身,从金阶上踱下来,不疾不徐走到容桐身边,轻柔拉起他:“来,起来, 究竟是有什么事,慢慢同朕说。”皇帝又道:“虽然朕同你是君臣,但朕批了你卷子,亲自拔你上来,看你这一年来的表现,其实心里一直……都当你是后生晚辈 看。”皇帝和善而笑:“你这孩子,能犯什么错?朕一直很看好你,不妨提前告诉你,朕心底,一直将你当做将来宰相的人选呢。”
    容桐听闻这话,一鼻两眼俱酸。他不再做它念,仍执意跪下,将自己如何丢了上京赶考的银两,如何随人去盗皇陵,如何在玄宫中遇着常蕙心,再同常蕙心一路上京,遇见周峦。再到常蕙心替代苏虞溪,甚至连七夕夜五人同放河灯……知无不言,全向皇帝交底。
    皇帝听完,沉吟须臾,问道:“容爱卿,你知不知道,这常姑娘是因何机缘死而复生?”
    容桐摇头道:“臣不知,怕是什么法术吧?”
    “是何法术?可令人死而复生,还能长生不老?何处可寻会这法术的高人?”


☆、第61章 响箭白羽(一)
    容桐微感疑惑;唤了一声“陛下”。皇帝旋即反应过来;扶起容桐,笑道:“这世上哪有什么长生不老的事,朕也就听着蹊跷,好奇,随口一问罢了。”
    皇帝敛起笑意,望向容桐;眯着双眼里隐露精光:“依容卿所见;朕当如何惩治谢遂志;周一川一众乱党?”
    容桐将袍子一掀,又跪了下去:“臣以为;陛下当按兵不动,先对汉王殿下、周峦等人宽厚以待。亦重赏两人手下的军队;把他们养着,但不让他们再出征打仗。待过几年,乱党放松戒备,溺于荣华,无还收之力,陛下可将乱党一网打尽。”
    皇 帝其实只有五分信容桐的忠心。之前派暗卫假冒谢致的手下,去刺杀容桐,只不过是万事错综无头绪,想激了容桐,用最快的方式得知真相。这会儿容桐的话差不多 套完了,皇帝玩味一笑,“容爱卿所言极是。”皇帝又道:“容爱卿忠心为国,事成之后……容爱卿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说来!”
    皇帝是客套一说,容桐却旋即磕头:“微臣斗胆,求事成之后能亲手手刃汉王!”
    “呵——”皇帝笑出声来。皇帝明知故问,疑惑道:“容爱卿怎地同谢遂志结了仇,还恨得这么深?怎么,不愿要别的赏赐,反要向朕讨一把呢?”
    容桐打算将谢致派人去容府行刺,还栽赃给皇帝的事如实禀报。他抬起头,本来是要注视皇帝的,哪知目光投得低了点,正巧从皇帝的肩膀上方越过去,望见后面一把龙椅。
    龙 椅不算近,也不算远,金灿灿在容桐眼里闪光。有一种恍惚感,第一次在他心底萌生。容桐一张嘴,道:“微臣与汉王并无私仇,但念着国家大义,天下安稳,汉王 谋逆,理应诛杀。”容桐弯腰,单膝跪下:“微臣绝无私心,忠心陛下。陛下乃仁义之君,臣不忍陛下因为诛杀汉王,被某些世人误认为手足相残,有污圣名,臣甘 心情愿为陛下捉刀!”
    皇帝似乎十分感动,不住地点头,叹道:“爱卿一心为朕啊……朕今日从爱卿口里,知晓了许多背地里的心事,心灰意冷。还好有容爱卿,是一心一意为朕效力的。”
    容桐再表决心:“臣永忠于陛下。”
    皇帝笑着,体恤了容桐一番,并且叮嘱他今后照常上朝,与周峦等人来往,不要露出破绽。容桐低头牢记,退出殿外,皇帝却骤然变了神色,脸上阴云密布——方才,容桐未将行刺之事讲出,皇帝原本五分对容桐的信任,立刻降至一分。
    微薄脆弱,只有一分。皇帝轻轻勾起右边嘴角,食指屈了屈,不屑地将这一分信任弹碎。再动动指尖,将碎渣扫去。
    屈指之间,皇帝已经拿定主意:容桐建议先按兵不动,绸缪几年,这建议一定是陷阱。几年之后谢致周峦已长成大树,根扎得牢,如何还撼得动?容桐的建议万万不可采纳。
    转念间,皇帝又想到已经被杀得干干净净的苏家……皇帝叹了口气:以前,他特别喜欢,且善于做养犬游戏。花几年,甚至十几年的时间去圈养身边有威胁的野狼,将它们养成牙不锋利的狗,然后再等待数年,等到这些狗蛰伏不了,扑咬过来,才将它们斩杀。
    可是现在他似乎心态老了,疲了,不想再一耗几十年。
    铲除异己犹若出招,为快不破。明日是腊月二十九,小除夕,宫中将有祭祀,要别岁焚天香,文武百官,莫敢缺席——经常不来上朝的汉王,明儿也必须来。
    皇帝决定趁明早谢致、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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