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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武汉晃晃-第31章

小说: 武汉晃晃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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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我们的生活表面上总是平静如水,但是我们的生活却往往暗流涌动。走在大街上,悠然自得的老婆婆们倚门聊天是生活、围着麻将桌蹉跎岁月也是生活、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去上学的孩子们也是生活、手提砍刀杀来杀去的混混们也是生活、如同张华或者梅老大一样欲霸天下也是生活。支持人们不断努力的源动力就是内心的欲求,这种欲望洪流既是人类进步的动力也是人类堕落的祸水。而警察是干什么的呢?我的父亲与警界传奇老张曾说过:警察应该是这股滚滚洪流中的水手和航标,费尽心力只为人类的诺亚方舟能到达彼岸!可是他们都不知道所谓的彼岸究竟是怎样的一片鸟语花香、五谷丰登?
  张华突然与吴山青一起去南方旅游,吴山青将女儿托咐给了一家全托的幼儿园。专班的同志认为,张华此时决不是去游山玩水的,而是在他势力做大后要摆脱陆盛明的控制,想自己单独进货来汉。据了解,在广州和昆明,一克K粉约只卖50到80元,而远到武汉后,掺上杂质一克可以变克,售价将高达200到300元。利润高得惊人,经济学上说,有20%的利润就可以让人铤而走险,何况贩毒的利润何止高达200%。
  这次跟踪张华和吴山青的任务我没有参加,因为他们都认识我,而且市局有更为经验丰富的警察们。据后来这些警察们的报告中所说,具体大体如下:张华与吴山青是坐飞机前往广州的,在广州他们如同一对真正的恋人一样游玩了几天,可能这几天也是他们这一生最后几天的快乐时光了,然后他们抵达深圳接触了几个人,接着又返回广州,不久张荣与一个手下也从武汉来到广州,深圳的毒贩子将货运达广州,张氏兄弟租了一辆大货车进了大量的水果准备回汉。张荣他们在沙湖果批市场还拥有自己的店面,在那一带欺行霸行多年,进些南方的水果回武汉也当是情理之中。当晚货车启程回武汉,张荣与其一个手下随车押运,张华与吴山青则又坐火车回武汉。警方几乎可以肯定毒品肯定藏在货车中的水果中,于是又兵分两路分别跟踪回汉。广州与深圳警方则严密监控本地的毒品贩子,只等时机成熟与武汉警方一起收网,之所以要同时收网抓捕是为了防止另一方得到消息潜逃。
  一张大网正悄然张开,在火车上的吴山青与张华一定在做着属于他们自己的美梦,据后来了解,张华以前在陆盛明处拿货,一克要120元左右,而此次自己去拿货却只要每克70元,节约成本近一半,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出自己将马上有多么富有。
  经济社会的一切都可以归结到成本与产出上来计算,他们这次是节约了成本,但是却又在别一方面付出了更大的成本,他们的后半生都将在监狱中渡过。但是同时匡扶正义的成本也是巨大的,每年大约有近百名警察因公殉职。
  当晚,张荣的货车进城,徐徐向果批市场开去,张华与吴山青也同时抵达了武汉,但他们并没有回家,而是在酒店开了一间房住了下来。罗开伟和一组缉毒队的同事早就守候在果批市场中,远远地监视张荣他们下货,货下到一半时,张荣跳上车,抱起一箱芒果跳下车来,然后让手下继续下货。很显然,他们进的那笔毒品就在这个果箱中。张荣打开手机拔了一个号码,与此同时,在酒店中的张华手机响起。张荣说,一切顺利。张华说好,但还是小心一点为好,尽快离开。
  这俩兄弟同时收机,张荣将果箱搬上一辆小车中,而张华则抱着吴山青亲她说,好了,我们有了一个新开始了。但也就几乎在同时,酒店的门突然被打开,一大帮警察冲了进来。张华的手刚伸向枕头下,就被我们一把按住,他死命地挣扎,绝望地号叫。我掀开枕头,一把已经上膛的手枪离他的手只有3寸远。吴山青则完全被吓傻了,半裸着仍然曼妙的身体呆了一样看着一大群如狼似虎般冲进来的男人们。我丢给她一件衣服,说先穿上吧。她慢慢地回头看我,仿佛是认出了我来,然后开始失声痛哭。她原本美丽的脸已经挡不住岁月的风化,更挡不住毒品的侵蚀,并不像以前那样漂亮了,此刻的这张脸扭曲变形,满是眼泪和鼻涕。她用一种空洞的眼神看着我,嘴吧颤抖着没有说出话来。
  让他们都穿好衣服,当一双沉重冰凉的手铐戴上她的手上时,她再一次哭了起来,她突然疯了似的抓着我说,李鸣,这不是我想要的,这不是我想要的,救救我吧,救救我的孩子吧。
  警察们再一次粗暴地按住她,将她和张华押出了酒店,押上了囚车。她再一次回头看着我,大声地说,李鸣,念在同学一场,你一定要救救我女儿。夜风猎猎,卷起她的一头乱发与长长的睡衣,她在一大帮身材高大的警察挟持下显得异常的单薄与无助。我心头突然一痛,一种无法言语的悲伤让我想对天长吼,这难道就是当年武汉中学的那个吴山青吗?还是我当年情窦初开的对象吗?那时的她饱满、青春充满活力与无忧。然而诚如她言,这绝不是她想要的人生答案。
  与此同时,抓捕张荣及其手下的行动也展开了,这是一次不那么成功的抓捕,也是一次让我更为悲伤的抓捕。据那一组的同事说,当时他接到行动的命令后就以合围之势扑了上去。几十名警察将所有的出口赌死,张荣只愣了差不多一秒钟,突然疯狂地从内衣中拔出一把枪来,向冲在最前面的警察开了一枪,那名警察晃了一下,并没有倒下而是继续扑了上去。张荣接着又开了第二枪,这名中枪的警察才扑倒在地,当张荣要开第三枪时,警察中的神枪手一枪击中他握枪的右手,将他的右手掌几乎打飞,张荣的枪也被击落在地上。疯狂的张荣竟然用左手再次去捡枪,一拥而上的警察们将他及他的同伙全部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人们再回头去看那名中枪的警察,他已经气息淹淹,说不出一个字来。这名警察就是与我情同兄弟的罗开伟!我接电话后疯狂地赶到医院,但是抢救已经结束,罗开伟被一床被单盖着推出了抢救室。我疯狂地掀开床单,露出罗开伟依然年轻的脸,他仿佛只是累了、睡着了。我使劲拍打他的脸喊他,让他给老子站起来,去巡逻。可是他从此再也不听我的命令了,在我还不对30岁的人生中就感受到了两次兄弟的死亡,1998年的高启,2003年的罗开伟,他们死得都是那样的年轻,都是那样的突然,都是那样的不合情理。我拔出枪来,疯狂地喊,老子要枪毙了张荣那狗日的。众人将我死死地按倒在地,我不可遏制的悲愤却无处发泄,唯有无奈地挣扎和狼一样的哭喊。
  市局与分局的领导都赶了过来,他们喝令我站起来,我仍然绝望地靠坐在医院冰冷地墙壁无可遏制地痛哭。有一种痛叫撕心裂肺,有一种绝望叫痛不欲生,有一种愤怒叫无处渲泄。我们一生就如同在暗河中摸索前行的探险,我们永远也不知道下一个被暗流带走的是谁?我们唯一能做是仍然是前行,直到我们也被暗流带走,不过,幸好总会有留下来的人在继续探索人生的希望之光。
  市局的领导陪我一起坐在地上,他摘下警帽指着警徵对我说,李鸣,我理想你的伤心,我当警察30年了,起码经历了5次你这样的痛苦,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兄弟倒在自己的怀里,但是看看这闪光的国徵吧,我们是值得的。在场的每一位警察无不泪下,泣不成声,警察们向罗开伟啪地长时间敬了一个礼。
  我的父亲后来对我说起他当年在战场上的事,那更是每一秒都有兄弟倒下,父亲说我之所以一生忠于职守,从不收受不义之财并不是不想要,并不是没有贪念,而是因为一想到那些曾经并肩战斗过兄弟们血洒战场就内心难安,他们当时都很年轻,但如同割倒的稻草一样倒在阵地上,比起他们我已经幸运得多了,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忠于职守?又有什么理由去贪污受贿?父亲说得没错,可是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办法从这种痛失兄弟的悲伤中走出来。能给我慰藉的只有高秀那温暖而多情的拥抱。
  有时我也喜欢这座城市,她很热情,也很爽直,用兄弟般地友谊点燃我们的梦想,还用情人的怀抱慰藉我们的心灵。可有时我很讨厌这座城市,她过于功利,过于世俗,城市用漫漫烟尘埋葬了我们青春,却让我们的灵魂无处为家。但愿高启和罗开伟的灵魂能在城市的上空相遇,希望他们能成为真正的朋友,一如我们活在凡尘中时。但愿他们在天国从此不再寂寞!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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