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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短篇小说(第十八辑)-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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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中,但表情却显示出一副茅塞顿开的样子。一旁的袁义看得焦急无比。

    一川还向我推荐了一种戒烟药,说他以前烟瘾如何大(“你是知道的!”),
吃了这种戒烟药后马上就戒掉了,灵得很。目前国内市场上还没有这么好的戒烟药,
一川建议我向周围的朋友推销看看。没准就能成功呢,他说。

    一川已经看出我是一个穷人,热情洋溢地想帮助我。但他似乎忘记了我是一个
什么样的人了 。

    袁义摸摸索索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展开后递给一川。这是一个复印件,上面
复印了一篇某文学杂志上的文章,是介绍本人写作情况的,自然不乏赞扬吹捧之辞。
显然袁义早就准备好了,一直在寻找适当的机会向一川展示。此刻,他逼着一川在
饭桌上阅读完全文(就像挟持我来北京那样)。一川看的时候袁义也凑过来,并排
和他一起看。待一川看完,袁义又将文章递给李娜。李娜看完,又传给了了。了了
惊慌失措地接过复印件。李娜向袁义解释说:她不会中文,只能听,说勉强也可以,
读和写就不行了。她补充说道:一川不让她学中文。

    袁义一面收起复印件,一面质问一川:你为什么不让了了学中文?一川说:我
要让她适应美国生活,学中文没有用,弄不好还会有消极作用。话虽这么说,但显
得底气不足。袁义笑道:你啊你!他转念一想,把本已揣入怀中的复印件再次递到
一川手上。那你就翻译一下给了了看吧,他说。

    袁义展示复印件的时候,我觉得很尴尬。我说:没什么好看的,没什么好看的,
都是瞎写的。袁义根本不为所动,就像这件事和我无关一样。这是他做事的一贯风
格,我自知无能为力,如果继续谦让下去反显得做作了。于是我干脆不闻不问,这
样事情就达到了高潮。

    只见一川神色郑重,小心地将复印件折起、收好,一面说:我一定翻译出来给
了了看,自己也要再看几遍。

    我当然明白袁义的意思。他所要向一川传递的只是这样一个信息,就是:我们
的这位共同朋友,当年的同事、兄弟,在不同的领域也做出了不俗的成绩。正是冲
着这句话,我觉得无地自容。还不如像一川那样把我当成一个需要怜悯和拯救的对
象,那样多少自然一些。

    自从看了复印件后,一川对我的态度就有了变化,变得庄严和肃穆了。袁义想
达到的正是这样的效果。一川不再与我谈投资的事,而是十分殷情地邀请我去美国
玩。他不再问我有没有投资,而是问我有没有护照。我说没有,这又使一川的谈话
受阻。这样,面对什么都没有的我,一川变得神经紧张起来。

    办一个很容易的,他试探说。

    干嘛要办一个呢?我没有这个需要。我说。

    办一个总要方便一些。找个机会和袁义一起过来,我们一起开车出去玩。见我
不再回答,一川转向袁义:你们公司不是每年都要组团出去吗?明年顺便帮何平办
一下,你也过来,我们一起开车出去。美国西部的景色还是很漂亮的,最好秋天来。
他急于把这件事定下来,再次转向我,说:怎么样?说定了,明年和袁义一起来。

    我推让道:再说吧,以后再说吧。

    于是除了了外的所有的人都开始劝我,让我打消顾虑,出去玩一趟。他们说如
今出国也算不了什么大事,又说我不能总是闷在房子里,靠想象写作。我有些急眼,
对他们说:我没有钱。一川拍着胸脯说:钱的事你就不用考虑啦,你没有,我们有,
反正饿不着你。你就痛痛快快地说一句,去还是不去?我回答说:不去。你的钱又
不是我的钱。

    事情就此陷入僵局,他们再也劝不下去了。静场半分钟后小鲍开始谈带小孩的
事。她和袁义半年前有了一个小宝宝,由于太小,没有带出来。李娜问长问短,一
川、袁义也逐渐参加进去 。我这头顿时轻松了许多。

    十

    以上便是我和一川之间发生的“小小的不愉快”。自然原因在我,是我的古怪
和生硬导致了不和谐。我的朋友们则无可指责。尤其是他们的热情和对我的希望是
那样的令人感动。他们不仅供我吃喝、平等相待,在精神上也努力抬举我,给我以
优越的地位。无论是挟持我进京、让我住进高级宾馆挥笔签单,还是想把我弄到美
国去见见世面,其目的无非一个,就是有福共享。当然他们看出了我的隔绝和社会
格格不入的个性,这也是他们甚为担心。他们试图改造我,并不是为了推销自己的
价值观,而是怕我堕入可怕的自闭。多年来袁义一直劝诱我、哄骗我,软硬兼施,
生拉硬拽,让我尝试不同的生活见识日新月异的世界。其最低目标是使我不至发疯
或郁郁早逝,最高目标当然是共享荣华富贵了。

    朋友们的良苦用心我怎能不知道?只是我常常感到自己是扶不起来的阿斗。我
有一种消沉下去和堕落的愿望,自绝于社会和朋友以及这个牛逼哄哄的世界。多亏
了袁义这些年来的提携,他就像牵着一根拴着我的绳子,不时地要提溜一下,把我
拉出水面换气。

    我常常想:他们到底图个什么?我是一个多么无趣和生硬的人,经常搞得别人
神经紧张。我一点也不好玩,一点也不随和,可他们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呢?在
北京的这几天充分地(再次地)证明了这一点。如果没有我,大家一定会更加高兴,
气氛定然加倍热烈。而我夹在中间,使得每一个人都很节制、压抑、收敛,说话斟
词酌句,还常常出现冷场。我就像一块尖锐的石头,或者一根刺,当然首先是扎在
我自己的心里的。

    写这篇小说是为了纪念此次去北京和袁义、一川的会面。我想写写一川一家,
男人、女人和孩子。关于男人,我写了一川呕吐的事,已经顺利完成。关于女人,
我想写李娜的那只黑包,可笔锋一转,竟写起了我自己,写起了我在北京的内心感
受以及饭桌上的一次“小小的不愉快” 。写自己也许是必要的,可以为故事提供一
个较为深入的背景。当然,写一川一家,写他们的故事也许只是提供了我的一个背
景,目的是写我的内心感受以及遭遇。谁知道呢?还是让我们继续李娜或者那只黑
包的故事吧。

    十一饭后,袁义建议去三里屯,看看那里的酒吧街。没有人提出疑义,于是我
们动身出发。袁义开车,我坐在他的旁边。小鲍则和一川一家挤在后排。我们一路
向三里屯方向驶去。接近南街的时候,道路变得拥塞起来。到处都是停放的车辆以
及在车辆间穿行的奇奇怪怪的行人。这些人显然都是去酒吧街的,或者从酒吧街出
来,回自己的车上去。恰好是周五,来得又正是时候,十点多钟,正是上客的高峰
时间。袁义找不到地方停车。他干脆将方向盘一打,拐了进去 。

    车速极慢,一条条的人影映在前面的挡风玻璃上。终于找到了一个空当,袁义
小心翼翼地将车倒进去,沿着马路将车停稳。一川、李娜连夸袁义的倒车技术好,
说是一个人的车开得怎么样,主要是看他如何倒车。

    开车时,袁义将黑包放在他的座位边上。这会儿他将包抓在手里,临下去时对
我说了句:帮我注意点。声音虽然不高,但我立刻会意。他让我注意那只黑包,而
包里面装着一川他们的“全部家当”(李娜语)。本来我已经很紧张了,这会儿袁
义又委以重任,看来情况的确是比较严峻的。

    我们一下车就和街上的人挤挤擦擦起来。袁义大大咧咧的,提着黑包走在前面。
我紧随其后,主要是要跟上他手里的包,不能让它从我的视野里消失。一川、李娜
虽然也很关心他们的包,但同时要照看了了,因此不免分心。南街既窄又长,路灯
昏暗,人影憧憧的。两边酒吧的门面都很小,并且很隐蔽,进去之后便觉一片乌烟
瘴气,人头攒动,连个立足的地方都没有。

    这是那些比较有名的酒吧。生意清谈的酒吧也故意搞得很局促,烟雾缭绕,灯
光凄迷,进去的人如同身处梦境。

    我们在每个酒吧里待的时间都不长,探寻一下就出来了。袁义的意思很明确,
就是要让美国归来的一川一家见识见识,见识见识北京的酒吧,北京的酒吧街。如
果不考虑他手上提的那只黑包,我很赞同他的做法。可带着这只包,袁义这样做就
显得不可理喻了。

    事后袁义告诉我,三里屯的小偷是有名的,尤其是周末,防不胜防。可此刻他
带着一川的全部家当和细软在酒吧里挤进挤出,就像没事人似的。这便是袁义的风
格,是他特殊的魅力所在。别说是价值八九万元的一只包,就是八九十万,八九百
万袁义也会面不改色的,甚至会更加轻松。我就不行了,被一只黑包搞得神经紧张,
根本无暇欣赏酒吧街的夜色和那里的气氛。一川李娜想必也是一样,那包毕竟是属
于他们的。

    一帮人懵懵懂懂,跟随着袁义,在各家酒吧门前进进出出。终于走累了,袁义
选择了一家比较清静的酒吧,领我们进去找地方坐下。我注意到袁义是靠墙坐的。
他坐下后那只包就搁在了桌下他的脚边。由于一面靠墙所以比较安全。这张桌子上
就坐着我们,没有外人。我在心里念叨着:别忘了临走时提醒袁义,让他拿上那只
包。事情往往就是这样的,坚持到了最后,结果松懈了。我们站起身来离开酒吧,
但是忘记了那只包。这是完全可能的,是可以想象的。等我们醒悟过来,回去再找
时,它已经不翼而飞了。

    我不断地告诫自己,不敢有丝毫的怠懈。至于我到底喝的什么饮料,啤酒或是
可乐并没有放在心上。乐手坐在我身后的吧凳上又弹又唱,但他唱的是什么我也不
是很清楚。袁义他们交谈得很热烈,我则反应迟钝。好在酒吧里人声嘈杂,大家也
不以为然。

    十二

    我们在酒吧里待了约一小时,临走时并没有忘记那只包。袁义无须我的提醒,
提起包向门口走去。我们跟着他,一直走到停车的地方,然后开车回去了。我们的
旅行——准确地说是包的旅行便到此为止了。有惊无险,这是结论。

    按我的想法,这个故事是写李娜,但她在叙述中出现的并不多。这个故事中出
现最多的人物是我,还有袁义。但我还是认为故事是写李娜的。她负责掌管那只包。
也是由于她的主意,这只包才会被带到袁义的公司里。她把权力交给了袁义,而袁
义又委以我重任(“帮我注意点”)。

    接下来该写一写了了了。我保证删除一切不必要的旁枝末节,把注意力集中在
这个可爱的小姑娘身上。

    十三

    了了十二岁,三岁时离开成都,在美国生活已经九年了。她的身高约一米五五
(正常),体形微胖,皮肤较黑但眼睛很大,并且很圆。表情认真而坦然,不太像
中国小孩。她总是带着耳塞,胖胖的小手里握着CD播放机,对周围的一切有些漠不
关心。

    去天安门故宫是一川、李娜的主意,是他们以她的名义提出的要求。他们觉得
了了应该去,也应该想去。李娜提醒说:天安门,天安门,你不是在历史课本里读
到过吗?然而真的来了北京,了了宁愿待在宾馆里面听音乐。

    她已经有男朋友了,这一点很重要。一川和李娜反复提起此事,大有和女儿调
侃的意思。他们的表现不太像中国父母,但仅就此一点而言。了了的反应很无辜,
她不明白一川、李娜为什么总是拿这事开玩笑,而且当着我们的面。了了面露羞赧
之色,但一闪即逝。说到底她是无所谓的。

    了了的右手背上画着一颗心,左手背上写着男朋友的名字。图案和字母都是用
钢笔写(画)的。了了在右手背画心的时候用的是左手,往左手背写字时用的是右
手。图案和字母将保持一天,一直到晚上洗澡。洗浴以后了了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
恢复右手背上的图案和左手背上的名字。

    李娜告诉我们:这已经是她的第四个男朋友了。看来了了的行动完全在她和一
川的掌握之中,这得归功于了了对他们无话不谈。自然,做父母的也不会予以干涉,
否则的话了了就什么都不说了。

    李娜说:还是这样好,有透明度,我们也放心些。她说这毕竟是小孩子的游戏。
了了很热衷于接吻,有时候母女俩还一起讨论。了了已经学会印度式的热吻了。印
度式的,就是把舌头伸进去,打转。李娜解释说。

    当大家议论了了时,她显得无动于衷,在众人的目光下坦然地做着自己的事。
她刷刷刷地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从我们走进房间开始她就这样,直到我们离开。
一面写一面戴着耳机听音乐 。了了不停地写是为了寄给远在美国的男朋友,他比她
更想知道中国的事情。

    一到北京,了了就要求打电话,因为一川手机的制式不同而没有打成。他们没
有申请宾馆的国际长途(就像没有申请保险柜一样)。了了于是四处找电脑,想给
男朋友发电子邮件。李娜认为她的要求实属过分。这是在中国!她对了了说。

    中国怎么啦?袁义说,现在到处都是一样的。说着将他的手机递给了了,让她
给男朋友打电话 。李娜为维护自己说过的话,坚决地制止了。

    北京城里到处都是网吧,就是宾馆所在的这条街上也有无数家。但我们来北京
不是上网的,李娜说。他们只允许了了使用纸和笔,用这种传统的方式和她的男朋
友联系。

    于是了了便在笔记本上拼命地写啊写啊。

    李娜说起,三年前她带了了回过一次四川(一川因工作太忙没有同行)。回美
国后了了写了一篇作文,是描写姥姥如何宰杀鳝鱼的。她写得那么细致、客观和血
腥。姥姥如何将鳝鱼的头钉在板凳上,又如何用一把小刀解剖它们的身体,当时鳝
鱼是活的。这篇作文在了了的学校里引起了轰动,为她争得了荣誉。

    三年以后,想必了了的写作更精彩了。她一会儿停住笔,一会儿若有所思地看
着我们。也许了了正像解剖鳝鱼那样地解剖着我们。我感到不寒而栗。

    一川说:美国的教育就是这点好,从小了了就自己写,写日记,写信,在一些
场合下的致辞也都是自己动手,从不需要大人代笔。他们的写作能力是从小培养起
来的。可惜了了是用英文写作,中文则完全不会。

    了了此时碰到的有语言障碍、饮食障碍(她不习惯中餐,因此吃得很少)、年
龄障碍(几天来围绕着她的都是四十岁左右的大人)和爱的障碍(男朋友远在美国)。
可见,她是多么的孤独。当年,一川去美国闯荡时和现在的了了一样,也碰上了语
言障碍、饮食障碍和爱的障碍(李娜、了了都在国内。他们是三年后才去美国和一
川团圆的)。想必那时他也是孤独的。

    了了拼命想与那些被隔开的东西取得联系,通过写作、听音乐,通过对置身环
境的拒绝,听而不闻视而不见以及无兴趣的倾向。当年的一川也拼命地给我写信,
给袁义写信,给李娜和了了写信(虽然了了刚刚出生,还不懂事)。这种饥渴在他
的身上一直保留下来,因此才会对隔绝多年的我和袁义如此热情洋溢(甚至有些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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