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十八辑)-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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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他从一开始就采取了正确的方式，这使他和她显得格外投缘。那天，刘越采访了
剧团领导和几个主要演员，在采访吴冬时，吴冬还在排练，身着戏装，当晚刘越就
看了她的演出。起初，刘越和吴冬联系时，每次都是为了去看她的演出。一次他还
去华安镇看剧团首演的一个新戏。当时刘越在电话里和吴冬谈论的都和演戏有关。

　　　　甚至在看过吴冬的几次演出后，对她了解不少，相互亦已有不言而喻的默契，
但刘越接触的还全是身着各种戏装的她。

　　　　当他和她第一次单独见面时，他几乎不认识她，只是熟悉她的眼神。

　　　　吴冬对刘越的吸引，刘越离了两次婚还准备结第三次婚，与其说是由于吴冬戏
唱得好，或者说是由于吴冬身材悦人，不如说正是由于吴冬身上那种非现实性因素。

　　　　且不论刘越的两任前妻对刘越作何评价，刘越认为她们最不能令他忍受的都是
结婚后的变化。这甚至已成为他对女人的一个普遍看法。而在他看来，女人似乎临
近三十岁时就要开始发生这种变化。他认识吴冬时，吴冬已29岁，结过婚，但她给
他完全不同的感觉，吴冬似乎过着一种神秘的、非凡的生活，似乎拥有一个不可接
近的内心。刘越知道她29岁时有点吃惊。不过，也许应该说，刘越对在舞台上身着
戏装、容光焕发、仪态万方的吴冬感受到的，更是一种形象的虚幻性和纯粹性，这
令刘越总要对她的年龄感到惊诧莫名的，即使29岁对吴冬真是恰如其分。

　　　　吴冬和刘越来往后，刘越注意到她的行为举止确有一些出人意料、不同寻常之
处。如她的耐心，每次都是刘越约她，如果刘越有一段日子没和她联系，时间很长
她也不会来“打扰”他，下次见面时也不会摆架子或埋怨他，好像本来就是这样。

　　　　她对刘越身上一些有时连他自己都为之不安的欠缺和问题，却好像视而不见，
而她对自己的非常之处，也好像处之泰然。最特别的是吴冬对性关系的态度。刘越
第一次约她出来，是请她去市区万体馆看香港歌星的演唱会，事后，刘越陪她逛夜
街时，吴冬的一只手就好像很自然地伸进了他的臂弯。这是他们的第一次接触。刘
越第二次约她是请她吃饭，那天中午，刘越在她单位对面的路边等她，她和几个女
同事一块出来，吴冬穿着一身紧身装，黑色的裤子和金黄色上衣，看到他后和同事
摇摇手就朝他这儿走来。他们并肩走时，吴冬的手又挽住了他。当时刘越的第一个
感觉是她的几个同事可能在身后看着他们，他的手臂不由得有点僵硬。当然这并不
是表示刘越认为他们的关系不可示人，只是当时他们还没有明确地谈论过这件事。
吴冬的表现，显然意味着这是不言而喻的。

　　　　大概就是第二天晚上，刘越请吴冬去打保龄球，然后刘越带她去他家坐坐。正
值盛夏季节，他们又刚做了运动，到他家后吴冬提出想冲个澡。对这一举动刘越立
刻产生了一种热烈的感觉　。吴冬冲澡时，刘越也在厨房擦身，然后换了一件新汗衫。

　　　　吴冬冲完澡，由于她没有替换衣服，仍穿着刚才那身，或许因为身材修长，或
许因为在舞台上穿够了宽大臃肿的古衣，吴冬平常特别喜欢穿得简洁贴身，尤其偏
爱紧身长裤。那晚，吴冬穿的是条白裤子和黑色鸡心领上衣，披着潮湿的头发，脸
颊热乎乎的，臀圆腰细，胸隆肤润。刘越正在客厅等她，已开了空调，见她出来就
像不能自已地突然起身迎向她。

　　　　吴冬并没有回避或拒绝刘越的拥抱和亲吻，甚至也没有阻止刘越想要脱下她刚
穿上的衣服，以至很快就在他面前袒胸露肚——刚沐浴过的胴体还在冒着热气。吴
冬的反应显得既顺从又热烈，但是然后她却突然抓住了刘越的手对他说：

　　　　“不行。”

　　　　“现在不行，等以后。”

　　　　因为这之前他们俩甚至还没有时间谈论过他们的关系，甚至他们之间还没有片
言只语“互诉衷肠”，所以当时刘越还不太清楚这个“以后”的概念，后来才明白
吴冬不言而喻是指“结婚后”。

　　　　刘越思想上就此有了再次结婚的准备吗？

　　　　刘越没有对林玉梅谈过吴冬，因为林玉梅不知道她。林玉梅对刘越谈过她老公，
此文还没有交代，谈得较多的是在他们初次发生关系后，以后在一起时都会谈到一
点儿，有时是林玉梅主动讲，有时是刘越问她。由此刘越对林玉梅的老公有了一个
基本了解。林玉梅的老公目前是全家唯一挣钱的；他脾气温和，工资都交给老婆，
家里的事大小不管，业余时间爱唱卡拉OK和看碟片；也有点色情，知道到哪儿去借
所谓的“顶级片”，也常爱对老婆讲一些关于身边的人（　如他的小兄弟等）　在外面
乱搞的故事。这和讲陌生人的故事不同，真的都像是假的。不过他老婆倒是确实有
点相信他不乱搞，因为她最了解他——在这方面，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每次两人做
那事，都好像他已很快跑到终点，冲刺告捷，而老婆却还没有热身。

　　　　一次，刘越在电话里和林玉梅谈起她老公。那次林玉梅有一个原因没到他家来，
但是她又安慰他说：“以后只要你方便，见面还是很容易的。”刘越不知为什么—
—对她的好态度没有准备，还是对她没过来很失望，他忽然匪夷所思地提到她老公，
说：

　　　　“这么容易啊，不管你老公了？”

　　　　“这有什么关系。”林玉梅语气很不以为然。

　　　　“不要这样嘛。”刘越说，“现在老公养你，你这样说他听见了要伤心死的。”

　　　　“他养活我啊？这只是夫妻分工不同，我也可以出去找工作的。”林玉梅声音
大起来。“我股市里也有收入。”

　　　　“你不要激动，现在事实就是老公养活你，这一点不可否认。”刘越好像很起
劲。

　　　　“胡说八道。”林玉梅嗤之以鼻。

　　　　……

　　　　大约一星期后，刘越又打电话给她说：“我现在方便，你有空吗？”

　　　　“做什么？”林玉梅问。

　　　　“我想请你过来坐一会儿。”

　　　　“……”

　　　　“你有事？”

　　　　“不是，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什么？”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这简直难以置信——

　　　　“为什么？”他问。

　　　　“我想过了，你上次说的很有道理。”

　　　　“我上次……（　想起）　我说过什么？只不过是故意和你开开玩笑。”

　　　　“不是，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告诉你，那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想了很多，
就告诉我老公了　。”

　　　　“我问他，如果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原谅我吗？我老公说，可以原谅你，
只要你今后改正，下不为例。”

　　　　……

　　　　如果说这一回还有可能发生“奇迹”，那么刘越已是无能为力，他那时只觉得
脑袋发涨，心里空虚。滑稽的是出现这种情况，理由似乎还是他提供的。虽然刘越
后来又给林玉梅打过两次电话，但那已更像是有意骚扰她，甚至在后一个电话里，
他忽然荒诞地对她做出死乞白赖、言语下流状，以致林玉梅很快就把电话挂了。

　　　　不过，刘越还是骄傲地将此作为一种结局接受了，而且表现得对自己并不难。

　　　　也许刘越没有想到，这件事过后，仿佛一粒石子倏然沉没于水中，泛起的却是
他对徐镇旧事的回想之涟漪……


　　　　　　　　　　　　　　“磨动天”失算

　　　　张兴元

　　　　吴晓天是新城市商业局的一名普通办事员，别看他职务不高，却是新城市的大
名人，他有个外号叫“磨动天”。这磨动天的意思是说他神通广大，办事能力强，
但也含有不择手段的意思，因而这绰号便带有一定的贬意。他也不忌讳这个，常向
人们夸耀说：“我‘磨动天’咋着？只要我想办的事，没一样办不成的！”这话并
不全是吹牛，他停薪留职，下海经商，不到一个月，居然办了个洗涤剂厂，在报上
打出了他开业的大幅广告来：“中华洗涤剂厂隆重推出最新产品‘玉兔牌’无毒无
磷多功能洗衣粉，采用国际最新配方，领世界消费最新潮流，为我国广大消费者提
供最理想之服务！家藏‘玉兔’，将解除主妇之烦恼，给你留下一片洁静之天地，
伴君度过一个个美景良宵！”广告词下面衬托着玉兔捣药和嫦娥奔月的图案，颇给
人一种新鲜醒目之感。

　　　　如今天下广告一大吹，人们见怪不怪，对这广告词儿也就不做深究了。让人奇
怪的是，吴晓天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一个颇具规模的厂子办起来呢？

　　　　其实，说穿了也挺简单，他采用的办法是借鸡下蛋。眼下各种化工厂纷纷上马，
各种牌号的洗衣粉充斥着市场，仅新城市百货公司一家就积压了几千箱，削价处理
也无人问津。他仅仅到印刷厂印了几批塑料包装袋儿，借了几个封口机，把那些积
压多年的洗衣粉重新包装一下，于是响当当的“玉兔洗衣粉”便赫然问世了！为了
提高产品的权威性和知名度，他又在包装袋上用显赫的大字标明此洗衣粉系中国某
叫响的球队指定的专用产品，而这球队当时正向巴塞罗那奥运会进军，一时间成为
世人关注的热门话题。吴晓天在局里搞了多年商品经营，自然懂得只有采用最新包
装才能抓住消费者的心理，从而打开一方市场，创造可观的经济效益。

　　　　吴晓天的厂子是挂靠在商业局这棵大树下面的，自然要接受局里的领导。局里
的“一把手”号称刘一把的对吴晓天不放心，特意找他谈话：“现在各种洗衣粉洗
涤剂都滞销，你弄这玩艺儿就不怕砸了锅？”吴晓天自信地说：“刘局长，你请放
心，对销售我自有一套办法！每年向局里上交10万元，我一分也不会少！”刘一把
说：“都说你是‘磨动天’，这次我要领教领教你到底能有多大的本领！”吴晓天
说：“我有啥本事？今后还得你给我多支持多帮助哩。”刘一把说：“那没问题，
有啥困难，你向我提出来。”吴晓天说：“我想借用你的桑塔纳！”刘一把慷慨应
允：“没问题，用多长时间？”吴晓天说：“少者仨月，多者半年。”刘一把吸溜
吸溜嘴，没有说出话来！吴晓天说：“我不会白借你的，对支持过我的人，事后我
要有所表示的！”他向刘一把汇报了他的销售战略，刘一把连声说：“行，行，行！
你这家伙还挺有经营头脑的啊！”

　　　　那时候还没有出台反不正当竞争法，各种有奖销售正搞得红红火火，急着发财
的人们都在做着白日梦，企盼着转瞬间能从那有奖销售中抱来一个金娃娃。吴晓天
根据本地人不认本地货的特点，特意选中地处北方山区的S　省T　市搞有奖销售，价
码定得很有诱惑力，特等奖是一部桑塔纳，一、二、三等奖分别是摩托车、彩电和
洗衣机，同时还有一批幸运奖。

　　　　那高悬在闹市区百货大楼顶层的火红色小轿车像一只熊熊燃烧的火炬，把人们
的心炙烤得坐卧不宁，心神不安，这座群山环抱的省城顿时像发了高烧似的，在市
民中刮起一股抢购风。据小道消息透露，有的人家一口气购买了十几箱洗衣粉，就
是下一辈子也用不完。

　　　　
　　　　吴晓天没想到这次创举会收到如此轰动效应，他准备的5000箱洗衣粉已经在一
周内被抢购一空。为了走捷径，他跟邻近的某市几家洗衣粉厂结为联营厂，把他们
的产品直接装入玉兔牌包装袋里，再运到那个发烧的省城。这一下他由借鸡下蛋变
成干地捡鱼，货源得到了充分的保证。吴晓天粗略搞了一下核算，只要这有奖销售
再搞半个月，哈哈，他转眼间就可变成百万富翁。

　　　　然而好景不长，正在吴晓天把另一批货运抵那个省城的时候，S　省的《经济导
报》串通中央和省里的几家报纸，曝了他们的光，说他们这所谓无毒无磷多功能洗
衣粉全是劣质产品，主管单位也下令停止这种带欺骗性质的销售活动。这真是当头
一棒，吴晓天手握电话，一下愣在那里。

　　　　局领导刘一把看了中央几家报纸，忙去找吴晓天：“这咋弄呀？新闻单位可不
好惹呀？”吴晓天此时已从惊愣中清醒过来，他对刘一把笑笑：“没问题，我自有
办法对付！刘局长，你就一百个放心吧！”

　　　　当初吴晓天选中S　省T　市作为销售市场，是基于多种因素考虑的。一是在T　市
还是新鲜事儿，很受人们欢迎；二是吴晓天曾在这里当过10年兵，当年的老领导老
战友大多转业到这个省城，不少人位居重要部门或身担重要职务，关键时候自会有
他们前来帮助；三是联合搞有奖销售的商厦总经理是他的老战友，二人在一起摸爬
滚打了好多年，可以说是铁哥儿们，加上共同的经济利益把他们捆绑在一起，他们
一定会通力配合。早在开展销售活动之前，他就探访了质检部门的战友，要他们多
多关照，遇到麻烦时高抬贵手。

　　　　这次吴晓天直飞T　市，找到那几个负责化工产品质量检查和鉴定的朋友，在最
豪华的大酒店摆了一桌豪华宴，在酒桌上他先探探路：“听说那被检产品不是你们
抽取的样品？”“不是。”“那检验手续也不是你们办理的？”“不是。”“据我
所知，抽检产品要有严格的手续，被检厂家和商家代表要分别在抽检的手续上签字，
认定该产品是本厂生产的，是本商场销售的，然后由质检部门封存，交给鉴定单位
去化验，这样检验出来的结果才有法律效力，请问，是不是这样的？”“你这家伙
对这事还挺有研究！”这时质检局长也发起牢骚：“这会儿新闻单位自认能包打天
下似的，抽查产品也不给我们打招呼，化验结果一出来，就匆忙曝光了，这种做法
根本不符合质检法。”吴晓天听到这里乐了，举起杯向大伙祝贺：“为我们的友谊
干杯！”

　　　　第二天，局长刘一把也匆忙赶来了。他的桑塔纳专车被吴晓天开过来，作为奖
品展示在T　市闹市区，若是万一出了差错，把这小车扣留下来，他可不好向局里交
待，他越想越不放心，便悄悄地独自跑过来。吴晓天问：“刘局长，工作那么忙，
你咋到这儿来了？”刘一把笑着说：“你既然挂靠在局里，我这当局长的自然要为
你多操份心呀！”“当初我给你要的优惠政策是别管我，你咋忘了？”“我不是要
管你，我是想来给你当个参谋，出出主意，多个人多个心眼，对你总没啥坏处吧？”
“刘局长，生意场上的事，要是当官的一介入，大家都存有戒心。你来了，我欢迎，
可你不能以局长的身份出现。有些场合你想出现的话，就说你是公司办公室主任，
让你暂时受点儿委屈，咋样？”“可以，办公室主任就办公室主任吧，反正你的事，
我是不加干涉的。”

　　　　吴晓天把刘一把安排到一家宾馆住下，便去法院起诉那家《经济导报》。这次
在背后捣鬼的是本地一家洗衣粉厂，因为这里原本是他们的老市场，“玉兔”的大
举进攻，使他们的世袭领地被占领，销售量大减，于是他们先串通那家《经济导报
》，搞了这个突然袭击。吴晓天知道真正兴风作浪的是几家新闻单位，只有跟他们
打官司才能在社会上产生轰动效应，挽回影响。十几家报社起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