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十八辑)-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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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可能成为他的惟一。但是在这个“平安夜”我只是不想拿起电话时别人的声音
惊醒我期待的梦。
电话铃声固执地响着,在深夜听来那样刺耳,我终于还是走过去拿起电话。
“你好!”一个陌生的男子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你是于渺于小姐吗?”
“我是,你是?”我问。
“于小姐,我没有什么恶意,在我没有讲完之前,我希望你不要挂断电话好吗?”
对方的语气很委婉,让我不忍拒绝,“好,你说吧!”
“于小姐,我是你今晚在酒吧外错认作孙思扬的那个人。”当听到对方的这句
话时,我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痛,为什么今天的所有的事都和孙思扬有关,我
努力让自己平静地说,“对不起,先生,刚才我认错人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不知道今晚在那家酒吧里,你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紫色大衣的女
孩,那是我姐姐夏聆雨,我叫夏临风……”
当夏临风开始讲述他的故事的时候,我坐在床上,静静地听着。后来我一直在
想,那天我还是喝醉了,所以才会失去正常人的思维,才会走进另一个人的剧本。
夏聆雨是许许多多出了国的中国男人抛弃的中国女人中的一个,她和男友八年
的感情在男友出国一个多月后成了过眼云烟,夏聆雨因此伤心欲绝,天天借酒消愁,
她每天挣扎在回忆与现实的痛苦中,无论夏临风怎么劝她都不听。夏临风只好每天
守在酒吧外,等她喝醉后再带她回家。因为从小相依为命的姐姐是他在这世上惟一
的亲人。
夏临风说他知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想出国去找姐姐的男友。他相信八年
的感情不会这样简单地结束。可是就在他开始办理出国的手续时,他在T市工作的女
友得知后,却坚决不同意他的做法。因为他们早就说好,等到新年来的时候,他就
辞了现在的工作,去T市工作,接收单位都联系好了。可是他这次出国是代替公司的
另一名同事去和国外的一家公司洽谈业务的,最快也要三个月才能回来,这样他就
会错过去T市工作的机会。他和女友因此大吵了一架,最后不欢而散。
夏临风说,“我和女友的事我不敢告诉我姐姐,如果我姐姐知道我们因她而闹
僵会更伤心。我姐姐为了我将婚期一拖再拖,我要是现在看着姐姐这个样子,还忍
心只顾自己的幸福,我还是个人吗?”
当夏临风讲到这里时,我说,“真可惜我这里没有酒,要不然真应该为你不要
爱情,亲情至上干一杯,不过你找我究竟想让我帮你什么?”
夏临风有些迟疑地说,“今天晚上在那家酒吧外,听你说话的声音和我女友的
很像,所以我想在我出国的这一段时间,请你冒充我的女友,隔些日子给我姐姐打
个电话,问候一下,等我回来,我再告诉她真相。”
夏临风的话让我感到混乱,我问他,这算什么啊,一场爱情泡沫剧吗?夏临风
说,我知道这个要求对你来说难以接受,可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帮我。我沉默着不知
该如何回答。夏临风接着说,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我说,你让我想想。他说,
好,很晚了,你睡吧,希望明天早上你能给我一个最好的答案。
第二天,夏临风打来电话的时候,我还没有起床,他问我想好了吗,我说我刚
醒,不知道现在给你的答案算不算清醒。他说,那我过一会儿再打过来吧。我说,
不用了,我答应你。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答应他去扮演这样的一个角色,我起床站
在镜子前,望着自己苍白的脸,找不到答案。
夏临风约我见面,他说,有关他和他姐姐的大致情况应该面谈。
在那家气氛不错的咖啡屋里,我坐在夏临风的对面,不愿抬头看他,他长得真
的很像孙思扬。夏临风说,如果可以让你抬起头,我真想换换这张脸,也许上帝在
造人的时候到了我和孙思扬这儿,只用了一个模子。我猛地抬起头冷冷地说,我不
喜欢这样的玩笑。他脸上的笑容马上就消失了。
夏临风出国之前,每天晚上都会给我打来电话。有一天,我问他,你是在查勤,
还是没事闲的啊。他说,都不是,我总是怕你一声不响地走掉。我说,不会的,既
然答应了你,我就会演出到终场。
春天来的时候,夏临风去了美国。临走前,他打来电话说,于渺,出门骑车时
不要太快,飙车是很危险的。听着他的话,我竟有一种感动。要不是爱飙车,就不
会误撞上孙思扬,又何来那一场心伤。我对夏临风说,谢谢你的关心,不过那是我
的事。夏临风沉默了一会儿说,于渺,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个角色,但请原谅我的自
私,为了我,多保重!
夏临风走了之后,我再也没有在酒吧里看见过夏聆雨,隔一段时间,我就会给
她打去电话,我模仿另一个人的语气询问她的近况,问她过得好吗……
我大三学期快结束的时候,夏临风出国已经两个月了。两个月以来,我已经习
惯他每个周末打来电话,习惯了他的问候,但是他一直没有告诉我他在国外是否找
到他姐姐的男友。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后的一天晚上,夏临风打来电话说,他已经买好了回国的
机票。我问他是不是他一回来,我就可以谢幕了。夏临风说你一点也不关心这个故
事的结局吗。我说那是别人的事,我只不过是客串。他沉默着不说话。我说“国际
长途”挺贵的,你要是不说话,我就当默许了。话筒里传来他的一声叹息,他说,
于渺,我已经习惯了有你的存在,你会不会和我一样啊,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吧!
听着夏临风的话,我愣住了,这插曲来得太突然,我没有一点准备。我不知道
应该说些什么,只听到夏临风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现在家那边应该是
深夜了吧,你睡吧,我希望明天早上你醒来的时候会有一个最好的答案。这句话好
熟,在哪里听过,我放下电话,摘了机,无眠到天亮。
当初听说孙思扬和许诺儿一起出国留学的那个晚上,我也是一夜无眠,那个时
候心里不甘,眼里有泪,可这次,我难道也是一投入就已经认了真,要不然为什么
我的眼里也是湿湿的啊……
我老爸的又一家酒吧在S市开业,老爸说反正你大四实习也没什么事,就先帮我
看一段时间吧,我答应了。因为我想逃,因为我害怕在别人的剧本里演自己的缘分
和在自己的剧本里演别人的缘分是同样悲哀的事。
在夏临风回来的前一天,我离开了这个城市,走之前,我退掉了我租的小屋。
半年后,我回来时,这个城市正流行着这样一个故事:曾有一对相恋八年的情
侣,男孩因为工作的需要出国深造,男孩走之前对女孩说,等我回来后我们就结婚
吧。然而就在女孩的等待中,刚刚出国一个月的男孩却给女孩写来了分手信,他告
诉女孩他不会回国了,他爱上了一个外国女孩。中国女孩面对男友的无情伤心欲绝,
天天去酒吧喝酒。女孩儿的弟弟不忍心见姐姐这样下去,就出国去找姐姐的男友希
望能挽回他们的感情。然而等到他到了国外找到姐姐的男友住的地方,才知道姐姐
的男友到了国外不久遇上了车祸身受重伤,不治而亡。临死前,他嘱托朋友不要将
真相告诉女友,他怕她承受不了。他说就让她恨他吧,有恨才会有爱,才不会绝望……
后来,女孩和弟弟一起出国将男友的骨灰带回国。女孩终因连连打击心力交瘁
而自离去了……
再后来,女孩的弟弟把姐姐和她的男友葬在一起后,又一次远走异国,听说他
也有一个恋人,一个爱飙车的女孩,可是他第一次出国回来的时候就再也找不到她
了……
所有知道这个故事的人都说这个故事没有结束,应该有个更好的结局!
我把一束鲜花放在夏聆雨和她男友的墓前,我想他们是幸福的了,因为他们可
以天天在一起了。可是夏临风呢,他在哪?他会不会回来,等他回来时,我还是那
个爱飙车的于渺吗?
朋友之妻
李洱
怎么拍打方向盘都没用了。五月底的这个午后,暴雨过后的汉州变成了一片泽
国。杜蓓很自然地想起了威尼斯。三个星期前,她刚从意大利回来。她在波伦亚大
学做了半年访问学者,研究符号学。回国前夕,她还去过一次威尼斯。在发给丈夫
的一封电子邮件中,她说威尼斯太美了,那些古典建筑就像水面上盛开的睡莲,映
在窗玻璃上的水纹,温柔得就像圣母的发丝。她对丈夫说,要不是因为我还爱着你,
哼,我才不回去呢!在另一封邮件中,她说她要向政府建议,在汉州多挖几条
河,有了水城市就有了灵性。她万万没有想到,几个星期后,上帝——回到了国内,
或许该称老天爷了——竟以这种方式满足了她的愿望,眼下,枯枝败叶和花花绿绿
的塑料袋打着漩从她的桑塔那旁边流过,向前面的铁路桥下汇集。那里地势更低,
有个女人水过来的时候,积水竟然一直淹到了乳房。
停在她前面的是一辆黄色面的。司机的光头伸出车窗,就像一只吊在墙外的青
皮葫芦。他不停地向后看,显然想找个车缝儿倒回去。那条汗毛丛生的胳膊也悬挂
在车窗之外。她隐约看见上面刺着拳王泰森的头像,她曾在电视上看到泰森的胳膊
上刺着毛泽东的头像,看来偶像也有偶像。这位拳王的崇拜者也喜欢用拳头说话,
眼下他就一边张望,一边捶门叫骂,意思是要和市长的姥姥做爱。“做爱”这个词
在杜蓓的耳膜上停留了片刻,她立即想到了放在坤包深处的那盒避孕套。那是丈夫
喜欢的牌子,“风乍起”,上面还标明是激情型的。她想起来了,丈夫当知青时写
过的一首诗,名字就叫“风乍起”。
她的丈夫早年是个诗人,现在是国内著名的哲学教授。杜蓓出国前一个月,他
调回了上海——他原来就是个上海知青。他和前妻生的儿子已经快上中学了,为了
儿子能接受更好的教育,他把儿子也带去了上海。年底以前,杜蓓也将调到丈夫身
边。她还在国外的时候,丈夫就在电子邮件中对她说,他已经快把她的调动手续办
完了,“一共要盖三十二个章,已经盖了二十多个了”。想到一个哲学家为了她每
天在俗世中穿行,她不免有些感动。她回国的时候,丈夫本来要赶到北京机场接她
的,可由于他招收的博士研究生要来参加复试——他说,其中确有两个好苗子,也
喜欢写诗,令他想起自己的青年时代——他不得不取消了这个计划。她自己呢,因
为一些必不可少的俗事需要处理,所以也没能去上海看他。如今,事情总算忙完喽。
按照原来的计划,杜蓓将乘坐明天凌晨一点钟的火车赶赴上海。
光头司机再次捶门叫骂的时候,她想,骂得好,Fuck!骂得好。如果儿子没在
车上,她也会骂上几句的。这么想着,她赶紧回头看了一眼儿子。儿子今年五岁了,
在她出国期间,一直由退休的母亲和小保姆带着。儿子和她很生疏,她回国几周了,
还没有听他叫过一声妈妈。这天,他之所以愿意跟她出来,是因为他喜欢坐车兜风
——这是在儿童乐园里坐碰碰车养成的习惯。她曾亲耳听见他说过几句粗话,并为
此揍过他。母亲告诉她,那些粗话都是从幼儿园学来的,这个年龄的孩子正热衷于
模仿各种粗言鄙语,而且一学就会。眼下,儿子踩在后座上,好像被别的东西吸引
住了,似乎并没有听见那些粗话。
“我也要坐唐老鸭。”儿子突然说。
“唐老鸭?”
透过车窗的后视镜,她看见了儿子所说的唐老鸭。那是一支三轮车队,每辆车
的车篷上都画着几只唐老鸭,上面喷着一行红字:下岗工人,爱心奉献;护送宝宝,
风雨兼程。三轮车司机愁容满面,车上的孩子却兴奋得哇哇乱叫。后来,当其中的
一辆三轮车突然翻倒,几个孩子真的像唐老鸭那样在水里乱刨的时候,杜蓓赶紧揿
动按钮,把后面的车窗关上,因为她担心吓坏儿子。但儿子不但不领她的情,反而
捶着玻璃,喊着打开打开。这一次他不提唐老鸭了,他说的是小恐龙:
“咦,小恐龙,小恐龙,淹死他,淹死他。”
小恐龙们的挣扎引起了众多人的围观。和她的儿子一样,他们一个个都笑得前
仰后合。她想,应该教育孩子学会爱,学会怜悯,学会尊重他人,不能让他和那些
丑陋的围观者一样麻木不仁。但眼下她无法给儿子开课了,她得考虑如何把车开出
这片水域。那辆桑塔那是借来的。去上海之前,杜蓓要开着它到郊区去见一个人,
一个她不愿见到的女人。她名叫引弟,是丈夫的前妻。一想起引弟这个名字,她就
想笑,太俗气了。她的几届学生当中都有叫引弟的,无一例外,她们的父母当初都
想生个男孩。好像给女儿起上那样一个名字,他们就能够如愿以偿。引弟的父母是
否如愿以偿了,杜蓓并不知道。她所知道的只是,引弟比丈夫还大一岁。据丈夫说,
当知青的时候,他曾叫她引弟姐姐。
上个星期五,杜蓓首次向丈夫透露,她终于可以抽出时间到上海看他了。她原
以为丈夫会喜出望外,没料到竟受到了丈夫的劝阻。丈夫说儿童节快到了,他很想
见到小儿子,还是他回来算了。当她表示可以带儿子同往的时候,丈夫又说,她的
调动表上还有两个空格,需要在汉州盖章,他想趁此机会把事情办了。现在想来,
丈夫的最后几句话确实非常入耳,把她都感动了。他说她在国外漂泊已久,难免身
心疲惫,现在最需要的是静养,总之无论依情依理,都应该是他回来看她。事情似
乎就这么定了,几天来她怀着感激之情,安排小保姆拆洗被褥、打扫房间,并把自
己的母亲打发回了老家,准备迎接丈夫大驾光临。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昨天凌晨,
丈夫竟然打来电话,说自己要在儿童节之后才能回来。他的理由似乎很充分,说自
己突然接到通知,要出席一个重要的学术会议。丈夫嗓音疲惫,咳嗽个不停,还伴
之以吐痰的声音——他解释说,因为急着准备发言材料,也因为归心似箭,他一宿
没睡,烟抽多了。听得出来,他是歪在床上讲这番话的,床的咯吱声隐约可闻。
在波伦亚大学访学期间,受一些好吃懒做的女权分子的影响,她也养成了睡懒
觉的习惯。但昨天早上,她放下电话就爬了起来。稍事装扮,她就打的直奔火车站。
她的耳边不停地回放着丈夫的电话,以及床的咯吱声。七年前,她和他一起去
云台山参加哲学年会。那时候,她还是他的研究生。会议结束的那天,他们并没有
立即返回学校。那天晚上,他们第一次睡到了一起。当时她还是他的研究生,他也
没有和前妻离婚。她清楚地记得,第二天早上,他歪在床头给前妻打了个电话。他
告诉前妻,会议延期了。他打电话的时候,她就枕在他的胸前,用手捋着他的胸毛。
他呢,一手握着话筒,一手捏着她的耳垂。她记得,当时他也向前妻提到了这个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