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十八辑)-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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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候被养父长期虐待;养母又企图把她嫁(其实是卖)给一个智障男子;她国中一毕业
就急忙离家;半工半读维持生活;又因为心脏不好再加上美貌常受骚扰;因而对所有男
性敬远而远之;一心一意发愤工作;只想存够了钱去环游世界;再也不要回到这个令她
痛苦伤心的地方。
“现在什么都不可能了。”“我这一生;想得到的都得不到。”“甚至爱情也没
有;如果至少有人;来爱一下。”我不是一个滥情的人;但也被她说得鼻酸;老天确实
太不公平了!我忍不住抓住她削瘦的手;她面部的表情挣扎了一下;或许是想回应我而
不能吧。“求求你来爱我;一次就好。”“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只会感激你一辈
子。”“就算为我二十岁。。。。。庆生;好吗?”我仍然摇头;缓步离去;又不忍心回头时;
看见她已满脸泪水。
我把整堆整堆的医学书藉从书架上扫落;怨恨这些东西跟本无法帮助我解救一个
善良无助的人;而唯一能令她这悲惨一生稍稍安慰;减少一丁点遗撼的事;又是医学信
条里绝对不容许的;那我辛苦几十年拚命考上医科;又苦读七年当成医生的意义何在?
那一晚我失眠了;闭上眼睛都是她苍白的容颜;渐失血色的朱唇轻启:“请你和我做爱。”
之后她不再开口了;连我也不;只是一见到我就流泪;连隔壁病人和护士们都发觉有异;
大家一看到她流泪;就一起转头看我;我虽然什么也没做;却羞愧的无地自容。我所羞
愧;或正因我什么也没做。她床头的一瓶百合花枯了;小护士告诉我许久没有人来探
病了;好像是她自己不要朋友们来的。
“她好像不想活了;药不肯吃;我都要用灌的;帮她翻身擦背;她也不肯合作;喂她
吃饭;不久就发现几乎全都吐在垃圾桶里。”“也难怪;那么青春美丽;要是我也会不
想活。”“没有人爱;很难有求生意志的。”一句话又重击了我矛盾彷徨的心!如果
真的答应和她做爱;她就算有人爱、就算爱过了吗?独自值班的夜晚;我在走廊上来回
踱步;像一只焦躁的野兽;不知不觉;就走到她的病房外了。
里面好像有谈话的声音;今天转两名到安养院;她那间病房应该又只剩她一人才
对;现在也不是会客时间;我看看趴在柜台上的夜班护士;悄悄开了房门。
是窗户没关好;百叶窗在寒风中晃荡着;呼呼的风声听来像是有人在咆哮;我轻手
轻脚关好窗;临走前看了她一眼。
原以为在熟睡的她睁开眼睛;泪光迅速在眼眶中泛起;“好;我答应你。。。。。和你
做爱。”我艰难的吞了口水;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在她脸上看见笑意;像一池春水中
缓缓荡开的涟漪。。。。。。。我用眼光询问她;她轻轻点了头。
一股激流冲射出;我终于完全进入她的生命了!她的身体微微震动着;指甲深深攥
入我的白色医师服;几乎刺入我的背部肌肤;这对她一定是剧烈而永远难忘的震动吧!
我自己也像是第一次似的被强烈撼动了;一名悲惨命运的女子企图从我身上抓住人生
仅有的;最后的幸福。
没想到我能给的不是我的医技;我的爱心;而是我最微不足道、每天生产的能量;
我不知应喜应忧;只仍如惊惶的鼠辈般看着屋外;走廊上的日光灯依然惨白;没有暗影
掠过;没有脚步声;我平安的完成人生最大的冒险。
是为了她的美丽吗?我不承认这是牡丹花下死;纯粹是自己该死脆弱易感的心使
然;以前医学院的同学就常取笑我;心软得连杀小白鼠都下不了手;如果有机会诊疗重
症病患;一定自己哭得比病人家属还伤心吧!“难道医生就一定得无血无泪;就不可以
有爱吗?”年轻气盛的我嘶喊着;言犹在耳;我竟用这种世所难容的方式实践了医生的
爱;仍然觉得是乘人之危的赧然;我满心羞愧的退出;整理好一直没敢脱去的医师服;
伸手要帮她处理时;“不要;我想在里面。。。。留久一点。”表情真挚如一名爱娇的小
女孩;我也无从坚持;拍了拍她的脸颊;“好吧。”“保重。”“再见了。”这些话都
没有说出口;我默默转身走出房门。“谢谢你。”她低声说;但听来却音量巨大如雷
鸣;我急关上房门;幸好走廊上仍是一片死寂;有一盏坏了的日光灯在尽头一闪一闪的;
我放轻步伐往那边走过去;一脚沉重;一脚轻盈。
“那位小姐找你。”我一整天东晃西晃;故意避开她的病房不去;就是因为不知
道怎么见她;昨天整夜梦见;她一遍又一遍的向我说“谢谢”;于是我们做了一遍又一
遍;但又有人;好像是医院的老教授吧;白发皤皤的在旁边瞪着我;一遍又一遍的说
“该死”。。。。。。。。“谁?哪位小姐?”“还有哪一位?一看到你就哭的那一位啊;对了;
你到底是怎么欺负人家?”什么欺负?是她自愿的—这话我一辈子也说不出口;只好狠
狠的瞪小护士一眼;拖着沉重的脚步到了她的床前。
她还是要我附过去;我回头看看病房里没有别人;才靦靦的低身下。“我要告你
强暴。”“哈啾!”我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整个人像触到高电似的惊跳起来;却看她
一脸的冷;她不是开玩笑。
“没错;你会说我是自愿的;但你有证据吗?没有;不管怎么看;人家都认为是你这
个实习医生看上了病患美色;趁她全身瘫痪无力反抗而强暴了她。”我不敢相信自己
的耳朵;原来那个白玉无瑕、楚楚可怜的女孩怎么一夜之间化身成为妖魔;以惨白的
脸孔对我咄咄逼人?“就算我愿意你也不可以这么做;哪有医生在病房里和病人苟合
的?何况现在我告你强暴;你完了!你的事业、你的前途都毁了;至少坐几年牢。。。。。。。”
她还是那么美丽;说这些威吓的话也没有嗤牙咧嘴;但我却从脚底一直冷了上来;有如
搅到一名僵尸般的恐惧。
“我当然有证据!你看看后面那个停电照明灯;你不觉得多了一个小黑点吗?没错;
那就是针孔摄影机;你和我。。。。。你强暴我的过程全部都录下来了;铁证如山。”仙人
跳!没想到人家早就有备而来;我真是太傻了!现在的女人也太毒了;在报上看过一个
小儿麻庳的女人唆使情夫杀老公;却没想到脖子以下瘫痪的女人;还有心情设计别人
敛财。
“当然有人帮我;要不然怎么取下你的精液做证据?你只记得看外面有没有人;却
没注意床底下;我听说都是最聪明的人才考得上医科;我看也不怎么样嘛!”到这里她
应该尖声狞笑才对了;我满心的懊恼、悔恨、恐慌。。。。想到自己的一生就此全毁;下
场甚至比全残的她还惨;忍不住就要痛哭失声;我当场双膝落地。
“不必求我;我要的也不是你的钱;钱对我有什么用?我只是不甘心自己的一生就
这样完蛋了;所以要抓一个人来陪葬;只能怪你自己运气不好了;哈哈哈。。。。。。”她果
然狞笑起来;像极了一个吸血的女鬼;我恨不得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枉费我对她付出那
么多的关爱;枉费我冒险完成她毕生的心愿;结果竟然中了她可怕的圈套;天啊!我就
这样完了吗?坐牢;和那些牛鬼蛇神关在一起;出来之后;成为一个有前科的废物;别说
没医师好做;就算去打工;人家也不会要一个强暴残废女子的变态狂! 她不再说话了;
脸上又恢复了完全平静的表情;任凭我跪在冰冷的地板上苦苦哀求;软硬兼施;就是一
点也不为所动;听到护士们的谈笑声由远而近;我倏地站起身来!狠狠注视着床上这名
蛇蝎美女;心里暗暗下了决定。
有月光的晚上;我站在她床边;看她的眼神不再温柔呵护;我来见她最后一面。如
今己到不是她死;就是我活的局面了;与其让她把我毁掉;不如我先下手为强做了她;
反正医师要杀人是比救人容易多了;反正她不仁在先也休怪我不义;反正赌一次没被
抓到总比被控强暴绝对要坐牢的机会大些。她没有家属;不会有人来关心她的死因;
至于那个同谋;也只好见招拆招了;说不定看我下手狠毒;吓得不敢轻举妄动了也不一
定;总之她既然说“要告我强暴”可见得是还是没有告;那我就让她永远告不成吧!她
要是不说;我还真是一点机会都没有呢!看来她也未必有多聪明嘛!我本想帮她打PAV
ULON;但这个时间拖得很长;怕中途她有机会呼救;如果打CYANIDE;又怕尸体变黑被人
怀疑;那简单就是用钾了;她既然本来心脏就不好;忽然死于心脏病应该不算奇怪吧?
我再三确定附近无人;也没有人看见我进来;带着手套拿起针筒;在她挂的点滴瓶的软
木塞上;把立刻会让她停止心跳的钾缓缓打了进去;奇怪的是我的手丝毫没有颤抖;看
来我可以成为一名好医生的;我真的可以。
她忽然睁开眼睛!眼中异常清亮;成为黑暗中仅有的光源;我吓了一跳!但并没有
停止手上的动作;她的目光跟着我的手臂到针筒到点滴瓶到正往她身上输送玫命液体
的管子;又转回我的脸上;她的表情变得出奇的柔和;就像昨天晚上我进入她的那一刻。
“谢谢你。”我坐在医院的走廊上;手里还拿着一只手套;另一只手套和针筒在
慌乱中不知丢到何处了;值班护士的柜台空洞洞的;只有一只闹钟滴滴答答的响着;偌
大的病房里偶尔传来一声病人的呻吟;而在我面前的这个病床里;躺着一个决定我一
生命运的女子;她己经没有声音了。
点滴瓶的液体仍一滴、一滴的进入她的身体;放在她床下的包包被翻开来;里面
只有她进院时的一套衣服;墙上的停电照明灯也被拆下来了;是一个亮无异样的普普
通通的照明灯;值班柜台的会客纪录簿被风吹过一页又一页;除了刚住院的几天;己经
许久没有人来见过她了。。。。一切的所谓录影、存证、要告我强暴的陷阱;原来都只是
她编造出来的。
说了“谢谢你”之后;她就平静的看着点滴一滴滴的流着;愣住了的我;就像被按
了“停止”键似的僵立不动;听到她逐渐渐微弱的声音:“这样的人生;我不想活;又
没办法自杀;只有靠你了;你是好人;不这样你不会下手。。。。”她的头忽然往旁边一偏;
黑发也往侧面披散;盖住了半边雪白的脸颊;只露出一只眼睛;定定的注视着我;就再
心;再也不动了。
我是好人;我是好人吗?我救不了一个人;我杀了一个人;我杀的人反而说我是好
人;我是好人;我个人;我杀了一个人;我杀的人反而说我是好人;我是好人;我……
小满井的故事
●张祖荣
二十多年前交小满、新麦登场时节,困基村的秉贵家一连出了两件大喜事:一
是他家场院里断断续续打了三年的井终于嘟嘟地冒甜水,只一夜工夫就把这口深井
灌了个满满当当;另一件喜事是秉贵妻子生下一个八斤重的大胖儿子。秉贵一高兴,
就把那眼井命名为“小满井”,给儿子取了个名字叫鲍小满。这两个小满的确是值
得庆贺的大喜事,困基村不比别处,当年明朝开国军师刘伯温为防止陈友谅势力东
进,曾打算在这儿屯一支五万人的军队。为解决人马饮水水源,刘伯温亲自到这儿
踏勘地脉,下令士卒打井。结果上千人打了七九六十三个井点,也没打出一滴水来,
只好撤兵了事,从此这儿就叫困基。据说刘伯温临走留下一句话,说这里地下真有
一条龙脉,水源充足,但必须有大富大贵之人才有福分掘开。从此之后,困基村人
家家有、年年有掘井之举,但没一家成功的,吃水还得到五里外的岭下去挑。人们
在为水付出辛劳之余,盼望这大贵之人早日出来,解救一村老少这水贵如油之苦。
谁也没想到,这句话会应验到鲍秉贵家,让他一家得两个小满!
于是人们认定,秉贵妻子嫁过来五年不孕,而今喜得的大胖小子,这个鲍小满
肯定是个应验了刘伯温那句话的大贵人。这样,这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子就受到太多
的关注,人们自然要看个究竟,看看这个似乎是命中注定的大贵之人怎么个大贵法。
可是,看来看去,这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实在没有特别出众的地方。他在村小学读
书,成绩平平,到乡初中、县高中上学,也没见什么出色的地方。高中毕业,尽管
他父母、老师拼命给他打气,他在城里做包工头的二舅甚至悬赏一辆摩托车,最终
还是他自己不争气,没能考取大学。他瘪塌塌回乡拨拉土疙瘩了。倒是来年秋的征
兵,给他一线转机,他顺利通过体检、政审关,穿上了绿军装,听说第二年就入了
党。
可是,当人们问起老秉贵,他儿子在部队上干啥时,老秉贵直摇头叹气。倒是
他二舅来困基砖窑时,一语道破天机:“就是俺姐夫家那眼井破了龙脉,水是哗哗
地流,把个大富大贵之气也流了个干干净净。那娃官是升了,可惜是个猪倌,在部
队军垦农场的养猪场里,一个人养123 头猪。”
一晃三年过去,最近听说这个猪倌就要退伍回乡,看来他注定就是那号当三年
兵,捞一张党票,从哪来回哪去的兵了。前不久在南山坡上摔了一跤,断了脚骨下
不了床的老秉贵叹了口气:“他回来也好,这份人家也缺不了个他,小满他娘,快
去把那间房收拾一下。另外还得给你二姨捎个口信去,她不是替小满物色了一个姑
娘吗?等孩子回来了,让她把姑娘带来看看……”
看来儿子当不成大贵人,只能当个凡人了。倒是他们家院里那眼小满井,天无
论怎么旱,这眼井的水一点也不会浅下去。到雨季,山涧里泥浆翻滚浊浪滔天,井
水仍一点不显浑,井水仍那么清澈甘甜。这眼井虽是鲍家私产,可秉贵认定亲不亲
是乡亲,一个村子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井水又是造化之物,哪能分你我?这一
来他那场院的门就形同虚设,每天从天蒙蒙亮到天断黑,担水的、洗菜的、刷锅洗
碗的络绎不绝,他家场院甚至大门内外的水泥地坪就永远没个干的时候;小满他娘
扫场院里丢弃的烂菜叶,两个月就用秃一把扫帚。有时老两口即使外出串门,也不
能锁场院门,因为总不能因此而眼看着乡亲们到五里地外去担水。这么大个村子,
老老少少近千口人,就这么一口井,院门怎么能关得住?鲍家场院能不成村里最热
闹的地方?
鲍小满说回来还真回来了,一身旧军装,拎一个头号人造革箱子,踏进场院门
就朝正在担水的杨家二叔、洗菜的李家三婶打招呼。站起来老高老大个小伙子,好
歹还是个高中生,怎么说总算当过三年兵,可在人前除了憨憨地笑,仍讲不出一句
囫囵的话,甚至在进了堂屋,见了他娘,也只有打电报似的“俺回来了”四个字。
只有见了脚上上了老大老粗的石膏下不了床的父亲时,他眼一红,话才多起来。
“爹,你老人家受苦了……儿子不争气,没能混出个模样来……在县城我见到
二舅了,他要我去他的建筑公司为他管账。我冲他摇摇头,我说我哪也不去,就在
家守着爹娘……”父亲抹着老泪:“这就好,当农民,苦一点,累一点,但这日子
实在,就指望你回来。”儿子双手捧出一沓钱:“这是我的退伍安置费。”父亲不
仅没有接钱,反而从枕头底下摸出一串钥匙:“从今往后,这家还是由你当罢,眼
见得我这腿活动不了,总不方便了,日后家里大小事就由你做主。本想存万儿八千
给你成亲用,没想到我这腿一断,医药费又贵,没剩下几个了,粮食倒接得上的…
…”父子俩推让了半天,最终还是儿子没交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