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十八辑)-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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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户每户可以有一人在养猪场、沼气站、自来水厂工作领工资了,我相信大家
付得起水费和沼气费的。养猪场有一定收益后,村子里还要办两个厂:一是全价饲
料厂,为养猪场提供饲料并投向市场;二是肉产品加工厂,让困基猪场的猪变成火
腿、香肠、肉松、午餐肉等产品走出山外。这时,村子里所有的富余劳力都可以得
到安置,人均年收入将达到4000多元……”
台下,愣头青那伙年轻人带头发出震天价的欢呼声:“好哇,到时我们举办个
集体婚礼,困基村光棍协会宣布解散!”
鲍小满自己也奇怪今天会有这么好的口才,在谈起自己的设想时,他简直是眉
飞色舞,往常的语言障碍一点也没有了:“在部队三年的猪倌没有白当,我会装水
管,所以明天开始装自来水就不用请师傅;我会砌沼气池,懂得饲料配方和肉类加
工;养猪我更是行家里手。所以,实现我上面讲的计划,我是有把握的,我敢当着
全村父老乡亲的面,向县、乡领导立下军令状……我相信,凭着一口井起家,三四
年内,我刚才说的这一切肯定能实现,小满井一定会大大地满足我们,我鲍小满一
定不会仅以小康而满足,我会一直朝前奔去的!”
说完,鲍小满竟然朝台下行了一个军礼,退到台侧。这时,陆大爷从口袋里摸
出一张写好的纸,走到台前:“乡亲们,在散会之前,我还有一个请求:请求免去
我的村支部书记和村委会主任之职,因为我毕竟73岁了,该让我养养老了。现在,
我把这份辞职报告交给乡党委和乡政府的领导……”
王书记接过陆大爷的辞呈后,亮开他特有的大嗓门,简短地讲了几句话:“乡
亲们,如果我们今天还不接受一个73岁老同志的辞呈,未免太残忍了。因此,在这
之前,乡党委研究决定,同意陆大爷不再担任困基村的领导职务。除支部书记一职
将在党支部会上产生之外,今天是选举村民委员会主任的会,大家再多坐几分钟,
选举产生一个新的主任。现在就可以提名……”
王书记话还没讲完,就像有人指挥似的,众口一词地喊响三个音节:“鲍——
小——满!”这一来,选举就成了形式,鲍小满几乎以全票当选。当众人再一次把
他推拥到台前时,鲍小满又变得笨嘴笨舌,涨得脸红脖子粗才蹩出几句不连贯的话
:“我的话……说光了,没得说了。明天……装水管,我得起早……”
会散了,鲍小满最后一个离开大会堂时背后响起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小满哥!”
是秀秀,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如水的月华下,“是陆大爷捎口信叫我出山来开这个会
的。我坐在最后面……小满哥,我错怪你了……”说完,秀秀一下子投到鲍小满的
怀里。笨嘴笨舌的小满说:“可是,我把金项链都卖掉了……”“傻样!谁希罕那
链子呀!你这个人,你这颗心,比什么金呀玉的都金贵……”
新县长换车
●王景林
环山县新任县长武振坡,刚一上任就要研究换轿车。消息传得很快,老百姓听
说后,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嗨!一个劲儿地换、换、换,环山还是贫困县!”
“哼!新县长又要换新车,咱们的白条子还得多。”人称“穷秀才”的退休老教师
宋才即兴编了几句顺口溜:“‘老吉普’退休度晚年,‘小上海’赴省当大员,‘
大皇冠’淘金去海南,新县长起码换‘丰田’……”
老百姓为啥对县长换车这么反感呢?因为环山县最近10年内都是换一任县长就
换一代新车,车型的牌号就是历届县长的代号,每个代号都有一桩辛酸的往事。
“老吉普”是“文化大革命”后复出的老县长,他乘一辆老北京吉普车往山区,为
致富,修山路,立志要摘掉环山县的穷帽子,无奈年过花甲,路还没有修通就退休
了。“穷秀才”曾惋惜地念叨:“‘老吉普’很辛苦,一身汗,一身土,可叹年过
六十五,壮志未酬退了伍。”
接替“老吉普”的是“小上海”,他以前是副省长的秘书,为了提升,下来
“镀金”到了环山县。省里有人好办事,他走马上任就带来80万元的救济款,为了
跑省城方便,他就从救济款里提出十几万元买了一辆“小上海”轿车,把“老吉普”
车锁进仓库里。从此,“小上海”就穿梭般地来往于县城和省城之间,能及时了解
上级领导的意图,上级要什么经验,他就生花妙笔地编什么经验,经常在大会上做
重点发言。“小上海”在任三年,只“输血”不“造血”,只出经验不出物产,环
山县还是山河依旧,而“小上海”却满头镀金的光环,上调省城当了正厅级的大干
部。为此,“穷秀才”曾感慨地念叨:“救济款跑来上百万,年年月月出经验,环
山县还是贫困县,‘小上海’赴省升高干。”
接任“小上海”的“大皇冠”是位新暴发的企业家,此君办事一贯大派头,上
任伊始,就划出500 亩地当做开发实验区,作为一项很时髦的农田水利生态平衡的
大工程。这一新举措不仅在全国引起强烈反响,也引起联合国有关部门的重视,有
意提供低息贷款,并派人员前来考察。
为了提高县长的身价,能和联合国的大员平起平坐,县长就筹款30万元买了一
辆“大皇冠”。县属机关各局也都上行下效,各显神通,换上了高一档的轿车。当
联合国的人员光临之时,县里的地方官都驱车前往,列队欢迎。
不料,当那几位金黄头发的人下了面包车以后,一个个都瞪大了蓝眼睛,惊奇
地问翻译:“这里真的是贫困县?”翻译点点头:“是的,这儿是名副其实的贫困
县。”这些人摇摇头:“你们想骗人,所谓的贫困县,就是缺少钱,而这些官员坐
的车,比我们的还高级,他们是从哪儿来的钱呢?”
翻译只得如实相告:“这钱嘛,当然是用公款。”联合国的官员们颇为不解:
“贫困县还能用公款买高级轿车,简直不可思议,如果我们那儿的官员这么做,准
会被赶下台的,我们不能把钱放心地交给他们……”
由于贷款落空,资金不足,工程无法上马,500 亩地只好用铁丝网围起来,变
成了一片大草原。而30多万元买车款却硬性摊派到全县老百姓的头上,闹得老百姓
怨声载道,纷纷上告,“大皇冠”也丢了乌纱帽,到海南闯世界去了。为此,“穷
秀才”曾痛心疾首地说:“‘大皇冠’有意玩气派,联合国有钱不敢贷,买车钱硬
性搞摊派,穷百姓都得掏口袋……”
换一任县长换一代新车,换来换去,把老百姓都换寒心了。因此,这位新上任
的武县长要开会研究换新车的事儿,在老百姓的心中掀起一场轩然大波,也惊动了
消息灵通的省报女记者。女记者急匆匆专程赶来,要及时反映民意,在反腐倡廉中
给县长换车的内幕来个曝光。
当然,最关心新县长换车的还是那些坐轿车的局长们,特别是人称“哼哈”二
将的财政局长“财神爷”和土地局长“土地爷”,二人一见面就议论开了:“听说
这位新县长是从部队来的,这个当兵的会不会把咱们的进口车换掉呀!”“如今的
军人也是人,听说他是汽车团的团长,玩车的人更知道坐轿车舒坦。”“这么说,
他还要换车?”“他换,咱们也跟着换。”
新县长的换车会议开得很独特,会场不设在会议室,而是在县政府院内的停车
场。开会前,新县长先把“大皇冠”排在第一位,然后像交通警察一样,指挥着将
轿车以牌号高低、新旧程度为序,依次排列成行。前面是财政局和土地局的“丰田”
和“桑塔纳”,后面是县直各局的小轿车,最后是文教局的“伏尔加”。新县长倒
背着双手把轿车逐一瞧了一遍,然后才清清嗓子准备讲话。
局长们闹不清这位新县长到底要演哪出戏,全都大眼瞪小眼地盯着他的嘴巴,
等待他发表高论。女记者也悄悄打开微型录音机,想录下换车会议的内容。只见新
县长用手拍了拍“大皇冠”,一字一板地说:“说来也怪,我刚刚上任,老百姓就
议论我要换新车了,诸位局长也都认为我要换新车。为了顺应民心,体察下情,所
以我上任的第一次会议,就是关于换车的专题会议。那么我到底要换什么样的车呢?
现在我可以告诉大家,这辆‘大皇冠’,我已经给它找到了婆家,以30万元卖给了
一家公司,我要换的车就在车库里,现在就可以开出来,让大家认识一下。”说着,
他让司机开走了“大皇冠”,为他的新车腾出地方。他大步流星地直奔车库,将车
库的门打开。局长们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车库门,心里在嘀咕,会是什么样的高档车
呢?女记者也打开了摄像机,要给这辆新车来个特写镜头。“笛笛!”随着一声清
脆的汽车喇叭声,新县长自己把新车开出了车库。人们惊奇地发现,新车竟是老县
长留下的那辆“老吉普”,只不过在车身上涂了一层新漆。局长们这才感到情况有
些不妙,“哼哈”二将更是大眼瞪小眼,一起翻白眼。女记者凭着职业的敏感性,
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很好的新闻题材,不失时机地拍下了新车出库的特写镜头。
新县长熟练地把“老吉普”开到“大皇冠”原来的位置上,然后下了车,庄重
地说:“诸位不要奇怪,我所以用‘老吉普’换走‘大皇冠’,绝不是为了哗众取
宠,而是为了现实的需要。咱们环山县大部分是山区,很多路都是盘山道,小轿车
虽说坐着舒服,但它的底盘底,轱辘小,并不适合山路,明天咱们到连环峪村开现
场会,恐怕诸位局长的车就很难开进去。再说环山县还是有名的贫困县,每年财政
赤字300 万元。目前,农民手中还有30多万元的白条,山区的教师已经三个月没发
工资了。假如我们还是有良心的人民公仆,怎么能置人民的疾苦而不顾,却心安理
得地花大钱买进口轿车呢?”
新县长的一席话,说得坐轿车的局长们低头不语,面面相觑,脸有愧色。
新县长继续说:“不是有人瞪着眼睛盼我换新车吗?不是也有人拉着架势等着
学我换好车吗?我已经用‘大皇冠’换了‘老吉普’,想用这30万元先解决一下山
区拖欠教师的工资,而你们要换什么样的车,等明天到连环峪村开过访贫问苦的现
场会后,结合你们的亲身感受和各局的实际情况再拿出具体方案……”散会后,局
长们怀着各种各样的心态,分头钻进自己的小轿车,悻悻地离开了。于是,等待多
时的女记者不失时机地采访了新县长:“武县长,你用卖车款解决拖欠教师工资的
举措很精彩,我争取在报纸上发个头条。”
新县长摆摆手:“记者同志,千万不能宣传。自古以来,都是欠账还钱,我们
拖欠教师应发的工资,这是我们的罪过,卖车还账本是一种赎罪的行为,如果这也
值得表扬的话,岂不是对人民公仆的一种嘲弄。”
女记者听了激动地说:“你这话太精彩太深刻了,来,我先给你拍张照吧!”
新县长忙用大手挡住相机的镜头:“记者同志,如果你想拍的话,最好跟我到
连环峪去一趟,应该让人们了解了解那里的真实情况。”
为了筹备第二天的现场会,新县长坐上“老吉普”要到连环峪去,女记者也随
着钻进车内。不料,“老吉普”刚刚开到县政府的大门口,却被一个戴红袖标的门
卫拦住了:“停车,检查!”
女记者忙探出头:“为什么那么多车不检查,专门检查我们的车?”
“红袖标”从容地说:“人家都是进口车,你们这是从哪儿弄来的破吉普。”
原来,这里不知从何时起,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进口车一律放行,国产轿车
减速缓行,吉普车待检要停。“红袖标”不认识新县长,也没见过这辆老吉普。新
县长问清原因,心中十分恼火,他推开车门对“红袖标”说:“从今天起,这个规
定要彻底改掉!”
不料,“红袖标”并不买账,他晃了晃脑袋:“哼,可惜你不是县长,说了不
算。今天是县官不如现管,我就是要检查!”女记者急了:“这位就是新来的县长!”
“红袖标”又一晃脑袋:“喂!你不要唬人,县长怎么会坐这样的破吉普?”幸亏
有位知情的干部赶来,告诉“红袖标”,车里的这位就是新来的县长。“红袖标”
才半信半疑地放行,但他还是有些想不通,嘴巴不停地嘟哝:“县团一级,起码坐
‘奥迪’,县长咋会坐破吉普呢?简直不可思议。”
目睹这荒唐滑稽的一幕,新县长不由感慨万端,他对身边的女记者说:“你瞧,
在一些人眼里,轿车的作用被颠倒了,方便交通成为次要的,车的等级反倒变为主
要的。好像是乘的车越好,官就越大,变成了身价的象征。”女记者用讥讽的口吻
说:“从‘以貌取人’到‘以车取人’,这也成为当今一些人的价值取向了。”说
话间,吉普车已经钻进了山沟,司机没来过,有些不认识路,新县长和司机换了换
位,看来新县长不仅在山路驾车技术熟练,而且行车路线也十分熟悉。女记者不解
地问:“你初来乍到,怎么就会轻车熟路呢?”武县长动情地说:“这里是我的第
二故乡啊!我是北京的‘老三届’,当年曾当过这儿创业队的队长,发誓要改变山
区面貌,可惜壮志未酬就当兵走了。所以我每次探家时,都到这里看一看,发现这
里还很贫穷,转业时就主动要求到环山县来了。”
越往山里走,山路越难走,村庄的房屋也越来越破旧。新县长不由又触景生情
了:“现在有些人只在城里比车子,攀房子,就是不肯下来看看走走,把艰苦奋斗
的精神忘光了,长此下去,老百姓会骂娘的。”在一个拐弯处,对面过来一辆毛驴
车,赶车人急忙把毛驴车停在路边,主动为吉普车让道。就在两车擦肩而过的时候,
新县长发现毛驴车里蜷缩着一个干瘦的老头,他慌忙停车,飞快地打开车门下来,
朝毛驴车里的人喊:“宋老师。”
瘦老头听到喊声,吃力地坐起身来,当他看清来人时,吃惊地说:“啊!是小
武!瞧,我这‘穷秀才’变成了‘病秀才’,又咳嗽又喘,吃点药片也不顶用,只
好到医院去打针。”新县长问:“你病成这个样子,为啥不住院呢?”
“穷秀才”摇摇头:“嗨,甭提啦,已经三个月没发工资了,住不起医院呀。
小武,你是团长,不是县长,这件事儿你说了不算,听说新来的县长又换车了,工
资只怕是又没指望了。”
女记者见此情景,赶忙走过来,简单扼要地把武县长卖“大皇冠”为教师补发
工资的内情说了一遍。“穷秀才”听了这些话,不由得抓住新县长的手,激动地说
:“小武,我万万没有想到,新来的县长会是你,更不知道你用‘大皇冠’换‘吉
普车’的内情,还编了几句风凉话讽刺这个新县长,实在是错怪了你!”
新县长对“穷秀才”说:“你甭解释了,赶快上吉普车,到县医院去。”“我
坐你的车,你坐什么车?”“你坐我的吉普车,我坐你的毛驴车,你还跟我客气啥
呀!”新县长不由分说,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