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第十八辑)-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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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个反败为胜的妙计。”
乌云从四面八方涌来。在兴庆宫的上空,电光闪烁。
在勤政楼内,明皇、张果老、叶法善、谢自然、圆瑛和智空,静静地坐着。
一只大手从云层中伸出来,五指并拢,猛地插入了兴庆宫的花园内。
叶法善缩了缩身子,道:“是善无畏,果真名不虚传。”
谢自然冷冷地道:“是金刚智,他手臂上有一个紫色胎记,乍看颇似释迦的
坐像。”
叶法善嘻笑道:“谢仙姑果然厉害,金刚智才来了多久,就被你勾上了手,
就不知究竟是仙姑的房中术高强些呢,还是西域胡僧的男女双修之术高强些。”
谢自然嗔道:“叶猴子,你嘴巴放干净些。”
叶法善也不示弱,笑道:“谢淫妇,你放心,你死了我会替你立贞节牌坊的。”
张果老一拍桌子,怒道:“大敌当前,你们两个还有心思吵嘴!”
金刚智的大手很快就在花园内挖出了一个大坑。忽然见郝劲道领着几百个道
士从旁边冲了出来,人人手中都拿着一口宝剑,朝着那大手乱劈乱刺。大手如受
了惊一般,缩到了半空。
叶法善瞪圆了眼看着郝劲道他们,半晌不言语,突然转过身对张果老道:
“张果,是你叫劲道出去的?”
张果老道:“郝劲道勇气可嘉,我又何必拦住他,不让他为本教立功?”
叶法善气急败坏地道:“张果,你果真是老奸巨滑,你怎不让你的徒弟出去
为本教立功,反倒让我的徒弟去送死?”
张果老对明皇道:“皇上,你看他说的是什么话?”
明皇此时仍要倚重张果老,他看了看窗外,淡淡地道:“叶天师,几个徒弟
有什么了不起的,等过了这场大劫,你要收几千几万个徒弟,也不是难事。”
在花园内,金刚智的大手已开始了反击。道士们有的抱头鼠窜,有的躲在树
丛后发抖,有的想从天上逃走,却被不知那儿来的惊雷,打了下来。
不断有道士被大手抓住,活活捏死。
智空从未看见过这样惨不忍睹的景象。他从未想到过,一个佛门弟子,竟可
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杀死这么多的人,而且还是用如此残忍的手法。
而叶法善、谢自然和张果老之间的争吵,更是让智空恶心。
他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圆瑛,她专注地看着花园内的景象,每当大手捏死一个
人,她就皱一皱眉,但嘴角边却又泛出一丝隐约的笑意,仿佛是在看一出恐怖的
大戏。
智空再也忍不住了,他冲出了勤政楼,她不理会圆瑛在他身后的呼喊,他抬
头对着天空高喊:“停下!停下!不要再杀了,不要再杀了!”
大手停下了,但只停了这么短短的一瞬,随后,是一个人尖利的惨叫,又是
一个人尖利的惨叫。
圆瑛和张果老拉住智空的手臂,拼命把他拖回了勤政楼。
圆瑛把智空紧紧地搂在怀里,喃喃地道:“你疯了吗?你疯了吗?再也不许
你出去了,你看,你看我,我在这儿,你出去了,只怕就再也回不来了,再也看
不到我了。”
可智空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他的心中,萦绕着那些道士的撕心裂
肺的惨叫,有一句话在他的耳边回响着,——“是我害死他们的,是我害死他们
的。”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都静止了。佛教的人马,从金刚智挖出的大洞,冲进了
兴庆宫下的道教总坛。花园内一片狼籍,到处都是残肢断臂。
而星星和月亮也露了出来,冷冷地看着这奇怪的世界。
然后,大地开始断裂,开始下陷,宫殿坍塌,仿佛地下有一个具有极大吸引
力的东西,在把一切都向地底吸去。
在勤政楼前出现了一个大坑,佛教的人马,全被埋在了这个大坑中。唯一逃
出的,是善无畏,他被一团金光裹挟着,从坑底冲出,向西边飞去,愈来愈小,
渐渐融入了星空之中。
尾声
佛教真正的遭受打击,是在唐武帝会昌年间,从841 到846 六年间,总共有
二十六万五百名僧尼还俗,政府收回了原本由寺院控制的土地几千万顷,另外还
释放了供寺院役使的普通百姓五十万人以上。这件事,史称“会昌法难”。
至于智空和圆瑛后来怎样,史料并没有确切的记载。
2001/12/15
或许你看到过日出
作者:徐怀中
老妻读过了这篇东西的初稿,夸奖我说,这一篇比前一篇好。二女儿回家来,
拿去随便翻了翻,说不及前一篇。母女俩的评语截然相反,听下来意见却是完全一
致的。随后全家讨论了一番,一家人向我发出的忠告,纯粹是发端于他们各自艺术
感觉的诉求,并不全是针对我的,但我急切需要借到一点感觉,正如大旱之望云霓!
时至今日,我还在弄短篇,我应当自知,作为元神之府,我的头脑里只留得些许尾
矿,已无多大开发前景的了。如果是在正式的作品研讨会上,我得向到会的学者批
评家们说多少道谢的话。在家里大可不必,我只是从他们的感觉空间,截取了几片
流云,以图掩饰自己意趣不到之处,怕也还是未见起色。这里写到了一位军事学博
士,照说,我应该在军事理论研究圈子里,约请几位朋友过目一下,听听反映,又
怕小题大作了,就免了吧。好在这里没有涉及到什么过于严肃的问题,也无泄密之
虞,只是披露了关于博士的一点传闻逸事。
这位军事学博士,不了解他的人,说他整个儿一个穿军服的陈景润,专业上才
力过人,个人生活方面,差不多是一个白丁。陈先生把他全部时间用于“猜想”,
此外心无旁骛,居然不知道苹果是可以削了皮吃的,更不必说怎样去追求一位异性
了。我们的这位同行,则反其意而用之,虽说建立家庭比大家滞后了,他所处地位
则更加优越,很难有谁能效仿他那样,把自己单方面恋情的好兴致绵绵不断地延续
了十多年下来。当时, 我们很有些不明白,为了争夺美女海伦,也不过打了十年
特洛伊战争,博士既然可以燃烧自己心中的圣火达十几年之久,为什么不能转入实
质性阶段,进而成就天作之合呢?以后才知道,其实他只是迷恋着一个陌生女孩子
的微笑,迷恋到了超出现实的地步。与其说他一年又一年处于热恋之中,不如说他
是一年又一年在等待着渔汛期,等待着捕捞一个年轻女性的笑容,如同捕捞一种最
为名贵的稀有鱼类。
一天,他五时起床跑步,不知不觉间跑到了一个依山傍水的小公园,叫做妙园,
全部陆地覆盖着银杏树,气息特别好。他决定选一个僻静地方,读希伯来语一小时,
然后跑步回营房,准时上班。正在练习口语,无意间看到,一个女学生一侧身,很
方便的就从公园铁栅栏墙的空隙间挤进来了。女学生像是发现有人在注意她,对他
微微一笑,顺着林中小路匆匆去了。女孩穿着小红裙子,两条腿瘦长瘦长,显得步
幅很大,书包在胯骨上一磕一碰的。公园要查验门票的,她应当从大门口出入才对,
所以他觉得,女学生送过来一个微笑,是希望得到他的谅解。一连三天都是这样,
他开始有所警觉了,尽管不是有意为之,你接连几天,在固定的地方,观望十三四
岁的一个女学生,给人印象,怕是离犯罪不远了。他换了一个地方,好静下心读外
语。可能是生物钟起作用,一到那个时刻,总不由得向栅栏墙那边注视着。女学生
照常挤进来,照常是那样微笑着,消失在银杏树林里。他明白了,女孩子根本没有
留意到他的存在,显然并不是为了得到谅解,特意向他发出微笑,这纯粹是他的主
观想象罢了。
从此,他每天跑步有了目的地,一早赶到妙园,像是赶到海滨观日出,热切地
等待着粉团团的一张笑脸儿出现在公园栅栏墙外面,如同等待着水漉漉的一轮朝日
浮出海面。
那年,他作为交换学者,进入了法国圣希尔军事学院。送他上飞机的时候,我
们嘱咐他,一定要拐带一个金发细腰的法兰西妞儿回来,不然让人家笑话,等于白
白出去云游一趟。他哪里会有这么大出息呢,他总是远隔重洋遥望着故土,遥望着
那片银杏林,遥望着妙园的栅栏墙。从法国回来,他照旧每天起早到妙园去读外语,
一连多少天过去了,冬去春来,再没有能看到女学生。换了别人,即使没有任何进
一步的意图,仅仅是为了满足好奇心,也会想方设法从侧面去了解一下,为什么女
学生不再借路穿过妙园了。博士不可能采取这一类行动的,他打一个比方说,在沙
漠里发现了海市蜃楼,只能是远远地停留在原地去观赏,你多向前迈出一步,那一
番空中胜景便会在一瞬间消散。已经消散了,不要想着再去寻找,不是你能找得来
的。
事情过去很久了,博士才开始向我们解密。照他的描述,女孩子那笑容并无特
别之处,莫知其然而然,自觉不自觉地绽露出那么一抹笑意,极淡薄极淡薄的。他
很难用简单几句话说明,这极淡薄极淡薄的微笑,为什么竟会引起他内心极深切极
深切的呼应。他凭直觉知道,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怕很难得从另外一张面孔上发
现这样的笑容了。正如博士早已料到的,对他的妙园“日出”,我们不以为然,现
成的一个大问号等着他,那笑容假如不是来自一个女孩子,而是出现在一个黄脸婆
的面孔上,出现在胡子拉碴的一张男人面孔上,至于会引起你的洋洋醉意吗?他无
可奈何地说,无论他怎样辩驳,别人听来只能算是牵强附会,只能招致加倍的取笑。
本来他决意要独自享有这个秘密,至死不示之于人。别人对他如何看法无所谓,只
是他已经隐忍了十年,整整一个年代,又终于忍不住要向外界宣布他的发现。博士
表现出他从没有过的激动说,他观察到的妙园“日出”,应该称得上是他的一个伟
大发现。
人们常常看到,他们的小宝宝无缘无故地自己在那里笑,玄妙莫测的样子,好
玩极了。再没有什么比婴儿的一抹笑意,能给做父母的更大慰藉了。但也只限这段
时期,待稍稍长大一点儿,婴儿所特有的那种笑便永远消逝了,更不可能在成年人
那里发现这样的笑。关于这种特殊现象,民间有许多神奇而又神奇的解释,你既不
能予以肯定,也就不便随意加以否定,存而不论就是了。博士认为,这里有一点应
该肯定,微笑是一种自然行为,一种天然行为,一种先天行为。一个婴儿,出生便
双目失明,从不曾见识过别人如何微笑,你也不可能教会了他,他同样会对人笑脸
相迎。婴儿除去喂奶喂水,换换尿布,此外一无所欲。虽说他已经是插足后天,尚
未直立行走,还陷得不深,心身还保持着完全的自由和放松,自本其然,自尔如是。
婴儿的这种纯任自然的状态,及至面部,便会自觉不自觉地绽开一抹笑意,谓之自
然微笑,谓之天然微笑,谓之先天微笑。现在竟然有了一个例外,一个惊人的例外,
已经背着书包上学的一个女孩子,依然保持了只能是婴儿才会有的那种微笑。我们
感到疑惑的是,他又依据什么认定了女学生的笑,同婴儿的那种玄妙莫测的笑正相
吻合呢?他回答说,如果不相吻合,那只能说是他又发现了另外一种更为玄妙莫测
的笑。
他特别讲到了,启程去法国的前一天,他一定要看到女孩子,做一次不经告别
的告别。天不作美,他是冒着狂风暴雨赶到妙园的,心里并不抱希望,这样的天气,
女学生肯定不会出门的。他照旧守候在栅栏墙那边,不想女孩子在公园大门口出现
了,一件透明雨衣紧紧裹在身上,正迎着风雨往前去。一棵刺槐被暴风刮倒,树枝
挂住她的雨衣,怎么拉扯也扯不脱,她干脆把雨衣留在树枝上走了。洁白的麻纱连
衣裙,水淋淋地裹着腿,她简直迈不开步。博士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在栅栏那边等
不到她,即使不穿雨衣,以她现在的身高和体型,钻栅栏进来也已经是根本不可能
的了。博士下部队搞调查,有一段时间没有到妙园来了,女学生该是高中毕业了吧?
他回想着女孩子两条腿瘦长瘦长,疯长到这样一个高身挑大姑娘,原本是顺理成章
的事,因为间隔时间并不长,给他的感觉,她生理上的这种历史性变化,是骤然之
间完成的。他本来很难认得出她的了,又所以一眼认出了她,是因为那一张粉团团
的脸儿上,依然绽露着婴儿般的微笑,尽管大雨浇着她。
这位军事理论家写文章,很少以直白的语言表述自己的本意。现在向我们供认
不讳,说他禁绝不了人类最难以禁绝的那种痴心妄念。他心目中,女孩子如果形容
枯干,没枝没叶的,愈是长得高,愈是会成为自己的一个劣势。下肢明显长于上半
身的一个高身挑,加之发育饱满,那万千气象,就决不是中等以下身材的姐妹们可
以同日而语的了。他常常在心里描摹着那位陌生而又十分熟识的妙园女郎,描摹着
她身体每一个特别醒目的部位,如同一位老农,反复丈量着他所贪恋的每一寸土地。
博士承认自己大错特错了。既然已经不会再有妙园“日出”,他本应当立下一
个誓言,从此不再踏进妙园一步。他痛悔莫及正在于此,隔三差五他还要到妙园走
走,果然有了他内心隐隐期待着的一次不期而遇,博士又看到了那个女学生——现
在应该称呼人家“那位女士”了。让他大跌眼镜的是,他在法国圣希尔军事学院时
时恋念着的所谓自然微笑,所谓天然微笑,所谓先天微笑,从那一张丰韵俏丽的脸
上消失了,一点也看不出了,像是女士依照女学生的貌相,做好了一副笑容可掬的
面具戴着,简直不可思议。他怕是自己有错觉,一连三天,观察的结果同样如此。
这些年来他习惯了风和日丽,一变而为这样暗无天日,给他感官上造成的落差太大,
他无论如何承受不了。这天是星期日,本来有几处约请,他以身体不适为由,全给
推掉了。而且他确实是不大舒服,勉强着跑步来到了妙园。那位女士匆匆忙忙从他
面前走过,他晚到几分钟,也就错过去了,偏偏让他赶了一个正着。博士认定,这
是一种宿命的安排,是错不过身去的。
经历了这样一个大波折,我们倒还不曾发现博士有心灰意冷的情绪。这位仁兄
像是吸食了一种长效的LSD ,始终沉浸在迷幻世界里,迷醉而不知返。他耐心地对
我们讲解说,站在银杏树下,你会感受到暖融融的一脉和煦温润的气息。银杏树有
活化石之称,科学家们考察这种孑遗植物,居然可以测知,当初在我们这个星球上,
银杏树分布最为广阔,生长也极茂盛。可见树木保藏着生物信息传接延续的某种图
像,否则人们无法追溯到地质历史的古远时期,无法破解银杏树生长的奥秘。植物
如此,人又何尝不是这样呢。一个微笑的缘起,或许应当逆流而上,追寻到人类生
长繁衍这条长河的源头。试想,如果不是人类的生命信息作用,现代人的一个微笑,
何以竟会是那样悠远深长呢?如果人的笑容不是蕴蓄那样悠远深长,何以能够瞬息
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