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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狼牙-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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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晓飞不说话,抱住张雷。   
  “我的亲哥哥……”   
  张雷伤心地说。   
  “你也是最好的伞兵。”刘晓飞说,“你会走出来的。”   
  在雨声当中,张雷放声哭起来。   
  “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是因为你还太小。”   
  倾盆大雨在窗外哗啦啦地下,整个城市几乎暗无天日,偶尔有几道闪电劈开乌云,带来一种苍凉的美。方子君斜靠在自己的床头,抱着自己的膝盖,慢慢地对着面前的何小雨说。   
  “我已经长大了,姐姐。”   
  何小雨看着她。   
  “我知道,而且你现在也是军人。”方子君苦笑,“军人,就是为战争存在的职业;而又有多少军人,能够经历战争?战争催化军人的成熟,也催化军人的悲剧。”   
  “战争已经结束了,你应该有新的生活。”   
  “是的,已经结束了。”方子君说,“但是我心里的战争从未结束过。”   
  何小雨看着她,不是很明白。   
  “你还是太小了。”方子君叹气,“去我的抽屉,把烟给我。”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虽然说着,何小雨还是从抽屉里面把一盒红塔山和一个打火机拿出来,递给方子君。   
  “在前线的时候,后方送上来的烟都抽不完。”方子君熟练地点着一颗,淡淡吐出一口烟雾,“我们都抽,谁都想让自己活得清醒一点,遇到炮弹可以躲快点。”   
  何小雨看着方子君突然之间变得陌生的眼睛,有一种寒意生出来。   
  “觉得我不认识了?对吗?”方子君笑,“小雨,我问你个问题,你别介意——如果战争爆发了,刘晓飞牺牲了,你还会爱上别人吗?”   
  “我,我没想过这个问题。”何小雨说。   
  “对,你没想过,因为你没有遇到过。”方子君笑,随即笑容消失了:“但是,我遇到了。”   
  何小雨从心底感到悲凉。   
  方子君眼中的光芒消失了:   
  “我的爱人,在战场上牺牲了。”   
  一道闪电将方子君的脸映得惨白。   
  “而我没有死,这就是我的悲剧。”   
  1986年,我18岁,在前线却已经待了将近一年了。我已经不再惧怕鲜血,不再惧怕残肢断臂,不再惧怕死亡和炮火,也很少再流眼泪。我的爸爸,也就是你方伯伯,是你爸爸侦察大队的参谋长。我们很少见面,因为都有各自的一堆工作。   
  那时候,大规模的战役已经基本结束,敌人占不到正面战场的便宜,所以打起了特工战。他们主要出动小股训练有素的特工分队,对我们的军事和民政目标进行破坏、袭扰,绑架和暗杀我重要军政人员,甚至袭击医院学校,希望靠这种手段来给我方造成难以承受的压力,达到正面战场达不到的目的。   
  双方的边境线绵延数千公里,犬牙交错,根本不可能全线布防。于是我们的措施就是以牙还牙,也用小股侦察分队对敌人后方进行袭扰、破坏,使对方感受到同样的压力,最后双方罢手。   
  就这样,前线陆续来了很多来自不同军区、不同军兵种的侦察兵。他们都是各自单位的骨干,年轻气盛,身手不凡,也是跃跃欲试。   
  在前线的女兵很少,于是我们除了完成自己的医护工作,也承担了文艺演出、出发壮行的任务……   
  从天边很远的地方传来炮声,忽而密集忽而稀疏。夜色笼罩下,山谷里面小规模的文艺演出还在继续,《十五的月亮》已经唱得接近尾声。临时充当后台的帐篷里面,方子君在对着镜子做最后的化妆。帐篷帘子被掀起来,方子君头也不回:   
  “我马上就好,先报幕吧。”   
  没回音,她回过头。   
  穿着迷彩服没戴帽子的张云站在门口。   
  “你怎么进来了?这是后台,出去!”   
  方子君站起来,毫不客气地说。   
  张云一脸深沉地看着她,半天不说话。   
  方子君毫不犹豫:“再不出去,我叫人赶你出去!”   
  张云突然拿出一支烟,叼在嘴里:“给我点颗烟。”   
  “为什么?”   
  “我明天就要上去了。”张云的声音很低沉。   
  方子君气得眉毛都要挑起来了:“我告诉你,少跟我来这套!你这样的我见得多了,到这儿的都要上去!出去!”   
  张云被不由分说推出去,方子君不客气地拉下帘子。   
  外面传出一阵哄笑。   
  方子君从窗户往外看去,三四个侦察兵围着张云乐。张云悻悻地把自己的一条中华烟打开分给他们:“我认赌服输!换下一个女兵我再试试!我就不信我这颗烟今天没一个女兵能给我点着……”   
  话没说完,一茶缸凉水泼出来浇了张云一头。   
  “滚!”方子君站在门口拿着茶缸。   
  侦察兵们哄笑着一哄而散,只剩下张云还站在那儿。他抹了一把脸,转身:   
  “我跟你说,我是天杀的伞兵……”   
  咣!茶缸子都扔他身上了。   
  “你就是伞王爷姑奶奶也不伺候!”   
  哗!帘子放下了。   
  张云想怒,没怒起来,弯腰拿起茶缸子,上面写着:A集团军医院 方子君。   
  ……   
  “这是你们第一次见面吗?”   
  何小雨听得很入神。   
  方子君沉浸在幸福当中,许久才开口:   
  “是啊,第一次见面。对于我来说,他们都是一样的侦察兵。我哪儿管他们是来自陆军还是空军,是装甲兵还是天杀的伞兵?你不知道,他们这群半大孩子上了前线都喜欢找女兵开逗,别提多损了!尤其是这帮侦察兵,鬼机灵!没事就跟女兵套磁,装可怜装悲壮,欺骗女兵感情,别提多可恶了!开始我还傻乎乎地瞎感动,后来见多了,就对他们没好脸了。”   
  何小雨笑了:“没想到,这帮家伙上了前线居然是这个样子啊!”   
  “女兵,在前线,就是男兵眼中的天使。”方子君笑着说,“其实现在想起来他们也不坏,都是没怎么和女孩接触过的大小伙子,这种心理也可以理解。”   
  “那后来呢?”   
  “后来?”   
  方子君想想,笑了。   
  “后来,他又把我气着了。”   
  张云用毛笔将自己的名字庄重地写在那面国旗上,顺手递给下一个队员。夜色已经笼罩群山,在这个小小的营地,出发仪式正在举行。张云写好自己的名字就背着冲锋枪站回队列,这个时候看见对面列队走来一队女兵。   
  张云在队伍里面找,一下子就看见了排在前面的方子君。   
  方子君看不清楚他,侦察兵们都是满脸迷彩,何况当时她对张云也没什么印象。   
  首长讲话完毕,喝壮行酒。   
  张云算了一下人头,对旁边的弟兄说:“咱俩换换。”   
  “为啥?”   
  “让你换你就换,一包中华。”   
  那个弟兄就往后错一步,张云往左跨一步就换过来了。   
  女兵们拿着酒碗,庄严地走上来。   
  方子君不是第一次参加这种仪式,但是还是很认真。她向左转,就站在张云面前。张云看着她,眼睛晶晶亮。方子君没搭理他,也没瞪他,毕竟这是要上前线的勇士。   
  张云接过酒碗,还没喝,低声说:“方子君。”   
  方子君一愣,抬头看他。   
  张云笑笑:“我是天杀的伞兵。”   
  方子君立即就气不打一处来。   
  喝完壮行酒,队伍准备出发,张云突然开口了:“报告!”   
  首长就看他:“讲!”   
  “我想让女兵给我点颗烟。”张云严肃地说。   
  首长想想:“好的。”   
  张云就转向方子君,从兜里拿出一颗烟等着。   
  方子君咬着嘴唇,突然也喊:“报告!”   
  首长纳闷:“讲!”   
  “这颗烟我不能点!”方子君语出惊人。   
  “为什么?!”首长有点动怒。   
  潜台词很明显——我们的勇士可能命都没了,你连颗烟都不能点?!让你点是看得起你!   
  方子君不卑不亢:“这颗烟,我等他回来点!我相信,他会回来!”   
  首长释然,豪爽地:“好!”   
  张云一愣,苦笑。   
  方子君得意地看着他。   
  张云拿出钢笔,在烟上写了几个字,众目睽睽之下庄严地交给方子君:“这颗烟你收好了,等我回来点!”   
  方子君不能不接,气得胸脯鼓鼓的,低声说:“算你狠!”   
  “烟上是我的名字,你记住——等我回来点!”张云大声说。   
  这种场合,勇士说什么都没人说不行。   
  方子君咬牙切齿,但是还是大声说:“祝你凯旋!”随即又低声:“你回来我也不点!”   
  张云想想,没说话,笑笑。   
  分队出发了,消失在暗夜里面。   
  方子君拿着那颗烟,想扔又不敢,只能收好了。   
  回到医院宿舍,她还拿着那颗烟。她看见纸篓子,随手就扔进去。突然觉得不合适,急忙翻出来,好在烟还完好。拿着犹豫半天,看见上面写的是“飞鹰 张云”,书法很好,笔锋劲道,能在香烟上把字写成这样,显示出张云非同一般的素质。她想了半天,塞进自己床头的花瓶当中。一颗烟和老山兰插在了一起,倒是别有趣味。   
  熄灯了,方子君想了半天还是气鼓鼓地,拉上被子睡觉。   
  ……   
  何小雨已经笑得不行不行的了:   
  “我说,不就是一颗烟吗?换了我,点十颗都无所谓!”   
  “得了!”方子君说,“你不知道这个家伙多气人!他那个架势,那种傲气,就是要我服输!换了你也不可能会答应他任何要求!别管合理无理,总之就是这种人看了就来气!”   
  “那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呢?”何小雨问。   
  “我也不知道。”方子君陷入沉思,“对他有了担心好像就是知道他的名字开始的吧?如果你对一个兵不了解,你不会有感觉,因为他们对你都是一样的;但是如果你认识了他,你对他就有感觉了,这种感觉倒不一定是爱情,可能只是一种战友之情,你不愿意他出事。但是张云太不一样了,他太傲气了,傲气的我恨不得亲手给他一拳;也让我担心他出事,和他相比我是老前线了,我知道这种傲气可能会给他带来危险。”   
  “快!快!快!”主任高喊,“都做准备!我们的伤员马上下来了!”   
  炮声清晰可辨,自动步枪声、轻重机枪声连成一片,显示战斗很激烈。野战医院立即开始忙活,方子君和姐妹们一起在腾出手术室,准备急救器材。   
  几辆吉普车急驰而至,伤员们被身穿迷彩服的战友们抬下来。   
  “医生!医生!赶紧救他!”   
  一个侦察兵满身血污,抱着自己的队友嘶哑着喉咙高喊:   
  “他肠子出来了!医生!救人啊!”   
  方子君和几个女兵接过来。方子君麻利地撕开伤员的迷彩服,撕成碎片。大夫赶紧开始手术。方子君正在递给他剪刀,突然愣住了。   
  飞鹰臂章。   
  她看见伤员戴着飞鹰臂章。   
  “愣什么?!赶快去接别的伤员!”大夫高喊。   
  方子君急忙答应一声,前去门口接伤员。她拽住一个满身血污的侦察兵:“你们是哪个部队的?!”   
  “空降兵!”侦察兵的耳朵有点不好使了,声音巨大。   
  方子君顾不上那么多,也是对着他的耳朵高喊:“张云呢?!”   
  “什么?云爆弹?!对,是云爆弹受的伤!他们都是!”   
  “我是问——张云呢?!”   
  侦察兵仔细听,听清楚了,高喊:“他还没下来!断后!”   
  方子君愣了一下,手松开了。   
  侦察兵跑过去接别的队友。   
  方子君一咬牙,投入到抢救当中,麻利干练。但是她总是仔细辨认每一个伤员的脸,没有发现张云。她的脸上有几分失落,泪水突然流出来。她含着眼泪抢救伤员,手下依旧麻利。   
  又一辆吉普车开来,一名伤员送下来。方子君再次迎上去,还不是张云。   
  枪声炮声依然密集,方子君流着眼泪在抢救伤员,压抑着心中涌动的情绪。   
  黄昏。方子君独自站在医院外面的山坡上,劳累了一天的她洗了脸换了衣服,却掩饰不住已经哭肿的眼睛。   
  她突然高喊:   
  “张云——我恨你!如果你不回来,我恨你一辈子!”   
  她喊完,全身已经没有力气了,腿一软坐下了,大声哭起来。   
  带着一个十八岁少女的哀怨。   
  一直到哭的没有力气,奇迹还是没有出现。   
  巡逻过来的医院哨兵同情地看着她,握紧自己的冲锋枪远远地为她站岗。   
  方子君破灭了自己的希望,转过身,摇摇晃晃走下山坡,走向自己的宿舍。这个时候才发现,姐妹们都在帐篷口口同情地看着她。她的眼泪又出现了,委屈地扑在姐妹们的怀里哭起来:   
  “他为什么不回来?他为什么不回来?……我答应过他,等他回来给他点烟的……只要他回来,我给他点多少烟都可以……”   
  姐妹们安慰着她送回宿舍,她看见床头花瓶里面放着的烟,又大声哭起来。   
  ……   
  方子君说不下去了,开始抽泣。   
  何小雨抱住她的肩膀,泪水也在陪着她流。   
  “当我看不见他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已经爱上他了。”方子君哭着说,“他真的是一个大坏蛋,他闯入我的心,又不回来了……我以前从没喜欢过一个男人,从来都没有,我见过那么多出色的军人,从来没有动过心!可是为什么我会喜欢他?喜欢他这个甚至有点讨厌的伞兵?”   
  何小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因为,毕竟,张云后来还是牺牲了。   
  她只能同情地说:“别哭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第七章          
  清晨,没有朝霞,因为今天是阴天。   
  女兵,没有笑容,因为今天是葬礼。   
  方子君站在三座新坟前。   
  她的身后是一队摘去钢盔的空降兵飞鹰侦察队员,清一色的光头迷彩服飞鹰臂章56-1冲锋枪伞兵靴。   
  两名勇士的遗体抢回来了。   
  张云没有消息。   
  已经是第三天了。   
  没有人相信他会当俘虏,这个傲气如同飞鹰一样的年轻侦察兵会成为敌人的阶下囚。   
  他的骄傲,足以让所有人都相信他会拉响光荣弹,会将只剩下最后一颗子弹的手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所以,飞鹰侦察队已经将他列入牺牲名单。   
  方子君洁白如玉的脸上没有眼泪,只有神圣。   
  她为了他骄傲。   
  她为了自己所爱的男人骄傲。   
  因为他是天杀的伞兵,他是傲气的飞鹰,他是杀敌的勇士。   
  方子君拿出打火机。   
  啪!   
  黄色的火焰点燃了。   
  带着蓝色的迷幻色彩。   
  飞鹰侦察队员们举起自己手中的冲锋枪对天45度角齐声射击,枪口喷出的烈焰在呼唤着自己战友的英魂。   
  一滴眼泪,滑过方子君的脸颊。   
  火,还在燃烧。   
  方子君的眼泪,却只有一滴。   
  她的嘴唇翕动着:“我给你点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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