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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黑品官-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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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想象。这样饭馆会立刻倒闭。” 
  “那么,你从中学到什么呢?为了扎根,你必须符合养育你的土地的要求。”闵驹又将一份饭堆在他的瓷碗里。“在你成为我们家族的一名成员之前,你还有好多东西要学习。” 
  “不!” 
  “你已经是了!你已经知道了我们的事,因此你与慕尼黑‘家族’具有不可分割的联系。你通过考试,并举行宣誓后便进了‘洪帮’,即进了龙帮,成了‘洪门’的一员。你要准备像兄弟一样去关心其他成员,你们要互相帮助,互相保护,竭尽全力并极其坚定地互相支持,就像亲兄弟所做的那样!这将是你的誓言的一部分——‘家族’是不可分割的生命共同体,保证给你保护和关怀,给你和王丽云,直至你生命结束。因此你的‘大哥’,我们称为高佬的最高首领期望你无条件服从和绝对忠诚!背离这个原则……” 
  “……我必须死!”拉特诺夫沙哑地补充道。 
  “首先是王丽云,对你来讲这比你自己死还要糟。”闵驹在饭上浇了棕色的辣酱油,他端起碗,将碗里的东西扒进嘴里。“你一点也没喝。” 
  “我的胃再也装不下了。” 
  “你觉得这葡萄酒的味道不好?”闵驹冷冷一笑。他将饭碗拿开,用餐巾擦擦嘴。“你了解三合会的历史吗?另外你知道什么人是三合会会员?” 
  “世界上最凶残的歹徒联合体!” 
  “错了。”闵驹忍受住了侮辱,他原来就没有期待别的回答。“我们的敌人是这样看的。你必须历史地看我们……早在汉朝就有三合会,按你们的算法从公元前206年到公元220年——只不过当时叫另外的名称,比如‘白莲教’。我们历史的鼎盛时期在明朝——1368至1644年,这时我们抵制一切外来影响。然而出现了1644年的灾难,明朝灭亡了,一个非汉族的王朝又登上了龙座。这是满族人,他们自称清朝。随着满族人的入侵也产生了我的使命:驱逐外来魔鬼和重建新明朝。在你成为‘洪门’以前,这一切你都得学习。‘鬼佬’,即外来魔鬼始终是所有秘密帮会的斗争目标。”闵驹将花饰推到一旁,以便能更好地看到拉特诺夫。“什么叫三合会?”他像教师问学生一样地问道。 
  “‘三位一体’。”拉特诺夫答道。他不知道怎地就任人摆布了。 
  “三合会是许多组织的集合名称,可是这些组织怀有相同的目的,并像兄弟一样相互来往。这个名称由天——地——人或者像我们所说的‘天地位’——‘三合一’——三个概念所组成,它包括天空、养育我们的土地和生命。可是这一切你还要学习。”他重复道。 
  “了解中国历史就像背熟歌德全集一样,这是不可能的。” 
  “你要学习一个重要的部分——三合会的历史。你要为成为一个‘洪门’而骄傲。” 
  “成为一个罪犯怎么能骄傲?” 
  “谁统治了世界,那他就值得骄傲。我们总有一天,或许在很短的时间内,像我们所能认为的那样统治世界。谁还想阻止我们呢?我们以欧洲为例:在荷兰生活着7万华人,它是这个洲最大的华人集市。1911年它由失业的船上装煤工和水手建立的,1932—1938年来自亚洲的移民涌入了小小的荷兰。其中有成千上万个华人,人们称之为拎提箱的华人,因为他们将装在纸板箱内的全部财产都带在身边,拎着满箱小摆设和亚洲的不值钱的物品在大街上摆摊。今天在荷兰有2700多家华人开的饭店,它们中的98%——这对你很重要,向我们交纳保护费。阿姆斯特丹和鹿特丹是西欧的两个中心。我的上司,即高佬,就住在那里。”闵驹深深地吸了口气。他记不得什么时候一次说过这么多话。通常命令慕尼黑“家族”行动,只要说一句或一个字就够了。 
  “我们来看看德国:这里估计生活着35000个华人,大多数人在这里从事餐饮业或开专卖店。除法兰克福和汉堡外,慕尼黑同样成了‘龙城’。我估计单单属于我们的就超过8000——并且人数越来越多。在慕尼黑的华人越多,钱箱的钱就越响。我们还不能像荷兰和英国那样将华人开的饭馆和商店的98%都置于我们的控制和‘保护’之下,可是这将会发生变化,你将在这方面对我们进行帮助。慕尼黑也应当取得像阿姆斯特丹一样的大‘龙城’的荣誉。” 
  “那您就成了一个高佬。” 
  “或许是这样。”闵驹沉于梦想,微微地笑了。“我们耐心等待吧。” 
  “有一点我就不理解。”拉特诺夫突然压制住了内心的愤怒问道。“三合会是‘外来魔鬼的敌人’,尤其是‘白鬼’,而我却是白人。” 
  闵驹又咧嘴一笑,他觉得拉特诺夫这个离奇的想法非常滑稽。“你将历史上的三合会与现代的三合会相混淆了。1949年在波湾街14号设立了指挥中心。兄弟会的首脑机关后来称为‘14号’,它是所有三合会各分派的最高领导。后来,由14号变成了14K兄弟会。它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一种秘密的世界势力!我们在全世界有45个下属组织,我们正式兄弟现在超过3万人。14K是最强大的三合会。” 
  “通过残暴和谋杀。” 
  “这你已经说过了。”闵驹将汤碗推向拉特诺夫。“这是最后一道汤。你别摇头,你必须喝一点!”闵驹将银勺伸进沙锅,舀了一满碗汤。他在汤中加了各种营养丰富的调料。 
  闵驹用一壶绿茶结束了这顿饭。他喝茶没有加糖或其他东西,为的是不要将茶味盖住了。 
  “这一切你都明白了吗?”他向沉默的拉特诺夫问道。 
  “我想,是呀。三合会这个简要的历史证明了一点:即使你们也是可以被打败的。你们在与满族人的斗争中失败了,在国内战争中失败了,因此1997年香港回归中国之时就是所有三合会的死期!就像在香港一样,你们在欧洲、在美国、在澳大利亚和在南美也会被消灭。你们不会永存。” 
  “你又错了,否则你就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傻瓜!”闵驹呷着热茶。“众所周知,”他继续他的“讲授”,“1997年之前,估计会有成千上万个犯罪集团的成员——这是警察对我们的称呼,被我们秘密弄到其他国家,因此他们完全掌握在我们手中。我们年年壮大,谁也阻挡不了我们。如果被捕十个,那就再补充五十个。而被捕的十个人会一直沉默到死,因为没有一个兄弟会出卖另一个兄弟。他们就此宣过誓——你也要进行这种宣誓!” 
  闵驹沉默。机灵的服务员拿来两个小的瓷花瓶和两个很小的酒杯。这是店主的心意:热李子酒。对客人光临致以亲切谢意。请继续光临。 
  闵驹品尝热李子酒,并津津有味地咂舌。“祝你健康,白囮子!你理解为我们工作很光荣吗?”闵驹脸上突然容光焕发,好像他突然产生了一个了不起的念头。“就这样!”他兴奋地叫道,“从今天起我和我们大家叫你‘白鬈发’,或者白囮子!对我来说,汉斯·拉特诺夫已不复存在。” 
  午夜时,黑品官饭店打烊。邹树孔,即厨师长来到桌旁。他当然穿着一套黑西服,肥胖异常,脸圆鼓鼓的,好像要亲自来为他的出色的烹调作广告。他十分恭敬地立在这时拉开的折叠门旁鞠躬。 
  “吃得好吗,先生们?”他用德语问道。 
  “跟往常一样——无可指摘!你是慕尼黑最好的厨师。可惜他们没有给你三颗星,因为你只烹调中国菜。可是这有什么?谁认识你,他就会忘掉所有其他的菜肴。” 
  邹树孔打量拉特诺夫。“不合这位先生的胃口吗?他几乎没有动嘛。” 
  “我胃口不好,一些东西在我胃里不好受。” 
  闵驹又发笑。“他还要习惯很多东西。这位先生是我们的兄弟:白鬈发。” 
  “一个白人?”邹树孔用中文问道。他对此不理解。还没有非华人或非亚洲人为三合会工作。 
  “那么你将亲眼看到,我们的新策略对我们大家会有很好的保护作用。更多的事你不需要知道!”闵驹的语调是命令式的,并且很严厉。拉特诺夫注意到了这个新的腔调。伪君子的假面具扯下来了——现在坐在桌旁的是大佬。“八天后的星期三我要用地下室二号。”闵驹站起来。拉特诺夫也站了起来。他感到需要睡觉,什么也不需要再看再听了。 
  “我们走。”闵驹友好地敲了敲邹树孔的肚皮,他和拉特诺夫从后门离开饭店。一辆豪华车在等着闵驹。他自己开车,那只是在慕尼黑。到较远的地方由司机开。 
  “你开什么车?”闵驹问道,同时吸进了一口夜晚的新鲜空气。 
  “我有两辆车。” 
  “一位有钱的先生。” 
  “一辆普通车,一辆越野车。” 
  “一位大学者和作家将为14K收取保护费!生活实际开了一个最有噱头的大玩笑。”闵驹突然非常正经地看着拉特诺夫,不再有一点客气的样子。“您将给王丽云写信吗?”他又不自觉地说“您”。 
  “当然,这不是明摆着的。” 
  “别忘了你是白鬈发,是白囮子!” 
  “你将向她写我们吃饭的事吗?” 
  “不写。” 
  “这非常明智。否则屠克伟兄弟会将王丽云‘保护’起来的。我们不想惹麻烦。白鬈发,你不是孤单一人。你在全世界有30万兄弟!而你就像计时沙漏中的一粒沙。” 
  “您总算中止了对我的不断警告!”拉特诺夫转身走向停在角落里的车,他扭头朝闵驹喊道,“我不怕死,你要记住这点!如果有人碰了丽云,你们就要倒霉——我就杀死你!那我就成了一个真正的三合会会员。” 
  在拉特诺夫拐过黑品官饭店的墙角之前,闵驹一直立在他的车旁。他不声不响地盯着他离去。从这一刻开始他知道白鬈发虽然在为他工作,但同时也是他的死敌。过些时候,白鬈发,你就必须完全为我干。谁要威胁闵驹,那他的脖子上就架着尚方宝剑…… 
  拉特诺夫像一头野兽一样开着车,车像一个醉汉一样摇来摆去。尽管交通信号灯亮着红灯,想拦住他的交警也没能立即将他的车停下来。带着这样巨大的心灵创伤的人是不应该在街上开车的。他不再管如何开,他忘记了他周围的一切,他不再知道自己是谁。 
  他打开门,蹒跚地走进门厅,并穿过门厅走进书房。他打开家用酒柜,凝视着一排酒瓶。 
  你迷迷糊糊地狂饮——你还剩下什么呢?可是另一个我说:这会带来什么?狂饮不能解决问题!你不能逃避现实,你只能服从。因为他们会折磨丽云,这点他们已经说得够多了。你将一再地去干他们想干的事,因为你这样做才能救丽云。 
  他呆呆地注视着电话,拿起话筒拨弗赖堡博士的电话号码。响了十声后,医生才接电话。 
  “我是弗赖堡。” 
  “我能来找你吗?”拉特诺夫以一种像垂死的人的声音问道。 
  “汉斯?你喝醉了吗?你看看表。一点半……” 
  “我必须来找你。” 
  拉特诺夫一点气力也没有了。他将话筒放下,离开家,坐上车,并希望在去找弗赖堡的路上不要遇到巡警。他做到了,没有出事就到了他的朋友那里。弗赖堡的家亮着灯。当拉特诺夫从车里下来时,弗赖堡出现在门口。他正想开口说几句玩笑话,可后来他惊奇得说不出话来。他搀扶着拉特诺夫进屋。 
  “你出了什么事?”他叫道,“你的样子很可怕!你得了疟疾?你发作了?” 
  “我没病。” 
  “我看你是病了。如果我不抓住你,你就跌倒了。我先给你做心电图。你发烧吗?”他将手放在拉特诺夫的额头上。“没发烧,你没发烧。没发疟疾。你吃了腐烂食物了吗?你今晚在哪里?来,躺下!” 
  “真该死!我没病!”拉特诺夫倚着墙。他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有人夺走了我的灵魂。” 
  “说什么?”弗赖堡用鼻子嗅,没嗅到酒精味。 
  “我是个空壳,我不再是我。” 
  “汉斯!”弗赖堡严肃地看着他。“坦白地说出来:你吃了什么药?你有毒瘾了?” 
  “别瞎说。”拉特诺夫在弗赖堡的前面走进诊室——22年来他就熟悉这条路,接着他坐到检查病人的床上。“你不需要开特别的药,我只是心灵破碎。” 
  “怎么造成的?”弗赖堡博士坐到他对过的凳子上。他态度明显一变,就像打量病人一样打量拉特诺夫。“什么使你受不了?” 
  “没什么。” 
  “那么你午夜一点半到我这儿做什么?” 
  “和你说话。” 
  “伙计,你怎么啦?” 
  “我完了——我必须重新开始,必须忘掉我过去是谁。拉特诺夫的名字只留在慕尼黑的邮政通讯地址中。我现在是白鬈发……” 
  “你好像真的病得不轻。”弗赖堡博士朝前探过身去,毫无办法地盯着拉特诺夫。“继续说……” 
  精神病医生的老办法:让病人说……说……说,让他们自己解决内心压力,自己通过语言和手势帮病人从精神压力中解脱出来。有一种治疗方法是医生将他的病人领进森林,对他们说:“现在你们喊叫,开始,你们喊叫!你们到处跑,同时喊叫,喊叫。有多高叫多高!这里没有人,没有人听你们喊叫,就只有你们……开始,你们喊叫!”于是病人就开始喊,开始号叫,发泄内心的痛苦,并在森林中乱跑,直到他们觉得轻松了,内心的阴云消散了为止。 
  可是弗赖堡博士不是精神病医生。然而不管怎样他得跟拉特诺夫谈谈,帮拉特诺夫从内心压力中解脱出来。 
  “开始!说吧,伙计!”弗赖堡急切地对拉特诺夫说道,“出了什么事?” 
  “我不能……” 
  “那么你走,让我继续睡觉。” 
  “你忍心让我孤单一人待着吗?” 
  “见鬼!可是你像孵小鸡的母鸡一样一声不响,叫我怎么帮助你呢?我总不能简单地说:我的孩子,安静些!妈妈在你身边。我一定得知道出了什么事。如果不知道螺丝上在哪里,那怎么松螺丝。你明白吗?” 
  “我全明白,只是我对自己不明白。” 
  弗赖堡博士摇摇头。“我给你开一剂提神的药。你精神抑郁,你要对世界抱积极态度。” 
  “提神的药对我没有帮助。” 
  “你生活不愉快的背后藏有一个女人?” 
  “你怎么想到了这点?” 
  “我认识你差不多20多年了。我或许比你自己更了解你。你不是患心理疾病的那号人。你完全相反,你生活中充满乐趣。而你却突然垮了。对这种男人来说,背后总是有个女人,是这样吗?” 
  “丽云对这些一无所知。” 
  “谁是丽云?” 
  “王丽云——我的女翻译。” 
  “真稀奇,女人都把男人弄成了傻子!你忘掉她吧!” 

  
  
03



  “不!我爱她。” 
  “丢开这事。” 
  “你懂什么?对我来说,世界上只有丽云。” 
  “你得了严重的妄想症。” 
  “我走了。”拉特诺夫站起来。“我原想是能够与你开诚布公地谈谈的。我想错了。我要回去睡觉。” 
  “站住!”弗赖堡拉住拉特诺夫的衣袖。“你留下!” 
  “不留。” 
  “留下!在这种情况下我不让你走!这个女人是你伟大的恋人。像我对你所了解的那样,一个秘密的恋人。” 
  “是的。只有对你我才说得如此清楚,几乎是招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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