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品官-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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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跟在她后面时,他心想,我疯了。完全疯了。一棵老树,突然抽出了嫩枝。
第二天他们在慕尼黑采购。
他们买了许多东西:十种不同的面条、酱油、竹笋、拉特诺夫还从未听说过的各种佐料、干蘑菇、食补野菜、蔬菜、菠萝汁——丽云在兴高采烈地采购时给了拉特诺夫一个吻。此外还有罐装椰奶、口味独特的甜饼干、三种米、蒸馒头的面粉、煨东西用的沙锅、五种茶叶……丽云沿货架走着,购物车上塞得满满的。她在瓶装辣酱的货架处停下来,寻找拉特诺夫。
“这些也买?”
“你需要的全买。”
“这些你是不吃的。”
“也买一点点……因为你喜欢吃。”
“那一瓶够吃两年。我只拿辣椒酱和黑豆酱。”她看看购物车,现在她才发现,它装得满满的。“这太多了!我把一些放回去。这花钱太多。”
“是你的钱还是我的钱?”
“你的!正因为这样,所以要少买些!”
“你已经挑选的全留在车上!”他竖起食指吓唬她。“娘娘——别顶嘴!”
她点点头,行了一个屈膝礼。“娘娘遵旨……”
拉特诺夫为丽云买了一套居伊·拉罗什女装。这套红色紧身女装是用细金线织造的。它突出了她的身材,就像是在巴黎专为丽云定做的一样。她穿在身上非常漂亮,以至售货员都围过来了,她们都很赞赏。这样苗条的身材!这样漂亮的姑娘!
“您好运气,”为她服务的售货员说道,“34码只有这唯一的。件。这套女装是专为您做的。”
丽云去更衣时,拉特诺夫去收款台付了这套女装的钱。3999马克。他没想到这么小小的一件服装的价钱竟比一个中级官员一月的收入还多。他迅速将发票塞进口袋,心想人们或许会说:“你这可耻的摆阔的家伙!你难道一点也不知道德国有多少失业工人吗?难道不知道他们必须用少得可怜的马克来养活家庭吗?而你……”
在开车回格林瓦尔德的路上,丽云问道:
“这很贵吗?”
“什么?”
“这套拉罗什女装。”
“还行……”
“这是什么意思,陛下?”
“这套拉罗什服装的价钱,我还能承受得起。”
“也就是说很贵!我感到害羞,我竟提到了拉罗什。我不要,我要立即将这套女装退给……”
“这不行。买了就是买了。”
“你不可以将钱退回来吗?”
“不可以。衣款已记进收款机里。”
“我去对售货员说:您骗了我!您事先应该明确报价!”
“有价牌,它挂在上衣旁。”
“在我们中国标价写得很大。”
“你不是在中国,你在慕尼黑,宝贝。何况买拉罗什、夏内尔或伊夫·圣—洛朗服装是不问价钱的,否则就被看作不体面。喜欢就买——其他的由丈夫或他的银行帐户来办理。”
她给他脸上一个吻,并向前面指指。“注意马路!我谢谢你……明天我要穿上它吗?”
“是的,我们明天上剧院……去园丁广场剧院。那里在演约翰·施特劳斯的《威尼斯之夜》。”
她又吻他,用一个膀子搂着他的肩。
“我很开心……你到过威尼斯吗?”
“经常去。”
“一个人。”
“我和我的妻子。最后一次是在她去世前一年。”
“威尼斯像一些照片上那么漂亮吗?”
“有时是,有时不是。这是一个垂危的城市。一个建在数百万根木桩上的城市。这些木桩承受了若干世纪——现在遭到了环境的破坏,它们在逐渐朽损。”
她默不作声地长时间注视着他,然后再吻他的颈子,她的思想一直牵挂在她从未想过的这四个字上:旅行结婚。这四个字把她的感情世界搅乱了。他真想结婚?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能做拉特诺夫的妻子?这难道不会引起一桩丑闻?这难道不会使他离开他的上流社会?难道人们不会到处嘲笑他?一个老爷爷和一个小孙女?这老家伙在追扑蝴蝶?这种轻蔑他能忍受多久?他究竟能否忍受得住?他会不会迟早被这种嘲笑闹得精神崩溃,随之感到这种不成体统的婚姻是对他的毁灭呢?一直到死亡将他们分离她都始终真的是个娘娘,也就是一个妃子不是更好吗?终生伴随他、关怀他、照顾他、幸福地生活在他的爱中……这不是一个人对生活所能期待的最美妙的事吗?
丽云——拉特诺夫太太……这样称呼是幸福的目标吗?
“我忘了点东西。”
“你还缺什么?”他一面回答,一面减慢车速。
“一把菜刀。”
他笑起来,迅速瞟了她一眼。“如果我某个时候变得对你不忠,你要杀了我?这你不会有机会的。即使以后有些忌妒的人对你说了什么,你也要把它忘掉!我的娘娘是我到长眠为止的最后一个妻子。我向你发誓。”
“不是用来杀你,我需要菜刀,是因为我在厨房里必须有它。”
“你要把家具都砍坏,好让我买现代新家具吗?”
“我要用菜刀切肉和蔬菜,切野菜和一切必须剁碎的东西。一把厨房用的菜刀。在中国小厨房里,没有菜刀是无法操持的。每个厨师要是没有菜刀,就会束手无策。对我们来说,它比餐刀和其他用具都重要。用一把菜刀,什么都能做。”
拉特诺夫记起他曾看过的一些中国厨房。他很惊奇,厨师们以杂耍般的技能和飞快的速度将肉、鸡、鸭、鹅剁成小块,好让人们能用筷子吃。即使最大、最快的餐刀也不顶用,因为在中国剁家禽是连骨头一起剁,就将骨头剁碎在肉里。吃时将向从骨头上啃下来,再将骨头扔到盘中……或者干脆丢在地上。他曾上过一些馆子,那些馆子里顾客吃后站起来,他们的椅子四周全是骨头和其他吃剩下的东西,饭后有人再将它们直接扫走。
“我们明天买你的菜刀,”他说道,“来,让我再快快地亲你一下。”
“为什么?”
“因为你是这样的漂亮。”
当晚丽云用洋苏叶、好多种蔬菜、竹笋和豆芽炖小鸡。新买的沙锅她首先就用来煮这个菜。米饭她用一个大锅来煮。这种不粘糊、特别松软、一粒一粒的白米饭盛在丽云买来的碗中……这种瓷碗上有好些透明的点点,还画着一束束花和一条红色的龙。中国制造。
这个期间,拉特诺夫看了几张报纸。单单大字标题就像雷击中了他:
慕尼黑发生帮派火并。
在希姆湖边找到死掉的三个俄国黑手党党徒和两个华人。
希姆湖边的血腥屠杀。三合会向俄国黑手党开战。德国变成了有组织犯罪活动的新中心吗?
我们的警察——无能为力!
战场在希姆湖。警察担心帮派继续凶杀。
事情涉及到勒索保护费、药材买卖和卖淫。
不可饶恕的搏斗是为了争夺黑社会市场。
拉特诺夫看这些文章越看越激动。爱新·宁林显然在拼命行动。他想必高兴得手舞足蹈……刀、斧和手枪随便使用!现在他可以像在屠宰场里宰猪、牛一样宰人。
可是这里也有保护费三个字……它们将拉特诺夫拖进了凶杀。当他将几张报纸掼到地毯上时,他意识到14K现在或许也会命令他进入待命状态,要求他去参加杀人,把有可能钻进他的领域里的人消灭掉。这种想法几乎使他发疯。
杀人或者因不服从而自已被杀,这是唯一的选择。即使死也是为了丽云!说不定宁林会以极大的快乐去肢解她的身体。拉特诺夫将两个拳头一撞,再也没有办法逃脱毁灭。
电话铃响,拉特诺夫拿起耳机前就知道是谁打来的。
“什么事?”他简单地回话。
“洪门白鬈发……我们找你……”
闵驹!地狱之舞开始了。
“我们多次设法找你。”闵驹的声音里含有轻微的指责。“你在哪里?”
“在城里。”
“和丽云在一起采购?”
拉特诺夫屏住气。幸好他坐着,否则他要栽倒了。
“你知道,丽云……”
“我们全知道,”闵驹打断他的话。“她是星期六到你那里的。”
“你派人监视我?你派某个兄弟或特派员监视我?你对我不信任?”
“你是德国人,兄弟,因此我们必须始终谨慎。我们了解你们的动摇性格。我们认为你是个很好的洪门,你严肃地宣过你的血誓……到我这里来,我们需要你!俄国人已发起进攻!”
“是俄国人还是你们?”
“这个问题不重要。已经死人了,还会死更多的人。”
“我刚在报上看到了。宁林一定充满欢乐。或者他是被杀的两个华人中的一个吗?”
“我不得不令你失望,钦差。他活着。你过来!你要想到,丽云现在在你那里。你保护不了,也藏不了她。不要忘记:我们无所不在!像我经常对你讲的那样。”
“我明天早上来。”
“什么时间?”
“8点左右,黑品官饭店。”
“你会使手枪吗?”
拉特诺夫将头一缩。不!他心里在呐喊。不!你们不能要求我使手枪!不!
“我学过……在战争最后阶段……作为一个12岁的少年。”
“你很快又要学。我8点前后在这里等你。”
闵驹放下电话。拉特诺夫将听筒放到电话机叉簧上,在他的沙发中用力向后一靠,注视着贵重的格形天花板。
他们监视我。他们的不信任在增加……我知道得太多。现在丽云在我这里,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当着我的面折磨她,而我又无法帮助她。报告警察?这只能在短期内阻止住他们;他们会追逐、找到和“惩罚”我们。三合会比警察强大。这一点他们一再在加以证明。
明天早上8点钟。这是尽头?
丽云从门口把头伸进来。她看上去多么高兴……多么幸福……多么漂亮……而明天一切都完了。
“饭菜都好了!”她一面喊,一面以手示意。“陛下,餐桌摆好了。”
“我来,娘娘!”
他费劲地站起身,同时他感到内心充满了恐惧。
餐桌上摆着新沙锅,它散发出一些外国引进的佐料的鲜美味道;可以看出丽云很紧张:这合他的口味吗?这全是我按家乡烹调的方式烧的。我的宝贝,你还记得D市的一个夫妻小饭馆吗?还记得湖滨的小酒馆吗?我试着像他们那样烧……我做饭这是头一回。我从未站在炉灶旁,从未动锅、切肉、烧饭或用各种佐料。陛下,别对我太严格。
她从肉和蔬菜在里面咝咝作响的沙锅里舀出一匙小鸡块,放到拉特诺夫的饭碗中。接着上蔬菜和米饭。每种菜她都准备好了专用碗。丽云用筷子吃——这是一种需要掰开的简易木筷。它们是用一块木片压成的。木筷比光滑的、由兽角和塑料制成的、上面绘有彩色花朵的精制筷更好使。木筷能更好地将食物夹住。
拉特诺夫几乎一口也咽不下去。可是他知道:如果说“我吃不下”,这会伤害丽云。他必须吃一些,而且吃过以后,要向她承认一切。你要把你铸成大错的生活讲给她听。
“我没有筷子?”他问道,同时将刀叉推到一边。
她笑起来并摇头。“你不会用筷子吃。”
“我试试筷子。”
“你总说这话。可是你花了四个星期都没学会。你要知道,你在整个旅程中总是在你的袋子里装着刀叉,你忘了?当时我是怎么发笑的!”
“我知道我出了丑。我装得很笨。可是我已练习了用手指打交道。”三合会的指语我练习过。我练习过,一个人可以用手指干一切事,也包括用筷子吃饭。闵驹耐着性子向我进行了传授。一个特派员,14K的一个兄弟用刀叉吃饭,这不像话。他一直练习到他掌握了为止。闵驹在看到我能用筷子吃一粒粒饭时,才停止授课。“我们试试看,丽云,给我一双筷子!”
拉特诺夫真的能用筷子夹鸡块、蔬菜、扒米饭,甚至能将牛肉浸到调料中而筷子不掉,这时丽云热烈鼓掌。
“好!”她叫道,“好!”她随之跳起来,从餐桌边绕过来吻他。“我爱你……”
拉特诺夫只吃了一点点。吃对他是一种折磨。吃过以后,他将筷子横搁在他的碗上。丽云不安地睁大了眼睛盯着他。
“不对你的口味?”她内心有压力地问道。
“对口味……”
“饭菜弄得很糟?”
“很可口,非常可口。”
“你骗我……”
“我永远也不会骗你,丽云。”
“你只是别让我痛苦。我知道,我烧得很糟。可是我要像你练习用筷子吃饭一样来练习烹调。或者,你可继续吃欧洲的菜,好吗?烤肉、牛排、煎肉排,行吗?这些我要学习。”
“你已经烧得极好了。”
她没有回答,而将火锅下的火关熄了。“你还要喝点汤吗?”她失望地问道。
“很乐意。”
“我马上给你舀汤。刚才谁来电话?”
“我的出版商。”现在我的确在说谎,丽云。只说这一次。今晚……或者明天,好吧,明天比较好,我把实情都告诉你。让我先跟闵驹谈,然后我就知道等着我们的是什么。现在一切都将很快进行。要么是一场灾难,要么我们变得自由。
“我明天去看望他,8点左右。”
“这么早吗?”
“他是个大忙人,丽云。”
“而你是个著名人物!别人总不能命令你!”
“这不是命令,是请求。而且,我们是朋友。”
她没继续问下去,她相信他。他们喝汤。作为餐后点心她拿来一碗切成方块的、上面罩有奶油的菠萝。
“好丰盛的一餐!”拉特诺夫说道,“你真的要把我喂肥啦。”
“你可什么也没吃。”她用两手撑着头,咬着下嘴唇。
“你注视着我,就好像你做错了什么可怕的事。”
“或许是这样。你吃的是我平生烧的第一顿饭。”
“这不是真的!”
“你要相信我。我费了好大的劲。”
“丽云,你是个天才!”
“可是这并不合你的口味。”
“这是个杰作!只是……我今天吃不下。我……胃里有压力,有一种胀的感觉,所以我就好像整天都是饱饱的。”
“这倒了你的胃口……”
“我该怎么说……”注意!我与闵驹通电话时,她在门口偷听到什么吗?“原因该是……”
“我花了太多的钱,不是吗?我买了这么多,后来又买女套装,在这种情况下你感到很讨厌!请你原谅!我把女装再退回去。你不要认为我是个爱挥霍的人!”
“哦,我的小姑娘。”
他跳起来将她拉到怀里。他的内心压力在减轻。他绝望地吻她,像是在向她告别,好像她必须回国一样。
晚上他们看电视。拉特诺夫从节目单上找到了一部影片,这部影片似乎正好可以使丽云对未来的真实情况有思想准备。
这是一部关于旧金山的都市影片,一部描写三合会歹徒耍弄各种阴谋诡计的惊险片。它往下播的时间越长,拉特诺夫感到越可笑。影片多么不真实,多么令人毛骨悚然。实际情况完全是另一码事。这里的三合会的会员在屏幕上奔跑、射击和殴打,这倒是一部观众们喜欢看的武打故事片。可是没有爱新·宁林,没有闵驹,没有人身致残,没有毁容,没有用尚方宝剑处死……另外武打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