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品官-第49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几乎只看了头几行就有一位先生从大厅的沙发椅中站起来,向他走来。此人站在彼得·普罗布斯特的桌旁时,普罗布斯特才发觉。普罗布斯特猛一仰视。
“普罗布斯特先生吗?”拉特诺夫问道。
“是的。”PP站起来,将手伸给他。两人紧紧握手,同时产生了一种突然的、说不清楚的信任。“您没有骗我。您是那个匿名的情报提供者。您只是把头发染了。”
“您看出来了?”
“仔细看就看出来了。头发的分缝里有后长的白发。”
“我们还是坐下吧。”
他们坐下来,服务员从大厅里拿来一杯喝了一半的伏特加加橙汁。
“您怎么会知道我来得这么早?”彼得·普罗布斯特问道。
“逻辑学大有帮助:遇到这样重要的行动,从来就不会嫌早。我知道您乘第一班飞机来。”
“不要绕大圈子,我们还是立即谈您的建议。”PP喝了一口咖啡。“您已在大厅里坐了很久吗?”
“是的。我想看看您是否真的一个人来。”
“这里的客人中可能有几个警官。”
“没有。都是真正的饭店客人。”
“您住在湖滨饭店?”
“当然不是。”拉特诺夫微笑着说。“我看上去这么笨吗?我住在附近的某个地方。这重要吗?”
“不。”PP将小面包切开,涂上黄油,再放上火腿。拉特诺夫喜欢普罗布斯特在处理这个棘手问题时的漫不经心的态度,并产生了一种亲切感。“您有什么建议?”
“摧毁整个慕尼黑三合会。”
“这是说大话。就我个人而言,这话很诱人。”
“对此我抱有同感。警察像瞎子一样到处乱摸。”
“请原谅,我们不谈这件事!这惹我愤怒。”普罗布斯特啃他的火腿面包。“那么,您宣称您有关于三合会的所有材料;三合会领导人的姓名、他们的杀人指令、他们的大本营、他们的计划——您在电话中真是这么说的……”
“是的。只有一点出入:我不是宣称……我确实有这些材料。”
“您如何能证实这一点?你作为德国人是怎么掌握三合会的内部情报的?”
“只举一个小例子,普罗布斯特先生,您想想奥林匹亚公园的那个死者。去年的事,他仍然是个无名死者。”
“他遭到骇人听闻的摧残,我们没有可能再验明他的身份。我们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是华人。因此我很清楚,他是三合会的一个牺牲品。我们像往常一样彻底进行了侦查,可是我们一无所获。”
“死者叫钟玉山,是慕尼黑一家饭店的老板。”
FP将面包放到盘中。他突然没有食欲了。
“什么饭店?”
“您随后就知道。我还知道凶手是谁。”
“先生,我该怎么称呼您?”
“您就简单地称我汉斯。”
“汉斯先生,您应该受罚!您有责任……”
“哦,上帝,不!您现在会用法律手段对待我,这我知道。不过我只想给您举一个小小的例子,证明我非常了解情况。”
“这不算例证,只是一个人名!您说您能对我说出好多三合会成员的名字,这根本不可能。”
19
“过后您可以对我交给您的一切材料进行核查。说得更准确些:您会在一次大搜捕中摧毁三合会。”
“那么行,材料在哪里?您为什么把材料交给我呢?而且不是以一个忠于法律的联邦公民的身份……”
“说是也不是。”拉特诺夫的目光注视着逐渐活跃起来的湖面,然后又注视着彼得·普罗布斯特。“我想给您讲一个男人的故事,它听起来像个令人发抖的童话。这个男人出于对一个女子的爱,不能不放弃他迄今为止的生活。请您注意:不得不!对他来讲,除了死以外别无选择,就是说他死也要和这个女子一起死……可是他想活,与她一道活。这是最初的情况,也是最后的情况。我开始……”
就这样,拉特诺夫叙述了自己令人难以置信的命运,从他到中国旅行一直到在俄国黑手党的帮助下成功逃走,从三十六条血誓一直到宁林的凶杀暴行,从巡回收取保护费到三合会准备对俄国人发动一场残忍的火并。他什么都说了出来……只是没有说出姓名,一个姓名也没说。当然他也没有说出黑品官饭店。
最后他说道:
“这些你能够理解吗,普罗布斯特?”
PP沉默良久,远望着图恩湖。他在最后半小时所听到的内容是如此可怕,如此令人难以置信,如此罕见,这真叫人难以相信是实情。由于爱情,一个德国人成了三合会的成员。三合会用德国人收保护费,以此逃脱警察的监视。三合会有许多办法,还有地下全神殿……PP深信这个人说的是真情。
“理解?”他用拖长的声音说道,“或许从人性方面能理解。我强调一下:或许。作为刑事警官我必须从另外的方面来想。”
“难道您听任这个姑娘被处死?难道您真要牺牲这个姑娘?难道这不同样是凶杀吗?我作为三合会的成员从未去碰哪个人。”
“但是,您亲眼见到了这些凶杀案件却没有举报。您索取保护费,这就进一步犯了严重的刑事罪。我要给您列举一下您已经干的一大堆事吗?我还不可能说得很完整。第一,非法取得护照和伪造护照;第二,刑事犯罪组织的成员;第三,凶杀和人身严重致残的共谋;第四,对众所周知的刑事犯罪进行掩盖;第五,与人身轻度致残有关的犯罪;第六,逃往国外逃避刑事追究。这些至少要判五年。您清楚吗?”
“我是被迫干这些事的,普罗布斯特先生!”
“这不成为理由。决定总是您自己作出的。”
“难道我应该听任这个姑娘被杀掉?”
“这只是威胁,难道他们真会这样做……”
“我能让事情到这一步吗?我看过一些照片。”拉特诺夫叫起来。
“我们自己就有够多的三合会牺牲品的照片,很恐怖。可是在您的案件中……这只是些假设。”
拉特诺夫突然站起来。“那么您对有名有姓的材料不感兴趣了?”
“不是!您坐下,汉斯先生。”彼得·普罗布斯特盯着拉特诺夫,好像他要说:喂,伙计,俄国人把你弄到瑞士来了!他继续说道:“我可请求公务支援,请他们将您拘捕。这很容易办到,瑞士人非常乐于助人。”
“对这种情况我预先做了准备。”拉特诺夫又站了起来。“到您这里来之前,我已给我妻子——我们还是称她姑娘——打了电话,交待她:要是三小时内我不回去,你就立刻将材料烧掉。这样,您就什么也得不到了,连口供也得不到,因为这次谈话是在我们之间进行的,并没有证人。”
“您具有相当高的刑事犯罪本领。那么这件事该怎么继续进行?”
“我想将材料卖给您。”
“这绝对是发疯!”
“您现在想的是钱吗?错了,普罗布斯特先生。我不需要钱。我建议进行交换:用慕尼黑三合会的一切材料换取我和妻子的新身份,以及能保证我们活下去的安全地点。这就是说:给我们提供新护照,姓名由您的机关挑选。”他从西装上衣的口袋里,掏出两张照片,递到PP面前。
彼得·普罗布斯特拿起两张照片看了看。两个证人说的白发人——就是照片上的这个人!“这个姑娘……令人心醉。可是,她配您,是不是太年轻了一点?一个半大的孩子……”
“她26岁。”
“什么?她的样子看不出。”
PP把两张照片丢到桌上,将两只手放到照片上面,好像有人要将照片夺走似的。“你们现在的护照上是什么名字?”
“这对新身份并不重要。两个新名字才会具有决定意义。”
“我可以用这张照片鉴别您的身份,汉斯……先生!”
“您从这里难道会得到什么吗?能得知我的名字……可是却得不到关于三合会的材料。”
“您知道这是讹诈吗?”
“不,这是正当防卫。这是为了能活下去所进行的必要的保护。”
“这种罕见的交换只有联邦刑事局,只有内务部才能决定。我在这一点上完全无能为力,不可能影响某些决策。您所提出的建议在德国刑事史上实属罕见。我认为这个情况要一直报到内务部和外交部!”
“那这要多少时间?”
“啊,老天,谁知道呢?这是个复杂的程序……”
“可是我们没有时间,普罗布斯特先生。第一,俄国人将要发起进攻,匪帮火并就要开始。第二,我们必须尽快离开瑞士,因为三合会将唆使他们的卢塞恩兄弟会追捕我们。慕尼黑的大佬说过,我们无所不在。”
“见鬼,您今天就把材料交给我,那么我们就可以将您和您的……妻子保护起来。”
“只进行交换。用新护照来换取您可以用来粉碎三合会的材料。这也是一个罕见的建议,它将使您出名,普罗布斯特先生。扫荡一个‘龙城’和逮捕三合会一个家族,这还从未有人办到过。慕尼黑将成为样板,您很容易成为警察总局局长。”
“这我并不重视。”PP将两张办护照用的照片插进口袋。“我将建议进行这个毫无理性的交换。可是我们怎么通知您呢?”
“我给您打电话,每天打。如果您说:这可以,那我们再在图恩的湖滨饭店见面。同意吗?”
“我一定妥善办理。可是我是否能说服另外一些起决策作用的先生呢?这点我现在不敢肯定。官僚主义是一种缓慢拖沓的机制,这您是知道的。”
“请您和您的上司始终想到:只有很少的时间了。三合会会员与俄国人正准备开战。”
PP与拉特诺夫像好朋友一样告别。
如果有人在破碎的山岩上踩下了一块石头,那么这块石头带着往下滚的石头就越滚越多,最终使所有的石块形成毁灭性的石崩轰隆隆地冲下山谷。现在一些事就跟石崩一样在发生骤变。
拉待诺夫每天都给13处挂电话,每次翻来覆去听到的只是一句话;还没决定。与此同时,愤怒和谴责的声浪直冲向三合会14K家族。
开始是洪门白鬈发未到闵驹处上交保护费。按理白鬈发应在星期一去收取,也就是在生意兴隆的星期天后去收取。闵驹很大度地又等了一天,才在头脑相当乱的情况下给拉特诺夫打电话。尽管时间已经23点了,可是根本没有人接。
闵驹心里非常不安。他首先想到:他最好的特派员怕是落到警察手里了;这真的不可能呀,没有什么地方出叛徒嘛。闵驹根本就没有想到其他的事——他完全相信洪门白鬈发,就像相信兄弟一样,所以最近他没有再派人监视他。除此之外,洪门白鬈发也宣过血誓和斩过白公鸡的头。闵驹在思想上对他还有好多打算,想指派他为分部的头目,担任上巴伐利亚地区所有钦差的头头。他已得到了香港高佬的批准,因此他想在他生日那天给他一个惊喜。他想一定出了什么异常情况。
闵驹开着他的黑色美洲豹汽车去格林瓦尔德。他碰到了清洁女佣,她正好在窗外擦玻璃。闵驹客气地打招呼,用手指指敞开的大门。
“可以找拉特诺夫先生说话吗?”他问道。
“不!”清洁女佣打量着这个胖胖的人,摇摇头。“博士先生出门了。”
“出门了?”闵驹脑子里敲响了警钟。“那么那个女客人呢?”
“小姐也出门了。”
“和他一道?”
“我猜是的,他们是两个人走的。”
“出去多长时间了?”
“我哪能知道呢?但是他们不会离开很久,他们几乎没有带换洗的内衣和备用外衣……”
“谢谢。”
闵驹回到他的车上,坐进去,将额头靠在仪表盘上。事情的真相已经清楚,他简直被弄得不知所措。他心如刀绞,好几分钟都无法动弹。后来他又恢复了理智,呆视着车子,然后将车开回城里。
洪门白鬈发逃走了,他心想。这时他只觉得他的心冷透了。白鬈发背叛了他的家族,违背了三十六条血誓,现在他成了三合会急需追寻的敌人。他破坏了一切,他出卖了我们;他曾是我疼爱的学生,他曾有光明的前途。现在要追杀他,不管他藏在什么地方。我们要从一个地方追到另一个地方,直到把他抓住杀掉为止。他是多么愚蠢,多么无耻。我要是始终不忘他是欧洲人就好了。一个不要脸的东西……
闵驹下令动用所有的关系。在慕尼黑空港他们找人给他们看了近三天飞机乘客的名单。尽管这是不允许的,但在飞行伙伴之间……这算得了什么?此举取得了很大成果。在瑞士航空公司的一张名单上有汉斯·拉特诺夫的名字。丽云的名字没有,只有另外四个他们不感兴趣的华人的名字。但乘客拉特诺夫没有去登记,飞往苏黎世的飞机上没有他。
对于闵驹来讲,这首先提醒他:瑞士。当然会是瑞士!那里叫人感到安全,而且靠近德国。
闵驹给他的卢塞恩的朋友——瑞士的大佬打电话。他用传真机给他传去了拉特诺夫和丽云的照片,又在电话里说道:
“他们是叛徒。”
“懂了,兄弟。我们来收拾这两个人。”
瑞士三合会立即进入紧急行动准备。拉特诺夫和丽云的照片被复制并大量分发。一场大的狩猎行动开始进行。如闵驹所说,他们在追猎一个鲜廉寡耻之徒。他的命不会长了——三合会的眼睛无所不在。
闵驹恪守职责,也用电话向香港高佬报告了该事。他另外写道:“这是我的罪过,我认错。我受了洪门白鬈发的欺骗,或者更确切地说:他欺骗了我。这个试验失败了。我们从中得到的教训是:决不能相信白人。”
两天以后香港作了回复,也是通过电传。内容是:
“尊敬的闵驹兄弟。首脑机关得知你的失败极其痛苦。我们万分悲伤。但是你应当高兴:你将追随你祖先的精神,作为一个更聪明的人获得再生。你在遭尘世污染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永恒的纯净。我们向你致敬,闵驹。”
正文下边是画家画的一只逼真的漂亮耳朵,这是个美术杰作。
对一个三合会会员来讲,这是死亡的象征。
传真件到达黑品官饭店下面的闵驹的办公室时,宁林坐在他身旁。宁林也同样看到并读了香港高佬的传真件。不是闵驹,而是宁林将这张传真件放到台上,并以冷酷的目光注视着闵驹。这是行刑者的目光。
“我失算了,”闵驹用肯定的声音说道,“我经常失算——对这个世界我的心太好了。宁林,我们走……”
像往常一样他穿着黑西服,宁林也同样如此——这是慕尼黑14K的制服,被人称之为“黑马褂”,令人望而生畏的制服。闵驹的步伐坚定而自信,不停顿、不迟疑地走他最后的路程。他在神殿的金佛面前站住,两手合十放在胸前,深深鞠躬。然后他点燃七根大线香,再将线香插进金盆中。
他祷告了一分钟,然后转过身来,宁林站在他身后,双手握着尚方宝剑。
“砍准,宁林!”闵驹以一种超脱尘世的声音说道,“你是个好兄弟。现在履行你的职责。”
闵驹在金佛前跪下,将头深深垂下,露出肥胖、油光光的后颈。现在汗流到后颈上。他合上眼,双手撑在红地毯上。
宁林举起剑一挥,闵驹的身子朝前一栽,黑西服很快浸满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