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之美-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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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分 以色列的神秘之旅第42节 祈祷和平，满眼泪光
伟大的耶路撒冷！
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进行在水面上。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圣经》开头的几句话，就是这么写的。人在耶路撒冷就是在一种精神的源头之上，抬头，举目，侧身，低头，没有地方能不与神圣的东西相遇，没有任何东西不沧桑深厚，令你感动唏嘘。耶路撒冷是不能言说的耶路撒冷，你说出的任何东西，都很难与它的存在等量齐观，都很难穿过它的肤壳到达它的灵魂。耶路撒冷也不能体会，不敢体会，只要一体会，你就会感到自己面临一口几千年的深井，井中大风一样的引力会不容商量地把你呼地一声吸到井里去，一直往下掉，直到你的心和灵魂都不属于你自己。
往访耶路撒冷新城。新城是1860年后形成的，与老城相加，共约有65万人的样子。以色列把耶路撒冷作为首都，但世界各国仍认为特拉维夫是它的首都，各国的使馆大多都设在特拉维夫，包括中国也是。这就是世界与以色列“扭”着的地方。存在就是合理的，不合理的存在也是合理的吗？
往访耶路撒冷新城的各处名胜，新奇可取之处不能尽述，深刻印象者亦多，感动者亦多，但人在耶路撒冷，心里沉沉压着的，仍是那静穆沉重的老城；而老城之中，最重的是三大宗教；三大宗教之中，对我这样一个没有皈依任何宗教的汉族中国人来说，最重的又是基督教。在世界众多的宗教中，对我印象深刻的，除了佛道，就是基督教了。它广博阔大，细微绵长，却又纯净，有一种从古到今的简单性的明快感，任何一个识字的人，花上十天八天就能把《圣经》读完，它的全部经典，一切博大精深的东西，都在一本书中，想走近它的人，一定会直线走近它，不会走偏的，也不会被车载斗量的诠释书所误导。
以之比与佛教，佛经如同一座高到天上的高山，根本看不见它的顶；如同一海水通到天尽头，根本看不到它的边缘。谁想读遍佛经，那真是做梦，一个人若不是活到500岁以上，是很难下决心去遍读佛经的。谁也搞不清该去读哪一本，各种诠释之书多得让人头晕，整个佛教经典就如同一座由迷宫组成的大城，任何人都不能简单地走到大城的中心。道教也一样，《老子》虽只有几千字，但玄之又玄，道可道又不是道，一绕几十个圈儿，每一句话都如同一条迷幻的街道，也是任何人都不能简单地走到它的中心的。
在诞生基督教的耶路撒冷的街上想着基督教，天空似乎有一种巨大的力量吸引出我思想中的许多东西，我忽然想起西方人结婚都是去教堂的，要上帝为证，证实一男一女的婚姻现实，而我们中国是去国家的部门领一个结婚证。想当年我在中国皖东的小城领完结婚证出来，走在小巷中青石板的宁静小路上，忽然听到一种极为特别的歌声，仰面看去，是个基督教的教堂，那里正在唱圣歌。现在，我忽然又听见了中国皖东丘陵小城中那阵圣歌，它很纯净地升起来，向天上扩展开去，超过青石板小巷和我们的头顶，渐渐地去了远方。它没有亮光，但我能感到它有云一样温润的亮光，是白云的乳丝丝的那种亮光。现在，在17年后，在中东的圣诞之地，我能感到在中国遥远的皖东小城，那阵圣歌永恒不动地凝结在那儿。我望着它，心存感动。我忽然想，从这儿带点什么东西回去，是能够回应那阵圣歌的什么东西——我立刻想到钻石，以色列所有产品中，最著名的东西有两件，一是军火，一是钻石。以色列军火的最好广告词是：这些都是在阿拉伯国家实战检验过的；而以色列的钻石，不用广告词，它是被全世界的现实检验过的。
访以色列的国家钻石中心。钻石的名贵，在于它不可再生，它是大自然对人类的一次性贡献，它的价值只会上升不会下降的道理也就在这儿。一枚钻石的价值，取决于4个因素：颜色、产地、大小和切割。以色列是世界钻石的“四大名切地”之一。翻译兼导游张宇说，这里的这种钻石要比中国便宜很多，而且犹太人是“契约之民”，是绝对不会懵人的。我笑了，因为最近以色列就对中国违了一次约：中国买以色列一架预警飞机，美国不愿中国拥有这种飞机，以色列只好违约，看来只有向中国赔几亿元钱了事。
我给我的中国皖东小城上空的那阵圣歌买一枚钻戒。号：NO，R－237740。重：1．51克拉。价：9945美元。张宇很专家地说，钻石只有1克拉以上才有保值的价值，它不论在世界上任何地方或从今往后的哪一代人，它都至少会值现在这个价钱。我想，这是对的，但这种“永恒感”就像人对自己生命的永恒感是一样的，在世界的民众之间，有谁把一个钻石一代又一代传过呢？一个钻石，从本质上讲与路边捡来的小石子的价值是一样，人们珍视，完全是一种心理的力量，是一种感觉。
之后飞土耳其，经土耳其回中国。上飞机检查之严，尽在想象之中，任何人，任何物品，全要打开，细细翻，细细看，细细查：以色列安检之严，举世无双，诸敌环围，此国航空几无事故，难怪美国佬“911”以后要学以色列。现在世界上有33％的犹太人在以色列，有50％的犹太人在美国，但这33％才真正是犹太人的中心。张宇凭中国人的智慧，把我们几人说成是一家人，并让我们不要吐一个英语单词，一切问题由他答。这样果然极快捷。一个家庭，又是中国人，很快就放行了——此刻，你能感到作为一个不向外攻击的民族，一个宽容友善的民族，在这儿有一个现实的果实，这个结果真的是能看见的，是让人感慨的。以色列也是极为通达的，它给我们发的签证，是单独在一张纸上而不是在护照上，出境的章也是单盖在一张纸上，它如果把章盖在护照上，那我们就再也去不了阿拉伯国家了，因为护照上只要有以色列的章，阿拉伯国家就会拒签你。
北飞土耳其，到地中海上空，天晴了。回望以色列——或巴勒斯坦，心中只能为他们默默祝福：愿这个火山口早一天熄灭它的火焰和浓烟，愿人民不再紧张、世界一片和平，愿犹太人智慧的星星安定地镶在人类的银河之上，愿阿拉伯的宗教与其他所有宗教一样不再溅出争斗的血迹，愿圣诞之地耶路撒冷成为文明世界引以为自豪的没有一星杂质的永恒钻石。
夜宿伊斯坦布尔SENATER酒店222室。忽然想到， 不知是谁说过，人间最大的悲剧，是人们突然发现自己走在曾发誓不走的道路上，干着自己原先绝不肯干的事情。现在，在中东，人们就是走在曾经发誓不走的路上，就是干着原先绝不肯干的事情：人们不愿战争，但战争在进行着；人们不愿流血，但流血在进行着；人们在祈祷和平，但人们在向和平上扎着刀子。中东这个活火山，是要到它自己筋疲力尽之时才会宁静吗？明天就是12月24日了，是平安夜了，以色列和巴勒斯坦会有一个共同的平安夜吗？
第八部分 南非是世间最神奇的土地之一第43节 非洲的风水宝地
南非是全人类最神奇的土地之一。
向南飞也就是向北飞，向前离开自己也就是从背后回到自己。地球是圆的，人一在速度上出行，就会感到自己的思想沿地球迅速运行起来，此时思想所产生的语言，往往是超现实的，是行动者的语言，而非静止者的语言。今日赴南非，我站在北京向南一望，心思立刻到达了非洲的好望角，并越过好望角，从地球另一边回来了，我感到我的目光像远来的手掌，从北面越过长城，啪地一声打在自己的背上；而我借着这个力，悠然就向南非走了！
去南非没有同行者，我得独自先飞香港，在那里找一个叫王海宁的人，然后相机行动。早早地赴首都国际机场，结果是看错了航班时间，也太早了点儿，不过这给我带来了从容，我提了箱子，到机场外面转悠一会，但见北京之秋，阳光明媚，西风呜响，落叶四飞，天蓝成动人的一片。我选定一棵大树，在它下边站定，看风吹它的叶落下来，有时一大片，有时几片，风不动时，仍有一两片。我伸手接一片叶子，它落向我的手，但它越过我的手，一飘，落到地上去了，它静止在地上，开始了它的永恒被封闭的未来。
大树黄叶一轮秋，天涯何处清溪流？中原新菊初开日，遥思故园添轻愁！
我放下箱子，坐地。风依旧西来，黄叶依旧下落。听西风，看落叶，依大树，心思无端怅然。我拍拍自己，拍拍树，也拍了拍西风，一种很久没见的孤单感油然而生。于是捡黄叶一片，夹在书中，心想，中国之秋，将随我远行，这一片叶子，将远涉重洋，被我两个手指一捏，要把它扔到非洲的好望角去了。北京的黄叶将要去非洲好望角，这算是一片行为艺术的叶子吗？
电话响了，是王海宁打来的，问我飞到香港的准确时间，我告诉了他，之后就入机场办手续。此刻的南非正是光芒的春天，北京的秋，再见了！
飞机为KA109，人极少，中间数排座位都是空的。上机以后，皆得坐下不动，先清点人数。这一切，都是“9．11”的反应。拉登搞美国，全世界都战战競競的。自北京飞香港约3小时，落地后，立刻先去办了去南非约翰内斯堡的手续，航班是港龙公司的SA287。之后打电话找王海宁，他是南京上海一个团队的领队。电话通了，原来他就在我这一排椅子右边第四个位子上，真是天涯咫尺啊。握手聊谈，之后就上飞机。从香港飞南非的约翰内斯堡，近11000公里，约有13个小时的飞程。王海宁说，卯足了劲，这飞机上的10多个小时不好过呀。我将心“卯”一卯，静静读书。时尚早，乃出书读之，书为《白银资本》，贡德·弗兰克著，北大伊羊推荐。伊羊博学严谨，从不乱荐书与人，《白银资本》确有可读之处。此书最为精锐的思想，是认为人类是一体的，对欧洲中心主义的思想奋力否定，当然他也不是东方主义论者，只是客观说这个世界是什么样子。他认为人类到公元1800年为止，处于世界经济支配地位的是亚洲，尤其是中国，中国让出支配地位仅150年约6代人的时间。他有一个论证，说从1493年到1800年，世界85％的白银产自美洲，欧洲征服美洲，获得白银，并以此向亚洲易货，欧洲需要亚洲的商品，却无商品可易，就只好付白银；18世纪美洲产白银79000吨，运到欧洲的52000吨白银有40％转运亚洲，主要是中国，留在美洲的白银也有3000多吨运到了中国。这个事实是：远在欧洲之前，早已存在一个以亚洲为中心的世界体系，欧洲是被吸收到这个体系中的，而不是欧洲内部发生一个现代世界体系并以欧洲为中心向外扩展的。书中预言：“可以设想，西方和东方会在不远的、已经隐约可见的未来再次交换在全球经济和世界社会中的位置。”
这个德国人的思想是清新的，视角是广阔的，虽是学术著作，但读来令人入迷。尤其在出行时读此书，更觉兴味盎然。出行世界使我感到自己的眼界狭小和孤陋寡闻。在出行之前，与众多的中国文化人一样，常觉得已拥有的文化积累足以对付现实中的一切，但出行世界使我这种坐井观天的、洋洋自得的心情荡然无存：需要潜心研究的东西太多了，世界历史、世界宗教经典、思想经典、西方民主史、西方文化史、世界科学史、世界生物史，等等，多了。“世界感”的落差使我感到满心的“寡”，在世俗繁忙的对岸，我得建一个时间与精神上的“学”的静室。行动的人，命运的境界是被动地不断推高的。人的客观现实就是这样：我们前进，我们就成了前进的人；我们前进之后，才知道原来不前进的自己落后得有多远。
晚餐后未久，机灯转暗，人皆睡去。夜深时，我竟无睡意，看机上屏幕显示，外面正是－60摄氏度，拉开舷窗向外看，只见一轮明月在天，幽冷、宁静、宇宙浩茫，真是另外一个世界。没有一点声音，飞机似乎是静止的。但，我正以时速960公里的速度飞向非洲。
非洲是什么样的地方呢？非洲是仅次于亚洲的第二大洲，面积有3029万平方公里，达尔文甚至以为它是人类的诞生之地。这是一块神秘莫测之地，早在5000年前它已出现奴隶制国家了，而一些内陆地区在100年前还是原始社会；在这个人类文明笼罩了几千年的大地上，到19世纪中叶，人们对它还是知之甚少，它的内陆根本绘不出来，只能画一些动物在那儿。南非是处在这个神秘大陆最南端的国家，面积122万平方公里，人口4400万。它的东、南、西三面濒印度洋和大西洋，全国大部地区属热带草原气候。这里的最早居民是科伊桑族，但在非洲，有长达1800年罕见的人类大迁徙，到19世纪为止，陆续到来的布须曼族、纳马族等等反而把原来的土著挤得没有地方了。1652年荷兰在此建殖民地，后来英国取代了荷兰，1910年设立“南非联邦”作为英国的自治领地。1916年，南非退出英联邦，成立南非共和国。南非是非洲最发达的国家，国民生产总值占全非洲的30％，它的黄金、铂族金、锰、硅铝酸盐等储量均是世界第一，蛭石、锆居世界第二，锑、氟石磷酸盐居世界第三，钻石、钛、锌居世界第四，还数不清的宝物，都是居世界第几的，真是一个风水宝地。
天下像南非这样的风水宝地，真是找不出来了。天何佑南非至如此？
第八部分 南非是世间最神奇的土地之一第44节 一种要小心的现实
速度是泅渡的神舟，远行者以速度为家。在速度之上，我望见了非洲大陆，虽是中午12时，但看见朝阳的光正明丽地照在非洲的土地上。这里的时间比北京晚6个小时，北京的中午正是这儿的早晨。
飞机降落后，来接的联络人是卡诺（Caral），她是最早一批来南非的中国大陆人，三十来岁，西安人，中文名字王羽，她已在此地结婚，找了一个第三代的华裔“黄香蕉”——皮肤是黄的，里面却是白的，全部西化，已不会讲汉语，更不认识中文字了，除了形象，别的都漂离了中国。
出机场后见南非蓝天白云，空气清新高洁，描述这样的空气又得用一个老词叫作“一尘不染”，它真的是一尘不染，没有哪儿不是干干净净的。道路极好，路上的车闪闪发亮，不少是德国车，宝马，奔驰。车皆左行，也都是左舵。车都极为文明礼貌，逢有行人过路，每辆车均停下来让行人先走，无一例外，情形如同在欧洲一样。阳光非常的好，这种早晨的阳光，使人有点恨飞机的速度太慢，若是协和式飞机，6小时飞到，人就可以在同一天之内过两个早晨，一个是亚洲的，一个是非洲的，两次看太阳从东方升起，一亚一非，岂不是双倍的人生？
车行于约翰内斯堡，这是一座著名城市，也是南非的经济和贸易中心，这是一个“大面积”的城市，有北京的好几个大，从东到西开车，以时速120公里，要一个半小时。这里的规划是欧洲主义的，居民区、工业区和办公区各在一个地方。道路非常的好。南非的道路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