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罗卷-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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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岚哀怨地看了信铃一眼,大笔一挥完成了修改告示的工作,随后拖过一张椅子坐在了瑞香身边。
“瑞香,你跟阿翎……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瑞香心里微微一跳,道:“怎么?”
“我觉得阿翎那臭婆娘就算蛮横霸道惯了,也不至于任由手下的小厮诋毁你啊。”莫岚抓了抓头,“那小厮说你病痨鬼时她可是也听见的。阿翎没有不讲理到这地步嘛……虽然自那次惊马事件后阿翎不太愿意跟我们一起玩了,可是也不会因此厌了你呗。而且……”他顿了顿,续道,“而且阿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几乎只叫你平靖王,而不再叫你瑞香了?”
他这一番话无异于将刻意深埋的东西全部一股脑儿地翻了出来,让瑞香胸口一阵气闷,不知从何说起,却也莫名其妙地松了口气。
莫岚会这么说,说明他还只是在疑惑阿翎和自己的关系,而没有想到另外的地方去。瑞香念及此处不由得自嘲地笑,莫岚这一根筋的脑子,怎么也想不到那里去。
“那也没什么不对劲的。你说的小厮诋毁,只是口头说,又没什么证据。白虎营的军犬都是训练有素的宝贝,阿翎不愿意随便给我也是对的。至于称呼……”瑞香笑起来,“阿翎大约是觉得上下有别,不肯僭越吧。女孩儿心思细些,觉得称呼也得讲究。”
莫岚哼哧哼哧半天,觉得瑞香说得虽然有道理,可是听着总有哪里不对,可是抓耳挠腮半天又想不起是哪里不对,只好作罢。
本来只是三个人一起长大而已。没有地位之别,甚至没有男女之分。小时候总觉得日子会一直这样过下去,却在没有发现的时候,什么东西就悄悄变了,然后自己也会突然意识到很多——比如最近自己忽然意识到,原来阿翎是个女孩子。虽然叫她臭婆娘叫了很多年,但是意识到她真的是个女孩子,这还是第一次。
“请问,这里招保镖的告示还有效吗?”莫岚正在一门心思想着女孩子的问题,忽听一个脆生生的女孩子声音大声道,“被涂得这么乱七八糟,还有效么?”
“哪里被涂得乱七八糟!”莫岚义愤填膺,朝门口一吼,“老子的字写得不知有多好!”
“好是好……”门口一个修长纤细的女子身影似乎颤了一颤,忍不住嘻嘻笑,“可是保镖的镖少写了一横哎……”
莫岚一瞬间羞红了脸,抢上前去一把撕下了告示,挥手道:“没事就快走走走,这里不是你这小姑娘玩耍的地方,去去去。”
“我只问这告示还有效没有啊。”眼前的“小姑娘”长了一双黑白分明的澄澈大眼,乌溜溜好奇地看着莫岚。这个年纪的姑娘大多水灵可爱,她长得更是带了一股清灵气,叫人讨厌不起来。
“就算有效,怎么样?”看清了她的样子,莫岚的口气也不由得缓和下来,对着“小姑娘”不能凶神恶煞。
“如果有效。”她忽然举起了手,“那我来应征的。”
“噗……”院子里面的瑞香猝不及防地喷了一大口茶水,信铃忙不迭地给他捶背,莫岚更是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大声重复:“你来应征的?!”
“奇怪,你这里又没有规定男女,也没规定年龄。”她眨巴着眼睛不解地看莫岚,“看你告示写的意思,不是只要不怕死就可以了吗?我可以的啊。”
“噗……”瑞香被信铃喂着喝的一口顺气茶又没忍住,喷了出来。没想到这姑娘跟自己的意见不谋而合,莫岚写的告示的确就是赤裸裸的一句话“不怕死的就来吧!”
“谁说的,必须要身手好!”莫岚气鼓鼓地上下打量她,“你行么?”
“你哪里看出来我不行?”她朝天翻白眼,那情态竟是非常可爱,“况且女孩子不是更方便,可以假扮贴身丫鬟什么的,隐蔽性多好啊。”
“咳咳,咳咳咳……”瑞香笑得咳嗽连连,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下,说道,“你想做贴身丫鬟?”
“可以啊。”她的眼珠又是灵活地乱转,似乎看出了瑞香才是拿主意的那个,赶紧走上前来必恭必敬地行礼,“你就是平靖王爷?就算是收个丫鬟,求您收下我吧!我没处去了!”抬眼,可怜巴巴地望。
莫岚的下巴跟着眼珠子掉下来:这女人变脸也变得太快了一些吧?
“你叫什么名字?”瑞香温和地问。
“我叫听风。听听风的声音的意思。”她赶紧温顺地回答,像是被捋顺了毛的小动物。
“姓什么?”瑞香皱了皱眉,听风,总不是个正儿八经的名字,更像是丫鬟名。
“我没姓。”听风摇晃着小小的脑袋,“我是跟着师父长大的,师父说我没姓。”她偷眼看瑞香的脸色,又赶紧补充,“你不用问我师父是谁……我师父隐居很久,我都不知道他的大名。”
这么说来就是来历不明。瑞香暗暗叹了口气,这样的姑娘实在是不让人怀疑是大户人家的逃妾媵妻都难。
他这么一犹豫,听风却已经跪了下来,可怜巴巴地拽着他的衣角:“拜托啦,你就当做好事,收留我嘛,我没处去了……”
瑞香看她一脸哀求之色,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不知怎地心就有些软,柔声问道:“你老实说为什么会没处去,你不是有师父么?”
听风撇起了嘴巴:“我打破了他的花瓶……那花瓶看起来超级贵重的样子,又描釉又镶金,听说师父准备拿来送人……我也只是一时好奇,谁知就打破了。我逃了出来不敢回去……”
瑞香禁不住莞尔,这个女孩儿天真率直,可爱得很,不像会说谎的样子。看她说得可怜巴巴,细究起来的确说得也不错,就当是收个丫鬟也就勉强将她留下了。当下笑说:
“罢了,那你就留下吧。”
“哇!”听风的眼睛立刻闪闪发光,看她雀跃的样子仿佛是随时准备扑上来抱住瑞香,急得信铃赶紧挡在前面大吼:
“你!给我去后边换衣服!然后给我原地待命!”
'如果有觉得这里的情节有些熟悉的,那么也许您看过拙作《且听风吟》。当时的王爷也是平靖,女孩是叫如旧,作者为朔冰,那是区区在下的旧作,不过是个极小的短篇,与本文有很大不同。未避免有人怀疑抄袭,特此说明。'
红颜兵符 第九章 云安寺
天气越来越冷,节气已经过了霜降。举国上下都开始斋戒,只等三日后的秋祭典礼,祈求来年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每年这个时候信铃都对斋戒三日的禁令颇有微词,整整三日都只能吃些素食,清汤寡水的看来看去也没什么胃口,于是以己身度他家王爷,更是没来由地担心——更何况现在府上还多了个莫名其妙的小丫头。
从这方面对比着看,听风就从容多了。小姑娘很随遇而安。没有因为这里是王府而觉得缚手缚脚,对着瑞香的时候也丝毫没有自己是下人对方是王爷的自觉。这日信铃外出半天绞尽脑汁也只买了几块豆腐几把青菜回来,一跨进家门就见听风趴在瑞香跟前抓着他的手不知在干什么,下意识地一声大喝:“你在干什么?”
听风被他吓得跳将起来,却扯到了系在瑞香手腕上的东西,害得瑞香也跟着站了起来,无可奈何地道:“没什么,听风在给我系长命缕。”
信铃一滞,看见瑞香的手腕上垂下一缕编结成小辫子状的彩色丝线,末尾还打了一个小巧的结,好看是好看,但瑞香本就清秀有余英气不足,戴着这个更加显得女气,实在没有王爷的样子。
看瑞香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听风又蹦蹦跳跳地拉着彩线显摆:“这个长命缕啊!是我小时候跟师姐学的!祈福辟邪,信铃哥哥要不要也来一条?”信铃顿时脸色铁青,哑着嗓子说道:“不用了。王爷,我去看看炖着的参汤好了没有。”赶紧转身,头也不回地奔向了厨房。
“信铃这孩子总是太一本正经,会很累啊。”瑞香摇头叹,“很漂亮,谢谢啦。”
“那当然,听风出品质量保证嘛。”听风得意洋洋地一边哼着歌一边整理手中剩下的丝线,突然皱皱鼻子,道,“炸豆腐,炒青菜,素火腿……又是这几样。信铃哥哥做菜是不错啦,可是天天这么几样真是会腻歪。”
瑞香带着对妹子般的宠溺看着她,忽然道:“我倒是知道有一座云安寺,里边的几个和尚念经不怎么样,可是做的素斋却是一绝,素鸭素火腿都做得跟真的味道一样,那里香火不太兴盛,不过因为素斋好,宫廷里秋祭斋戒期间也会来请里面的和尚去做御膳,寺庙倒还没有破败。”
“真的?”听风眼睛一亮,看着门口就好像想要直接奔出去,记起了自己的身份,又小心翼翼看瑞香:“王爷你想吃吗?想吃听风去买回来……”
瑞香摇头:“不行,那里的和尚固执得紧,素斋只许在寺里吃,不许外带。”
听风咬着手指头,一时拿不定主意,疑惑地看着瑞香,却见他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嘘。趁信铃还在厨房忙着,我们偷偷溜出去好不好?”
听风心中一喜,也学着他的样子竖起根手指放嘴边:“嘘……明白啦。”说罢快手快脚地接过了瑞香手中的暖炉,一把握住他的手,将他往外面带。
她温暖柔软的小手握在手中很是舒服,瑞香暗暗一笑,本来是准备自己偷溜,可惜上天给他派来了个听风,溜出去的难度小了些,速度快了些……呆会甩掉她的功夫也要多花些。
云安寺果真香火不盛,里里外外只有寥寥几个持着香烛准备进香的善男信女,瑞香和听风完全没有进香的意思,三两下穿过几个人,听风就掂起了脚来到处望:“他们用斋的地方在哪里?”
“应当在后边吧。”瑞香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我很久之前来过,不太记得了。听风你去打听打听,我懒得走,去那边的解签大师那坐一会。”
坐着等人过来解签的是个小沙弥,那座小室上还挂着一条写着“缚羽堂”三字的匾额,煞有介事,只是没什么人问津。瑞香看听风往后面去了,摇头想着这小丫头果真天性淳朴,比信铃好打发得多,便慢慢走进缚羽堂里,向小沙弥微笑着行了个礼,坐在旁边端着暖炉,渐渐微微闭起眼睛,像要打盹。
小沙弥看了他半晌,每每欲言又止,瑞香见他憋得辛苦,笑道:“小师傅有什么话要同我说么?”
小沙弥双手合十鞠了一躬,道:“贫僧看施主面相富贵,却又隐隐透着福薄,手上既然系着长命缕,想来家人也盼望着施主能长命百岁,为人为己都好,施主往后还是应当多积阴德,少造杀孽。”
瑞香一愕,不懂他忽然说这干什么,不由得苦笑道:“小师傅说笑了,如今秋祭大典在即,全国斋戒三日,我当然也不例外,吃了两天的素,怎的小师傅还看着觉得我杀孽太重?”
“阿弥陀佛,贫僧不是说施主吃了什么荤腥,万物在世皆轮回,常人不食素斋也并不是什么罪过,生存之道而已。”小沙弥低眉,“只是若无必要,实在不须伤及无辜野兽之性命。”
野兽?瑞香皱眉朝自己身上打量,这才明白小沙弥是在说自己身上的狐皮貂毛,信铃怕他着凉,一入秋就各种珍贵毛皮往他身上裹,他也习惯了任信铃摆布,从未在意过这事。
“小师傅说得在理,在下受教。”当下起身行礼,诚恳道,“这些动物非我所杀,却因我而死,在下回到家中定当念诵往生咒,以减少杀孽。”说罢又举手执起了毛笔,“小师傅,将香客名册给我一下,我来添些香油钱。”
小沙弥点了点头,递过来一本厚厚的册子,瑞香翻了开来,在最新的一页上写下了信铃的名字,眼睛往上一瞟,便如心中所料想的一样,见到了伊吕的名字。
他让莫岚送回伊吕府上的梅子罐里,塞了一张小小的纸条:九月十六云安寺,令进香缚羽堂否?本是半通不通,然而云安寺恰巧有给香客歇息的地方叫做缚羽堂,而云,令,羽三字又恰好是云翎的名字,这句话伊吕若看到,断无不来之理。
“这位香客,现在还在寺里么?”他拿出一张百两的银票给了小沙弥,指着伊吕的名字道。
“哦?”小沙弥看了一眼,来云安寺进香的人不多,会添大笔香油钱的更少,因此他对伊吕的印象还算深刻,当下道,“还没走,这位施主特意吩咐过,若有谁问起他,便说他在缚羽堂后的莲花放生池边等着。”
红颜兵符 第十章 伊吕
放生池里早就只剩下了霜凋荷叶。池边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青衫男子,负着手低了头望着池中的游鱼,时而跺跺脚,已是不耐烦的神气。
“伊统帅有礼。”
身后一个清朗温文的声音响起,伊吕转过身来,打量了一遍面前捧着暖手炉的病弱少年,实在难以将这个形象与旁人口中惊才绝艳的平靖王联系起来,愣了一会才记起行礼:“伊吕见过平靖王爷。”
瑞香眯着眼睛笑起来,伊吕的样子跟他想像中的一样,丰神俊朗,充满阳光的年轻人,让人看着就觉得很美好。瑞香开口前总是笑,笑起来眼角有些微的小细纹,显得柔和而清澈:“罢了,这里是清修之地,不宜多繁文缛节。”说罢他四周看了看,忽然道,“怎么伊统帅没有带流媚姑娘来么?传闻伊统帅近来对流媚姑娘怜惜得紧,走到哪都带着。我出行不便,却也早闻流媚姑娘的才名,正想趁这机会听上一曲浮隐瑶枝呢。”
伊吕脸色变了变,冷冷道:“怎么平靖王爷费尽心机,宁愿把自己弄病了来讹我府上的梅子也要给我传个信,只为听流媚弹琴么?那平靖王爷实在不必如此费周折,直接同我说便是了。”
瑞香一怔,伊吕为人城府不深,心思往往写在脸上他早有耳闻,也早已料想过伊吕的反应,却不料他会推断出自己故意装病去讹梅子,实在有些哭笑不得:“伊统帅多虑了,前些日子我的确是有些不适,托统帅的福,早已大好。今日约见原如纸上所写是为阿翎的事……说起流媚姑娘,只是一时顺口罢了。”
“那么王爷该知道流媚的身份并不适合‘一时顺口’。”伊吕显然是那类一爱即爱一憎即憎的人,对瑞香的第一印象不佳,接下来的口气再也好不到哪里去,“有正事找伊吕,伊吕定当洗耳恭听,只是无关的事就不必多提了吧。”
“是,我失言了。”瑞香微微欠身,“实则是仰慕已久,有些欠考虑了。况且今日之事,与流媚姑娘也不算毫无关系。只因……我要说的,却是阿翎的终身大事。”
伊吕默然,缓缓道:“阿翎的终身大事,王爷该找阿翎的父母商量才是,我这个外人,实在不适合参与。”
“阿翎……”瑞香喃喃道,“统帅看来与阿翎交情匪浅。阿翎虽然从小混迹于军中,不若寻常家女子般规矩多多,可是闺名倒也不是人人叫得。听说三年前,西方军中有人与南方军中人不知因什么原因起了口角,后来竟发展致斗殴事件。莫统帅因此大发雷霆,要将参与斗殴的西方军中人全部处死。后来,还是得伊统帅您的求情,才留下了他们的命来,是么?”
伊吕又是沉默半晌,才轻轻应道:“没错。”
“据我所知,当时……”瑞香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悠远而游离,“当时阿翎的父亲还是白虎营的一名小卒,因这事险些被处死。因此伊统帅于阿翎家有大恩,从此后两家也有所往来,接着就如同很多流传于世的故事一样,佳人芳心暗许。”
伊吕扯了扯嘴角,淡淡道:“原来什么都瞒不过平靖王爷。那么今日平靖王爷是为阿翎做媒来了?”
“算是有这份意思。”他既然这么说了瑞香说话就完全不拐弯,“阿翎是好女孩。”
伊吕苦笑道:“好女孩并不一定是我想要的妻子。”
瑞香突然觉得心下一阵酸楚,差点就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