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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没有情节的故事 主编:季羡林_2-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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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招待所时听他们说,当年的右派有四人被枪毙了。第一个是哲学系的黄宗羲,他是1958年被枪毙的。听说黄原来是党员,建国前夕入的党,已有八年党龄,是调干生,贫雇农出身。他本来是哲学系反右领导小组成员,但他反对搞人身攻击,反对批判右派时动手动脚,结果被认为是立场不稳,同情右派。他当然不服,自恃出身好,与反右领导小组的其他成员弄得越来越僵,最后让他在一间屋里反省,并派一个人监视着他。后来因为一件小事两人吵起来动了手,他打不过那个人,就拿出随身带的一把水果刀,将那人的脸划破了。这可好,立即被捕,最后以“右派杀人罪”枪毙了,为此还向各大学发了通报。黄临上刑场前,他的老婆孩子都来了,法院的人问他对家人还有什么话要说,他对老婆说:“我死后你不要守着,早点找一个人家,好好教育孩子跟着党、跟着毛主席走社会主义道路。”他说的这些话都被记录下来了,“文革”时期那么乱,但北京市中级人民法院的档案完好无损。七九年给右派改正时,北大落实政策办公室的人犯了难,查看了法院黄的档案,找了当时监视他的那位同学了解了情况,证实了当时他俩是因为一件小事口角打起来的,那位同学脸上只是被划破了一道小口于,特别是黄临死前说的话,显然这是一大冤案。可是人已经死了,怎么办?北大落实政策办公室的人还是很负责的,据说在雒廷县找到了他原来的老婆,但她已经嫁人了,又找到了他的儿子,当时在唐山市当架子工,给了他两千元钱,算是落实了政策。
  第二个被枪毙的是西语系的顾文选。听李雪琴说,顾原判无期,六○年越狱跑到了北朝鲜,后被引渡回来开宣判大会枪毙的,李雪琴参加了那次大会。他为什么往北朝鲜跑呢?我猜想,六○年中苏交恶后,北朝鲜有亲华派和亲苏派,金日成是亲华的,有那么一段时间金日成不大露面,顾可能作了错误的判断,冒死逃出了监狱,却又自投罗网,白送了一条性命。六二至六四年中苏大论战期间,我那时正在兴凯湖农场劳改,与苏联仅隔一条三十米左右宽的苏尔察河,要跑过去是很容易的,有不少犯人和劳改就业人员跑过去,结果像顾一样都被送回来枪毙了。
  第三个被枪毙的是中文系的林昭。听张元勋讲,林昭原本不是右派,她与张元勋有一段恋情,张被打成右派后,团组织叫她与张断绝关系,她不但不与张断绝关系,而且多次为张鸣不平,就这样一步步升级成了右派,进而成了“反革命”。在狱中她坚贞不屈,受尽了折磨。1968年被枪毙前,张还冒充是她的未婚夫前去探过监,结果张回到就业的劳改农场后被关了禁闭。这次参加北大百年校庆,见到了同班同学于邵,他说他保留了林昭的一缕头发,给她修了一座墓,墓就在苏州。于邵和林昭只是同乡,不像张元勋与林还有一段恋情,他能冒着风险为林昭立墓,我不禁对他肃然起敬,将来有一天我一定要去林昭的墓前看看的。
  第四个被枪毙的是化学系的张锡琨。“文革”期间他一直被关在四川一处劳教队里,听张的妹妹张锡铮于1986年在青岛亲口对我说,她去劳教队了解情况时,劳教队的管教干部对她说,张锡琨是在劳教队里企图组织逃跑被枪毙的,时间是已经粉碎“四人帮”后的1976年底。当时我问张锡挣,锡琨后来平反没有?她说没有。我又问为什么不争取平反?她说,一是那个劳教队坚持不给平反,二是怕这事再折腾起来会影响孩子们,因为孩子们压根儿就不知道这件事。
  除以上四人外,任大熊和刘奇弟都是被折磨死在劳改队里的。我知道刘奇弟原本就是肺结核病,劳改队那种严酷的环境他是活不出来的。听别人说他后来疯了,被塞进了像狗洞子一样的小号里,疾病加冻饿而死。这样的小号我在兴凯湖农场就被关了十个月。小号高一米,宽八十公分,长一米五左右,像我这样一米六三的小个子,在里面站不起来,也伸不直腿,底下仅铺着二十公分左右厚的一些稻草,一天只给三两八钱的玉米面窝窝头吃,身上还戴着脚镣手铐,像我这样能活着出来的,确实算是“命大”。贺永增只判了五年,但也是因为有病和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在监狱里自杀了。
  关于“三两八”我附带插上两句。三年“自然灾害”期间,社会上的人的粮食定量都非常低,不少人得浮肿病饿死了,监狱劳改队的情况能好吗?据说有一位北京监狱的法医研究出来一项“成果”,如果一个人不干活,每天吃三两七钱五的苞米面就饿不死,四舍五入,改为三两八。对于那些在监狱劳改队里又犯了错误关禁闭的犯人,每天就给他三两八的苞米面吃,有人居然被关了一年多没有饿死,我看该法医真应该得诺贝尔生物奖。不过当年被关过小号的人都知道那是什么滋味,提起“三两八”没有不害怕的。我举一个具体的例子,一个名叫孙得高的犯人,他是烈士遗孤,山东莱阳人,父母都被日本鬼子活埋了,解放后他当了海军,是少尉。50年代初,全国都向苏联老大哥学习,形成了学跳舞的热潮。孙得高那时在旅大市,学跳舞入了迷,并交了个女朋友。这当然要花钱,他那点军饷是不够的,于是便向战友借钱,借了又不还。有一次一位战友当着他的女朋友向他要钱,他认为伤了他的面子,把人家打了,结果被关了禁闭。他又把禁闭室砸了。这下不得了,被军法处判了三年徒刑。他更不服了,继续闹,加刑到七年,并转到北京监狱。他觉得自己的父母都被日本鬼子杀害了,为这点小事就被判刑有些想不通,越是想不通就越闹,结果加刑到十五年。这下他认为完了,闹得更厉害,并且打了监狱长一个嘴巴。这可不得了,犯人打管教干部是要被判死刑的,但考虑到他毕竟是烈士的遗孤,给他加刑到死缓,将他关进小号里,一关就是三个月。监狱长问他:“孙得高,你服不服?”他说:“我服了,我在敌人的机枪面前没有低过头,这回可把我饿服了。”放出来他真成了皮包骨头了。
  大名鼎鼎的谭天荣却是比较幸运的,他虽然经受了多年的劳教,但“文革”一开始,便被遣送回了老家湘潭接受群众专政。不少当年的右派在“文革”期间遭受了第二次迫害,而谭天荣回老家却被保护起来了。谭对我说,当时在他老家不论公社还是大队,掌权的都是他本家,给他在山坳里找了一间茅屋躲了起来,别人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他便在茅屋里搞学问,1978年平反后,他便陆续发表论文,现在已是青岛大学的教授了。杨路、王国乡和王书瑶的情况也大体如此。张景中的情况就更具有传奇色彩了,他被劳教二十多年,去过新疆,但在劳教期间,劳动之余他继续思考钻研数学,1979年平反后与杨路联名陆续在学报上发表大量论文,张、杨二人现已是世界知名的数学家。张景中还成了中科院院士,党的十五大代表;杨路则是九届全国人大代表。这也算是当年北大右派的骄傲吧!
  还应当提一提的是林希翎。不知为什么,1973年毛泽东忽然想到了林希翎,问她现在哪里。工作人员说她还在监狱里。毛又问还有多长时间。工作人员说大约还有半年。毛又说让她出来吧!就这样她被提前半年释放了。回到老家被安排在一家工厂里监督劳动,并在官方“拉郎配”下与一名比她小十岁的人结了婚。七八年右派开始改正平反,为了说明反右派只是“扩大化”了,而不是全错了,林的右派问题没有改正,她成了活在世上惟一一个没有被改正的右派。八五年经胡耀邦批准,她去了法国,因为她的父亲在法国。她是带着她的八十岁的老母亲和两个孩子一起去的,临走前她与丈夫离了婚,并给她的丈夫(现在应该说是前夫)在香港一家船务公司找了一份工作。她已入了法国籍,是法籍华人自由撰稿人。
  林去法国后,台湾的海外组织曾多次拉拢她加入,她都拒绝了。林的父亲是亲台湾国民党的,她与她的父亲不和,后来她的父亲去了美国。80年代后期,台湾当局曾邀请她去台湾访问过一次并请她发表讲话,当然是希望她讲一些关于大陆共产党的坏话,她不但没讲,反而对台湾的时局进行了抨击。为此回法国时,途经美国遭人暗算,出了车祸,撞断了四条肋骨。以上情况都是九四年她回国与我相见时亲自对我讲的。她的两个儿子,大儿子已大学毕业,小儿子九六年刚考上大学便加入了邪教自杀了。她发誓要与邪教周旋到底。
  林希翎是第一个提出“权大还是法大”向官僚特权挑战的人,仅此一点,就应该在历史上用重彩书写一笔。五七年我邀请她到北大百花学社发表演讲时,她讲的主题之一就是关于是权大还是法大的问题。
  应当说明的是,拿今天的情况与当年相比,中国的确已经向前迈进了一大步,了解当年历史情况的人大概都知道,如果以当年打右派的标准来衡量今天中国人的言论,那么除了幼儿园的孩子和不会说话的哑巴,上至中央领导,下至平民百姓,恐怕通通都要被打成右派,包括目前那些“老左”们也不能幸免,这绝不是笑谈。从中国的国情来看,民主的道路恐怕是漫长的,但世界历史的大潮流是谁也无法阻挡的。凡是真正关心国家民族命运的人,都应该为此而尽到自己应尽的力量。新世纪的曙光已在前头,一个真正自由、平等、民主、繁荣、昌盛的新中国的到来已经为期不远了。
  1998年5月19日 

  突然袭击
  作者:庞秉琹

  1957年。
  我搬到白堆子去住是去年的事。当我搬去后的第三天早晨,要我去手工业管理局副局长办公室,我一进办公室,这位领导就拍案大骂:“你们这帮人说这样不好,那样不行,你们全都回中央美术学院去。”我一时蒙了。我冷静了一下,想,作为一个领导干部,怎么能这么说话?这是什么话?不惜损伤人的自尊心,何况我还是教授兼副院长。而且什么东西都已搬来了,又要大家回中央美术学院去,这样大的事,怎么能信口说出?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又接着说:“没有你们这些人,我们照样可以办成学院。”我一句话都没有说,听他骂。就是这位领导,在学院尚未建成,尚未抓到他手里时,他的态度非常谦恭。何以前恭后倨,如此变化?
  我走出他的办公室,立即乘车去文化部,要求见部长。接见我的是一位姓刘的副部长,他不等我开口就说:“你的组织关系已经不在文化部,你有什么意见可以去找手工业管理同邓某(副局长)。”他把球一脚踢了回来。我受到这样的待遇非常气愤。
  1957年1月,学校内部出版的《工艺美术参考资料》刊载了我写的《工艺美术事业中的一些问题》,等于火上加油。
  我起先是建院筹备会主任,后由国务院正式任命为副院长,曾见《人民日报》。可是学校内部开会却宣布,院长即某局长,第一副院长是新调来搞党政工作的,第二副院长是雷圭元,我是第三副院长。我心里虽觉得像有什么问题,但并没说过什么。可是周总理在紫光阁召开高等学院会议却指定要院长和我去出席。
  4月号《美术》发表了我写的《谈当前工艺美术事业中的几个问题》。
  这年,毛主席主持召开中央宣传工作会议,又指定要我和张光宇出席旁听。大概就在这个会议之后,民盟开会,突然吴晗给我递了一张条子,上写着:“民盟要办一个杂志《争鸣》,请你写点文章。”我并不认识吴晗,为了礼貌,对他点了点头。也就在这几天以后,文化部召开座谈会,说要“百家争鸣”,我本来不想讲话,可是有人指名要我讲话。我再三推辞,但推不了。
  我讲了一些如何才能办好我国的工艺美术学院的意见,讲话以后,《人民日报》一位记者说要这篇讲话稿子,我又推辞了几次,他再三说,编辑部一定要。我只好把这次讲话内容整理成稿,标题是:《跟着党走,真理总会见太阳》,交《人民日报》发表了,是5月12日见报的。傅雷看了这篇文章很赞赏,认为这是我一生中写的最好的文章。
  可就是这篇文章,却成了我一个最大的罪状。傅雷和其他一些同情这篇文章的同志,均受到了批判。
  我至今想不通的一件事,也一直不能忘怀的是,就在5月12日下午召开国画院成立大会,当我进人会场时,遇到《人民日报》那位记者,他还对我说:“你的文章写得真好,决不会有任何问题。”当我在中排坐下时,看到周恩来同志坐在台上,他是不是看见我,我不知道,但他高声叫我的名字,问我来了没有?我心里不安,不敢回答。他第二次又叫着我的名字,问“来了没有?”我只好站起身来说:“来了。”他高声说:“报上发表你的文章,我看过了。”这样,我更加不安。而他接着说:“你为什么不上台来?”我只好上台去。他指着他右首的一个坐位说:“你就坐在这里。”我按他指定的位子坐下了。
  有关部门一个接一个致祝词。周总理回转头来问我:“你为什么不代表中央工艺美术学院致贺词?”我不好推辞,也说了几句话,但说了些什么记不得了。
  散会时,周总理特地转过身来和我握手告别。我相信他是真诚的。
  我回到学校,同学们兴高采烈地把那篇文章写成大字报贴在墙上。随着,一场风暴开始了。
  就是这年冬天,民盟突然召开一次会议,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的教师基本上都去了。中央美术学院王逊等人坐在后排。吴晗主持这个会,但是他自始至终一言不发。有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一开头就拍案大骂:“你们这一帮子都是特务、流氓……”有些人也有类似发言,讲些什么,我认为没有必要去听,因为根本不符合事实。我离开会场,回到宿舍扑在床上哭了!我一生没有这样哭过。母亲死后我扑在她身上哭,因为她能了解我。今天我受到极不公正的待遇,完全是污蔑。我想不到有些人竟是这样不讲道理,不重事实。
  接着是大字报铺天盖地而来。有些人昧着良心胡捏、胡造,确实使我心寒。
  在《人民日报》头版用黑体字宣布中央工艺美术学院有反党反社会主义的集团组织。正碰巧丘堤在医院医心脏病,平时,她不用床头的耳机,这天突然用耳机听新闻,一开始报告的就是这一条消息。从这以后,她的心脏病更加严重了,我已没有自由,不能去医院看她。我的大女儿庞壔是党员,因为我,她受到留党察看一年处分,下乡劳动。我的儿子庞均被撤销了党员预备期,患了严重的肝炎,我也无法照顾他。从此我与儿女间好像筑起了一道墙。
  关于我的入党问题,更是荒唐到了极点。在我搬到白堆子去不久,中央美术学院王式廓的爱人特地来告诉我,关于我的入党申请,经中央美术学院讨论通过,同意我的入党要求。可是关系转到手工业管理局后,该局个别领导不加调查研究,就以手工业管理局不同意为由,取消了。这是不符合党章规定的。当然,话又说回来,即便入了,到“反右”“错划”时,还不是要开除出党?
  学院成立后,郑可、张光宇、祝大年、柴扉都加入民盟,民盟也动员我加人,我想,有些人是党员,有些人是盟员,我是一个普通群众,如何能搞好工作?所以,我想,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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