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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另余-让我感谢你,赠我空欢喜,我不会忘记-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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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的办公室和秦廉针对案件讨论近二个小时,一半的时间他在发呆,和在大学的时候一样。秦廉不是个多话的人,但不说话的同时思维一定在动。然后他决定下来。
  “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他终于恢复我比较习惯的那个自信戏谑的口气,“为一个案子花费三小时的考虑时间已是极限。”
  “你确定知道后果?”不论如何与秦廉都做过三年同学,趁我还没有把他拖下水之前,我必须确定自己还有拯救他的可能。
  “我会赢。”口气狂妄的不可一世。
  
  Hauck对于秦廉愿意接这一案子,既是惊又是喜。问及与他之间的合同该如何拟定,即秦廉有什么条件。
  “二八分律师费。”他毫不犹疑。
  果然。要价不低,合同一签不论输赢,即有400万美金入账,若果赢了,秦廉的大名更是要被捧上天。我在一旁鄙夷的看着秦廉的侧脸,按我现在70万美金的年薪,至少奋斗5年,价钱还真是不低。
  不过Hauck不介意,有人愿意趟这个浑水,事务所的名誉比钱重要。
  
  “需要任何帮忙请直言,”我送他下楼,在电梯口等待,“我当然比较希望案子能赢。”
  “一定会赢。”不明白他这种莫名其妙的自信从哪里来,从我认识他到今日,一直如此,根本与我一周前在纽黑文见到的那个秦廉完全不同。
  电梯声响,他转头过来,“凝辛,耶鲁三年,与你讨论过的案子,我从来没有输过。”
  
  门已经合上,我再想表达什么已经来不及。但是,已经被安牧敲开的心,潮涌进的却是来自于秦廉的感动。
  全世界,只此一人叫我“凝辛”。
  母亲喊我“小辛”,爷爷喊我“辛辛”,初次见面的人喊我“沈凝辛”,认识的人喊我“Zoe”。
  全世界,除母亲外只此一人我告知过“凝辛”从何而来。
  只在耶鲁的JD三年,他喊我“凝辛”。回到香港之后,得知我的身世后,我再没有听过。
  回到香港之后,我们针锋相对。
  我们并不是一路针锋相对回到香港。CH 9
  CH 9
  
  安牧晚间带了夜宵来找我,是香气四溢的虾仁蛋粥。
  我不希望秦廉的前途和钱途输在这起案子上,于是连续几天都在办公室呆到半夜,必须花费全部精力以证明自己无愧。
  关于安牧的部分我还没有理清头绪,面对时我仍显得措手不及,尤其他当着盖玥的面,拿出我的发带,强调说,“那天你留在我家的。”
  “不用,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然后他问及是否对办公室的新形象满意,我不客气的答道,“非常不满意,完全不是沈凝辛的风格,”他在皱眉,“另外,一间律师事务所给人太过活泼的感觉并不是明智之举。”
  “你的意思是,它们还会变成原样?”
  我做无奈状,“你直接找了我的上司,我并不想因为这点小事丢一份工作。”
  
  陪荣琪去看爷爷推荐的两个店面,集团的物业,一个山顶,一个半山,皆为近一千平米。荣琪问我的意见。
  “考虑一下你开咖啡厅的目的,受众对象,以及你自己的喜好,其他意见没有。”
  荣琪不悦,“含糊其词,我干脆把婶婶找来好了。”
  “我妈肯定跟我一个腔调,”我笑,“咖啡馆是你的,你想要什么样的就什么样,你嚷过要一间天花板上挂满水袋金鱼的钢琴房,你想过植满紫色风信子的花园,你还想过要满是帅哥服务员的餐厅,你全部都可以实现。”
  她大大地在我脸上亲一下,“我还要你来给我做法律顾问。”
  “付我酬劳即可。”我笑。
  奇怪的是,对于荣琪的撒娇、耍脾气等症状,我发现自己习惯性的右嘴角上浮消失不见。
  
  回浅水湾的房子吃饭,三位上家都对荣琪的梦幻咖啡厅但笑不语。自然,接触惯钢铁船运房地产基建码头飞机场,他们绝对无法想象荣琪所形容的“天花板上挂满纸飞机,花园里植满紫色风信子,服务员全都要是帅哥”是怎样一种咖啡厅。
  印象深刻15岁的荣琪一个人跑到美国来要与我和母亲同住一间不到100平米的房子,每晚大谈她的梦想。我在半夜问母亲,“她的梦想怎么会那么多?我统共不过是想和母亲有一间100平米的房子,吃得饱穿得暖,母亲不用辛苦工作而已。”母亲答,“所以她比我们快乐,即使没有妈妈,她也比我们快乐。”
  所以其实我一直羡慕和嫉妒荣琪的快乐和梦想,那是被母亲承认的快乐。我一直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只是没有想到那么轻易的就被安牧看到。
  
  叔叔提及愿不愿意搬回这里来住,我婉拒,“我想没有这个必要,现在的公寓离事务所很近,比较方便。”
  荣琪附和,“这样最好,我离家出走也有地方可去。”自然她是玩笑,她从来都懂得如何逗弄一家人开心,如何利用自己小小的娇气和任性让这个家的气氛活跃。
  
  因为从5岁一直到14岁,荣琪都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宝贝,以及,女人。
  荣琪15岁在美国交的第一个男朋友曾带回来让母亲过目,随即恋情告终。彼时我人在纽黑文,每个月回一趟家。到她交第二个男朋友的时候母亲问为什么,她答,“我只是想体验一下女儿带男朋友回家给妈妈看是什么样的心情。”
  现在她仍保留这个习惯。她打电话给母亲问有没有时间来看她的儿子,然后才解释她刚刚决定把咖啡厅当作自己的儿子。挂下电话,她一脸兴奋的说,婶婶决定下个礼拜回来!
  
  荣琪分享了母亲的爱。一度我用“夺走”这个词。她好似母亲的另一个孩子,一出现就夺走母亲给我的爱。她毫无顾忌的向母亲提着愿望提着想法,母亲一一应允。荣琪在对的时间遇见母亲,得以享受母亲的一切宠爱。荣琪的出现才让我察觉到,我习惯性的克制自己的欲望是因为母亲,我逐渐养成的诸多顾忌也是因为母亲。
  
  我坐在酒吧里把这些讲给安牧听。第一次进酒吧,第一次喝下除啤酒以外的高浓度酒,安牧又在打破我的禁忌。
  
  我不想去公园因为母亲没有时间,我不想吃冰淇淋因为我们连饭都吃不饱,我不可以生气不可以打人因为我不可以给母亲惹麻烦,我不可以大声喧哗大声笑因为母亲说我们的生活不足以如此,我不可以生病因为我们没有多余的钱,我不能哭因为母亲看见了会一起哭,我不可以爱人因为母亲说爱情是一把匕首,我们不可以拿自己去试它是不是够锋利。母亲说……
  我几近说不下去……不可以喝酒因为母亲说酒后容易吐真言。
  所以不是我夺走荣琪的爱,母亲说我们没有资格和立场去抢夺任何人的爱……
  
  从梦中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我只记得自己在不停说话,眼前还有眩晕感。
  安牧开门进来,手里端着据他说是醒酒茶的东西,难喝无比。
  我又在他的家里,立即紧张起来,“我昨晚是否发表了一些不正常的言论?”
  他严肃点头,“你说酒后容易吐真言,”想来我的神色非常紧张,他又笑了,“没有没有,你只是喝醉了就一直睡。”
  “现在几点?”
  “早上7点。”
  松一口气,还好还好,“我有没有开车来?”
  “你的车在事务所楼下。”
  我深呼吸,一向不愿意求人,但是对着这个人,我似乎不停的都在请求,“能不能帮忙?”
  他突然摸摸我的头发,“我送你回家换衣服,然后送你上班。”
  他居然完全了解我的想法。谢谢。
  
  开车到大厦口,正欲下车,一路陪我一起沉默的安牧突然开口,“Zoe,你愿不愿意过毫无顾忌的生活?”口气坚定异常,目光澄明,“你愿不愿意让我成为你的盟友一起作战?”
  我仰头,深呼吸,吞咽口水,我昨晚一定是说了什么,但是这个人的眼睛为什么会这么亮?
  我点头。我还没有明白自己点头的含义。
  
  几乎是意识不清的回到办公室,赫然发现秦廉端坐在我办公室的沙发里对着茶几上的手提电脑工作。
  “抱歉不请自来,案子明天开庭,有些问题我需要你的意见。”
  我点头答好。头一动,引发难忍的疼痛感。坐到他旁边,但是不到两个问题已经发现自己今天根本不是秦廉势均力敌的对手,我完全集中不了精神,推理和结论逻辑前后不通,不记得自己上一句到底说的是什么。
  终于他脸色黑沉下来,侧头看着我不说话。
  对自己的状态感到抱歉,请求让我在沙发上靠躺10分钟。
  “你昨晚喝酒?”
  嗯,无意识点头。
  “凝辛,你居然又跑去喝酒?”
  这一句话下来,即使身体没有恢复,但脑中的线路已经重新接驳,为着他的一句“凝辛”,为着他的“居然”,为着他的“又”,为着他的“喝酒”,为着他整句话里面都不是我熟悉的秦廉。我瞪大眼睛看他,为什么今天每个人的眼睛都那么大那么亮?
  “你的意思是我之前也喝过这样烂醉?”不可能,我搜遍所有记忆的抽屉,寻找每一个关于秦廉和喝酒的标签,但是找不到一点点关于醉酒的片断,沈凝辛怎么可能做过这种事情?“什么时候?我当时做了什么?”
  秦廉的面色很难看,扶过我靠在沙发上,“请假,我送你回家休息。”
  
  秦廉停好车,下车打开我这边的车门,“下来,我送你上去。”
  我挣脱他的手,“不要!”想要自己下来,无奈心有余力不足。
  他把我拉出车子。我意志坚定,“不要!”
  “你肯定你这样自己上去没有问题?”他的声调提高。
  他凭什么对我大吼大叫?“秦廉面前的沈凝辛永远不会有问题,”我也提高声调,“我不会在你面前示弱!”
  “凝辛。”口气生冷。
  像是铺天盖地的阴郁要将我压入深不见底的沼泽,这两个字,比我想象的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你不要叫我凝辛,那两个字是魔咒。”
  
  不知道最后自己是如何跌跌撞撞的上楼,摸索到床。
  醒来的时候,身边的灯亮着,安心下来。看到日历和时钟猛然记起今天是那起票据承兑案的一审。时间已过,立即拨电话盖玥询问情况。
  “秦律师实在太厉害,一审占尽优势,各大金融媒体都来抢镜头,Hauck目瞪口呆开始后悔。”
  再度安心下来,我知道秦廉会赢。CH 10
  CH 10
  
  和荣琪一起去接母亲的飞机。从赫尔辛基赶过来的母亲看起来很累,声明也只不过停留两天而已。荣琪挽着母亲的手,“婶婶婶婶”亲切的叫个不停,我跟在身后拿着母亲的行李。记忆里的沈凝莘与母亲从未如此接近,母亲知道的“小辛”只能是个冷静自恃的骄傲女儿。
  爷爷对于母亲的“归来”非常重视,安排母亲回浅水湾的别墅吃饭。母亲不卑不亢,仪态优雅的回到那间宅子。她无数次与我形容过的宅子,她说,里面有强大无形的引力和斥力,与分子间的相互作用力类似,她说,她把对人的所有期许埋葬在那间宅子任一角落。
  爷爷对于话题的掌控能力非常好,不愧是荣展坤,从私人飞机的未来市场到营销策略,以他也在考虑为集团或为自己订购一架为由询问母亲意见,再到这么多年回来后对香港的印象。母亲的回答无懈可击,从容自如,并不似我般具有攻击性。与父亲之间的交流甚少,有或者早在之前纽约的私下探访,交流就已经进行过了。
  
  晚间母亲到我的公寓过夜。翻看她行李里带给我的衣物和她认为的必需品。
  和母亲同床的经验屈指可数。我们并不似正常母女般有过真正的晚间促膝长谈。
  临睡前,母亲说,“小辛,你有变化。”
  “妈,我会处理好。”
  “吾人每日三省吾身,你要切记,看问题相对,但坚持原则需绝对。”
  “我记得。”
  然后母亲累极,沉沉睡去。
  借着灯光,我目不转睛的看着母亲的睡颜。和母亲之间的对话一直秉持如上的形式:她敏锐察觉问题所在,但并不直接挑明,即使未知母亲所指何事,我也会一一反省自己的行为和言语,对号入座地按照母亲的“切记”去做。她字字珠玑,我不敢漏过一言一语。
  抚摸她额前的刘海,睡梦里紧皱的眉心,眉角的鱼尾纹,眼前这个女人,主宰沈凝辛的一生。她将她一生的辛苦与智慧全数予我,在我还没有能力说“不”的时候。
  
  爷爷亲自陪同母亲、荣琪前往两个店面视察。我原想去找一趟秦廉,详细询问案子的审理过程以及他应用的策略,母亲阻止,“我们母女俩很久没有一块走走。”
  母亲看中山顶那一间,理由是视野开阔,适合静心思考。荣琪大呼同意。爷爷比较喜欢半山那一间,认为其盈利的可能性更大。
  “那我决定开连锁好了,爷爷要把两间店面都留给我!”荣琪永远有她的办法。
  
  之后母亲和荣琪前往铜锣湾的一家餐厅,与约好的安岩见面。
  我则返回办公室。自己手头上的一起美商债务追讨案已经进入最后准备阶段,和盖玥带上资料前往凯悦酒店与美方的客户见面。
  晚上送母亲返回纽约。
  我在单独一人回程的车内陷入长长长长的叹息。这个世界果真是一场战争,面对任何一个人都觉得辛苦异常,因为没有人是你长久的盟军,没有人会对你无条件付出,没有人可以对其轻易交付自己,连母亲都不可以。
  
  恢复正常作息的第二天下午,去听承兑案的二审。秦廉毫无破绽的把自己的优势扩大,各大金融媒体皆有人来听审,给予不同关注。如果没有意外,秦廉将名利双收,我亦将庆幸自己的决定。
  一周后,案子提前一天宣布结果,上帝没有安排意外。
  
  但关于秦廉的身世,我居然是从报纸上获知。我对于他的全部了解加起来不及报纸叙述的1/10,只有那么短短的四行。
  秦廉(William Qin),1973年香港出生,家中长子尚有一弟……香港大学法律系四年间连续获得全额荣氏奖学金,以第一名资优生毕业。后赴美国耶鲁大学攻读法律硕士……成绩优异,三年毕业后进入美麦斯国际律师事务所,主要业务包括经济类诉讼……一年后返港成立私人事务所,二年内WQ跻身本港十大私人事务所……据传,其前任女友即是荣显峻独女荣琪,现仍保持亲密关系……本次美英两大银行的银行票汇承兑案又将其推向风口浪尖……据悉前一段荣氏集团正欲聘其接任集团的首席法律顾问,相信与荣家千金不无关系。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沈凝辛前二十八年生命里唯一偷偷怀有过期许的男人原来有这样“骄人”的历史。
  无怪秦廉得知我居然是荣显屹女儿时那个复杂的表情,无怪毕业返港时我们的关系全数破裂,无怪我们之后一直针锋相对,无怪我会在与荣琪相约的网球场见到他,无怪我会在别墅的私人宴会上见到他,无怪我们走到今时今日这个连谈话都无法正常的地步,无怪……这个世界变动异数传奇罕闻无数,无奈都在沈凝辛视线之外。
  喘不上气,抓紧座椅的扶手,抑制自己即将上涌的泪水,沈凝辛什么时候哭过?
  
  我看着突然打开门站在那里的安牧,觉得下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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