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天之眼-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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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难的,这个季节到处都是落叶,很快就把原来的痕迹遮盖了。一路上,也只是看易龙随意地将不多的几处没有遮盖的地方稍微弄一下……”王小翠说。
“改变计划!我们全都去找那辆车。我觉得那辆车肯定还在原处!”沈默说。
“对,如果易龙开走那辆车,他决无可能一边开车一边再次处理车后的痕迹。”林涛附和。
“大家小心,注意隐蔽。王小翠带路,林涛,你背上夏晓蔷。晓薇跟上!”沈默挥手。
几个人小心翼翼地行动起来。
沈默看着远处的人影—他们似乎并没有发现这里的情况,而是向着老鹰崖的方向奔去。
有惊无险地躲过那群来路不明的人,王小翠带着沈默一干人等绕过一座山包。眼前出现一小片相对开阔的平塘,一大片随意生长的芭茅,这是一种形似芦苇的野草,也像芦苇似的丛生,密密麻麻,两米多高。
“就是这里。汽车就在芦苇丛里!”王小翠指向那一片芭茅丛。
沈默哑然失笑:“这就是你说的芦苇?”
“这是芭茅!”林涛说。
王小翠懵懵懂懂:“这明明就是芦苇嘛!”
“找汽车吧!”沈默轻描淡写地说。
“跟我来……”王小翠一边说,一边拨开一丛芭茅。
沈默注意到有几丛芭茅呈现出一幅破败的迹象。残破的叶子,折断的茎干。不过,从远处看却倒是真看不出什么明显的破绽。
“注意芭茅的叶子,不小心会被划伤!很厉害的,据说鲁班就是受到芭茅叶的启发才发明的锯子。”林涛耸了耸背上的夏晓蔷,招呼夏晓薇,“姐,你帮大姐护着点。”
沈默双手小心地分开丛生的芭茅:“这样的地方居然可以开进汽车?”
“当时我也没看明白是怎么回事,只听到轰轰隆隆的马达响,一下就冲进去了。到了……你看!”王小翠抬手一指。
眼前豁然一亮,连绵的芭茅突然中断—镰刀割出的一小片长方形空地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泊位,易龙那辆大切诺基出现在众人面前。
惊喜接踵而至—汽车钥匙就拴在车门把手上面!这一切都在预示着,这些事情是易龙有意为之。
沈默打开车门,先和林涛一起把夏晓蔷弄到车上。
然后,几个人开始搜车。
“注意找一下,看车上有没有一本《圣经》?”沈默提醒道。
“没有一本,只有半本。”林涛从驾驶室上方的遮阳板上取下一本残卷,封面已然不在,代之的是手工粘贴的的牛皮纸,牛皮纸上写着四组字符:
“新约全书!?”沈默接过残卷,快速翻动。紧靠着牛皮纸的一页是书的内封,白色的道林纸,黑色的字体。除了和牛皮纸上相同的几个苗文以外,还印有几行汉语。标明本书是中华基督教三自委员会于1989年印制。沈默翻到某个地方停下来,那张书页的左下方的几行文字有着密密麻麻的圈点。“林涛,你认识这些字吗?”
林涛看着那些被圈点过的苗文,断断续续地读了出来:“灵与肉的交战……我们原晓得法律是属于灵的,但我是属于肉的,是已经卖给罪了。因为我所做的,我自己不明白。我愿意做的,我并不做;我所恨恶的,我倒去做……”
“什么意思?”沈默看着林涛。
林涛摇头。
沈默再次翻书,抖动……没有,什么都没有!取出自己身上的纸条,逐一对照那几个苗文,一模一样。沈默心里犯起嘀咕:易龙特意留下这张纸条一定会有什么用意。新约全书里面一定隐藏着易龙要说的话。但是,刚才林涛读的那一段文字是吗?似乎如此,又似乎不是。
“这里是什么?”王小翠突然指着那本残卷的切口处。
切口处,是点点的墨迹。
沈默灵机一动,迅速将残卷弯曲,让切口的纸茬儿均匀地分布成一个斜面,不对,再换个方向,调整角度。最后,几个苗文字符呈现出来。“林涛,这下就看你的了!”沈默说。
林涛接过残卷,照着沈默的办法弯曲,然后仔细看那段文字。读道:“车载录音。”
车载录音?!沈默看着车载音响设备:“怎么弄?”
“我来!”林涛爬上驾驶位,启动汽车,播放录音。
易龙的声音:“沈家兄弟,现在我来制定游戏规则。我走了,带着我的阿金。你要好好活着,直到把秘密揭开。以后如果有机会,多到岜沙苗寨走走,我阿爸就拜托你了。告诉你一个秘密,杀死夏青教授的凶手就是我!请转告两位姓夏的姑娘,易龙向她们请罪了。告诉她们,我只是向自己忏悔,并不是请求原谅。这样的罪恶是无法请求原谅的。杀死夏青教授的原因是,有人想得到他的手稿。只是,夏教授在我开枪之前启动了保险柜的自毁装置,手稿全都成了碎片。夏教授临死前打出过一个电话,我当时看了他的手机,记下那个号码,然后删除了那一条通话记录。本来,我是有机会再杀掉那个小保姆的,可是,在下手的一瞬间,我突然手软了,只是打伤了她。幸好这样,不然我又多一条人命。指使我杀人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中等身材,微胖。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让我叫他‘先生’。他对你们的情况了如指掌,甚至你们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清楚。本来,在杀死夏青教授之后,我一开始接受的指令是绑架你。从虞江到聊城,再到贵阳,我一路跟踪,想在火车上对你下手。只是后来,‘先生’又改变了指令,取消了绑架计划,命令我密切跟踪,随时汇报。没想到我在岜沙苗寨却失手了,栽在我阿爸手里。兄弟,你不知道我当时的感受,那是我自己的家啊!当我看到那座熟悉的吊脚楼,当我看到楼里的那一片灯光,当我闻到那股烤乳猪的香味……我还怎么能控制自己。在埋葬了阿婆之后,我向‘先生’报告了一切。再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一些了,我送你们来石门坎,一方面真是我阿爸的吩咐,另一方面也是得到了‘先生’的许可。我最后一次接受‘先生’的指令是在昨天你们进入洞穴并找到东西之后,‘先生’知道你们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的指令是杀掉你们!一个不留。只是,这次他没有想到,我想修改游戏规则。我想用他想得到的换我想得到的,这样才算公平。我不想再搭上你们,不想再做一个杀人工具。我知道的就这些,全都告诉你了。哦,对了,你的东西一样不少,全都在这辆车上,你仔细找一找……说不定还能多出一样。哈,兄弟!我把自己祖传的护身符都给你留下了,你切不可让我失望啊……”
“凶手!凶手!别让我再看到你!我要杀了你……”听完录音的夏晓薇情绪失控,她仿佛看到父亲惨死的模样,似乎有一种剧烈的疼痛感在颅腔内引爆,让她痛不欲生。
“晓薇!你冷静点儿……”沈默说道。
夏晓薇抽泣。
林涛呆呆地看着夏晓薇,无所适从地搓着双手。
王小翠默默地将夏晓蔷的躯体扶正,以便让夏晓蔷的姿态看起来更舒服一点。
沈默仔细地厘清着易龙提供的信息。从本质上讲,易龙并没有提供多少有新意的东西,只不过是证实了沈默早先的猜测,让原来某些模糊的想法更加清晰。易龙只是个杀手。“先生”是谁?五十多岁,中等身材,微胖……这样的形象太模糊,无法进一步勾勒。东西全都在车上!?沈默一个激灵:“搜车!”
座垫,椅套……拆的拆了,卸的卸了,昏迷中的夏晓蔷也被移来移去。几个人折腾到满头大汗,终于在驾驶座下面找到了李畋的笔记。铜砣和钥匙依旧无影无综!
“别找了!他是个骗子!铜砣和钥匙一定是他带走了!他让我们在这儿瞎找一通,无非是想耽误我们的时间,他好跑的更远一点儿!我们凭什么相信一个凶手?!”夏晓薇怒气冲冲地说。
沈默蹙眉,仇恨和偏执已经让夏晓薇的智力受到伤害,如果易龙只是想跑,则完全不必给几个人松绑,而且,开车离开会更快。
“我们得离开这里!马上!”夏晓薇说。
这句话着实提醒了沈默。既然东西全都在车上,又何必急于一时?夏晓薇说得对,必须马上离开这个地方。这个地方是一处绝地,如果刚才看到的那帮人封住出口,自己这几个人就成了瓮中之鳖。把车开出去,等到了安全地带再找东西不迟。想到这里,沈默问林涛:“你能开吗?”
“我……就跟朋友学过几天,还没有拿到证。我曾经开着一辆桑塔纳从丛江到贵阳,不过,是有朋友坐在我旁边,有警察的地方就换他……”
“啰嗦!石门坎没有警察!”沈默说。
林涛倒车,马达轰鸣。
一片芭茅纷纷倒伏,大切诺基冲出芭茅地。
林涛快速转动方向盘,汽车猛然颠簸了一下,垂吊在遮阳板的红丝绳编织的吉祥球在剧烈的摆动中打在林涛的右眼睑上,疼得他一龇牙。林涛调整方向,大切诺基向着山口冲去。
山口,一群人正聚集过来。面对突然出现的汽车,似乎也有一些错愕,一阵慌乱之后,迅速稳住阵脚,呈扇形包抄过来。
“怎么办?”林涛问沈默。
“冲过去!来者绝非善类,人家都把我们逼上了绝路,我们还顾虑什么!”沈默回应。
林涛一踩油门,大切诺基呼啸着迎着人群而去!
那群人看到没头没脑冲撞过来的大切诺基,不禁大惊失色,纷纷躲避。有人操起了各式各样的武器—石块、木棒等等所有可以就地取材容易上手的东西。这是明面上的。树丛中还有若干枪支和弓弩。
石块落在大切诺基车身上,放出砰砰的响声。
林涛加大油门,大切诺基疯也似的冒着密集的石块猛冲过去。
一块石头落在驾驶室前面的玻璃上,一声闷响,玻璃上出现几道放射性裂纹。
汽车呼啸着冲出山口……
车后,一群人在玩儿命地追逐,气焰嚣张。
第三十五章 嬗变
大切诺基行驶在石门坎崎岖的山路上。
反光镜中,早已经没有了追逐的人群。
沈默一干人等犹自心有余悸。
“我们去哪儿?”林涛问。
“去岜沙,找另一半钥匙。走贵阳,走大路,找人多的地方走,我不相信在众目睽睽之下歹徒还会如此嚣张。”沈默想了想说,然后将目光投向夏晓薇,“晓薇,你说程度校长还在不在贵阳?”
“怎么?”夏晓薇不解。
“也许程校长能帮助我们。”沈默说。
“我还是主张报警!如果我们还不报警,等待我们的只有死亡。”夏晓薇说。
“不!教授说过,不能报警。”沈默的声音很沉重,也很坚决。
“教授教授,你的眼里就只有你的教授。你自己的脑子呢?”夏晓薇抢白。
“我的教授,也是你的父亲。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沈默语气幽然。
“爸爸是没有看到我和姐姐现在这个样子!如果爸爸看到我和姐姐天涯亡命,他自己都会从坟墓里爬出来去报警!”夏晓薇看着昏迷不醒的姐姐,无声地抽泣。
“哥,我觉得你应该好好考虑我姐的建议。你看那帮人,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就算是我们逃到贵阳,你知道他们哪天会找上门来?你从洞穴里找到的那些宝贝就是祸根。”林涛插言。
沈默没有接林涛的话茬儿,而是对夏晓薇说:“晓薇,报警不是不可以,我想,我们再坚持一下。等到我们从车上找到铜砣和钥匙,当然还得从岜沙找到另外一半。我们离最后的谜底不远了。”
“一根筋的考拉!生命才是最宝贵的,失去了生命,就算你知道了谜底又会怎么样?何况,报警并不是不让你探寻秘密,只不过是让你寻求一种更强大的力量。依靠国家的力量,也许你才能更有把握。”夏晓薇叹息道。
大切诺基冲过一道坎儿,车身猛然一颤,那只吉祥球再次打在林涛脸上。
“呸!易龙这王八蛋,挂个吉祥物都弄不好,砸了我两次了。哥,你把那玩意儿摘下来,误事!”
沈默伸手摘下吉祥球。精美的手工,上好的丝线,鲜艳的中国红。掂在手中还有些分量。不经意地摇动,里面居然发出些微细碎的响声。沈默诧异之下用力去摸,有硬物感。小心翼翼地挣大某个孔隙,一弯白白的尖角露出来—硬玉白鱼儿!青铜兽钮莲花权的钥匙!沈默惊喜交集,从孔隙中取出硬玉白鱼儿。里面居然还有东西!取出。这下,沈默完全被惊呆了。居然是硬玉黑鱼儿!青铜兽钮莲花权的另一半钥匙!
“我说怎么砸的那么疼,原来里面有这东西!”林涛说。
沈默不说话,将黑白双鱼儿托在掌心,扭头让夏晓薇看。
“怎么会这样?”夏晓薇格外讶异。
沈默没有回答,而是回身按下车载音响,快进,播放。
易龙的声音:“……哦,对了,你的东西一样不少,全都在这辆车上,你仔细找一找……说不定还能多出一样。哈,兄弟!我把自己祖传的护身符都给你留下了,你切不可让我失望啊……”
“祖传的护身符?黑鱼儿?另一半钥匙?”夏晓薇一连串的惊异。
“易龙一家极有可能就是疆提和傅恒的后代。”沈默说,“疆提离开傅恒之后嫁到岜沙,并生下了傅恒的儿子,后来疆提跟贾亚希玛离开岜沙,却把那孩子留下。疆提在岜沙名义上的丈夫叫易元吉,那孩子名叫易万年。”
“岜沙有多少家姓易的?”夏晓薇问。
“岜沙苗寨共有十多个姓氏,有王、吴、唐、梁、贾、孟、蒋、刘、衮、易……想不起来了。姓易的有多少家,这还真说不好。”林涛说。
“这样说来,易龙一家应该是满族人……”夏晓薇说。
“一半满族血统,一半桂家人血统。不过,在苗寨生活了二百三十多年,十几辈人烟传下来,这样的血统还有什么意义呢?再说,易万年自幼就生长在苗家,从小接受的就是苗文化,也许他从来就不曾怀疑过自己的身世。”沈默感叹,“我觉得,教授不让报警或许有更深一层的理由……是什么理由我说不上,总是感觉我们现在接触的东西越来越神秘。说不定最后的答案会让我们每一个人目瞪口呆。到时候,或许我们就能知道教授的用心了。”
“说来说去你又把话转了回来!一根筋的考拉!”夏晓薇一时喜怒无凭。
大切诺基驶过一道河滩。
“哦!”沈默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不用去岜沙了,直接去贵阳。”
“嗯,回到贵阳我就不再跟你们玩儿了。我得去上学。”林涛说。
反光镜中,一辆豪华大巴远远地追来。
“后面有一辆车!”林涛紧张地说。
“甩掉它!”沈默同样从反光镜中看到了那辆车,车头喷有山水旅行社的广告字样。
芭茅坡。山口。
一群人眼睁睁看着那辆大切诺基呼啸而去。
这种情况是他们始料不及的。原本,他们进山之后直扑山顶上的水泥盒子。那是他们的接收器可以定位的最后位置,在那里易龙接过一次手机。在那个水泥盒子里,等待他们的只有一堆狼藉的食物、废弃的绳索……在下山的途中,他们发现了沈默他们通往芭茅坡的足迹。一路尾随而至,和大切诺基不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