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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雅典学派 第三部-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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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在这里吧。”卡妙把灯放在米罗怀里,没有放开他的手,即使是地下,卡妙仍抬头看向黑黝黝的入口,将米罗紧紧拉在自己身边,提防着可能出现的危险。

“卡妙你真好。”米罗将外套拉开包住两个人,和卡妙头靠头地捧着那盏灯,卡妙想要挣开,见米罗嘴唇发青只好由他抱着。



“卡妙,你说一个人为什么会喜欢另一个人呢?”米罗执起卡妙的手放在唇边。

“……”卡妙的浪漫细胞显然没被调动。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米罗扭过头看着卡妙,认真地问:“恨一个人,讨厌一个人都是有理由的,但喜欢一个人却找不出理由,你不觉得奇怪吗?”

“天真。”卡妙哼出一句,米罗眯起眼睛笑了,他一点也不生气,

卡妙惊呆了,他突然意识到这个笑容是什么,和二楼的、父亲母亲悉心保存的照片一样,那么单纯温柔的笑容。

你为什么不笑了呢,卡妙?

当有一天,你历尽磨难,孑然一身,泯灭了所有温情,失去一切幸福,木然地面对这个世界时,突然发现,你曾经的笑容竟然刻在一个陌生人脸上,这是一个多大的讽刺。

“真荒谬……”卡妙闭上了眼,还是有区别的,米罗更率真,一任自己的天性,不会掩饰情绪,更不会照顾别人的情绪,只有米罗才有这样的眼睛,专注的,未经事故的,带着初生的好奇,如静海般的眼睛。

“是命运吧。”卡妙继续和米罗头靠着头,地窖的温度似乎升高了。


“你相信命运?”米罗很喜欢和卡妙挤在一起的感觉,他的家人经常这样挤成一团,这感觉温馨甜蜜。

“嗯。”仍旧握住米罗的手,卡妙没有放松警惕。

他们的徽章亮了,雅典娜公学院的徽章,既有生命反应机能,又有救助功能,小小的徽章在口袋里象个小暖炉,这时修罗的声音又传来了:“你们还好吗?我报警了,至少你们不会再有危险了,城堡正在着火,不过天下雨,应该很快就灭。”

“修罗?你怎么还能和我们通讯?我们在地底下。”米罗大惊。

“不知道……大概是因为我们的徽章被重新设计过吧。”修罗在远处观察城堡的状况,通讯完全恢复了,原本的干扰电波也因为城堡被炸毁而消失了。

“对哦,阿布罗狄和迪斯改造过这个东西。”米罗点头。

“马上出来,警察来了会很麻烦。”修罗每句话都很短,真不知他是怎么训练出来的。

于是卡妙又将米罗带出地窖,当他们推开一道石门,发现地窖的大门早就被炸毁,整个城堡被夷为平地。

米罗咋舌,卡妙没有表情,修罗在山下招手示意他们赶快走。

二人上了车,卡妙没有向那废墟看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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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加,他们没事,发生大事故,今天恐怕不能出境,我们明天回去,我想飞机比较好。”修罗边开车边向撒加汇报,撒加不知给他什么答复。米罗正在后坐拼命缠着卡妙的身体取暖,他太冷了。

修罗抬头看了眼后视镜中安然无恙的同伴,很轻地露出一个放心的微笑,他以为别人没看到,米罗和卡妙却在同样的镜子中把这个微笑看得一清二楚。 

“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卡妙突然说。

“不,只是还了你放的那条命。”修罗停了车:“是撒加让我来保护你们。”

“你们以前难道认识?”米罗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惜那两个人都不回答他。

“这是……”修罗看看山头的一座小别墅,表情也是迷惑的:“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

米罗知道一定又是撒加的安排,他已经不想知道撒加那层出不穷的身份和花样了,至少撒加不会害他们,他问:“我们今天住这儿?”

“不……我去弄飞机手续,今晚有恶性轰炸,估计会有麻烦,你们就在这休息,这里是私人区域,警察不会来。我明天接你们,别进那个别墅。”修罗看着通讯器断断续续地发来指令,看来撒加也已经焦头烂额了。

“不能住那个别墅吗?”米罗觉得小别墅很有趣,修罗摇摇头:“不是撒加的。”

“节外生枝不好,知道了。”卡妙点头:“我们睡车子就行了。”

“你们怎么睡呢……”修罗想到他们的制约,又看了看车子,但他没问出口。

“那我走了。”修罗拿出遥控器,叫来附近的另一辆车,绝尘而去。米罗暗骂撒加怎么有这么多车。

*****************************

米罗和卡妙坐在车上,米罗累了一天,很快就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

他没睡熟,总觉得不安,勉强睁开眼睛,发现卡妙不在车里。

外面还在下雨,米罗叹气,伞已经随城堡去天国了,他脱下外套下了车。

卡妙,正站在不远处,从这个更高的山坡,可以看到那被毁灭的公寓,警察似乎已经来过了,现场有光,就如掘墓者的灯。卡妙安静地伫立在一棵树下,如同一个慰灵者。

雨丝仍是细密的,米罗看不清卡妙的表情,但他的姿势,笔直地立在一棵同样笔直的树下,维持一个神圣的姿势。

米罗不忍心打扰他,又不想他继续淋雨,他有些踌躇。

这时卡妙终于动了,低头将脸埋入双手,许久,不再看已经成为废墟的城堡,他如同一座雕塑,没有任何抽动,仿佛成为凝固的感情本身。

在米罗回过神之前,他已经走到卡妙身边,拉下卡妙的手。

卡妙没有哭,也许他已经不会流泪了,就像他已经不会笑。

“你怎么来了?”一个轻吻。卡妙格开米罗的手:“以为我哭了?别一脸猫哭耗子。”

也许卡妙拒绝别人,是下意识地害怕别人的怜悯,他不想看到米罗悲伤的眼神,他自己都不伤心,为什么要让别人同情?

“卡妙,我给你唱歌好吗?”米罗突然说。

“想安慰我对吗?我现在不需要你唱歌?”卡妙的双手握住米罗垂在胸前的长发。

“你需要什么?”米罗有一个疯狂的想法,他什么都愿意做,只要卡妙的脸离开这自暴自弃的表情。

“和我做爱吧。”卡妙的面容突地诡异了,半是轻佻半是认真地向米罗的鼻端吹了口气,米罗再次拉下卡妙的手:“你别开玩笑!”

“玩笑?”卡妙冷哼,一只手直直地指向废墟:“这是玩笑吗?你看清楚!你要知道,即使有一天你死了,我也不会有任何感觉,所以,解除制约吧!我根本不想跟你牵扯不清!每天跟在你身后,只能任你安排时间,什么都不能做,还要随时担心你突发奇想想去飙车,想去跳舞,想回家,每天都要陪你练琴、开会、胡闹、你以为我的时间很多吗?难道我没有自己的事情吗?是谁规定我必须跟着你?你以为世界上的人都和你一样是贵公子?为了这个制约我失去多少工作?难道谁都像你生来就有好家世、好才能,从不为生活奔波?为什么我每天都要忍受和你接吻?还要接受你的嘲笑?你为别人想过吗?你知道别人是怎样生活吗?你有什么权利让别人伤心?你只顾自己,只想着自己,你什么都不会做,只知道让自己快乐,你以为我愿意跟你上床吗?难道你以为自己是太阳,全天下的人都应该围着你转?这公平吗?你的自私可以没有限度,我的忍耐到极限了!”

米罗一语不发地听着,从没有人如此激烈地责骂他,也没有人在他面前毫不掩饰对他的厌恶,他完全忘记反驳,也许他不想反驳,也许他在极力忍耐,毕竟他不能对一个刚刚失去亲人的人大吼大叫,他第一次正视这些问题,从前他只是隐隐约约地知道,没有人对他表示,所有人都对他宽容,他只对亲近的人乖张,在外人面前,他却是那么可爱,克里斯和蒂娜不会怪他,他们毕竟是父母,爱厄丝不会怪他,他们是知己,是同类,阿布罗狄即使怪他,也会完全掩饰不满,不会有任何表示。所有人都在笑,他在一个微笑的世界中迷失了,忘记了最初的自己,也忘记了这个世界本来面目,他的烦恼从来没有超过他的家庭,他只想过最简单的生活,想笑的时候就笑,生气的时候就发脾气,发怒的时候就火冒三丈,他不会不知道自己的缺点,但所有的人都在帮他忽视,他自己也乐于忽视,他对快乐有本能的需要,所有人都纵容他,没有人会跟他说这些,只有卡妙在狂怒中,也许是在悲愤中透露出真情,米罗第一次必须正视自己,他有些恼羞成怒,他狼狈不堪,他想找几千条几万条理由反驳卡妙,可是他无言以对。

米罗,你如此天真。

卡妙低下头,他突然住了口,因为他第一次正视他的内心,他是在骂米罗吗?不是的,他是在骂自己,那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本来也应该有那样的生活,这不公平,这不公平,他是第一次如此明确而强烈地想着,为什么人与人如此的不平等?为什么有人可以坐享一切,自己却只有贫困、危险、背叛、责任、亲人的死亡?他不知道每一条路的方向,只知道生活本身,他其实是羡慕米罗的,他羡慕米罗的无忧无虑,羡慕米罗的率性而为,甚至羡慕米罗的飞扬跋扈、肆无忌惮,但他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能做,他的生活是无数的逃避,无尽的忍耐和无望的找寻,他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激动,他是在嫉妒,他嫉妒米罗,嫉妒一个和自己如此相像的人却拥有自己所没有的一切。他骂米罗,其实是在责备自己的软弱,他不能忍受自己有这样的愿望,他不能容忍自己想要否定现在的生活,那是对感情的背叛,对承诺的怨怼,对责任的逃避。

卡妙,你如此善良。

两个人长久地沉默,带着敌意地对视,任凭雨越下越大,他们突然看到了自己的丑陋与真实。

终于卡妙转过身:“你忘了吧,我不想说这些的,其实我说的不是你。我真嫉妒你。”卡妙望着远处的废墟,声音中充斥了稀薄的空气,米罗有些窒息,他下意识地指向自己。

卡妙却不是在跟他说话,他在看那不复存在的古堡:“阿蕾特和卡吉亚,不管选了什么,都还是可以选择的……我却什么都不能选……”卡妙的脸平静如常,但米罗知道他正在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卡妙从不表露自己的内心,也许这是绝无仅有的一次,这时卡妙不是在控诉,也没有任何羡慕,他只是平静地说出自己埋藏在心底的愿望,这是他难得的自私,卡妙从不为自己考虑,这是唯一的一次发泄,但他终归是善良的,即使他有自己的愿望,他想过一种平凡的、安宁的、有父母、亲人、朋友、师长,可以按部就班地成长、顺其自然地死亡的生活,他和那个人毕竟不同。

“我活得越久,越像一个加缪式的存在主义者,虽然不相信神,但生命中重要的东西,爱,信念,友情这些等等的,却越来越相信了。”

“为什么你相信呢?你都快死了。”

“我不是一个人死,不是有你在身边?这难道不是理由?”

“……”

“像加缪那样活着是幸福的,卡妙,希望你也相信,不必活得最好,活得最多,就是难得的幸福,不过把你牵扯进来真抱歉,卡妙。”

……………………

其实,我也相信你说的那些东西的,真的。我一点都不怪你,真的。可是却再也没有机会告诉你了,你会知道吗,在另一个世界?

“卡妙……”米罗不敢看卡妙的脸了,他轻声问:“你的……写了什么?”

“加缪的一句,很著名的话。”卡妙抬起头,他的脸恢复了平静,像平日一样从容,但此刻,又多了一份温柔,因为他笑了,不同与照片上带着未经世事的天真羞涩,卡妙的笑是洗尽铅华的纯真,却又带了不服输的倔强高傲,他这样对米罗微笑:“应该设想,西绪福斯是幸福的。”

米罗的身体因卡妙的回答而僵硬,他的视线却因卡妙的微笑再也无法挪动。

“我是幸福的。”卡妙微笑,他的笑胜过世界上所有有声的、无声的哭泣,如果你懂得卡妙的微笑,就会懂得世界上一切秘密。

“今天晚上,让我分享你的幸福好吗?”米罗闭上眼,将卡妙拥入怀中。

雨,渐渐淅沥。

*************************************

他们回到车上,米罗将前排的座椅摇下,展成一张床,蓝眼睛担心地看着卡妙,似乎在询问他是否舒服。

“怎么在床上变成绅士了?”卡妙语带讽刺,米罗扯下自己的衬衫,他突然意识到这个车子太小。

“算了卡妙……今天……”米罗突然说,卡妙不解。

“在这里……”米罗的手指在空气中划了个圈,示意空间的狭小:“太委屈你了……”

卡妙摇摇头:“没关系,这样很好。”他闭上眼,开始解自己的衣扣,手却被米罗抓住。

米罗贪婪地盯住他的襟口,那一小方剔透的锁骨,形状优美:“我来。”他的手笨拙地褪下卡妙的衣衫。

“卡妙……我抱你,不是因为……制约……”黑暗中,米罗看不到,车内空调的暖风吹上赤裸的皮肤,黑暗与温差,最能刺激情欲,因为没有光,便少了不必要的羞怯,所有的过程都靠双手、唇、肌肤、器官最直接地接触,看不到对方,想象就是最好的发酵剂,空间狭窄,却增加了行为的神秘性,产生奇异的快感。他们都很主动,分不清谁更激动,米罗希望卡妙主动,如果只是他一个人,他会觉得是在强暴,即使卡妙没有反抗。而卡妙憎恨受虐心理,他愿意不断抚摩、反复刺激米罗,以证明这不是独角戏,他们的默契在于达成了共识:性爱是两个人的事,不管是否与爱有关,至少行为本身必须认真对待,这是一种尊重。

米罗并不相信他会对一个男生有生理反应,但事实证明那只是他在自欺欺人而已,卡妙的身体像世上最上等的乐器,还没触及便有美感流动在空气中,他的肌肤如最敏感的键盘,绷紧的弧度令米罗的手着魔似的抚摩卡妙柔软弹性的皮肤,他不知道原来音乐也可以用嘴唇弹奏。

一连串圆润的法国音符从卡妙口中溢出,那水晶般的音色令米罗轻颤,他听不出那声音是痛苦或是叹息,那声音令他喜悦,如无声坠落的星星,如粉碎的星尘落上静夜的花朵,如海浪打湿海鸟的羽翼,如最激昂的音乐绷断的弦。

米罗觉得自己疯了,高潮与理智无关,是疯子的事,然后他不停地与卡妙接吻,不停地叫卡妙的名字。

“闭嘴!”卡妙伸手捂住米罗的嘴:“别叫我的名字!”

“你还……好吗?”米罗不想离开卡妙的身体,他伏在卡妙身上,呼吸急促,第一次,他领会到一种超越极致的疯狂,虽然还不能理解自己的过分投入,但他现在只想抱着卡妙,享受激情过后的亲昵。他们继续接吻。

“我想看……星星。”卡妙说。米罗起身将车子的天窗打开,雨停了,但仍有乌云,卡妙却满足了,他可以清楚地感受星星的位置,今夜他的一切感官都出乎意料地敏感。

“真不可思议,它们竟然在一起。”卡妙看着天空,感觉米罗又在看他,指尖描过卡妙精致的五官,细细碎碎的吻着卡妙的唇角,既像邀请又像恳求。

米罗在心中默默地想:“真不可思议,我们竟然在一起。”卡妙没有拒绝,双手勾住了他的颈。

多少次都可以,只有这一夜。

他无法拒绝,米罗激情的力度让他体会到无可遏止的生命冲动,那是他一直寻找的,如出生婴儿般对这个世界,对一切的好奇与全心全意。

只有米罗才有这样的——野性的、原生的、不羁的、自由自在的——生命。

他对这生命产生了眷恋,他知道过了今夜,他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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