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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剑在天下-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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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聂暻看着他满面春风的样子,一时有些痴了,轻轻叹口气:“这……又是闹甚么花样?” 

      聂熙一笑,和衣赖倒床上,硬是挤到聂暻身边,低声说:“甚么花样也不闹,我只是想讨你欢喜啊,皇兄。” 

      “嗯?”聂暻有些惘然。被他温热的气息一阵一阵撩进脖子里,心里十分混乱,忍不住叹了口气。 

      聂熙紧紧搂住他,说:“这是白梅书院的梅花,我看到下雪了,寻思雪后梅花有特别的香气,皇兄一定喜欢……所以去摘了一枝过来。” 

      聂暻一时说不出话来,白梅书院离皇宫甚远,聂熙为一枝梅花不怕麻烦,冒雪来回,这心思可用得不浅。 

      聂熙见他似乎不解,低声解释:“皇兄,那一次在白梅书院的老梅树下,我说梅花不如聂大郎,心里觉得你真好看啊……那是你以前最喜欢的梅树,所以我想,那树下的花,和别处不一样的……或者你看到会欢喜……” 


      聂暻听着,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忽然侧开头,不想让聂熙看到自己的神情。沉默一会,轻轻说:“这是……何苦呢。你昨夜不肯回来——” 

      聂熙被他问得难以开口,半天才说:“我在崇光殿……看到你的琴,才明白你以前待我之心……十分难过,就在那里发呆了一夜……”他忽然一用力,越发把聂暻紧紧勒入怀中,不住地说:“皇兄,皇兄……我……”声音微微哽咽,显然心里波澜动荡,难以克制。 


      聂暻脸上一烫,不知道是欢喜还是屈辱,他一直小心保留的秘密被聂熙发现了。这样一直钟情,其实对一个皇帝来说,十分可耻。聂熙是不是也觉得他可怜可笑? 

      聂熙觉得他身子不住地战栗,似乎整个人都要四分五裂了,心里十分不忍,又柔声下气地说:“皇兄……皇兄……”就想转过他的脸,看看他到底怎样了。 

      聂暻不肯,颤抖着低声道:“不,别看——别让我——恨你。” 

      聂熙不答,一口咬在他脖子上,就这么辗转着一路亲吻下去。 

      混乱中,聂暻看到他眼中璀璨的光,像星光,也像水光,亮得温柔,温柔得接近心碎。 



      这天,聂熙就留在宫中,在龙榻下安了个小小蒲团厮守着聂暻。聂暻几次催他不走,也无可奈何了。他到底顾及手足之情,并未提及聂炫暗中入京之事,只是缠住聂暻不放。他又怕聂暻劳神,虽朝中事务凶险,并不说甚么,暗中却吩咐手下好生留意聂炫和梅世勋的动向,有急事随时来报。只是西北兵法道方向并没传来新的消息,不知道那探子是否有用。 


      聂熙便与聂暻商量,若明日还等不来消息,只好先出兵了再说。分别在即,聂熙越发热情如火。 

      两人夹磨一日,聂暻始终有些淡淡的,聂熙知道他乍惊乍喜,也不着急逼他,只是加意温存。手下有事来报,便只好直接把折子送入宫中。聂熙左右早就没甚么名声节操了,脸皮一老,也不怕被人骂佞幸,死赖着就是不走,把手下送的东西大体批示过去,便又巴巴地守着聂暻,熬汤端药的十分自得其乐。有时聂暻嫌药苦不大爱喝,他便自己喝一大口,硬要嘴对嘴灌聂暻喝下,花样闹了十足。 


      聂暻十分无奈,叹道:“二弟,我真的没甚么,你回去罢。” 

      聂熙笑眯眯摇头说:“那可不成,我看着你,就心里喜欢,所以不走啦。”说着惩罚似地咬了他一下,耍赖似的说:“是你自己惹上我的,现在想撇开,那可不成。” 

      他本来是十分端严温和的谦谦君子,忽然变成这样又粘又甜,聂暻一时还真有些吃不消,只觉眼前一切犹如一个甜得过头的梦,一不留神,就会破碎了。 

      聂熙见他出神,目光有些虚渺,赶紧摇了摇他的身子:“别想,你一胡思乱想,我就知道一定不对。”见他尚自出神,索性轻轻啃他耳朵,又咬又舔。 

      聂暻脸一热,身上也有些起火了,赶紧推开他,说:“病着呢,现在折腾不起,别招我。”说到后来,声音忍不住有些软绵绵的。 

      聂熙长长嗯了一声,意犹未尽的样子,见他病损得厉害,也不敢认真胡闹,只好趴在聂暻身上叹气。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声轻咳,聂暻听出是曹欣然,没好气地说:“进来罢。”心里有数,这老家伙一定以为两人在里面胡天胡地,故意这样扭扭捏捏地咳嗽示意。 

      曹欣然是一直跟他的老太监,仗着天子宠信,原不拘这个礼,这样子倒是故意开玩笑的多。曹欣然以前是十分谦恭的,倒是他和聂熙厮混之后,这老家伙也变得神神叨叨的,十分欢喜的样子。聂暻也不好责他,只得心里悻然。 


      曹欣然自然不敢惹聂暻更生气,低头说:“陛下,昨夜梅府走火,梅世勋梅御史被烧死在书房,连累着烧死了几个家奴。梅夫人哭得死去活来,梅家今日上了哀表。”聂暻听了,叹惋几声,吩咐赐下抚恤。曹欣然领旨下去了。 


      聂暻便回头问:“二弟,是你派人私下设法做掉梅世勋罢?” 

      聂熙不料他如此敏锐,一时不便推脱,索性点头认了。 

      聂暻叹口气:“二弟是仁厚之人,不比我凶毒惯了。你忽然下这毒手,必有缘故。” 

      聂熙眉心微皱,刻意的混赖气味顿时没了影子,嘴角微微一扯,苦笑道:“我兄弟二人都是父皇教出来的,大抵不过真小人与伪君子之分,并不差甚么。” 

      这话倒是不错,聂暻沉吟一会,忽然叹道:“你杀梅世勋,是不是担心你出征之后,我又病着,对付不了怀有野心的一些藩王,便先断他爪牙,绝了他的妄念?” 

      聂熙听出意思,顿时冷汗微生,原来聂暻已经知道聂炫秘密入京之事。他一直忍着不说,是不是在等自己亲口说出来呢?怪不得聂暻一直不肯信他,莫非以为他和聂炫勾结,所谓忽然回心转意,只是维护聂炫这个兄长的手段! 


      一思及此,面色微白。这事十分难解释。聂熙固然没有帮着聂炫的意思,的确也不想聂炫被逼得和聂暻拼个鱼死网破。暗中做的安排,不过是竭力两全的意思。他倒不怕聂暻以为他心怀不轨,只怕聂暻胡思乱想,自己伤心。聂熙自从见过那崇光殿的琴阁,已经深深知道聂暻的心,便再不肯伤他一丝一毫。 


      不知不觉中,聂熙只觉心中意下都是聂暻,一颦一笑都牵动心事,巴不得每天生出一个花样讨好他,让他怎么开颜一笑才是,怎忍令他辗转不安? 

      正自为难,忽然身上一紧,却是聂暻一伸手,紧紧抱住了他,颤声说:“二弟——不用解释,我信你——” 

      聂熙只觉耳边嗡嗡地响,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聂暻终于肯相信他了! 

      不用搞花样,不用费心思,其实只是一句话,就心意沟通…… 

      这轻轻一句话,对他却犹如仙乐纶音,刹那间,全身都轻飘飘的不知所以。他迟疑了一会,反手静静拥住聂暻,深深叹息一声。 

      这一次,没有刻意的甜蜜纠缠,也没有耍赖装愣,只是静静靠在一起,聂熙心里却暖洋洋的,一片温柔平静。 

      良久,聂熙轻轻问:“皇兄,你甚么时候知道的?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 

      聂暻柔声说:“你喝退聂炫的事,昨日有探子来说了。二弟,你为我险些和亲生大哥翻脸,我……又怎么会让你为难。只要聂炫肯知难而退,老老实实做他的藩王,我也不穷追猛打。” 


      聂熙叹口气:“皇兄英睿如此,他要不肯老实,只怕大吃苦头。大哥是聪明人,不会强行逆天行事的……” 

      他没能说完,聂暻温柔的亲吻堵住了后面的话。 



      到了下午,探马的消息总算来了,原来都海汗国果然生出变故。 

      说起这都海汗国,另有一番掌故。老国王膝下只得一女,弓马精熟,美貌机敏,善使一柄黄金弯月刀,唤做金刀公主。这姑娘平生喜欢的是英雄豪杰,立志非好汉不嫁,后来慧眼识英雄,竟在战奴中挑了杀人最多的一个悍奴下嫁,一时间举国哗然。此人就是后来大名鼎鼎、威震西域的一代枭雄海失兰驸马。 


      海失兰本是胡汉混血,出身一西域小国,虽武功堪为万人敌,毕竟国力衰微,一直郁郁不得志,险些作为战奴,牧马放牛终老一生。招亲入籍之后,感激知遇之恩,拼死以报,横扫西域诸国,功勋显赫。海失兰之名,一时间狂飚般席卷了大漠东西、天山南北的广袤土地。他与身在中原的聂熙交相辉映,同为神话一般的绝代将领,万千军人的追赶目标。 


      老国王过世之后,本该由金刀公主继位,只是都海汗国向来没有女子继位的规矩,但诸宗室亲王摄于驸马之威,也不敢造次称王。于是诸王公大臣议定,待金刀公主生下儿子,就是新一任大汗。若十年之内无子,由皇室其他近亲继位。所以海失兰夫妇摄政至今,虽然权倾朝野,名义上还是公主和驸马。 


      这对夫妇权位上虽然登峰造极,毕竟有一桩不如意事,至今没有孩子。大汗之位至今虚悬,诸王对公主驸马的地位一直虎视眈眈。金刀公主为求身孕,不惜求助于巫婆神汉,反而把身子弄垮了,今年越发缠绵病榻,国内人心浮动。近来金刀公主病危,王城中各方势力顿时都蠢蠢欲动了。海失兰的权位都来自公主,在此时节为稳定人心,昔日雄心勃勃的东征计划不得不撂下了。 


      最近,诸亲王怕公主死后海失兰夺国,于是联名上书,要求公主退位,由老国王的远方侄儿正式登基。金刀公主悲愤之下宾天,遗诏由驸马海失兰正式继位为都海大汗。这遗诏的真假,谁也不知道,群臣为之大哗,海失兰一夜之间杀尽反对他的诸亲王。一时间群臣震动恐惧,无人敢再说一句不是。海失兰平定国内局势之后,决定东征中原,横扫天下。 


      聂暻看过战报,顿时恍然大悟,叹道:“本来海失兰想十月发兵,却拖到现在,大概是金刀公主的病情出了意外,他国内局势不稳,只得赶紧稳住国内再说。这海失兰能狠能忍,实在是个人物。不过,他为登上帝位,杀戮太重,屠戮公主的远房伯父、堂兄,未免显得忘恩负义。” 


      聂熙倒有点不以为然:“海失兰要称帝,金刀公主在世的时候,他就可以夺国了。拖到现在,只怕也是迫于无奈。只因海失兰知道,公主死后新任大汗决计不容自己活命,不造反,他就只好去死了。” 


      聂暻一怔,看了他一眼,沉吟一会,叹道:“怪不得海失兰现在又急着发兵了。他新近登位就举倾国之兵。看着凶险,其实是很好的自保之策。发兵与中原恶斗,举国上下不能不全力出战,谁还能在此危急关头反对大汗呢?” 


      聂熙闻言称是,也说:“是啊。他夺国称帝,要名正言顺,让众人口服心服,必须证明自己是无可取代的天命之君,东征便成了一个重要的策略。中原向来是王道正朔,海失兰若能横扫中原,自然无人能再反对他称汗。昔日东晋恒温、刘裕等权臣北伐,不外也是借军功助立威权的意思。海失兰虽是胡儿,心计策略,倒是中土一脉。” 


      聂暻点点头,微笑着看了他一眼:“这等权臣心事,二弟倒是比我懂一些。” 

      聂熙一凛,暗生冷汗,却故意装愣,抓起他的手就咬:“皇兄,你这是绕着弯儿骂我呢,还是信不过臣弟?”说着,忽然使坏,在他手心轻轻一舔。 

      他样子虽然做得热闹,心里却有些悲伤起来。君臣之间,纵然情投意合,毕竟是君臣。日后山长水远,只怕有得消磨罢,能不能善始善终,也只能归于天意了。 

      聂暻十分怕痒,闷笑一声,赶紧一缩手,转而正色柔声道:“二弟,我……把性命都送给你了,你要怎么……我总之也忍了。你纵然有夺国之心,只需一句话,我定然相让……这些调侃的话,日后不知道有多少,我二人都别往心里计较。” 


      聂熙不料他忽然说出如此温柔恳切一番言语,一时间怔怔的说不出话,慢慢低下头。甚是感伤,不想让聂暻看到失态,便故意伏在他腰腹之间,用奏章盖住脸。 

      聂暻实在痒,只好推了推他:“起来,这么趴着做甚么?” 

      聂熙懒洋洋应道:“我不想醒掌杀人权,但求醉卧美人膝。美人在此,我自然要卧一卧的……好暖和……” 

      聂暻见他又满嘴胡说,索性一翻身把他只管扔在床上,聂熙又用奏章盖着脸装死。 

      只是一转身之间,聂暻毕竟看到他忧郁的眼色,心里一动,知道他多心了。聂熙虽然善于做作忍耐,心事其实十分敏锐,未必想得不多,只是不大说出来而已。前两天死乞白赖装愣,非要腻着,已经是聂熙最缠绵的言语了罢。他其实十分要面子,要他正经说,只怕也说不出的,就这么半真半假的发疯,说的其实还是真心话。 


      心里想着,温柔满怀,轻轻掰过他的脸,低声说:“二弟……不要多心。我们都容易想太多,日后,有甚么心事,你一定要明白告诉我。” 

      聂熙出神一会,苦笑道:“这话真该我对你说,皇兄,前些天也不知道是谁多心。害得我……也十分难过。” 

      聂暻忍不住笑了笑:“原来你难过啊,我只看到你死乞白赖。”说着一把推开又想咬他的聂熙:“别咬!怪不得林原不喜欢你,原来你属小狗的。” 

      聂熙有些恼火,还是赖着,一把拖下他,两人滚在床上。聂熙嘀嘀咕咕地说:“我才没咬林原。谁要你一身带着淡香,好像很好咬的样子。”说着,还是有一下没一下地啃着他的脖子。 


      聂暻被他夹缠不清,只好忍了。两人腻在一起,淡淡的猜忌之意早已丢到九霄云外。 

      过一会,聂暻道:“看二弟不慌不忙,莫非早就想好了对付海失兰的办法?” 

      聂熙笑了笑:“他的权位来自金刀公主,公主死了,他才谈得上登位。金刀公主的遗诏固然不知道是真是假,若是公主未死,驸马登基之事便怎么也说不通。公主多年在都海汗国威望甚重,如果她带头反对海失兰,就算海失兰能狠心杀妻,只要这事一闹开,只怕东征之军为之大乱。到时候打起来就容易多了……” 


      聂暻一怔,忽然笑道:“这话倒是不错。” 

      “皇兄,别装傻。”聂熙斜了他一眼,懒洋洋又赖在他膝盖上睡下了:“公主重病,是不是你派的人做的手脚,只为拖住海失兰,让他无暇东征?甚么诸亲王联名上书……我不信没有皇兄插手。你除了情场上头不太机灵,别的事情奸猾得紧,海失兰之事,哪里用得着问臣弟甚么。皇兄一定有安排的。” 


      聂暻看着他,叹了口气:“二弟,你一向会装,忽然这样聪明,我倒不大习惯了。” 

      “是你要我以后有甚么心事都得明白告诉你的……”聂熙哼了一声,似笑非笑埋怨道:“我笨惯了,偶然聪明一点,你又说我的不是,陛下,你可真不好伺候。”说着伺候,口气忽然轻软下去,显得暧昧起来。 


      聂暻无奈,只好承认:“我是派人做了些事情。不过,我低估了海失兰。金刀公主和诸王公都制不住他,就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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