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谁养活中国 王治安著-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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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不见人影儿。
　　在“招商热”的大潮中，新都县的芝麻官儿们渴求有朝一日能像沿海城市那样批租一宗一宗土地，让县城发达起来。这想法似乎没有错，想“发达”，搞市场经济，改变落后面貌，自然要去寻找最佳的路子了。
　　１９９２年１０月，如梦幻一般，从香港飞来一位地产商，胖乎乎的腰上系着一根黑腰带，昂头挺肚，道出一番诺言：“要投数千万元办工厂，搞开发。”新都人如痴如梦，仿佛看见神仙下凡来解救这片饥渴的土地。于是听信传言，立即围起一片土地。
　　从此，这片土地被关了禁闭，等待港商来起封解冻。
　　从此，新都人做着金色的梦。
　　“君子无戏言”。可商人呢？“戏言”也许是他们的口头禅。
　　那位港商不守信用，草草地签了一份意向性协议，便向南飞去，从此查无音讯。
　　仿佛神话一般，新都人憨厚老实，长期守着“空房”，荒着土地，日夜盼“郎”不见“郎”来。
　　一等两载，方才知道上当了。
　　这块土地的命运，如此卑贱，如此凄惨。是它本身的过错吗？不，是人为的结果！
　　惨景还在后面呢！它被港商“遗弃”之后又折腾了数次。某电子厅原打算来办厂，可腰包里空空荡荡，谈了几次，退潮了。往后一家热水器厂看了眼红，企图买下这块地。他们唇舌相交，讨价还价，结果又成泡影。这宗地，好像是一位嫁不出去的丑女，被到处踢皮球。
　　沿着成灌公路（成都灌县）约摸半个时辰的汽车就是郫县。那里是成都平原的腹心地带，也是世界著名作家韩素音的故乡。在这片沃土上，同样产生过美梦，出现过“卖地”的奇闻。
　　１９９２年，美国××集团神出鬼没，看中郫县城外一片土地，要建高尔夫球场。
　　当时，就有好心人嘀咕：“高尔夫球场，谁玩，哼，我看十有八九是瞎吹。”
　　“瞎吹？”说准了。那位外商圈了９０亩地，压了７万元钱的买路费，走了。
　　他还来不来呢？谁也不知道。
　　等呀等，一等３年过去了，“美国佬”不见踪影。
　　郫县人不敢动作，怕得罪了“老外”，把“凤”给惊走了，那块地白白地荒了３年多。
　　那一天，我随市里的检查团来到地边。我捧起黑乎乎的泥土，没说半个字，凝神沉思，只觉得脸上无光，身体的血液在涌动。中国人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莫大的欺负，为什么？
　　据县里的同志介绍，当初是一位台湾人介绍来的。他们去找那位台湾老板，可他不认帐了。
　　“荒芜一春，三年理不抻。”带我去看荒地的县国土局的干部叹息道。
　　是呀！那７万元钱的价值能顶这块地３年的收入吗？９０亩地一年产粮９０吨，３年２７０吨，按现今的粮价，合８１万元啊！
　　无独有偶。顺着成灌公路，再向西行数十里，便是都江堰市。
　　市国土局李局长提起外商撒下的烟幕，积了一肚子怨忿，一肚子惆怅。
　　他愤愤地告诉我，在引资招商中，都江堰人吃了不少苦头。
　　都江堰市是闻名遐迩的风景名胜区，是古人今人、名人要人向往的宝地。改革开放，许多外商和港台的大老板，纷纷前来选址、圈地，跃跃欲试，办企业，兴业绩。但许多人只是一种“意向”，而无诚意和决心。
　　一家台湾老板，经人介绍来到都江堰市。那老板很鬼，他摸透了大陆人的心理，夸下“海口”，要拿出好多亿元，开发李冰父子曾创下的这块天地。
　　最初，他在青城山脚下选了一片沃土，要办什么电子厂。不几天，又变了卦，在滚滚岷江边选中了一块上等好地。他看到当地干部引资心切，便讨价还价。土地贱啊，每亩只收二万元，于是他张口就喊了个大数：３２０亩。
　　干啥？资金何时到位？市领导和当事者磋商，台湾老板却心中无数，他支支吾吾地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打算。
　　地圈了，人走了，好端端的耕地，成了老鼠、兔子的大本营年轻的李局长越说越冒火，越激动嗓门就越粗。他说，提起这件事，我们还憋着一肚子气。当时，地要得急，一没办征地手续，二没付老百姓的补偿。顶头上司下了死命令：“先围起来再说。”唉，我们不敢违命呀！
　　这样的事，在成都岂止一两起呢？”
　　有一次，我在温江县城采访，听了几位干部和农民的议论。“老外，耍水，哄人，不可信，他们像点火一样，三谈两谈，草率地定下个项目，圈一块地，不明不白地溜了。”一位中年汉子愤愤不平。
　　“唉，那些龟儿子，缺德，坑我们大陆人，不得好死。”一位太婆瞪着一双大眼睛。
　　“怪谁呢？还不是干部没长脑筋，轻信别人的花言巧语，上当！”一位干部模样的人煞有介事。
　　他们的心情是不平静的，一片片良田沃土，听信花言巧语围起来不用，怎不心痛啊！
　　此时，那些决策者又如何想呢？他们无动于衷，似乎他们是为了大家而不得已的。
　　那年月，对土地的残害，蹂躏，是可想而知的，也是普遍的。
　　也许，是头脑发热。对外商的信任度，大大超越了自己的眼睛，明明知道是骗局，还得笑脸相迎。
　　引资招商，就全局而论，成绩是很大的，应该肯定。这么大个国家，这么多人口，经济亏空，物资供应不足，仅靠自身力量是不足的。借助外部力量发展经济，是无可非议的。但在“招商热”中，由于“热”过了头，对外商中少数人的言过其实或诈骗行径辨别不清而上当，教训也是深刻的！
　　应该清醒，有一些外商，他们不是真心实意来中国投资建设。他们来无踪，去无影，或游山观景，跑马观花；或投其所好，企图大捞一把；有的如同儿戏，圈地不用，一走了之。更有甚者，伪造证件虚报资金，公开行骗。
　　在全国，此类事件不胜枚举！
　　上海浦东，那块当今中国最红火的地段上。破例，首次依法解除一家港商土地使用权出让合同，引起了神州人们的震惊！
　　那是１９９２年７月１６日，香港××企业有限公司与上海市土地管理局，正式签订了土地使用权出让合同，面积是个大数，４６万平方米，用干建造花园别墅。
　　那是一块黄金地段，在浦东的中心，随着土地市场的活跃、勃起，若将那片地皮一转手，大把大把的钞票就到手了。
　　可这家公司口气大，腹中却无货，付不起出让金。按合同６０天内应付清全部出让金，但对方不付。市土地管理局曾多次催收，对方依然拖延，且企图赖帐。
　　“阿拉上海人，不吃侬那一套！”
　　是的，上海人有脑筋，不易受骗。
　　３个月后，市土地管理局的领导作出了果断的决策。根据“出让合同”规定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城镇国有土地使用出让和转让暂行条例》的规定，解除了合同，并罚了那家公司的违约款。
　　这是法律、法规的威力，也是上海人做事果断，不为小利而失大体的表率！
　　拖欠出让金，或将土地占而不用，在全国各地都不鲜见。如何对付，得看当地政府的行为是否规范！
　　青岛人也是不好欺负的。
　　青岛路易电器有限公司是美国雷登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在青岛注册的独资企业。１９９２年６月２２日，还是“招商热”在全国热得透不过气的时候，这家公司与青岛东部地区开发指挥部签订了“青岛市国有土地使用权出让合同书”，面积１．２９万平方米，使用期限７０年。签了字，提供了“红线图”、地质普探报告，颁发了建筑用地规划许可证，一切手续齐备。
　　办事效率是高速的，手段也算现代化，青岛人自信是讲信誉、重友谊的。
　　对方是啥态度呢？嘿，令人懊恼！
　　墨迹未干，对方就产生了一种不可明状的意识：拖延不缴土地出让金。
　　青岛人可不是巴蜀人，你不付款，我就收回土地。按规定，应于同年３月１５日前缴纳第二期土地出让金１４５１万元，“路”公司迟迟不缴。６月２０日，便收回了土地使用权。
　　依法行政能治天下，以言代法，如同橡皮图章，是绝对吃败仗的。
　　“招商热”、“引资热”既有喜、也有忧。在一些内陆省，可能更多的是忧。
　　南国深圳已是中国招商引资的大舞台。在招商热浪勃然兴起的年代，深圳市内，各大报刊的大幅广告、各大宾馆、展览馆门前的鲜花、彩旗、高空彩色气球、飞船等等，一切都莫不是为招商引资大造气氛。
　　招商洽谈会上，来自全国政界、商界的人和新闻记者之多，规模之大都属罕见。仅仅在１９９２年，深圳举办国际性招商活动就达１５０多次。各个省市互相攀比组团，一个省少则几十人，多则三五百人。还有一些省的招商活动，借用罗湖桥，直接把招商引资的触角伸入香港。
　　效果呢？
　　纵观各地在深圳的招商活动，形式多样，成果有大有小，可互相竞争，互相杀价，外商“透过面纱看真容”。于是，他们利用内部矛盾钻空子，炒地皮，座地起价，转手倒卖以牟取暴利。
　　还有一些市县，追求形式主义，讲究声势，仿效深圳，大摆排场，政府官员、企业界人士、电视台、报社记者蜂拥而至，热闹一番之后，花销几十万、上百万元，精力耗尽，开付钞票一大堆，草草地签上几张意向性协议，外商溜之大吉，官员们望“纸”兴叹！
　　教训深刻啊！许多事明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可大伙就是不去理会，偏要落得两手空空，才鸣金收兵！
　　别墅成群，有房无“市”
　　如今，社会上出现了一个新名词
　　“休闲”。什么“休闲服”、“休闲鞋”、“休闲文化”、“休闲文学”紧接着涌来一个时髦名词：“休闲别墅”。
　　“别墅”，翻看《辞海》，其意是指住宅外另置园林游息处及其建筑物，亦称“别业”。
　　《晋书·谢安传》：“（安）方与玄（谢玄）围棋堵别墅。”言下之意，“别墅”从古至今，一般庶民百姓是高不可攀的。
　　中国人，素以茅舍为穴，既节俭，又方便。当然罗，那种带有野味、原始味的房屋，非常简陋、平淡。“别墅”，对于普通中国人，似乎望尘莫及。
　　新时期必然出现新的潮流，人们喜欢新奇事，更向往美好的生活，比如有套高档衣服，有座漂亮房子，欲望在一级一级向上浮！
　　因此，有人向往别墅，向往过上荣华富贵的“阔佬”生活。不多时，在神州竞相兴建高档别墅群。
　　一座座绚丽夺目、典雅辉煌的别墅群，齐刷刷地从地平线上冒了出来：古典式，西洋式，哥特式，英格兰式，混合式，还有什么英国摄政时期风格的洋楼款式之多，花样之新，令人眼花缭乱。１９９５年６月２５日，那一天正巧是全国第五个“国土日”。对这个节日的到来我很激动，天没亮，便想早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想知道人们对这个响亮的“土地日”有何感受，有何想法，有何动向。
　　我顺着成都市蜀都大道由东向西漫步。东方一缕红光，金灿灿地洒向天际。此时，天已经大亮，行人匆匆，车辆如梭。
　　蜀都大道是成都市最繁华、最宽大的闹市。
　　一眼望，在鳞次栉比的高楼中，最耀眼的是那些铺天盖地的广告，给大都市增添了姿色，增添了生气，也增添了许多浮想。
　　在广告群体中，最耀眼的还是房地产广告，特别是别墅群体，名字美丽，广告新奇。那解说词也写得别致。
　　“桃花源别墅”－－－世外桃源的好去处；
　　“国际大都会”－－－一代天骄；
　　“杜甫花园”－－－文人荟萃的天堂；
　　“珠海成都大厦”－－－高级商住公寓；
　　我仅仅走了半条街，也仅仅是成都这块小天地，摄入我眼帘的房地产广告就有二十来幅。横的竖的，方的正的，高的矮的，红红绿绿，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我伫立在人民南路的广场上，仔细观察了那块天地里的节日气氛。在毛泽东的塑像下，巨型横幅标语写着１９个鲜红的大字：“十分珍惜和合理利用每寸土地，切实保护耕地。”
　　这是我国的基本国策，也是保护占人类１／４的中国人赖以生存的土地的“宪章”。
　　我细观四周的标语、口号，气氛是热烈的，而且匆匆而过的路人，不时向标语瞥上一眼，似乎他们明白今天是什么日子。今朝的氛围中，包含着特殊的意义和内容。
　　不过，“土地日”若要和别的日子相比，还是显得有点冷清。对一般市民和干部而言，这日子仿佛离他们太远，没有切身之感，也没有威逼生存之意。
　　在蓉城，“别墅热”起于何时呢？
　　据考证，在房地产炒得火爆的时候，成都市郊有一批别墅投入兴建。那股风，我至今还摸不透是从何处吹来，又从何处刮起的，只记得，１９９２年初夏，赛特公司的刘经理几次约我去看他们正在兴建的“天回山庄”。
　　那地盘选得绝。位于成都市植物园的大门外，一片林木葱郁，山势险峻，环境幽美。
　　一天，他陪我去采风，欣赏他这位策划人的风光和才气。
　　工地一派繁忙，山林里机器轰鸣，人头攒动，主体工程已经冒出地平线。
　　年轻有为的刘经理领着我走了一圈之后，又打开图纸，细述这工程的构思、设计、特征以及超前的意识和现代化设施“天回山庄”别墅群是仿哥特式的西方建筑，每幢小楼设计都是经过周密思考的，有其独特的风格和款式。诚然，比起成都的古建筑，更典雅、古朴，耐人寻味；比蓉城的现代建筑，更高雅、华丽，富有魅力。更吸引人的是，色泽、线条、采光都把人的适应性和自然的回归、人类生活的远景全都考虑进去了真是煞费苦心呀！
　　这座别墅群，共耗资８０００万元，工程不小啊！工程竣工已三个年头了，命运如何呢？某日，偶然和赛特公司的宣传大臣老丁邂逅相遇，他告诉我，这几年，经过数次商战，内促销、外招商、磨嘴皮、做广告，千回百转、百折千回，迄今，只销出一两幢。
　　我吃惊地望着他：“哦！那是９９幢呀，按这个速度，两年销二幢，到２１世纪也销不完呵！”
　　他摇了摇头。此时，他在思索，黑乎乎的络腮胡不停地蠕动，却难以启齿，好半天才发出一声感叹：“难啊！那么贵的房子，谁买得起呢！说真的，那样的别墅根本就不该建。”
　　１９９６年５月，我曾走访了成都市双流顺风苑，龙泉驿的桃花源、阳光城，还有城南的锦锈花园，城西的杜甫花园。这些别墅都独具特色。首先，这些具有较高建筑艺术的别墅区，所选的地址都是成都一流的风景区，加之建筑大师们的鬼斧神工、高超的技术和典雅别致的建筑风格，优美绚丽的环境，使之成为一代建筑艺术的代表作，构成了一个个颇具现代意识的“景点”。
　　诚然，颇具匠心的建造，使其价格必然居高而不可降。成都市首次投建的别墅，最低档售价为３０至４０万元一套，最高达３００万元，对于经济落后的内陆城市，“工薪阶层”是绝对望尘莫及的。即使是“大款”，腰包内的钱也不多，能花上百万买套别墅的人屈指可数。“老外”和港台同胞有钱，可谁愿意在这里购别墅呢？
　　此种现象岂止出在成都！
　　中国人热衷“追风”，喜欢“从热”，一哄而起，今天街上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