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制 作者:王江-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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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务生和小姐都退出去了。瘦高个儿不服气,说:“好不容易有个人伺候,小姐又靓,连点儿眼福也不会享,真像只土鳖。”
金老板说:“再待会儿,你就露馅了。”他“嘿嘿”干笑两声,摸了摸头,抬腿就往椅子上蹲,“啪!”金老板一巴掌重重地拍在他大腿上。他干笑了一声,老实坐下来,二人频频举杯,喝起酒来。
菜吃得差不多,一瓶酒见了底。瘦高个儿一个劲打饱嗝,他摸着滚圆的肚子,站起来蹦了蹦,把食物往下往下。金老板讥讽他道:“没出息货,撑死你个饿死鬼。”
瘦高个儿说:“难得吃上顿好饭,酒足饭饱啦,我先出去遛遛,消消食,顺便买包三五。” 金老板在他头边耳语了几句,他一个劲点头,连声说,“好,好,好。”他没走出几步,金老板在后面喊:“快去快回呀!”他头也不回往电梯口走去,一路上昏昏沉沉的,像踩在棉花上。他上电梯,软瘫瘫靠着电梯箱,望着鼓起的肚子,模糊见对面站着个大腹便便的人,热情问候一句:“你也是刚赴宴回来的吧?”
“你不要脸!”他听见是女人的声音,定定神,看清对面站的是位孕妇,剪着男式的短发,穿件宽松的运动衫,难怪把她当成男人了,忙连声赔礼道:“对不起,对不起,小姐。”“谁是小姐?话都不会说!”女人反驳道。“啊,女——士、夫——人;啊,太太、阿——姨,大妈!”他也搞不清该叫什么,一直低着头,听对方的反应,等他抬起头,那女人早没影了。
待他买完烟,往酒店大门溜达。猛然看见,沙发上,一张翻开的《羊城晚报》,上面露出壮汉乌亮的眼,他大气没敢出,赶紧踅回来。回到房间,他正想把刚才的情况讲给小矮个儿听。这时,门铃响了。
“服务够周到的,她咋掐这么准呀?”瘦高个儿摇晃着身子去开门,依在门边,色眯眯望着门口的漂亮小姐,大舌头地说:“咱都——想死……”“你了”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见她身后冒出个警察的大盖帽,惊出一身冷汗,酒也醒了,忙高声叫道,“金老——板,金金——老板,来——人啦!”
金老板听到叫声,从餐厅踱过来,见警察正在客厅盘问瘦高个儿:“你刚才想死什么来着?”
瘦高个儿磕磕绊绊地说:“我想——拉屎——来着。”警察问着话,眼睛在客厅来回扫视观察,漂亮小姐站在他旁边,金老板忙迎上前去。瘦高个儿见情况不妙,一个人溜进洗手间,里面传出一阵呕吐和冲水声。
金老板扶了一下脸上的金丝眼镜,客气地问漂亮小姐和警察道:“找我们,有什么事吗?”漂亮小姐问道:“一位外宾的钱包被偷了,报了110,我们来问你们看到什么没有?”
六十三
“没有,我们什么也没见。”金老板不紧不慢地答道。警察观察了他一下,又低头看了看他们的大箱子,说:“如果看见,就告诉酒店,这事我们会追查到底的。”
“应该的,应该的。”金老板点头应道。警察先出了门。
“对不起,打扰了。”漂亮小姐见他俩已吃完饭,叫来服务生把餐车推走,卫生也打扫干净。待他们走后,金老板锁上门,瘦高个儿从洗手间溜出来,手上掂个湿漉漉的钱包,说:“我怕他们搜身,把钱包放水箱里了。”
金老板骂道:“你这没出息的东西!”瘦高个儿额上挂着冷汗珠子。金老板走过来狠踢他一脚,说,“要活命,就得把活干了。”瘦高个儿懒洋洋站起来,两人站在椅子上,抬起沉沉的画框,翻过来放在地毯上,画框背板边上,八九颗螺丝钉头锃亮呈现在眼前。
他俩从箱子取出螺丝刀,拧掉螺丝钉,用带来的已做旧的新画,换出原来的老画,装好背板,抬起画框,原封不动挂到墙上。金老板仔细地望着墙上的画,赞叹道:“这一幅跟换下来的,真像呢。”
瘦高个儿看着手上的老画,不满地说:“这画有啥好,还没咱村池塘的景儿好看呢,几片黑黢黢的破莲叶儿,咋连个美女都不画?还是洋人水平高,光屁股妮儿画得肉乎乎的,比真的还美呢。”他把没装裱过的老画折叠起来,轻轻放进箱里。
“你再臊,一会儿警察就想死你了。”金老板一说,他忙瞅瞅门口。他俩轻手轻脚,马不停蹄,又在别的房间忙开了。
第二天一早,金老板还没睡醒,床边电话响了。他依旧扎起老板的架子,说:“谁呀?”电话里声音很低沉:“你那单业务办得怎么样啦?”他吓出一身冷汗:“好了,全好了。”
“那就快点下来!车在下面。”
他看一下表,才六点半,赶紧穿上衣服,叫醒瘦高个儿。瘦高个儿翻了个身,说:“天还没亮呢,你慌啥慌?”
“叫你走,你就走。”
“我非不走,你怎么地!”
“怎么地?楼下车可等着呢!”瘦高个儿一轱辘爬起来,提起裤子,光着脚边走边蹬上鞋,说:“他们在哪儿,在哪儿呀?”
金老板见他怕成这样,不觉嘿嘿一笑,说:“你怕啥?谁吃了你不成!先去洗把脸,刷刷牙吧。”
他俩下楼去,金老板依然走在前面,彬彬有礼给前台小姐摆摆手,打个招呼。瘦高个儿拖着箱子走在后面。一出大堂,两个壮汉迎上来,一人掂起箱子,放进后备箱,另一人恭敬送金老板上车。半道上,他俩又被蒙上眼睛。瘦高个儿说:“东西都在箱子里,该付钱了吧?”
“闭上你的狗嘴,差点儿让你误了事,待验完货再说。”壮汉说完,顺手搜瘦高个儿的口袋,钱全被搜出来,壮汉说:“就这么点儿?”瘦高个儿结巴地说:“就——就——这么多。”昨晚,他已悄悄把偷的钱包放在楼道一块天花板上。
“钱包呢?”
“丢——了。”
“丢哪儿啦?”
“下水——道里。”
“你胡扯!”
“真——真的,警察——来过。”
“你敢骗人,小心你的狗命!”
“不——敢,真的——不敢!”瘦高个儿一紧张就想撒尿,刚才为赶时间,忘了撒尿,他一个劲叫肚子痛,说,“再不让尿,就撒在裤子里了。”
金老板觉得这是个机会,这帮人消息灵着呢,什么事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不好对付,看来给钱的希望十分渺茫,说不定连命都难保。现在只要下车,撒丫子就跑,不行就喊。于是,他也跟着叫起来。俩人高一声、低一声地叫,“哎——哟,哎哟……”
“啪,啪”两记响亮的耳光,瘦高个儿叫声戛然而止,只有低低的呻吟。一壮汉从门边拿出个塑料袋,递给瘦高个儿,说:“想尿就往里尿。”车厢里传来“嘶嘶”的撒尿声,弥漫着熏人的臊味儿。金老板见此,忙说:“我还是再憋会儿吧。”“啪”,一袋臊尿扔在车外马路上。
车开回来,他俩又回到黑屋,说是等验货,怕他俩做假。饭食没什么变化,只不过每天提供两盒双喜烟,瘦高个儿的日子好过些。反把充金老板的小矮个儿熏得够呛。屋里不通风,小矮个儿天天咳嗽个没完。
十来天过去,终于有人进屋,他俩被带出去,讯问的环境与上次一样。那边问:“这画是假的,你们把真画藏哪儿去了?”
“天地良——心,换下——的画都——在箱子里,我们不——敢呀!”瘦高个儿心惊胆战地说。
“你们还有良心?说!”
六十四
“咳,确实都在,咳,箱子里,咳。”小矮个儿咳嗽着补充一句。
“你咳个屁!看来得动点真家伙,来人!”
“不敢呀,我们不——敢呀!”俩人一起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来人见问不出什么名堂,觉得这事蹊跷,这俩小子掉包的可能性不大,一直盯那么紧,总统套房也看过,画已被换。会不会鉴定的人耍滑头?这画开始找国内人看也说真,后来找香港苏富比著名鉴定专家,仔细鉴别才看出破绽,掉包没可能,也许被凯粤酒店的人搞走啦?既然假,就假戏真做,来他个鱼目混珠,让陈凯志收不了场,呵,这招才叫绝呢。
过了一夜,瘦高个儿与小矮个儿被放出来,他俩掂着老板送的箱子,穿着去酒店的那身行头,两壮汉送他俩到机场,一人给了千把块钱。小矮个儿进到候机厅,又摆起金老板的架子,冲瘦高个儿叫喊着:“老子渴了,去买瓶矿泉水!”
“你以为你是谁呀?给你买个屁!”瘦高个儿一点儿不把他放在眼里,拉着箱子直往里走。过安检时,警察让金老板打开箱子,夹层中的画被查了出来,警察问:“这画从哪儿来的。”金老板脸顿时煞白,嘴唇发青,浑身哆嗦,支支吾吾说不清。
在瘦高个儿的箱子里,也同样发现了画,他俩从未想到,画会藏在箱子里。人赃俱获,警察给他俩戴上手铐,押上警车。押解的路上,小矮个儿与瘦高个儿齐声喊道:“冤枉啊!我们冤枉啊!”被干警关进了看守所。
几天后,刑警来凯粤酒店总统套房,仔细看了所有的画,拍了照片,调取金老板入住当天的录像,依据资料,找到藏在天花板上的钱包,并询问酒店有关人员当时的情况,做了笔录。
警察走后,酒店白总给陈凯志做了当面汇报。他俩来到总统套房,陈凯志仔细看了一幅幅挂在墙上的名画,张张还是老样子,不服地说:“有没有搞错?都挂几十年了,这画假了才邪门呢!”
转眼半个多月过去,郎士群安心坐在办公室。俩小偷被捉,是他走的一步险棋,乱世用重典,困境走险招,他坚信,这步棋会有出人意料的效果。
郎士群在拨五千万款的前几天,收购了一批凯粤职工股,价格低廉,他很得意,这次策划得好,做到滴水不漏,外面一点风声都没有。他高兴地在办公室甩起马鞭,潘家寓推门进来,“嗖”马鞭带着呼哨从他眼前飞过,他身子往后一仰,脸色陡然吓白了。
“哈哈,你个胆小鬼。”郎士群开怀地笑着说。
潘家寓苦笑了笑,走到办公桌前,心情沉重对他说:“陈凯志前天问我,要以服装厂的名义对外开信用证,说是做进口。”
“进口什么?”郎士群收起马鞭。
“服装原材料。”
“这老东西想干什么?”
“我去调查过,服装厂这么多年没干活了,现在仍死气沉沉,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明摆着想跟外商一起搞鬼,进口可能让外商在香港拿信用证打包贷款,再把资金转回来,参与改制。”
“他简直白日做梦!”
“是啊,这只老狐狸,够狡猾的,没想到,咱们的贷款倒帮了他的忙,你说怎么办?”
“要动起来,打消他的鬼念头。”
“行。”
“老子先动,你再逼他一下。”郎士群说完,手上鞭杆紧敲桌面,“哒哒”地响,跟敲进攻的小军鼓似的。潘家寓心领神会地点点头,起身出门去了。郎士群随即拿起电话,打给证券公司的操盘手,操盘手说:“以五块三的价格,已吃进几十万股凯粤公司的股票,现在凯粤股票价格还可以,他们在护盘,现在价位仍太高,能否停止买进?”
他干脆地说:“好,暂停吃进,全部抛出,先砸它一下。”
下午,梁声走进陈凯志办公室。他长得瘦小,窄窄的苦瓜脸上戴副大黑框眼镜,苍白的脸衬得更小,陈凯志不太喜欢他,杨启明招他进公司陈凯志也没同意。梁声作为高级人才引进公司后,成功策划股票上市、增发等大事,陈凯志的心才放进肚里。
梁声平常话不多,躲在镜片后的眯缝眼,总眨巴,隐藏着无穷的心思,是个用眼睛琢磨事的人。陈凯志戴眼镜,却对戴眼镜的人存有戒心,觉得经商里的四只眼,透着那分狡黠,而且,梁声的身世永远是个谜。他来时,称父亲是小学员工,没多久成了重点中学的老师,后来又晋升为大学教授,至今摇身一变,冠冕堂皇成了西安大学的校长。公司的人托他办孩子上大学的事,说,孩子分数也够,第一志愿也报对了,让他给通融通融。他说父亲讲原则,死活不给办。陈凯志望着沉默不语的他,心想,兴许过不了多久,他父亲就变成诺贝尔奖金获得者,起码也读过剑桥、哈佛。现在的年轻人,吹牛不带打草稿的,骨子透着土坷垃味儿,当谁看不出来?
他在陈凯志对面小心翼翼站着,架起肩干巴瘦,西服像挂在衣架上,松松垮垮地吊在那儿。陈凯志亲切地问:“你父亲最近还好吧?”
他抬起头,小眼眯缝着,冲陈凯志点了点头,说:“挺好的,学校最近挺忙。”他见陈凯志一直打量他,低下头。
六十五
陈凯志随口“噢”了一声,问:“学校的卫生搞得不错吧?”
他心“咯噔”一下,一紧张,嘴就不太听使唤,说话结结巴巴:“谢——谢领导的——关心,教学,卫——生都不错。”
陈凯志漫不经心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公司的股——票今天不——太好,已跌——跌停了。”
“啊?”
“今天大市跳——水,公司股票估计撑——不下去。”
“那怎么办?”
“要钱,只——有大笔资——金才能解——决问题。”梁声说完话,压在心里的石头吐出来,情绪平静了,一双眼睛眨巴着,望着陈凯志。听完他的话,陈凯志气得在办公室里来回走,头上青筋直冒,指着他的鼻子说:“有没有搞错?刚给你一千万,你不是说会涨吗?怎么突然跌了?”
“主要是全流通的问题,谁都怕,当然跌了。”他把担心的事说出后,心里压力一下释放,话说得顺溜多了。
“前一段让你抛,你说还会涨,你呀,真要气死我,起码损失了几百万。”陈凯志摸着自己的胸口,他觉得胸闷气短,心跳加速,看来心脏病要犯了,他拉开抽屉,吃了两片心得安。靠在椅子上歇了一会儿,才好受些,他支起身子又问,“会跌多少?”
“难说,可能会跌三分之一。”
“你傻的,能不能抛一些,我这儿等钱用呢!”
“再抛股,不是砸自己的盘吗?再说,大跌的时候,没人会买进的。”
“股票大跌,公司改制更要被人宰了,我问你,杨总出事的时候,股票为什么不跌?”
“不知道,好像有买家进场。”
“好哇,他们也被套进去了。你讲,股票跌了,对公司股票增发有几多影响?”
“应该不大,公司增发股票,证监委还没批,近一段要讨论,如果公司发生大问题,导致股票出现异动,很可能通不过,现在谁都怕出事。”
“那重组、并购,或强强联合呢?”
“这些消息出去,股票会上涨,强强联合更好,让强大的公司做后盾,它的无形资产会给公司带来好的信誉,给买股票的人增加持有的信心,稍微操作刺激一下,说不定会拉几个涨停板呢!”
“那就没事,刚才我与白副总商量了一下,这次股票增发,关系到公司改制的前途,意义重大,成败在此一举,关键在于你的操作,决不能让公司的命运断送在你的手上!”
“明白,我马上起草一个策划方案,送给您审核。”
“好,快点喔。”
“您放心好了。”
“你给证监委的同学通个话先,问问审批的安排,不行飞北京一趟。”
“我会做的。”
“要保密,知的人越少越好。”
“方案我自己做,不会有人知道的。”
梁声匆匆回到办公室。他觉得陈凯志比杨总难对付,镜片后的两只眼老在自己身上转来转去,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