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制 作者:王江-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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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慢慢做工作吧。”放下电话,耷拉着脑袋。这倒霉事怎么都连成串了,会不会与酒店评估有关?信用证开不出去,对手的刀尖直往心窝里扎,想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的脸比儿媳妇还苍白了。
这时,他猛然想起一件事,马上抓起电话打给梁声,让他立即拟订一个新的股票方案,明天报来。这条战线无论如何不能出岔子,只要守住阵地,改制就有希望。
晚上六点多,梁声接完陈董事长电话,把资料装进皮包,从大户室直接回到家。
他把肩上的包放在沙发上,在屋里转了一圈,见一切收拾得干干净净,泡在脸盆的脏衣服洗净晒干,整齐地叠在床头,床上也铺得平展。柯慧琴在厨房炒菜,扑鼻的香味儿袭来,他走进厨房,嘴馋地咂舌头:“啧啧,好香哟!啊,你回来了。”
柯慧琴哗哗地炒菜,头也不回地说:“去,把菜端过去。”他傻呵呵一笑,端起灶台边上的菜盘,尖椒炒肉丝在盘里“吱啦啦”爆油花,红红绿绿油嫩嫩的,煞是好看,他端到鼻尖下一闻,赞道:“呵,真香,没想到你还真有两下子。”
“去你的,就你话多。”柯慧琴瞥他一眼,继续炒菜。
“好几天啦,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你去哪儿了?”
“不告诉你了嘛,出差去了。”
“咳,你不在,我还挺想呢。”
“想什么?”
“心上人呗!”
“去去去,你的流氓劲又来了。”
“人呐,表面上扎架,其实,谁都想当流氓呢。”
“怎么几天不见,你胆量见涨啊!”
“当然啦,要不,咋说色胆包天呢。”梁声说完把盘子放餐桌上,回身倚在厨房门边看她。
柯慧琴蓬松的发上,戴顶船形帽,前面缀个宝蓝色的帽花,挺别致,帽子歪戴在头上,衬托出她几分活泼与可爱。她炒好菜,盛进盘子,把锅放到水池,拧开笼头,凉水击在锅里,“嗤”的一声,腾起一股热扑扑的水气。她用铲子刮锅底的油渣,“嘎嘎嘎”作响。她右手拿铲子,手臂有节奏地舞动,每个动作像精心设计过,在那儿表演,她前面挂的黄碎花围裙,后面带子松松系在腰上,掩不住两个饱满的乳房,摇晃地要蹦出来。
梁声受不了眼前的诱惑,从后面一把死死抱住她的腰。柯慧琴反应快,掂起锅铲打在他手臂上,打得他生疼,“哎哟,我的妈呀!”他松开手,大声叫唤。柯慧琴见他捂胳膊疼的样子,“咯咯咯”笑弯了腰,说:“你难道属猫的,腥劲咋这么大呀?”
“我——我,人家,喜——欢你——嘛。”梁声疼得嘴不灵了,说话也结巴,一直摸打疼的左臂膊。“打疼了吗?让我看看。”她撸起梁声的袖子,见左小臂上青了一块,边上有点红,不由用嘴给他吹,说,“对不起,谁叫你惹我的。”她热乎乎地吹,梁声臂膊不那么疼了,故意抬一下臂膊,碰到她红红的嘴唇上,眨着眼得意地说:“真怪呀?你亲它一下就不疼了。”
柯慧琴瞟了他一眼,手指点一下他的额头,娇嗔地说:“你呀,坏死了,就喜欢沾女孩子便宜,看来不是什么好人。去,把菜端桌上去。”
梁声端起红烧鲫鱼,笑嘻嘻地说:“打是疼,骂是爱,你打我都高兴。”
“那我打死你。”柯慧琴追着打他,他跑起来一颠,盘里的鱼汤泼出来,洒了一地。他站在那儿,任柯慧琴的小拳头捶他的背,厚脸皮地说:“好舒服,比按摩还舒服呢。瞧,把鱼汤洒了,太可惜,这鱼汤泡馍,我最喜欢吃了。”
俩人吃完饭,梁声主动洗碗,柯慧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过一会儿,梁声过来,老实巴交坐在她旁边,眼望电视屏幕,不时扫她一眼。她拿起一只毛茸茸的狗熊,放在鼻子边,跟它亲热,身子靠在沙发上,长长的发散在肩上,一副慵懒的神态。
梁声越看越觉得可爱,心想,我能变成憨憨的小熊,该多好,天天挨她的脸,蹭她的鼻尖,跟她亲嘴,躺在她怀里,比神仙还美呢。可人怎么变小熊呢?俗话说,追女孩子,一是钱,二是闲,三是花言巧语比蜜甜。只要花功夫,不愁她不到手。俩人住一块这么多天,只约她看过一场美国电影《偷天陷阱》,那么好看的影片,她竟睡着了。她喜欢看香港婆婆妈妈、无厘头搞笑的电视剧,审美水平差一大截,她搬来的大彩电,给屋子增色不少,晚上又让她独霸去,他还得回房间看小彩电。
他虽不太满意,但家有女人,添了人气,干净整洁,日子过得轻松愉快,有女人的日子真好。对了,追女孩子,得买件礼物,可送什么呢?他冥思苦想,钻戒,那是结婚的礼物,不行;项链,不是太贵,就是上不了档次,也不行;衣服,从没买过女人衣服,谁知她穿什么样?噢,鞋子,她脚有多大?对了,发卡,今年流行什么款式?再说,也不知她的审美眼光呀!思来想去,不知该送什么,总不能送睡衣、内裤吧?人家还以为你是条色狼呢。
八十
他头疼得要命,恨自己无用。还是电脑这朋友好,脑袋灵,又能挣钱,从不用为它考虑什么。这时,梁声想起陈凯志刚布置的公司股票操作修订方案,明天一早急着交呢。没想到柯慧琴回来,差点儿乱了心绪,想跟她聊聊天,套套近乎,现在可好,连这个机会都要放弃。他跟柯慧琴说,你先看,我要搞一个股票计划。忙起身到书房,打开电脑,把软盘放进去,股票的魅力,又让他兴奋起来,运筹帷幄,成败在此一举呀!
梁声在电脑上“噼里啪啦”打方案,一直忙到十一点多,他又审了一遍,对公司股票操作,做到心中有数,他很满意。只要公司批准,可以大干一场,腰包也会鼓起来,他踌躇满志,仿佛胜利就在眼前了。他伸个懒腰,走进客厅,只有电视在那儿孤独地闹,卫生间传来冲凉声,他情不自禁走过去。
他手握门把,居然拧动了,门没锁。他轻轻推开一条缝,透过沐浴间的雾气,隐约看见,柯慧琴赤裸的身子,沐浴在水流中,弯曲的线条,真美。这时,他拧在门把上的左手一使劲,臂膊又痛起来,赶紧带上门,逃进客厅。“谁呀?”柯慧琴听见门响,问道。
吓得他奔进书房,关上门,大口喘粗气。过一会儿,他听见“啪啦,啪啦,啪啦,”柯慧琴拖鞋走过的声音,“咣”的一响,房门关上了。他手不停安抚胸口,那“咚咚”直跳的心,才渐渐得以平息。
晚上,他洗完澡,穿上柯慧琴洗的睡衣,舒服地躺在床上,有股清香在鼻子边环绕。他闻着淡雅的香味,浑身燥热,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掀开被子,身子凉了,渐渐泛起迷糊。欣喜的一幕,电影般放映,一组组清晰的慢镜头。
他穿件黑色礼服,站在海边的尖顶教堂门口,柯慧琴身披白色婚纱,飘逸地向他跑来,一头扑进他怀里。《婚礼进行曲》在天际奏响,他抱起柯慧琴,向蔚蓝色的大海走去。天上传来牧师浑厚的声音:你愿意嫁给梁声先生吗?无论生病还是贫穷。我愿意。柯慧琴在他耳边说。
牧师又说:你愿意娶柯慧琴小姐终身为妻吗?无论丑陋还是衰老。他说,我愿意。牧师把圣水洒在他头上,他感到丝丝凉意。
海边的白沙滩,阳光普照,银光闪闪,刺得他睁不开眼。他脚踩在沙里,软软的,走起来很费劲,他紧抱柯慧琴往大海走去。海浪舔着他的脚,一股凉意袭上身子,海下的沙变得结实,海水渐渐从脚下漫上来,他的脚步缓慢而稳健。翻滚的海浪漫过他的腰,柯慧琴紧搂他的脖子,惊叫着,我怕,我好怕!他一步也不停,一直往大海深处走去,嘴里念着,爱情相与生死共,海枯石烂不变心。海浪翻卷上来,吞噬了他俩,他浑身冰冷,挣扎地冒出海面,只见那白色的婚纱,在不远处的海上漂浮……
这时,一个黑色的苗条身影肩披长发,溜进他的书房,熟练打开电脑,他的股票修订方案及有关材料,被准确无误地刻在另一张光盘上。柯慧琴多次用他的电脑上网聊天,玩游戏,他的密码,早已成公开的秘密。
梦里,沉重的鞋把他往冰冷的海底拖,他连呛几口海水,口里苦滋滋的,他快窒息了,也没舍得脱去崭新的意大利皮鞋,花好几百美金买的呢。梁声被冻醒了,他一直惋惜华贵的礼服和高雅的婚纱,自己傻呵呵往海里走什么劲?玉米地里,密林深处,翠竹幽径,有的是地方去嘛!
他拉过被子,盖在身上,抱紧热乎乎的枕头,想继续那个温馨的梦……
早上,梁声一上班,直接去大户室,给陈董事长打电话,说方案已起草好,过一会送去。陈凯志接完电话,心才踏实。
这些天,陈凯志对改制一筹莫展,任广义打过几次电话来催,问信用证准备得怎么样?能不能尽快签外资入股合同。他应承再缓缓,从长计议吧。酒店自从员工大撤离后,工作没走上正轨,许多熟客跑到新开的金鑫酒店,收入跌到低谷,仅够马马虎虎维持,新员工也没招几个,嫌工资待遇低,几层楼空着搞卫生。现在公司坐上了滑梯,看着往下出溜,如不遏止这下滑趋势,公司垮台在所难免,连眼前利益都保不住,何谈改制?他渐渐感到对手的强大,一步步将他逼上绝路。
他累得腰痛病犯了,天天挺直上身走路,腰反而酸疼得更厉害。沙发坐不了,大班椅他嫌软,到餐厅搬张木椅,椅子太高,办公时身子趴下去,很难直起腰。由于腰疼,他双手撑在后腰,双腿撇开走路,跟孕妇似的。公司的人私下议论他在外面乱搞,得了性病,烂裆流黄水。气得他火冒三丈,还没地儿说去。近来,天气潮湿,他身上起了红疹子,痒得钻心,抠狠了流黄水,后来,皮一层层往下脱,老婆说他蟒蛇缠身,也许是吉兆。可他一直没敢去看医生,只悄悄抹点克霉唑软膏,怕把这股歪风又吹起来。于是,他成天脸色乌青,没事找事,谁见他都躲。
最近,他一门心思都放在公司治理上,尽量稳住阵脚,内部不能乱,坚决把整顿进行到底,还查处了一批人。房地产公司那里,工程师质量监管不上心,介绍工程队个个跑得快,装修啊,水电啊,电梯啊,木地板啊,对熟悉的队伍拼命签单,虚增工程量,签来的假单子一摞,郎士群没少搞鬼,他叫人逐步核实。审计办对工程审核中,发现问题不少,基础工程,每根桩增长两米。外运土方量翻了一番,地面根本没那么多土,怎么冒出来的?不少管道、电路原设计得好好的,故意修改,成返工活,让公司放血,个人吃回扣。安装的栏杆、橱柜比实际长出一米多,这硬扳子你也能吃进去,还不把牙掰了?
他查出苟工程师介绍监视系统的施工队,执照是假的,市工商局根本没登记。再查下去,他本人的大学学历也是假的,清华大学毕业生中没这个人,工程师证书是几十块在地摊上买的,造假造到上市公司头上,这还了得!审计部朱经理调侃道:“你发的是工资,别人发的可是奖金,不要白不要嘛!”
他把朱经理臭骂一顿,在公司开展深挖狠批造假活动,对工程师的可耻行为进行批判,斗争开展得红红火火,可对苟工程师没什么处理办法,法律上没条文,赶走了事。
杨启明在时,已处分过一批人,没几个月,又重演了。处理人像割韭菜,越割长得越粗,越批判他越敢干。这世上还有点儿真东西吗?现在不是领导没水平,不会管理,而是管理对象太复杂,全是捞钱的主。三讲教育,个个会上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表态都硬硬的,口号喊得震天响,坚决与造假行为做斗争!造假者不投降,就叫他灭亡!会下他造假造得最疯狂,心黑着呢。当今贼人越聚越多,连高学历的都加入进来,胆越来越大,手段越来越高明,下手越来越狠,真可谓无毒不丈夫。只要能挣钱,什么假都敢造,假发票、假证件、假军牌、假光碟、假烟、假酒、假药,甚至街上走的美女也有假,假脸假奶假屁股,男人可得当心点儿,万一娶个假美人回家,生个丑儿子,不得后悔一辈子?当今人的诚信咋都没了,关公的义气不知跑哪儿去了?一切向钱看,就一切看不清了。
八十一
评估公司请市文物鉴定专家来过,非说总统套房的画是仿制的,绘画水平还过得去,简直岂有此理!专家的眼力假差不多,一定被人买通了。搞了半天,他们评估的目的就想从画上撕开条口子,打压公司资产。他找熟人再请省里专家重新鉴定,鉴定费由公司出,他深信,只要花钱,假画也能成真。
他感到日子越来越难过,有人跟自己过不去,下了挑战书,会不会是郎士群在幕后操纵,使的坏?屎壳郎呀屎壳郎,我也不是属兔的,长耳朵,三角嘴,短尾巴,那么容易受欺负,再说,狡兔三窟,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这恶心的臭虫,既来之,则安之,自己一辈子走过来,遇到的沟沟坎坎多了去,大名鼎鼎的上市公司难道怕你不成?他腰又痛起来,手按摩着腰,趴在办公桌上,闭上眼睛,真想好好歇歇。人呐,不在其位谋其位,身在其位受其累,永远没满足的时候。
陈凯志刚想打个盹,梁声进来,他脚步很轻,一点儿声响也没有,恭敬站在他面前。他揉揉眼睛,望着这位学者型经纪人,一张小脸上,大大的眼镜,把脸遮去一半。深灰色的西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肩上,裤子里找不到大腿的痕迹,一副骨瘦如柴的样子,眼圈黑黑的,活像营养不良的阿富汗难民,他讨厌梁声讲大话,可对他的身体抱有同情感。梁声见他表情不对,没敢吭声,把写好的方案递给他。他接过后,说:“梁经理,最近是不是胃口不好哇?别想不开,省给谁啊?人这辈子,该吃该喝就几十年的事。”
梁声谦卑地点头答道:“谢谢董事长关心,一个人吃就凑合吧,省得麻烦。”
“听说你最近在拍拖,都住到一起了,伙食该好点儿了吧,什么时候办喜事呀?”陈凯志头也不抬地问。
“还早,还早。”梁声知道大事不好。现在人舌头长,请公司同事到家里坐了一次,话就传进董事长的耳朵,好在那天柯慧琴不在家,要真见了,说三道四的更多了。梁声担心租房的事露出去,引起对他家庭的怀疑,只能顺着话茬,硬头皮撑下去。
“现在你们年轻人搞什么同居、试婚,你是海外回来的,别把洋鬼子的坏习气都引进了,中国人得守中国的规矩,你明白吗?”
“董事长说得对,明白,明白。”
“明白就好,女方把家具都搬进你家了,说明她很愿意嘛!我看问题出在你身上,你是不是想趁年轻,多尝尝鲜?”
“董——事长,没有的——事,根——本没那——回事。”梁声一急,嘴上就不当家。
“没事就好,差不多就办了吧!省得夜长梦多,万一哪天她怀了孕,传出去多难听。”
“我和——她,什么——事都没——有哇!”
“没事咋住一块去啦?过去是作风问题,通奸要法办的,现在法律不管了,也不能想做啥就做啥,公司有公司的规矩,你好歹是公司部门领导,要起模范带头作用。”
“董事——长,我和——她真——没事。”
“没事就别往一块住,成何体统?你们知识分子,花花肠子多,过去单位里,出这样事的,不都是你们这号人,变着换花样,最后没几个能过上好日子的。”
“董事——长,你误——会我了。”
“别谈什么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