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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改制 作者:王江-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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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杨启明办公室,见他正忙,拉到旁边小声问:“什么事?”杨启明说:“没什么,查所得税,早交齐了。”郎士群又吩咐一句:“我的事,你要抓紧呀。”
  “待公司研究研究再说吧。”
  “好,一言为定,咱这乌鸦就喜欢听喜鹊叫呢!”郎士群说完,匆匆地离去。杨启明在窗户里看见,他上车时,健壮的保镖弯着腰,手挡住车门顶,一副恭敬的样子,郎士群俨然一副首长的派头。威风够大的。个体户就是个体户,什么事都跑前面去了。他打心眼儿瞧不起这些暴发户,兜里趁几个臭钱,满世界没买不来的东西,花钱开路,靠行贿发家,放谁都会干。只是咱们的人太不争气,留空子叫人钻,敞开大门让人进,国企岂能不亏?难道国有家当,就该拱手送人?人活在世上,总要有点儿骨气吧!即使转让股份,也得卖个好价钱,垃圾当金子卖才算本事,金子当垃圾买,那是败家子。有钱能使鬼推磨,你推推看,自己是个铁了心的大磨盘,没那么好推哩!
  下乡时,你郎士群是个流清鼻涕放羊的主儿,骑马骑得好,摔跤有力气,我比不过你,可你肚里那点儿墨水,还是从本人身上掠走的,老跑来借书。那时,你的外号叫屎壳郎,浑身臭烘烘的,说实话,咱这辈子就不服你的气,别看你坐宝马。现在的有钱人,张狂有余,内敛不足,敛之于心,方能聚之以财,做人还是平和点儿好,太招摇不会有好日子过。杨启明发出人生的感叹。郎士群虽说是老朋友,理应讲点人情,可原则问题决不能让步。自己堂堂正正的国企老总,不至于跌到给个体户打工的份儿上吧?
  当天下午,陈凯志在办公室,对杨启明说:“你不在家,又躲过一劫,集团丁书记来了,不光过去的占款不还,还要提前上交今年的三千五百万利润,说一旦改制,钱就难要了。”
  杨启明不服气地说:“那怎么行?这样的话,股票增发非泡汤不可。”
  陈凯志说:“他进门脸黑麻麻的,恶叨叨骂了半天,非要三千五百万,我被逼得没法子,给了他五百万。不过我让秦经理质押股票,让潘家寓再贷三千万,说不定能派上用场。”杨启明板起脸说:“一分钱也不能再给,他这叫贪得无厌,还说祝改制成功,屁!完全是说一套,做一套。贷款的事,办下来也好,搞股票增发,职工股上市,不定什么事用得上。”
  “那就好,要不,你亲自给丁总打个电话,解释一下?领导关系要处理好,冤家宜解不宜结呀!”
  “是不是因为处理邱芳芝的事?”
  “咳,难讲,有些事,该灵活还得灵活点,吃小亏赚大便宜嘛。”
  “做人总不能不讲原则吧,搞企业管理就不能一味迁就,要不,领导还有什么威信。”说完,他胃绞痛起来。
  陈凯志见他双手捂肚子,脸色蜡黄,十分难受,关心地说:“杨总,不行歇几天先,活是干不完的。人到老了才知,只有身体是自己的,其他都是别人的。”
  杨启明回到办公室,吃两片乐得胃,绞痛稍缓和些,马上给集团丁建昌打电话,说:“丁书记,你好!”
  “喔,杨大总经理,你还知道问声好哇。”
  “老领导,我们改制,现在困难重重……”
  “你这股改先锋,知名人士,腰杆子硬着呢,会有什么难事?”
  “这集团占款,证监委要求退,还有今年的利润……”
  “你让证监委来集团查账吧,你们公主出嫁,总不能让我们赔嫁妆吧?我们可不是皇上!”咔,电话挂了。杨启明憋了一肚子火,这一步迈不开,会对公司改制造成障碍。
  第二天上班,杨启明在大会上强调改制非常时期,要加强管理,集中领导,当断则断,一般问题不上会,办事效率明显提高。
十九
  两个月来,他渐渐忙碌开,请示的、汇报的、接待的、签字的,天天忙不停。来的人要预约,没预约的按次序排队,有的来人椅子也不坐,毕恭毕敬站着,呼吸屏住,一点儿声响也没有。他忙得脚不沾地,快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从早干到晚上八九点,周末也休息不了,还有一堆没处理的事。
  规章制度明确规定的,也要到他这儿请示一番。房地产公司设计方案,要他审核,甚至改个门窗、蹲厕也来报批;建筑材料价格表,要让他审定,连门碰、钉子也不例外;酒店客房灯泡坏了,要他先签个字;服务员进出,要他见见面、谈谈话;定购卫生纸,让他先试用,正赶上他大便干结,几天没拉屎,订货只得延期;职工食堂菜谱,也要他过目;甚至连买回的虾,也拎进来。今天他刚上班,采购员疾步奔进办公室,苏清辉拦也拦不住。采购员叫着:“再慢点儿,虾就死光了。”伸手一把抓起袋里的虾,放在他眼前说,“杨总,你看清楚,个个欢蹦乱跳的呢!”弄得屋里一股子臭鱼烂虾味儿。
  他见在手掌一蹦一跳的虾,感觉像一个个未成形的小老鼠,在那儿扑腾,他胃又闹腾开了,“噢,噢”干呕几声。他抬头见挂在墙上的公司管理规定,心中犯疑惑,它怎么就不管用呢?
  他组织开会,再没迟到的。来人坐得很端正,每人面前放个笔记本,会场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见。他一讲话,底下“哗哗哗”笔走龙蛇,话音刚落,与会人员迅速直起身子,都盯他看。底下汇报工作,声音温和,态度谦恭,生怕说过头话。他讲的话,底下人马上点头同意,再没发生顶撞领导的事,反面意见都钻进下水道,不见音儿。车子的事,百分之百通过,弃权票没一张。
  人事安排顺畅多了,谁都表态:“坚决服从组织调动,当好一颗螺丝钉,到哪儿都发光,给领导争气!”他又处理了几个违纪员工,没一个敢顶撞的。赞扬声不绝于耳了:“杨总水平高,工作能力强,企业效益好,跟他干是我们的福气,他指到哪儿,我们就打到哪儿,一定百战百胜!”会议、文件增加许多,经理会不开了,他找回领导的感觉,说话算数,办事雷厉风行,企业治理井井有条。只要大家满意,再苦再累也心甘。看来硬招儿真管用,一盘散沙的国人,没中心怎么行?
  为适应上面要求,公司先后成立改制办、审计部、卫生办等办事机构,以表重视,增强实效。行政机构渐渐扩大,各部门以人手不够为由,纷纷提出增加人员。秦汉章说,房管局对买房人资金进行监控,收取千分之二佣金,他们批得又慢,派专人去跑,每户塞五十元红包,要不非拖上个把月,没他们批,银行按揭款就办不了,只能增加人手。真是一份文件顶部印钞机,还给企业添这么多麻烦。杨启明想。审计部朱经理说,监理公司到工地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要派专人去工地监管才行。
  “这些搞监理的,除了要钱,什么事都干不成。”杨启明说道。机构庞大,人越多,他反而更累了,听汇报,开会,批文件,让杂事缠得脱不开身。
  卫生办除统计数字,跟上面汇报,闲得没事做,天天喝茶、聊天。二十天前,房地产公司说,砌墙、装木地板前,防疫站要来撒防白蚁药。他派卫生办的人去监督一下,他们到那儿兜了一圈回来,汇报说:“工作开展得很好,很负责任。”
  后来,吴站长反映说:“你们派的人,比我的架子还大呢!根本没到现场。”气得杨启明把卫生办沈主任训一通。
  沈主任委屈地说:“我们在工地上发现五个白蚂蚁窝,他们只杀灭四个,剩下一个不撒药,说留个种,以后才有活干,有奖金发。我们私下买药去杀白蚁,他们不乐意,拼命保护它,说,就这么张饭票,好不容易才保留下来,你们可不能砸我们的饭碗呀!由于双方关系不好,这次去工地也没检查,是我们的责任。”
  杨启明说:“坚持原则是对的,不能以关系不好推脱责任,这次不去检查,谎报军情,一样要处理。”沈主任乌青着脸,没敢吱声。
  审计部核算楼盘造价,与工程队相差无几,现场的常广钦老工人反映说:“这帮人都被工程队收买了。”害得杨启明让审计部朱经理组织人连夜查账、开会。这些天,他一直在思考,设置的机构怎么不管用了?用的人会不会有问题?他开始怀疑自己的眼光,难道他们的能力,部门的考核,自己的选拔都错了吗?
  礼拜五下班前,他在走廊遇见胡晓丽。胡晓丽对他说:“员工宿舍下水道堵了好几天,上厕所都进不去,谁也不管。”杨启明让胡晓丽领着,来到员工宿舍二楼。果然,污水已漫到外走廊,黄绿的屎沫顺楼梯往下淌,弥漫着熏人臭味,他胃不断翻腾。他在楼梯口按按开关,楼梯灯也不亮,气鼓鼓回到办公室,把崔堂庆经理叫来,大声问:“员工宿舍的下水道不通,你怎么搞的!”
  “杨总,忙着开会,没顾上呢。”
  “别拿开会当借口!要是你家下水道不通,水漫金山,你也开得下去?”
  “那里三天两头堵,捅了多少次,刚通没两天,又堵上了。”
  “为什么不彻底解决?”
  “女工多,什么乱七八糟东西都往坑里扔,再加上施工的碎木头堵在下水道,砸了换新的,要花不少钱,早打了报告,一直没批,报告可能还在你的桌上。”
  杨启明翻翻桌上一摞报告,没找到,瞪起眼睛说:“你睁着眼睛说瞎话,有责任就往领导身上推,你自己翻翻看!”
二十
  崔堂庆翻了一会儿,从一堆材料最下面翻到,伸出发抖的手,把报告递给杨启明。他接过一看,果然是那份报告,后面附着报价单。财务部没签字,秦汉章曾汇报过,说价钱太高,不同意。报告他也看过,本想再核实一下报价,这几天忙开会忘了。现在事这么急,他大笔一挥,同意,扔到桌上。
  崔堂庆弯腰谦恭地说:“杨总,实在对不起,我立刻去办。”
  “今晚不搞好,你就甭睡觉!还有,楼梯灯也坏了,明天再买几个纸篓,省得瞎扔。”
  “一定,一定!我会抓紧的。”崔堂庆说完,立即奔出门去。
  当晚,杨启明抽空去了员工宿舍,见楼梯灯亮着,下水道也通了,走廊、楼梯,他叫胡晓丽组织几个人冲洗干净。崔堂庆带人正在换下水管道,他才放心。
  文件批完,他看看表,已十一点半,站起来伸个懒腰,长长松口气,揉揉疲惫的眼睛。日光灯孤零零守在天花板上,发出惨白的光,夜风透进窗来,他感到清冷。高处不胜寒,自己像一轮孤月,被众星追捧,真正的企业主体却被虚化。人越往高处,就越孤独,知心朋友渐行渐远,人变得敏感而多虑。他拿起派克笔,手中的笔帽不听使唤,戴了几次,都塞到外面,倒把拿笔帽的手指头画出一道道墨水印。
  “也许太累了吧。”他把钢笔往桌上一扔。
  为加快改制进度,杨启明带领改制办人员,与十几家外商谈判,因价格、股份问题谈不拢,杨启明很着急。上午,许林君副市长来电话催:“小杨,外商投资谈的怎么样?”
  “现在外商都想拾漏,价格压得比净资产低一半,怎么谈到一块去?”
  “如果不赚钱,他们会来吗?再说,什么价转让最合适,谁也说不清,股票一天一个价,净资产一个价,实际资产又一个价,上市评估,哪家企业不把资产估得高高的,有的连报废的旧设备,也按原价评进去,除土地增值外,其余水分大着呢!金钱永远围利益转,他赚他的钱,你得到技术、管理、扩大就业,都是成绩嘛!你能不能换条思路,找国内的投资商?”
  “谁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呀!”
  “我看不一定,郎士群就很有兴趣。”
  “他出价也不高啊!”
  “只要比外商高就行,公平竞争嘛!”
  “好吧,市长,我会考虑的。”杨启明嘴上答应下来,心里仍有抵触。他认为外商眼界开阔,能把握国际发展趋势,为企业立足国内,走向世界,迈出一步。郎士群,一个乡下进城的包工头,躲在被窝数钞票的种,能有多大尿水?
  没过两天的中午,杨启明正在办公室审查外资合作意向书,郎士群嘴上叼根雪茄进了门,没等杨启明审完,拉起他就走,说:“大礼拜,在办公室泡啥泡,走,钓鱼去。”
  杨启明一听钓鱼,便来了精神。坐上郎士群的车,去了钓鱼场。他们到时,鱼塘边围不少人,一根根长短不一的各色鱼竿,伸向塘中;后面一座不高的山,清幽幽立在那儿,守着脚下一汪碧水。水面波光粼粼,银光一闪,“噼里啪啦”水响,“起鱼啦!”观战的孩子叫了声。鱼在水中翻滚,渐渐浮出水面,白色鳞片闪着银光,垂钓者手抓鱼线,鱼被掂上岸,在草地上跳,钓鱼人抓住它,卸下嘴上的钩,放进网里去。
  杨启明远远一看,便知是条半斤多的鲫鱼。他从小喜欢钓鱼,常悄悄跑到学院鱼塘去钓,那时,他钻进竹林,拿断钢锯条锯竹子,扛回家,用烛火烤热竹节,掰直后,竹节上留下一圈黑印,再压在石头下,待两三天,竹梢便直了。他把大头针在火上烧热,用老虎钳弯成鱼钩,烧红后放进水里淬火,系上尼龙线,加点儿铅牙膏皮,绑上大蒜芯做的鱼漂,线拴在竹梢上,一副鱼竿做成了。当时虽渔具简陋,他没少上鱼,没倒刺的鱼钩常跑鱼,后来他上街买回制式鱼钩,战果才大些,每次拿鱼回家,姥姥常夸他,父亲一直不知道。一次,他躲在竹林钓鱼,被学院行管人员发现,没收他的渔具,告到父亲那儿,他被结结实实痛打一顿,钓鱼的热情才被浇熄。
  他拿过郎士群一副红色碳素竿,线上挂两个高低钩,是当今流行的台钓。他找个僻静处,扔一团鱼食在四米远处打窝,上好鱼饵抛入水中,蹲在岸边。不一会儿,鱼漂上下缓慢地动,鱼吃食了,他屏住呼吸,鱼漂快速地动,突然往上一送,漂一横,他右手腕一抖,竿头一弯,线绷得直直的,一条白花花的鲫鱼被提上岸来。没多久,他已钓上七八条,全是半斤多的鲫鱼,挺过瘾,只是没一条大的,他有点儿遗憾。郎士群在他旁边钓,也上了三条鲫鱼,郎士群嫌不过瘾,放下手竿,在海竿上装好一大团鱼饵,捏成椭圆状,七八个钩分布在鱼食四周。他抡起竿,一下甩得远远的,“咕咚”一声,鱼饵落在了池塘中间,拉紧鱼线,把海竿插在身边,打算钓深处的大鱼。
  杨启明舒服地过了把钓鱼瘾,抬起头,感慨地说:“今天来钓鱼,天气真好。”郎士群接过话说:“是呀!你放着好日子不过,出来透透气,多舒服。”他扭过脸,对郎士群说:“不好意思,成天瞎忙乎,怎么样,今天有什么事来找我?不会只约我钓鱼吧!”郎士群见他挑起话头,顺着说:“好事在你兜里装着呢,看你咋办才对。”
  “我会有好事?天天折腾的腰都直不起来。”
  “你的腰跟刘罗锅似的,弯着比直着更厉害。”
  “刘罗锅是宰相,我一个打工的,怎能跟他比呀。”
  “刘罗锅活到今天,还赶不上你呢!”
  “这话怎讲?”
二十一
  “他送皇上一统江山,起码买了一桶生姜。换了你,找一破桶,里面放一盒子,盒里装几块破石头假山,号称一统河山,比他还省钱呢。”
  “老郎,你的嘴什么时候变厉害了?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呀!”
  “别再刮行不行?本来你眼尖,再刮刮,还不让你看得透亮亮的,这点儿歪理,都是让你逼的。”
  “咳,我怎敢逼你?”
  “拉倒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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