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的草根儿们-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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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这个老东西偏偏想起自己的账来了，派他老婆来做说客：做姨娘多好啊，又体面，又尊贵呀，半个主子呀，你不干可别后悔呀，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啊。婆婆妈妈一大套。
不光她说好，底下的奴才们有哪一个不觉得这是好的？一人做妾，全家光荣！她嫂子更是觉得天上掉下个金元宝：天大的喜事啊！
把鸳鸯差点活活气死了：这有什么好的，有什么喜的？赵姨娘好吗？周姨娘好吗？有哪个小老婆能红一辈子的？你们在外边自封舅太爷，横行霸道的，一家子都恨不得当人家的小老婆，谁想过我过的什么日子。就算我能红一辈子又能怎样？让我嫁一个棺材瓤子，亏你们想得出来。就算他穿官服，戴官帽，糟老头子就是糟老头子！
〃别说大老爷要我做小老婆，就是太太这会子死了，他三媒六聘的娶我去做大老婆，我也不能去。〃
想想看，那可是贾家一门的大太太，呼奴使婢，金锅银碗，前呼后拥，威风无限。老太太一没，她就成了至高无上的老夫人。来呀，上茶。一群人都应声伺候着，没想到这她都看不上。她想干嘛？
她能干嘛？她就是不想嫁贾赦。你有钱又怎么样？有权又怎么样？我就不待见你，你还能活吃了我？
（四）逼婚
没想到贾赦这个老不死的最会一条道跑到黑，为几把扇子不惜害一个石呆子倾家荡产，如今满怀信心去要鸳鸯，没想到自己弄了个烧鸡大窝脖，他要咽得下这口气儿才怪：你不跟？我还要定了！
邢夫人出马，不成。
鸳鸯的嫂子出马，不成。
他把鸳鸯的哥哥叫来：
〃〃自古嫦娥爱少年〃，他必定嫌我老了，大约他恋着少爷们，多半是看上了宝玉，只怕也有贾琏。果有此心，叫他早早歇了心，我要他不来，此后谁还敢收？此是一件。第二件，想着老太太疼他，将来自然往外聘作正头夫妻去。叫他细想，凭他嫁到谁家去，也难出我的手心。除非他死了，或是终身不嫁男人，我就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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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节：五 老牛要嚼牡丹花（3）
老家伙真勤快，也真毒辣，挥舞着瓦刀，三两下就把鸳鸯的出路全都堵死了，就剩两条道儿让她走：要么不嫁人，要嫁就嫁我！
要是个脾气软弱的，那也就从了，胳膊拧不过大腿呀，咱还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鸳鸯可不是泥儿捏的，骗也骗不过，吓也吓不倒，她早就痛痛快快规划好自己的人生路线了：你不是想要我当小老婆吗？门儿都没有。我不信老太太活着，你敢怎么着我。等老太太死了，你就是想要我，那也得给你娘先守三年的孝。你都这么老了，三年过去，你自己能不能有命活着还不一定呢，还想娶我？就算你活着，还要纠缠我，我就是当尼姑也不嫁你。再逼急我，就是死，也不嫁你！
你看，鸳鸯给出自己的答案：要就嫁别人，死也不嫁你。
就像鸳鸯当面甩他一巴掌，好清脆，叫贾赦臊得无地自容。
巴金的《家》里有一个小丫头叫鸣凤的，叫一个老不死的财主看上了。她不肯嫁，干脆投了湖。有一半原因是想着嫁给这个老头子实在恶心，有一半原因是她爱着三少爷觉慧。鸳鸯可是心里头一个人都没有，她也不肯嫁，逼急她，她也敢投湖上吊。所以她比鸣凤更坚决，更硬气。
这还不算完。得让老太太知道知道：你家的大儿子，欺男霸女，忒不要脸，硬逼我嫁她，您可得给我做主！
可是，这只是她一厢情愿，老太太万一不肯给她做主，反而给贾赦做主怎么办？说到底，一边是儿子，一边是丫头，根本不是一个重量级的。〃乖，你就嫁了大老爷吧。干脆，我给你们主婚！我给你制嫁妆！我赏你多多的银子！〃怎么办？
这事儿要是搁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来办，就黄了，冤死不说话。偏偏鸳鸯利利索索，什么也没想，直接就闯进贾母内堂去了。她做得对，事儿到跟前，东想西想反而坏事。
于是，就开始了她平生最光彩的一出好戏…断发盟誓：
〃我这一辈子莫说是〃宝玉〃，便是〃宝金〃〃宝银〃〃宝天王〃〃宝皇帝〃，横竖不嫁人就完了！就是老太太逼着我，我一刀抹死了，也不能从命！若有造化，我死在老太太之先；若没造化，该讨吃的命，伏侍老太太归了西，我也不跟着我老子娘哥哥去，我或是寻死，或是剪了头发当尼姑去！若说我不是真心，暂且拿话来支吾，日后再图别的，天地鬼神，日头月亮照着，从嗓子里头长疔烂了出来，烂化成酱在这里！〃
什么叫无欲则刚？古往今来，多少人把这四个字写在纸上，挂在墙上，勉励又勉励，标榜又标榜，还不如这个不识几个字的丫头，她才是真的能做到无欲而刚。
（五）劝退
下边就没有鸳鸯什么事了，剩下的就是贾母跟儿子媳妇间的交锋。常言说得好，家和万事兴。一旦家族搞分裂，在这个强手如林的世界上就没有战斗力，迟早让人给灭掉。所以贾母这个老太太天天嘻嘻哈哈、高高兴兴的，肯让人拿着当傻瓜哄。结果为了一个鸳鸯，她不顾这个大原则，跟大儿子媳妇翻脸了。
但是，绝不仅仅是为了鸳鸯这一个丫头。
她怕。
怕什么？
怕人算计。
怕谁算计？儿子、媳妇、孙子、孙媳妇、大仆人、小仆人、大丫头、小丫头，谁也不可靠。把我的好东西骗光了，好人骗走了，剩下我一个光杆司令，你们就愿意怎么玩就怎么玩了。
真奇怪，贾母这话多悲哀。娘和儿子、老公和老婆、兄弟和姐妹，没有一个真心的，都像包着一层蜡皮的丸子似的，你扮这个角儿，我扮那个角儿，都把戏演好啊，别演砸。你算计我，我也算计你，你防着被算计，我也防着被算计，人人心里一盘棋，又都当别人的小棋子。想想都害怕，这还是人呆的地方吗？
贾母能在这个家族里生活五十多年，都在这个〃革命的大融炉〃里锻炼成老妖精了。儿子，你想要我的鸳鸯？来来来，听为娘给你讲讲清楚。
首先，鸳鸯是我的手、我的眼，我离不了她。我冷了，她给我盖被；我热了，她给我切西瓜；我缺东缺西了，他天天伺候着给我去找当家人要。把她弄走，你们想冻死我饿死我，还是气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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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节：六 鸳鸯不是〃鸳鸯〃鸟
而且，鸳鸯又不贪污盗窃，又不挑三窝四，也不打着我的旗号顺手儿发洋财。现在上哪儿再找这么个让人放心的好孩子去？
你不是爱养小老婆吗？你想买谁就买谁，我给你钱，只要你给我留下鸳鸯，就当你尽孝了。
说实话，老太太这话说得客客气气的，她心里可真是怒气冲天。她是伴随着贾家的崛起兴盛，一直走到现在马尾提豆腐提不起来的衰落地步。以前的主子们，哪里会有这种威逼人家给他做妾这回事。谁想到现在什么破事儿都有了，孙子偷人，儿子霸人，一个比一个不上进，一个比一个不成才！
说实话，虽然鸳鸯叫贾母给严严实实护起来了，可是，她处处都是围着自己打转，根本没替鸳鸯着想：唉呀，老大都那么大年纪了，鸳鸯才这么点儿小岁数，不是毁了人家孩子吗？
真的，一点都没有。说到底，主子就是主子，奴才么，粘上羽毛也变不成凤凰。
六 鸳鸯不是〃鸳鸯〃鸟
鸳鸯的名字叫〃鸳鸯〃，她可真的不是那彩头花翅膀、双宿双栖的情鸟，我倒觉得她就像柳湘莲手里那柄鸳鸯剑，明亮亮，冷嗖嗖，一点都不温柔。她的使命根本不是来给世人系红绳的，倒是来取人性命，斩断情丝的。
这个女孩子，也许她不知道自己爱的是谁，但她准知道她不爱的是谁，就算你拉一车皮的金银珠宝给我，我也不爱你。也许她不知道自己想过什么生活，但是她准知道她不想过什么生活，就算你搬来一座泰山压到我头上，我的生活还是不能这么过。
为什么说鸳鸯高贵？原因就在这里了。就算把大观园搬到现代，司棋她们都偷情的偷情，当二奶的当二奶去了，她还是会戴着花领子，低着头安静地挑花绣朵。碰见一个千万富翁来娶她，赶着一辆金马车，她不肯嫁还是不肯嫁。有人来劝降，她照样一口啐过去：
呸！烂了舌头的混帐，谁叫你多管闲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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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节：一 大观园里的〃副小姐〃 二 大观园里有没有厕所
第九章 司棋：人面桃花带血开
人物小档案
姓名：司棋（司不是她的姓吧？就像晴不是雯的姓）
性别：美女 漂亮指数：三星级
脾气：霸气，威风 结局：自杀
教训：做人要克制，不要乱找事，一人打你一拳，医好了还是扁的
命运判词：无（估计没资格）
一 大观园里的〃副小姐〃
大观园是个小社会，头等公民是公子小姐，二等公民是贴身大丫头，比如袭人、紫鹃、莺儿、司棋、侍书、入画……三等公民就是未提拔的林红玉、偷镯子的坠儿，还有春燕她们这些小丫头，四等公民是上夜、看屋子的老婆子。
大丫头有大丫头的职责。随身服侍、端茶递水、添换衣服，其实就是少爷小姐的贴身保姆兼私人秘书。大丫头更有大丫头的威风。她们是名副其实的〃副小姐〃，主子是日，她们就是月，主子是金，她们就是银，主子有多贵重，她们几乎也就有多贵重。她们吩咐什么话下去，就等于随身自带尚方宝剑，传主子的令，谁敢不遵？
按社会机制来讲，她们是受制约最少、最容易腐败的一群。就是全都飞扬跋扈我也不感到惊奇。可是，这些人里面并没有几个豁出命来作的。细想一想，各有原因。
宝玉管得松，但是袭人很懂事，胡行非为不可能；紫鹃也是很省事的人，就是黛玉不管，她也不会乱传圣旨；莺儿？别说这个小姑娘心地单纯，娃娃气重，不懂得什么叫作威作福，就是她懂，她也不敢，也不看看宝钗是何等样人；同样，侍书也不敢，探春多厉害，一个未出阁的青年小姐，居然能把一个家当得有模有样，主子精明强干了，丫头们的发展空间就小，绝不会乱用特权滋扰小厨房，也不会带一帮子小丫头来打砸抢；入画还小呢，跟着四小姐惜春静悄悄过日子。就是二小姐迎春，忒软弱，什么事都不管，是有名的〃二木头〃，这样的人是辖治不住下人的，所以她的贴身丫头司棋的个性发展就有了很大空间，使她能够像螃蟹一样横着来，胆大，剽悍。真正会作威作福的就是她了。
袭人和晴雯都上得了金陵十二钗的册子，司棋铁定上不了。说实话，她和平、袭、紫、鸳、晴、莺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人。她们或平正、或温柔、或娴静、或清醒、或直爽、或娇憨，而她却占住了四个字：浮躁、轻狂。
如果来给红楼里的人物安排上个性符号，那么袭人代表温柔和克制，晴雯代表宠爱和娇惯，平儿代表善良和公正，赵姨娘则代表狭隘和仇恨，司棋则代表张狂和放纵。
二 大观园里有没有厕所
大观园里有没有厕所？
这么大的面积，〃从东边一带借着东府里花园起，转至北边，一共丈量准了三里半大〃，也就是说周长起码三里半，要不就是这〃三里半〃是从东到北的四分之三周长？那么，大观园的面积起码366亩，甚至更多，相当于一个中等规模的村庄。小姐公子入住大观园的时候，除了各人原来自带的配套奶娘亲随丫鬟婆子，贾母又给他们增派了人手，〃每一处添两个老嬷嬷、四个丫头〃，另外还有管收拾打扫的保洁员，也就是说，大观园里起码得有一百多人。这么大的空间，还有这么多的人，要是连个厕所也没有，随处拉撒，这园子臭得还怎么住人？
而且，厕所绝不止一个。怡红院、潇湘馆、蘅芜苑、缀锦楼、秋爽斋、稻香村、蓼风轩、藕香榭、紫菱洲、栊翠庵、梨香院，这些地方，都得有一个吧？除此之外，园子这么大，打扫人员这么多，还有专管上夜的，后来又添了小厨房，这些不归房的下人们也得有几个公共厕所吧？最起码，我知道园子的东北角上有一个，因为刘姥姥去过。这个姥姥贪吃贪喝，坏了肚子，要两张纸就想就地解决…估计是把在家里的卫生习惯搬到这儿来了，结果被喝止，然后被人带到园子东北角的厕所蹲了半天。
虽然曹雪芹追求笔触雅致，把〃厕所〃给讳掉了，但是慢说大观园，就是整个贾府，厕所绝对有，而且数目很多。要不然，贾府也不会有一个〃圊厕行〃了。贾母逮到下人们耍钱赌博，大违家风，大怒，主头儿撵出，从者也〃每人打二十板，革去三月月钱，拨入圊厕行内〃。每天跟粪坑马桶打交道，这是最低贱的行业了。
当然，贾母这么老了，如果要如厕的话，很可能是在房内的马桶里解决，也不排除邢、王二夫人和凤姐等年轻主子们在房里解决如厕问题。但是，这些个小丫环们总得有个解手的地方。你看袭人出去居母丧，宝玉屋里剩下麝月和晴雯。半夜了，麝月说你们说着话，我出去走走就来。于是有人派她诗意，大冬天的出门看月亮。哪儿啊，很可能她是出门方便去了。有人说她如果出门去厕所方便，还能看见野锦鸡吗？这怎么不能看见，走出去，走回来，一路上看见的机会多了。要是厕所没有棚顶（这个很有可能，农村的厕所到现在还有一大部分是没顶的），那更可以看得清。
当然，还有另一个可能，就是她出去的确是方便去了，但是也有可能不去厕所，找个有草的地方就成。虽然不大讲卫生，但是大观园里不讲卫生的又不是她一个。宝玉也干过这事儿，想解手了，随便转到一块山石后面，就站着撩衣。就是鸳鸯想小解，也是趁着黑，〃下了甬路，寻微草处〃，结果把司棋的鸳鸯梦给惊散吓黄。另外还有一个人，就是司棋了。
宝玉屋里的三等丫头林红玉好容易巴结上凤姐的一趟差事，结果回话的时候看不见二奶奶了，正好看见司棋从山洞里出来，站着系裙子，问她，她也不知道。这个情节引得人们浮想联翩，甚至有人怀疑她当时就是在和她表弟潘又安偷情。这怎么可能！青天白日，人来人往，全是婆子和姑娘。大观园里，除了宝玉，别的男人根本进不来，就是宝玉的贴身小厮茗烟要请二爷，也得站在二门以外，请一个婆子或丫头传话，潘又安这个小厮怎么可能大模大样混进来，再藏身山洞，再大白天的跟司棋偷情，然后司棋再公然站在洞外系裙子？
其实，她只不过是跑到山洞里方便了一回…你方便之后，在山洞里把裙子系好不行吗？一看这个姑娘就是不拘小节，属于粗放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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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节：三 大观园里立厨房
三 大观园里立厨房
大观园的建制越来越完善，刚开始只有厕所，后来连厨房也有了。公子小姐们再也不用顶风冒雪地到贾母那边赶饭门儿，这算凤姐这个当家人给这些个小姑子小叔子办了件好事…捎带脚儿也给各房的丫环们办了件好事。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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