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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85 提线木偶陷阱-第10章

小说: 85 提线木偶陷阱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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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跑上前去拿,不错,是修一的手表。他在这裹!这裹是地下室。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裹?
                 突然,她觉得毛骨悚然。房门在吱吱作响。背后有人!有人躲在门后面!为何刚才不留意?是谁?峰岸纪子?她会不会在这裹杀掉自己?
                 美奈子抑压住涌上喉咙的恐惧感,慢慢回过头去……
                 第九回:「死」
                

 他知道自己死定了。他晓得死是怎么一回事。他见过无数的死亡,晓得自己的死不过是其中之一。只是他是冷静的旁观者。他不相信文学性的修辞,说什么临死之前使生命再度美丽的燃侥。然而一旦成为死的当事者,感觉上总是十分难堪。晚上八点多。林隆春在郊外的私铁车站下车,手裹拿着沈重的公事包,在暗路上踽踽独行。到了一月底,透骨的寒意穿过大衣直侵身体。
                 附近是新的住宅区,人烟稀少,街灯疏疏落落的,尚无巴士经过。需要二十分钟才走到家。
                

 当初在这裹买房子时,林隆春还是某私立综合病院的脑外科主任。三十五岁的年轻名医,盛名远播至欧美。在欧洲各地举行的医学研讨会,他是必然受邀请的脑外科医生,旅费和住宿费全部对方包办。外科之中,以脑外科的要求最精密,需要纤细的手腕和强韧的体力,手术刀的尖端发生一米厘之差,就能左右一条生命的存亡。普通手术也要五六小时,最长经历过十小时的纪录。无论时间多长,他依然保持同样的冷静。死亡率最高的脑肿疡,若是没有林隆春的话,死亡率将会提高,这是大家公认的事实。
                

 林隆春首次承认自己身上有癌的徵兆,不过是三个月前的事。食欲减退,胃部钝痛。癌的可怕,以及必须紧急处置的事,他比谁都清楚。于是立刻接受检查,结果一目了然,恶魔已经在他的肉体之中扩散。他自己判断,不可能动手术了。他晓得自己只有几个月的命。
                

 林隆春立即辞退外科主衽的职位,放下手术刀。他怕万一在手术过程中发生激痛,就会危害病人的性命。当他离开外科病大楼,搬进处理资料的事务大楼时,许多医生和护士在目送他,其中不乏流泪者。他患癌症的事,早已传遍整个病院。他在资料室裹尽量整理自己的大部分手术例子和临床个案,以期多留一些记录给后人参考。
                

 已经过了两个月。林隆春觉得自己陷入软弱无力的状态。不是怕死,他对死亡太过熟悉了,一点也不觉得死亡可怕。只是每天惶惶度日,失去触摸手术刀的紧张感,使他觉得茫然若失。他是天生的外科医生,连他自己也不怀疑。一旦停止外科手术工作,他觉得那是比死亡宣判更残酷的试炼……
                

 他沿着弯曲的道路机械化的走着。冷风掠过两旁的树丛而去,瘦长的他禁不住缩着肩膀而走。没有人在家裹等他,他是独生子,父母在他念大学时先后困癌死去。原本有个未婚妻,当他知道有病时,主动取消了婚约,并不是爱得死去活来的恋情,他倒不觉得怎么痛苦。
                

 前面是陆桥。马路呈弧状,跟私铁的铁路交叉。铁路嵌在河堤之间,马路本身成为陆桥跨越其上。过了陆桥再走五分钟就到家了。他想起家裹温暖的中央系统暖气,以及热腾腾的香咖啡。
                 陆桥的栏杆旁,有位少女扶着栏杆望着眼底下的铁路。附近没有见过的陌生睑孔。
                

 林隆春站在远处观察她。十八九岁,小个子,黑短褛,灰裙子,低蹭黑鞋,蓬松的长发垂到肩上。他放慢脚步走近陆桥,少女似乎完全没有觉察他的存在,依然盯视下面的铁路。他在陆桥前面几米的地方站住。街灯映照出少女的侧面,苍白而僵硬。似乎满怀心事,有点紧张又有点顾忌似的。究竟她在想什么?
                

 少女台起睑来。不是看他,而是望着铁路延伸的黑暗之处。林隆春随着她的视线看去,看到一个小红点。红点逐渐扩大,在寂静中轻微震动,伴随着火车的轰声。他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了。那是一部特快车。没有比撞火车自杀更残酷的死法了。身体将被辗成粉碎的肉片,黏在车轮、马达和齿轮上。收尸的人都会恶心,即使让尸体回复大略的原形,死者遗族还是惨不忍睹。小姐,放弃撞火车的念头吧!还有其他的自杀方法呀!
                

 火车的轮廓愈来愈清楚。少女依然纹风不动。也许他的想法错了。火车迅速接近,天崩地裂的轰隆声从脚底下传来。突然,少女奔到陆桥对面,然后越过河堤,从枯草斜坡冲到铁路上面去。火车在陆桥底下穿过,少女的身影随着火车消失。火车摇晃着大地过去了,继续黑夜的旅程。之后,少女还在铁路旁蹲着。林隆春越过陆桥,沿着栏杆,站在河堤上俯视少女。少女踉踉跄跄的站起来。大慨没有被火车碰到,否则站不起来了。
                 少女双手掩睑一阵子,像在哭泣。然后有点辛苦似的从河堤的斜坡爬上来。
                 林隆春对两手能及的少女说:「来吧,捉住我的手!」
                 少女大吃一惊,抬头见到林隆春,沈默着捉住向她伸出的手,从河堤跳了上来。
                 「你失败啦!」林隆春对拂着身上尘土的少女说。
                 少女怒目相视,接着把脸扭转过去说:「是又怎样?」
                 「还想再来一遍?」
                 「不行吗?」少女带着挑□的语气回应。
                 「可以。不过我想告诉你,下一班火车要在一小时以后才过。」
                 「谢谢!」
                

 林隆春对她很感兴趣。仔细一想,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对人发生兴趣了,尤其当他发现自己有病之后,对所有事情都意兴阑珊。为何会对一名想寻死的少女产生兴趣,自己也不明白。只是觉得因缘际会十分有趣。一个自杀失败的少女,踉一名预知数月后会死亡的男人……
                 「这一小时打算怎样?」
                 「等呀。」少女耸耸肩。
                 「喝杯茶如何?反正有空。」
                 少女用讶异的眼光看着林隆春。
                 「没关系,我不打算向你说教。」
                 「真的?」
                 「真的。」
                 「你不会阻止我吧!……发誓?好吧!」
                 于是,这对奇妙的男女,一同走一段路,走进住宅区内唯一的一间咖啡室。
                 「北风」咖啡室,十分恰当的店名,据说取自老板喜欢的一首西部曲名。
                 店裹空荡荡的,只有两三名学生样子的男子在闲聊。
                 「这裹的咖啡味道不怎么好,可借没有第二家了。」
                

 就座后,有位女侍应端水过来。新来的吧!已经第三位了。当初店主是看准附近房子增建,生意会好起来,谁知不然,只有硬撑下去,当然出不起高薪请女侍应,女侍应自然不想久留,一有机会就另谋高就了。
                 他叫了两杯咖啡。少女拿起水杯一口气喝光,然后举杯在睑前面说:「乾杯!」
                 「为什么乾杯?」
                 「为死!」
                 「死有什么好处?」
                 「唔,年纪不会增加呀!」
                 「原来如此。可是,你不为这个自杀吧!」
                 「不是就不行么?」少女满不在乎地说。
                 林隆春在诊断患上恶性脑肿瘤的病人中,见过许多寻死不成又活过来的人,其实心底极度渴望生存。眼前的少女似乎若无其事的样子,很可能是真正的绝望了。
                 「你见到我想跳下去的情形?」
                 「唔。」
                 「为何不阻止我?」
                 「死是个人自由!」
                 「真的那样想?」
                 「不!」
                 「那么,你的真心怎么想?」
                 「医学教导我的习惯想法:人应该尽其量生存下去!」
                 少女半信半疑的看住他……「你是医生?」
                 「是的。」
                 「真奇怪。做医生的竟然不阻止别人自杀!」
                 「说实在的,别人的死活现在与我无关!」
                 「为什么?」
                 「我自己只有三个月命的缘故。」
                 咖啡来了。林隆春拿了一杯,不放糖,喝了一口,很苦,也许咖啡粉太潮湿了吧!「你在开玩笑吧!」少女终于回复正经的态度。
                 「真的。我有胃癌,蔓延全身,无可救药啦。」
                 「胃癌?」
                 「胃也有癌。」
                 「那么,你还喝咖啡……」
                 他笑起来。「一杯咖啡不会改变寿命。虽然喝了会痛,还不至于要命。」
                 「常常痛么?」
                 「我自己开药方止痛!」
                 少女陷入沈思,在咖啡裹加糖和牛奶慢慢搅动。
                 「有没有想过,与其等死,不如死掉算了?」
                 「唔,没有。」林隆春思考一下:「虽然随时可以得到致死的药。不过,再过一个月晓得了。」
                 「为什么?」
                 「当药物无法压制愈来愈痛苦的折磨时,也许会想到要死。那时才死还不迟。」
                 少女慢慢啜着咖啡:「所有医生对死的看法都一致?」
                 「怎么说?」
                 「你好像一点也不怕死!」
                 林隆春微笑。他对死亡了解太多,产生不了恐惧的感情。「不谈这个。你呢?你不怕死?」
                 「怕。只是没有比一个人孤独活下去更可怕的了。」
                 「这是比较性的问题吧!」
                 「是啊。选择比较轻松的死,一该是人类的权利!」
                 强词夺理。找理由来寻死,恐怕是时下年轻人的想法。他把剩余的咖啡一口气喝完。突然一阵激痛袭来,他弯曲身体。像被火烤伤一样的痛楚,从未有过。
                 「你怎么啦?」少女直起腰身。「不要紧吧!」
                 「不……不要紧!」他忍着痛,打开身边的公事包,拿出缜痛的胶囊,不和水就吞下去,较易吸收。
                

 痛楚像海浪一样反覆侵袭。他靠在座背上闭起眼睛。通常两三分钟就会消减痛苦,竟然不奏效。他的额头开始冒汗。死于癌症的人,几乎都在毫无痛苦之中死去,也有极少数一直痛到死为止。他觉得世界很不公平。他是无神论者,但是想到若是有神,为何偏偏选中他,而不是其他的庸医?
                 「好一点吗?」少女小声讯问。
                 「好像不行啦!」
                 少女的脸上布满恐惧:「不!不要死啊!」
                 林隆春听了,从痛苦中挤出笑声说:「不是现在就死,只是那些药已经不奏效了!」
                 少女叹一口气:「那该怎么办?」
                 「回家去。家裹有注射液,有那个就没有问题啦。」然后对她笑道:「你赶不及下一班火车了,对不起。」
                 「没关系的。」
                 必须在痛感重来之前赶回去。林隆春把钱放在桌上:「我先走一步,你留在这儿吧*。」
                 「我跟你一起回去。你住附近对不对?」
                 「可是……」
                 「不要管那件事了!」
                 林隆春笑着接受少女的好意。说实在话,他担心自己到家以前,刚才那样的激痛再度袭来,情形不堪设想。
                 走出了「北风」后,他在少女的扶助下走回去。少女的身体很弱,实际上是他靠自己的力量往前,然在少女的臂力感触下,觉得脚步轻盈不少。
                

 从咖啡室走一百米左右,再上一道缓坡就到家门口。他把门匙交给少女,少女替他开门进去,他一踏入起居间就躺到沙发上,痛感隐隐发作。他急忙说:「对不起,麻烦你替我把餐橱上面的皮包拿来。」
                 少女赶快过去,打开皮包,拿出一个装有注射器和药液的金属箱。
                 「是这个吗?」
                 「是的。谢谢你。拿给我。」
                

 就在那时,比刚才强烈几倍的痛感意外的袭来,他禁不住大叫一声。朦蒙胧胧的知道少女奔过来,视线开始模糊。快要晕倒了。晕倒比较好受一点,最好就这样花去痛楚似乎就要震破胃壁而出,他蟀倒在地板上。
                 奇怪。激烈的痛潮退去了,当他接受注射之际。他记得很清楚,不是自己额自注射的。
                 焦点集中时,发现自己躺在熟悉的地毡上。身边有位少女跪着俯视自己,手上拿着注射器,地上有个空了的缜痛剂药瓶。看到自己的衣袖被卷起,终于明白过来。
                 「是你替我注射的吧!」
                 「有没有效?好一点了吗?」
                 他不回答,只是盯着她:「你学过护理?」
                 「不。」
                 林隆春坐起来,用医生的眼光观察少女的瞳孔。原来如此。外边太暗没有觉察……
                 「让我看看你的手臂。」
                 少女沈默着挽起左臂。在浮起的静脉一带,找到无数的注射针孔,已经变成黑青一片。
                 「你打了什么来着?」
                 「海洛英。」
                 林隆春闭起眼睛,一面叹息一面摇头。
                 「我的事……你看不起我?」
                 「不,不是这回事。」
                 他在大学时代,做过吸毒者的调查报告。他没有丝毫责备他们的意念。
                 「如果你需要钱,拿去吧!要死的人不需要钱了。」
                 「我也不需要。我会比你更快死!」
                 林隆春探寻少女的睑部表情:「真的想死?」
                 「是的。」
                 「为什么要死呢?」
                 「我讨厌自己、讨厌别人、讨厌所有事物……」
                 少女像要拂去一切似的拼命摇头。林隆春觉得她还有救。起码她还知道讨厌注射毒品。中毒太深的人,根本连讨厌的感觉都会丧失。
                 「放弃死的念头吧!你能重新来过!」
                 「我有想过,试了很多次,结果还是失败。一个人奋斗,太苦了。」
                 「你的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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