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新革命 作者:凌志军-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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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他的话有点走题了:信息社会就是共产主义社会。他说,全球最富的3人的财产超过最穷的48个国家的GDP总和,最富的225个人的财产相当于全人类最穷的一半人口(30亿人)所拥有的财产。即使在全球几个最富裕的国家内部,也还有1亿多人属于赤贫。在这种情况下,争取共产主义的斗争必将兴起。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中国爆发了一场关于信息社会的争论。两军对垒,阵线分明。《信息产业报》的编辑写道:这是中国从工业社会向信息社会转型前夜爆发的一场大讨论。如果这是真的,那么这场讨论远不像要不要民族品牌的争论那样富有感情色彩,与姓社还是姓资、计划经济还是市场经济那一类意识形态性质的争端更是完全不同。它看上去完全是新生一代和老一代人之间的斗争。90年代是农业萎缩、商业崛起的年代,按照中国古老的农耕文明来解释,这叫本末倒置。食品加工业以及日用品制造业,也即宋健所说人民生存和发展的基础,在生活必需与后继无人这两种力量之间沉浮跌宕,这在老一代中引起忧虑。可是受过良好教育的年轻人越来越不喜欢传统产业,他们不喜欢农村而喜欢都市,不喜欢蓝领而喜欢白领,不喜欢工装而喜欢时装,不喜欢流水线而喜欢办公室,不喜欢机器的轰鸣而喜欢流行音乐。他们的父辈坚定地相信,只有实实在在的物质生产才是靠得住的,而他们却格外崇拜智慧,向往那些一夜暴富的数字英雄。有不少事情证明,老一代的期望并没有过时。也有同样多的事实证明,世界正朝着年轻人期待的方向走。1997年日内瓦世界经济论坛年会的主题叫做建立网络社会、1998年美国商务部公布的报告叫做《浮现中的数字经济》,这些事实也进一步展示了全世界的新经济。克林顿总统甚至还宣称,他的国内方针就是网络新政,因为因特网是未来经济的重要特征,并且正在使这个国家的物价上涨率和失业率都处在30年来的最低水平。如此一来,美国就呈现出高增长,低通胀,高就业的经济。凯恩斯如果还活着,也一定会对克林顿的话莫名其妙,因为他的经济学无法解释信息对货币的支配。
何止凯恩斯,今日中国的学者们面对整个国家对于信息的巨大需求,也会发蒙。很显然,人类除了衣食住行,还需要别的。那位宋健院长和张光斗教授如果在几个月后知道了下面这些事实,也许会重新考虑自己的结论。这些数字全部来自官方报告,不是欺骗性的论谈:当20世纪最后一年到来时,我们国家已有210万个互联网用户、1500万台计算机、2000万台手持电话、2500万台学习机、4000万台VCD、7000万台寻呼机和3。5亿台彩色电视机。这个报告还预测:到2005年,中国将有5000万互联网用户和1亿手机用户。根据后来的情况看,这不仅不是清谈,而且是个过于保守的估计。
这是个闪闪发光的年代,让人百感交集。对立的言论层出不穷,各种可能性纷纷涌现,坏消息和好消息几乎一样多。微机时代才刚刚开始,人们就在谈论后PC时代。丁磊紧锣密鼓地筹划他的北上战略。要不了多久,也即1999年6月3日,他便把网易搬进北京,与张朝阳的搜狐比邻而立。而张朝阳正在犹豫要不要来一次西征,让搜狐杀进中关村去2004年9月,张朝阳把搜狐迁进中关村,成为清华大学科技园里的一个大户。。中关村那一边,万泉河小学校园里那几间属于新浪的房间里,王志东正在努力说服一个精通互联网的人来做新浪的首席执行官。那人名叫沙正治,曾是网景的资深副总裁,他答应了,只是几个月后才来上任。在此之前,这一屋子人都还不知道一个网站真正运行起来会发生什么。有一天,公司忽然一片混乱,让王志东目瞪口呆而又无可奈何,原因是吴小莉来了。她是凤凰电视台的一个女记者,年轻漂亮,由于得到一次机会向新任总理朱镕基提出问题,引来那位铁面宰相的一番感天撼地的话,这吴小莉也就成了明星在1998年春天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的一次新闻发布会上,吴小莉站起来,请新任总理说说自己的心路历程。朱镕基于是说:不管前面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我将一往无前,义无反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人们关注她本人更甚于关注她播出的新闻。现在新浪把她请到聊天室,还要网上直播,本来一个挺好的主意,正可凭借明星的声望一举成名。可叹新浪刚刚起家,只有一台服务器。吴小莉还没说完一句话,网友蜂拥而来,其情形有如成千上万的汽车同时涌向一条狭窄的公路,不免堵塞。新浪瘫痪了,技术人员急得大汗淋漓,还是无力回天。网友失望而去,吴小莉也只好打道回府。
现在1998年就要过去。它的最后一幕特别撩人,让整个中关村热血沸腾,冬天不像冬天。美国微软公司进入中关村,把一个研究院建立在知春路上。它的第一批员工只有6人,可是至少有300人跑来祝贺这桩盛事,大都是中国计算机业的成名人物,包括18位院士、56位教授、4位大学校长、9位系主任、27位研究员和7位所长,还有29个政府官员和美国驻华使馆的一位外交官。新院长名叫李开复,是个年轻的华裔美国人,其在计算机语音识别领域里的成就早已享誉全世界,但在中国还少为人知。他宣称微软将在今后6年投资8000万美元,寻找100个最优秀的研究员。我们不能等待人才找上门来,我们应求贤若渴,三顾茅庐。他对记者如此这般解释微软的企图。对西方人的动机一向敏锐的中国记者,全都惊讶不已,其中两位当场在心里盘算,结论是,诱惑力显而易见。《北京晨报》记者陈曦算出来的结果是,每个人平均将得到数十万美元的投入。这消息在第二天早上立即传遍京城。普通百姓看了未免咋舌,见过世面的人却说:这算什么?还顶不上人家微软一年挣来的一个零头!
此后两周,报纸上关于微软中国研究院的种种报道弥漫开来。56家报纸就此发表文章,既有盛誉,也有危言,当然还有一些话不褒不贬,同样具有以一当十的效果:
中关村又一次烽烟四起。
中国硅谷人才大战。
一场跨国资本带来的技术圈地运动,也即人才圈地运动。
数字化的背后是美国化。
太可怕了!
在这所谓人才大战的喧嚣中,有个人分外冷清。除了《北京青年报》之外,没人注意他。此人名叫冯天岳,正蹬着一辆三轮车,沿京城街头吆喝,出卖他发明的软件码根码,每盘售价一块三,比空白磁盘还便宜。从夏天到冬天,又从冬天到夏天,他走街串巷整整一年,总计售出31000盘。这是一种汉字输入的新方法,冯天岳孑然一身,历时3年研究成功。他希望推销他的技术,无钱刊登广告,于是在京城街头以墨书写码根码三个字,走街串巷,招揽路人。涂鸦3个月,终于被市容监察队查获,罚款500元,还被责令跟在监察队员身后沿街行走,清洗墨迹。他在万般无奈之上平添一重屈辱,回到家里仰天长叹。奇怪的是,他从来没有试图加入中关村的软件工程师们的圈子里。他的家也是他的研究室,位居北京城东中央商务区中一座简易居民楼的底层。从狭窄的窗户看出去,外面是一大堆豪华宾馆,衣冠楚楚的人们进进出出,欢声笑语从窗户挤进来。屋子里面阴暗简陋,没有暖气,也没有卫生设施,墙壁上到处贴着白色的纸条,乱七八糟,那上面记录着他的灵感。
灵感总是一闪而过,他对一位名叫杨光的记者这样说,也许永远不会出现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