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极舞-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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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我。”
红梅轻轻叹了口气,“你……你果真聪明得很。”
“不聪明……”容配天缓缓的道,“我并不聪明,只是看起来……”她没说下去,红梅上前一步搂住她,“我知道,我……都懂,”她抬起头看容配天的脸,轻轻抚摸她苍白冰冷的脸颊,“相信我,我都懂。”
“你还是走了吧,不要再跟着我。”容配天轻声道,“下辈子若生为男儿身,定不负你。”她将红梅推开,抖了抖衣袖,一扬头看天,转身便走。
红梅踉跄退了几步,看着她绝然而去,嘴边挂着一丝似凄然也似温柔的微笑,她果是如此绝决——果是如此看似坚强的女子,无怪他留不住她——像配天这样的女人,谁会知道她比谁都容易哭呢?
她竟没有追来?容配天心里却是有丝疑惑,然而心头烦乱,什么都不愿多想,她往东而去。
红梅一人静静站在那条路上,看着她离开,突然转过身来,对着空无一人的荒地道路一笑,拂了拂袖角。
“堂堂南珠剑,居然作女子打扮,若非我跟踪你三月有余,委实不能相信。”道路上虽然无人,却有人声语调古怪的道,“三年之约,不知可还记得?”
被称为“南珠剑”的红梅双手一分,一声裂帛之声,那身红衣被“她”当场撕破,弃之地上,但见“她”红衣之下穿的一身红色儒衫,只是质地极轻薄,穿在红裙之下却是丝毫不觉累赘。“红梅”幽幽的看着空无一人的道路,“贾老头,若不是记得你三年之约,我怎会住到这没有美酒佳肴绫罗绸缎的鬼地方?我对你已是不错了。”
空无一人的地上突然有个人头长了出来,却是有人在地下挖了个大洞,不知何时已躲在里面。那人语气仍是很惊奇,“我三年前见你的时候,南珠剑风度翩翩行侠仗义,多少女人想着你,怎么三年之后扮起女人来了?不是我爱罗嗦,白南珠你本来就长得太美,这般涂脂抹粉成什么样子?就算我胜了你,也有些胜之不武。”
“难道时间太久,你已忘了我生平最恨有人说我像女人?”那被称为“白南珠”的人慢条斯理的从怀里摸出块汗巾,擦去脸上的胭脂花粉,露出一张白皙秀美的面容,却已大大减了那女人味儿,和方才娇柔纤弱的“红梅”判若两人,甚至连五官眉目都不甚像。“就凭你方才那句话,定要打你一个耳光。”他擦完胭脂,喃喃的道。
道上泥土一涌,一个人钻了出来,身材高大,面貌也不甚老,皮肤黝黑,十分丑陋。此人外号“土鱼”,姓贾名窦,虽然相貌古怪,武功却很了得,三年前败于“南珠剑”白南珠剑下,十分不服,相约三年之后再比过。谁知三年前大名鼎鼎的“南珠剑”,突然销声匿迹,三年之后再见居然打扮成了女人,实在让他吃惊不小。
要知三五年前,“南珠剑”白南珠为“七贤蝶梦”之一,和毕秋寒齐名,都是江湖上十分出众的少年英雄。这几年毕秋寒死、圣香失踪、宛郁月旦避退世外,江湖风云变色,白南珠始终不知所踪,大家均觉诧异,但要知他这几年扮成了女人和容配天在一起,只怕大家更觉不可思议。
“哼!老子我勤修苦练三年,这次定要将你小子打得满地找牙。”贾窦从土中摸出一把短铲。白南珠双手空空,他号称“南珠剑”,此刻却连剑也不带,斜眼看着贾窦,自眉而眼而鼻而嘴都是轻敌之态。
两人正要动手,路上又来了一人。
那人一来便目不转睛的盯着白南珠。
他灰袍破袖,自是上玄。他来得也不突兀,在大老远的地方便未再施展轻功,缓步走过来的。
上玄似乎很喜欢走路。
白南珠对贾窦正眼也不瞧,上玄缓步而来,他却着实认真看了上玄一眼,而后微微一笑,拱手为礼。上玄却不说话,袖手往路边一站,就似等着他们动手。
贾窦斜眼看了上玄一眼,仰天笑道:“这位仁兄,可是平生未见过高手比武?可要站远了些,莫叫我失手伤了你。”
上玄充耳不闻,眼里也似没有贾窦此人。便在贾窦仰天大笑之间,陡然“啪”的一声脆响,只见血溅三尺,方才贾窦站的地方现在站的是白南珠的人影,贾窦却已陡然扑倒在地,口鼻流血,昏死过去。
——一个耳光。
——一霎之间。
——血溅三尺。
“还没死。”上玄眼睛望天,淡淡的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白南珠笑道,“这人只是无知,又不讨厌。”
“‘玉骨’掌下,尚会留情,倒是希罕。”上玄满面胡须,面目难辩,自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只听他问:“你就是红梅?”虽然白南珠的容貌和“红梅”丝毫不像,地上“红梅”的红衣,却还是在的。
白南珠嫣然一笑——以他如今衣着容貌,如此一笑却是充满妖异不祥之气,“普天之下,除了我,何人会是红梅?”
“你也爱她?”上玄冷电一般的眼神,冰凉的盯着白南珠。
“当然——我愿为她做女人,愿为她发疯……”白南珠一字一字的道,他也牢牢盯着上玄,一字一字慢慢摇头,“而你——不愿!”
上玄嗤的一声冷笑,“我不愿,但是她爱我,而永远不会爱你!”
白南珠的目光很奇异,自犀利而变得幽怨,“你不明白……你一点也不明白……”他仍旧一字一字慢慢的说,“我不求她爱我,只求她在睡梦中醒来,能不流泪……”此话说来,上玄微微一震,白南珠疾快的接下去,“她若能爱我,是神是鬼我都做了,但她只爱你——”他的语调飘了起来,有些悠悠,“所以——我为她做女人,为她做闺中密友——而你——而你——”他的目光刹那锐利如刀,“你若不爱她,你若让她哭——我杀了你让她一辈子死心,一辈子恨我……”
“住嘴!”上玄森然喝道,“她是我妻,她的事,和你没有半点干系!”
“哈哈哈哈……”白南珠突然仰天大笑,“我是她的妻,怎能和我没有半点干系?你要知道——”他骤的前欺一手托起上玄的脸,“她心甘情愿娶我,我们凤冠霞披明媒正娶,我可从来没有勉强过她半点心意……”
“啪”的一声上玄挥手震开他这一托,白南珠鬼魅般飘远,那妖气森森的语音却萦绕耳边,那袭红衣翩翩远去,声音却在上玄耳边道:“莫忘了,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一家人……”
一家人?上玄自漂泊江湖以来很少动怒,此时猛一跺脚,足下土地龟裂崩坏,轰然一声沙尘四起,竟是塌陷了一整片。他自知自己“衮雪”尚未大成,力道难以掌控自如,因此这几年深自收敛,很少放纵自己的情绪,也从不和人动手,但白南珠这一托一飘,却是自心底撩起了他自封多年的性情!
“啊……”身后传来有人一声倒抽气声,上玄蓦然转身,只见江南羽几人遥遥站在十来丈外,看看自己,再看看地上生死不明的贾窦,面上惊骇,分明是将自己当作了重伤贾窦之人,心里更怒,懒得和这些人废话,他大步而去。
“站住!”身后有人底气不足的喝了一声,他充耳不闻,大步往容配天离去的方向追去。
“江公子,他要去便让他去吧,我已飞鸽传书沿途各路同道,急报‘白发’、‘天眼’二人,同时集结同道拦截此人。”王梵脸色青铁,能将“土鱼”贾窦打成这般模样,已不是他们几个联手所能应付,不管江南羽有如何不甘,都绝不能拦。
江南羽长长舒了口气,“如此一来,究竟谁是凶手,我却糊涂了。”
“那蛇群活动之时,除了那对夫妻在蛇阵之中,我们都忘了,此人也正隐身林中!”王梵道,“凶手定是那两人之一,他重伤贾窦,心狠手辣,嫌疑更大一些。”
“但他并未穿着女鞋。”江南羽脸色沉重。
几人面面相觑,心里的疑窦本以为已经解了,却是越积越多,越来越不可解。
上玄沿着容配天离开的方向追出五十来里,始终没有看见她的踪迹,天色渐渐昏沉,他停了下来,有些事不知不觉涌上心头,便派遣不去。
当年……那天。她走的那天,她走得不见踪影之后。他知道她走了便不会回来,但是还是沿着她走的方向走出去很远。那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想要追上一些什么,或是挽回一些什么,只是不知不觉那样走着,直到天色昏沉,直到眼前再也没有路。
就像今天,天色昏沉,眼前再也没有路。沿着她走的方向走到尽头,眼前是一条河。河水滔滔汩汩,和他这几年走过见过的其他河一样,不知从何处来,也不知去向何方。在河边停下之后,胸口涌动了一整天的情绪突然强劲的冲上头脑,他觉得鼻腔酸楚,胸口炽热——在找了那么多年以后,终于遇见了她,可是结果和预料的一样,她不会宽容他,无论曾经有过多少承诺多少信任,都已灰飞烟灭。他明知道是这种结果,所以从不敢放手找她……不敢——因为明知道会伤心失望——不敢找她,因为害怕苦苦追寻的结果是她根本不期待他,那将会有多痛苦?
可是就算是偶遇,就算是彼此都装得很冷淡,也还是……还是…… 上玄对河水里模糊的影子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仰起头让河风吹醒头脑。配天,你“娶”的那个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到底知不知道?没有我在你身边,你到底做了些什么?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深沉,白南珠——这个人他没听说过,但决计不是个蹩脚的对手。他的“衮雪神功”尚未大成,但白南珠的“秋水为神玉为骨”却已炉火纯青,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什么居心?
他真的痴恋配天成疯吗?爱一个女人,究竟要怎么爱,才对?爱不爱配天?他自问自答,怎会不爱?但要像白南珠那样,嫁给配天,不顾一切的陪在她身边,为她做所有能做的事,为她……杀人……他一样也做不到。
从小到大想要如何便如何,很少想到自己会错,此时此刻,他很迷乱。
“簌簌”一声,河畔草丛里突然钻出三个人来,对着他“扑通”一声跪下,齐声道:“我等艺不如人,是死是活,全凭阁下一句话。”
上玄悚然一惊,回过头来,眼前三人又矮又胖,秃头跛脚,却是方才那曾家三矮,此刻直挺挺跪在自己面前,就如三个刚从土里剥出来的山药蛋。他皱起眉头,“你们三个要死要活,和我何干?”
“我曾家三兄弟平生从未败过,早在我等十岁那年就已发誓,如败于人手,就当自杀。”曾一矮道,“但如今我兄弟又不想死,所以如果阁下说一句方才是阁下败了我兄弟胜了,那就可以救活我等三条性命。”
这等言语,自曾一矮嘴里说来,却是眉目俨然,十分认真。上玄一怔,自河畔站了起来,心头烦乱之极,更无心情和曾家三矮胡闹,长长吐出一口气,淡淡的道:“那便算我输了。”以他平日性情,纵是如曾家三矮这般人物在他眼前死上十个八个他也毫不在乎,此话出口,他自己更觉心乱如麻,掉头便走。
曾家三矮面面相觑,曾一矮咳嗽一声,“阁下可是……”一句话还没说完,陡然身子一轻,已然悬空而起,上玄提着他的衣领,淡淡的问:“什么事?”曾一矮只觉自己身子往里一荡,接下他顺势一挥自己就将“扑通”一声飞入旁边那条大河之中,顿时噤若寒蝉。曾二矮也咳嗽一声,“我大哥不曾开口,阁下听错了。”上玄提起曾一矮往曾二矮头上掷去,只听身后“哎呀”一声,兼有重物滚动之声,他连看也不看,缓步而去。
这下曾家三矮连个屁也不敢放,三人又面面相觑,相互招招手,凑合在一起窃窃私语,随后展开轻功,又跟了上去。三人跟得并不困难,因为上玄并不施展轻功,他就沿着河岸缓步而行,不知要走到哪里去。上玄自幼受教,走路要徐和端正,绝不能有轻佻之态,因而很少以轻功赶路,更何况他本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就这般连续跟了几天,上玄有时在树下坐一坐,有时在沿路茶馆用些饮食,他很少入眠,睡的时间也很短,一旦醒了,就又往前走。很快上玄顺流而下,走到了那条河的尽头——那河汇入黄河,他顺河而下,走到了黄河边上。显然走到黄河边上他也有些茫然,曾家三矮见他转过身,沿路往回走,三人面面相觑,都是摇了摇头,继续跟着他,折返密县。
这是曾家三矮跟在上玄身后的第八天,上玄折返密县,又回到了那片桃林之中。 “大哥,他……”曾二矮突然道,“那树林里有埋伏。” 曾一矮点了点头,“他好像没有发现。”“他的武功高得不可思议,江湖经验却差得很,而且好像根本不知到自己要干什么。”曾三矮道,“我等兄弟居然败在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手上。” “他一直在找什么东西,但既不问人,也不打听,真的是奇怪得很。”曾一矮嘘了一声,“来了。” 桃林之中当啷一声有兵刃出鞘之声,随即刀光剑影,有人在桃林中动起手来。曾家三矮悄悄上前去看,只见八个白衣男子持剑围住上玄,方才那一声兵刃出鞘之声,原来拔出的乃是八剑,却只有一声,可见这几人动作训练有素,不是泛泛之辈。“白堡!”曾一矮低声道,“去年追杀鬼面人妖,最后弄得灰头土脸的,白堡也有一份,听说他们失踪多年的糟老头子白一钵回来了,着实教了堡里弟子一些新本事,看来这剑阵就是其中之一。” “树林里不止八人,”曾二矮道,“白堡倾巢而出,看来去年在鬼面人妖那件事上丢的面子,他要在这里要回来。”跟踪上玄八天,他们早已听到消息,如若有人能将上玄生擒活捉,“胡笳十八拍”将传授绝技三招。而上玄居然能将大名鼎鼎的“胡笳十八拍”中十三人一举杀死,早已声名远播,更多人前来围剿上玄,不过是为夺取比上玄更强的名头,倒也不甚关心他为何要将人杀死。言谈之间,树林里一阵兵器折断之声,叮当声中,八剑齐折,上玄三招之间克敌制胜,那八人手持断剑飘然后退,也不慌乱。只听弓弦声响,林中脚步声起,突然涌入三十人将上玄团团围住,人人手持白色弓箭,对准上玄。而后两个中年男子自弓箭阵中走出,轻袍缓带,长得一模一样。曾三矮“啊”了一声,“河南岳家的双旗,这两人使用旗杆为兵器,算得上江湖一绝,怎会和白堡搅在一起?” “嘿!多半这小子杀的人里有岳家的亲戚。”曾一矮道,“白堡向来不守规矩,这箭都是毒箭,而且树林里还有人,我看这小子今天倒了大霉。” “好大的阵势,奇怪这小子虽然讨厌,倒也不是坏人。”曾二矮冷冷的道,“怎会有这么多人想要他的命?” “我看他杀不杀人倒是其次,他练了‘衮雪’才是这么多人想杀他的原因吧?谁都想比‘衮雪’厉害,谁胜了‘衮雪神功’,谁就是天下武功第一。”曾一矮也冷冷的道。此时上玄已经和使用旗杆的双胞兄弟动上了手,乍然应对两面飘来飘去的大旗,上玄显得有些难以应付,退了几步。正在他退步之间,围外白色长箭齐发,霍霍有声,往他身上射来,上玄扬袖反击,那些白色长箭东倒西歪的插在周围树干之上,只听滋滋有声,桃木腾起阵阵黑烟,那箭上果然有毒。“你注意岳家双旗的脚步,”曾一矮突然道,“有诈!” 正在他一句话之间,挥舞双旗的那俩兄弟一声震喝,两支大旗纷纷往桃花树上舞去,他二人在这旗杆上下过二十年功夫,杀人犹且如杀鸡,何况撼树?刹那之间,桃林中桃花、枯枝、朽木四下,骤然如雨!上玄本来不善应对那两支大旗,突然眼前落花如雨,不禁一怔,便在这时,便觉肋下微微一痛,他很少和人动手,反应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