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味记 作者:熙禾(起点首页热点封推vip2014-08-20正文完结)-第2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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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话从她嘴里说出,便完全成了另外一种味道。
“我是不想去呀!”孟老娘仿佛很无奈,大大咧咧坐在树下与那些个七大姑八大姨念叨,“七月里,正是日头最猛的时候,听说那桐安城,比咱火刀村还要热上几分,这辰光出门,不是找罪受吗?咳,我这是没办法,我家小麦别的不会,独是那一手厨艺还过得去,这不是吗?给人家那甚么八珍会看上了,哭着喊着非让她去露一手呢!小核桃如今还未断奶,离不了她半步,说不得,只有我这当婆婆的辛苦一回,陪着走一遭罢!”
话是这么说,但内里包含的意思,旁人又哪能不明白?纷纷顺着她的话啧啧赞叹两声,没忘记将孟郁槐和花小麦,特地拉出来夸了夸。
火刀村虽是个小小村落而已,算不上富庶,却也不是那起穷得衣裳都没得穿的地方,村里有不少人家的儿女都在外讨生活,对于“去省城”这事,并不觉得十分新奇,但跟着儿子媳妇一起去,可就不一样了。
“早就说过嚜,你家郁槐最是孝顺,嘴上不说那好听话,其实心里可明白了!你瞧瞧,如今村里的后生,还有几个肯带着老娘出外去转转的?人家一个个儿都嫌麻烦呢!”
“可不是?你家小麦也是个懂事的,又能干,有这么个儿媳妇,你只安心吃香喝辣,舒坦过日子就行,其余事,哪里需要你操半点心?就算这回你跟着去省城,得帮着照顾小核桃,那也是你亲孙子。再累你不也心里乐呵吗?”
孟老娘收获一箩筐夹杂着艳羡的赞叹,心满意足回到家中,看谁都觉得顺眼,就连收拾行装和托人照看家中这种琐碎事。做起来也是劲头十足,一高兴,又扯着花小麦去一趟城里,一家做了两身衣裳,说是好歹得打扮体面些,以免城里人将他们看做乡巴佬,在心底嘲笑。
忙忙叨叨,两个月转瞬而过,入了三伏天儿,日头愈发猛烈起来。
八珍会依着往年的规矩。仍然是办在七月初七当日,七月初五一大早,收拾得妥当,花小麦一行人,便预备启程前往桐安城。
按照惯例。主办者那边应是预备下了锅灶各样器具,但到底是自家的东西趁手些,大多数食肆仍选择将用惯的家什随身带着,花小麦自然也不例外,因嫌那牛车不大好看,便特意雇了三辆马车,一辆用来堆放各色物件和汪展瑞的宝贝茶叶。由他自己和庆有两个随行看守,其余人则分别上了另外两辆,晃晃悠悠地出了村。
孟老娘已盼了这天许久,不必说,自是欢天喜地,奇的是。就连那才五个月大的小核桃,居然也仿佛十分兴头。
奶娃娃都长得快,几乎一天就要变个模样,大抵是家中日子宽裕,又被照料得经心的缘故。小家伙生得极好,不单样貌讨喜,胳膊腿儿还有劲儿得很,被人抱在怀里,不住手舞足蹈,待得那马车动起来,更是咯咯笑出声来,生将两只黑玛瑙似的大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花小麦怕他路上受风,又恐他太热,扯了条小薄被子在四周围虚挡了挡,低头瞧着他那圆鼓鼓的小脸儿,低低叹了一口气。
孩子太小,出门其实很不稳当,亏得那桐安城离火刀村只有一日路程,还算不得太远,否则她真有些不忍心,领着小核桃在外奔波。
反倒是孟郁槐,一路神色淡然,见她搂着小核桃不作声,心下晓得她多半是心疼孩子,便压低了声音劝她:“出趟门固然辛苦,可他年纪这样小,有许多大人在旁照顾着,哪里会有不周全之处?或许你这么想,村里其他孩子似他这般大时,都没有出门见世面的机会,光是这一点,你就该心中高兴了。”
花小麦也明白多想无益,抬头对他笑笑,正想说“小核桃这丁点大,哪谈得上见甚么世面”,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有人在车壁上敲了敲。
她撩开小帘朝外张望,却见此时才刚出村,尚未曾上官道,心下顿时觉得古怪。刚打算开口发问,却见孟老娘乐颠颠跳上车,将手里一个大食盒“砰”地往小桌上一放,源源不断从里头往外掏东西。
“我带了好些点心,够咱们吃一路的了,赶紧垫吧点儿,且得走一天呐!”
……
一路颠簸,傍晚时分,马车终于入了桐安城,径直行至东安客栈门口。
早两个月前,庆有便来此处定下了三间房,这会子也不用人吩咐,快手快脚地将家什行李全都搬上楼,汪展瑞和孟郁槐两个男人不免也得出把子力气,花小麦和孟老娘、周芸儿以及秀苗,便抱着小核桃在楼下坐,因正是饭点儿,就顺便点了菜,让厨房快些置办上来。
大堂里人满为患热闹得紧,各种说话声汇集在一处,吵得人耳朵发疼。花小麦四下里打量一番,便猜着这些人多半也是从外地赶来参加八珍会的,不由得暗自咋舌,连道此次的阵仗,的确不容小觑。
“这两日娘和芸儿、秀苗挤挤,汪师傅和庆有住一间,出门在外,咱也计较不了那么多,都将就些吧。”她凑近了同孟老娘等人嘱咐,正说着,就听得身畔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
“小夫人,许久不见,一向可好?这回也是孟镖头与您同来罢?”
她抬起头,就见这东安客栈的掌柜正一脸和善地冲她笑。
“您还记得我?”她立时有点诧异,眉尾不自觉一扬,“我若没记错,上回来这客栈投宿,还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呐。”
“怎能不记得?”那掌柜一拍掌,笑哈哈道,“一来,孟镖头每次来省城,都是住在我们这里。见得次数多也就熟了,您是他家里人,我自然有印象;这二来嘛,上次您在我们店里住。还帮过我大忙哩,我若给忘了,岂不成个白眼狼?只我也是今日方知,原来小夫人您便是那稻香园的东家,这一回敢也是冲着那八珍会来的吧?”
花小麦没料想他这样好记性,兴致一来,也很高兴与他多说两句,点头道:“正是,今年这八珍会如此盛大,想必您这客栈。也能赚得盆满钵满。”
说着便转头看看周围的人,细声道:“这些……也都是来各酒楼的人?”
那掌柜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可不是吗?八珍会年年都办,似今年这样热闹,还真是头一遭,我们能跟着沾沾光。心里也乐呵呐!要我说啊,多亏您想得周全,事先就来我们东安客栈订了房,否则光是找住处,都够您挠头的!这两天我都见着好几拨了,一进门就急吼吼地打听还有没有空房——嗐,我们客栈就这么大点地方。如今全住满了,我总不能把他们安顿到柴房去,再想挣钱也不能办这种事,您说是不?如今城中各家客栈房子都紧张,许多外地客商怕与人打挤,都提前离开了!”
花小麦在心里猜逢过。今年的八珍会的规模,与往日肯定不可同日而语,却没想到竟能热闹到这地步,心中不禁有点犯嘀咕。
她倒不怕对手多,只担心人太过拥挤。便容易生变故,可不要闹出甚么纰漏才好。
“您曾帮我们客栈的大忙,这次又来光顾,我虽不能做主免了您的房钱,却能给您个大折扣。您与孟镖头只管在这儿安心住着,有事吩咐一句就成!”
客栈掌柜寒暄了两句,便走开去忙着招呼客人,待孟郁槐等人从楼上下来,菜也陆陆续续上了桌,几人赶了一天的路,都有些疲累,也不管是咸是甜,草草吃过,便各自回房歇下不提。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用过饭后,孟老娘带着小核桃,与周芸儿和秀苗两个进城闲逛,花小麦则同孟郁槐一起去见了见薛老先生,问候之余,也算是在他那里应个卯,好叫他知道自己已然来了,定会在那八珍会上准时出现。
薛老头是城中极有名的饕客,对于今年的八珍会抱足了期待,十分兴头地扯着他二人,将那八珍会十多年的历史全都翻出来说了一遍,又告诉他们今年因为参与酒楼太多,这八珍会破天荒地要连办两天,直到临近巳时末,才有些意犹未尽地放两人离开。
天气太热,花小麦与孟郁槐两个都没心思逛街,便回了客栈,在房中说话。
“你可觉得紧张?”
孟郁槐靠在桌边,勾唇微笑道:“连薛老先生这样参与了多年八珍会的老饕都那样兴奋,可见今年的八珍会,正经是前所未有的大阵仗。我晓得你对于自个儿的厨艺向来有信心,汪师傅也同样是个得力帮手,但毕竟是高手如林……”
“我有什么可紧张?”
花小麦心中当然不可能半点涟漪不起,但在孟某人面前,她却偏生要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得意洋洋道,“你也不打听打听,论厨艺,你媳妇我怕过谁?我……”
话还没说完,就听得外头传来敲门声,小伙计恭恭敬敬地道:“孟镖头,孟夫人,有访客。”
访客?他们在省城认识的人并不多,会是谁跑来探望?
花小麦与孟郁槐揣着狐疑出了屋,不等下楼,遥遥地便看见客栈大门口站着个一身白衣的影子。
“糟糕糟糕!”那人显然也瞧见了他两个,指着花小麦哈哈笑起来,“斜刺里杀出个程咬金,眼见着今年,我又要陪太子读书了!”
第三百五十话 提醒
花小麦自从去年名士宴的遴选过后,便再没有与韩风至碰过面,此时冷不防见他出现在东安客栈,自是觉得很欢喜,忙三两步跑下楼梯,一径行至他跟前,含笑道:“真是奇了,你怎知我们住在这里?”
“别来无恙?”
韩风至先是正色同她招呼过,又转头与不紧不慢跟过来的孟郁槐问好,唤一声“孟兄”,紧接着脸上便现出两丝促狭。
“你来了桐安城,晓得要马上去拜会薛老爷子,莫非我就是个傻子?说来我与你不过前后脚而已,我也是从他那里听说你安顿在此处,这不是就赶忙来了?”
他一本正经地道:“老爷子原本要留我吃饭,我想着与你们许久没见,心中还真有些惦记,忙不迭地就赶了来,你说说,我可够朋友吧?”
花小麦噗嗤一笑:“行了,明白你的意思。这东安客栈早年间我来过,厨房里做得一手好仿孔府菜,刚巧这会子又临近午时,你若不嫌弃,请你吃一顿又如何?”
“哎你是个机灵的,这‘东安’虽是个客栈,有几道菜,还真做得似模似样理!”
韩风至也不客套,高高兴兴地点头应下,三人便在人挤人的大堂中寻一处偏僻地方,又打发小伙计将汪展瑞也请了下来,点几样翡翠虾环、烤花揽桂鱼之类的招牌菜,温一壶酒,各自落了座。
汪展瑞是头一回与韩风至见面,听说他便是碧月轩的东家,面上便登时添了两分肃然,敛容道:“几年前我在省城做过三两个月的厨,当时碧月轩似是刚开张不多时,大有一鸣惊人之势,听说只半个月而已,便引得城中非富即贵之人趋之若鹜——我还以为能有这样本领的人,该是个在厨艺界浸淫多年的长者。却不料,竟是个年轻人?”
他一头说,一头看了花小麦一眼,叹息道:“从前吃饮食行当这口饭的人。最讲究便是资历、经验,不在后厨里苦熬个三五七年,压根儿别想出头。如今你们这些个后生,却是一个比一个生猛啊!”
韩风至把手一挥,指着花小麦半真半假道:“你莫夸我,这话我听着不是滋味。你可知我曾是她手下败将?你将我捧得越高,便越是给她涨威风,若说年纪,她还比我小不少呐!”
他说着便朝汪展瑞脸上觑了觑:“前些日子我听说那稻香园与汪同鹤老前辈扯上关系,盛传花家妹子是他的徒弟。我虽晓得这事是以讹传讹。但你姓汪……呀,她一个人已经够麻烦,再加上个你,还给不给我们活路了?”
汪同鹤向来不喜人提起他是名厨之后,此时见韩风至问起。也不过摇摇头,不肯正面回答。
花小麦知晓他心中所想,也便帮着岔开话题,笑道:“你别净给我们戴高帽儿,哄得我们飘飘然,等到八珍会上,再伺机杀我们个措手不及。我们可都不吃你那套!真要说起来,我们是外地人,哪比得上你这地头蛇,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今年的题目到现在还未公布,看样子是真打算当场试试我们的本领——好歹算是朋友,你若知道些许内情。多少也告诉我们两句,可不能藏着掖着啊?”
她这原本完全是句玩笑话而已,孰料那韩风至却登时认了真,收起笑容,拧起眉头道:“我曾同你说过。我这人并不怕输,无论谁,只要是正大光明的嬴我,我都心服口服——对别人如此,对我自己,当然也是一样,莫说那题目根本就不曾透露出半点,就算真有人漏了出来,我也决计不会去打听的!”
这是……仍为了当年宋静溪换了他响螺的事而耿耿于怀?
“内人同你说笑而已。”
见他当真,孟郁槐便只得出来打圆场,端起酒杯与他碰了碰,微笑道:“今年那八珍会当场出题,多数也是为了公平考虑,想来应是无甚问题。”
韩风至闻言便是一笑,摇摇头:“孟兄你不是我们这行当里的人,许多事,说来你未必信,恐怕还会以为我是在编谎诓你。当场出题,固然是周全些,但要说公平,却是未必。”
说到这里,他便将声音压低,瞟一眼花小麦:“你把细些。”
花小麦一愕:“……你莫不是说那宋……”
“不只是她。”
韩风至摇一下头,侧身用目光将整个东安客栈大堂溜了一遍。
“我不知你为何会突然生出念头,跑来参加八珍会,但来到这里的大多数人,都绝不是只为了凑个热闹那么简单。人人都对那魁首的位置虎视眈眈,你怎知哪个是老实人,哪个揣着歪心?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这些年我见的手段多了,不是所有地方,都似你那火刀村里的稻香园一样逍遥。”
这道理花小麦当然明白,自认临出门之前,也算做好心理准备了的,然而被他这么一说,竟仍是觉得有点心颤颤,郑重点头道:“我懂,你这话我记住了。”
“我今日是特意来瞧瞧你们,一会儿离开,在八珍会结束之前,我都不会再与你碰面。你若想清静,也少见人,没事就闷在房中琢磨怎么做菜,省得有人来找你叙旧。”
韩风至又嘱咐了一句,将杯中酒饮尽,便把话题引到了别处,只拣些无关紧要的话与三人说笑一回,也算相谈甚欢。吃完这一餐饭,少坐片刻,很快便抽身离去。
花小麦和孟郁槐将韩风至送出客栈门口,也就回房歇息,免不了将他说的话拿来议论一番,不约而同都有些感叹。
没一会儿,孟老娘等人喜气洋洋地自城里满载而归,把花小麦叫了去,东西一样样翻出来给她看,将城中情景事无巨细说与她听。
“许多年没来,这桐安城真是大变样了!卖的东西,哪怕是一块布,瞧着还就是比咱们芙泽县的货色时兴,我往跟前一站,就立刻花了眼,都不知挑甚么好了!”
孟老娘取了两块细软的布料来给她看:“喏,你瞧着颜色,鲜亮又嫩气,多招人喜欢?拿回去给小核桃做两身衣裳,也好叫村里人晓得,咱好歹是来省城走过一回的,身上总该有两样好东西!”
花小麦心思不在这上头,笑着敷衍了两句,就接过小核桃,随便找个由头退了出来,照旧回房和孟郁槐说话。
到得下晌,庆有从外面回来,也马上跑到花小麦面前,把所见所闻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