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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朱自清散文全集 1078-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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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且只就“是喽嘛”来看。“喽”字大概是“了”字的音转,这“喽”字是肯定的语 助词。“嘛”字是西南官话里常用的语助词,如说“吃嘛”,“看嘛”,“听嘛”,“睡 嘛”,“唱嘛”,还有“振个嘛”,“振”是“这们”的合音,“个”相当于“样”,好像 是说“这们着罢”。“是喽”或“是了”并不特别,特别的是另加的“嘛”字的煞尾。这个 煞尾的语助词通常似乎表示着祈使语气,是客气的请求或不客气的命令。在“是喽嘛”这句 话里却不一样,这个“嘛”似乎只帮助表示肯定的语气,对于“是喽”有加重或强调的作 用。也许就是这个肯定的强调,引起初来的人的反感。但是日子久了,听惯了,就不觉其为 强调了;一句成天在嘴上在耳边的话,强调是会变为平调的。昆明人还说“好喽嘛”,语气 跟“是喽嘛”
  一样。
  昆明话的应诺语还有“是嘞”这一句,也是别地方没有的。它的普遍的程度,不如“是 喽嘛”,却在别的应诺语之上。前些时有个云南朋友(他不是昆明人)告诉我,“是嘞”是 旧的说法,“是喽嘛”是新的。我疑心他是依据这两句话普遍的程度而自己给定出的解释。 据我的观察,“是嘞”是女人和孩子说的多,是一句客气的应诺语。“是嘞”就是“是 呢”,“呢”字在这里也用作肯定的语助词。北平话读“呢”为“哪”,例如说,“还没有 来哪”,“早着哪”,都是平调,可不说“是哪”。昆明读成“嘞”,比“哪”字显得细声 细气的,所以觉得客气;男人不大爱说,也许就为了这个原故。
  从字音上说,“喽”字的子音(1)比“嘞”字的子音(n)硬些,“嘛”字的母音 (a)比“嘞”字的母音(ei)宽些,所以“喽嘛”这个语助词显得粗鲁些。“是喽嘛” 这句话,若将“是”字或“嘛”字重读或拖长,就真成了不客气的强调。听的人觉得是在受 教训似的,像一位前辈先生老气横秋的向自己说,“你的话算说对啦!”要不然,就会觉得 说话的是在厌烦自己似的,他好像是说,“得勒,别废话啦!”“是嘞”这句话却不相同, 它带点儿嫩气,总是客客气气的。昆明人也说“好嘞”,跟“好喽嘛”在语气上的分别,和 两个“是”字句一样。
  昆明话的应诺语,据我所听到的,还有两个。一个是“是噢!”说起来像一个多少的 “少”字。这是下对上的应诺语,有如北平的“着”字,但是用的很少,比北平的“着”字 普遍的程度差得多。又一个是“是的喽唦”。有一回走过菜市,听见一个外省口音的太太向 一个卖东西的女人说,“我常买你的!”那女人应着“是的喽唦”,下文却不知怎么样。这 句话似乎也是强调转成了平调,别处倒也有的。
  上面说起“着”字,我想到北平的应诺语。北平人说“是得(的)”,是平调。“是 呀”带点同情,是“你说着了”的味儿。“可不是!”“可不是吗!”比“是呀”同情又多 些。“是啊?”表示有点儿怀疑,也许不止一点儿怀疑,可是只敢或者只愿意表示这一点 儿。“是吗?”怀疑就多一些,“是吗!”却带点儿惊。这些都不特别另加语助词,都含着 多多少少的客气。
  1939年5月30日作。
  (原载1939年6月7日昆明《中央日报》《平明》副刊第1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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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自清散文全编  不知道
  世间有的是以不知为知的人。孔子老早就教人“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这是知识的诚实。知道自己的不知道,已经难,承认自己的不知道,更是难。一般人在知识 上总爱表示自己知道,至少不愿意教人家知道自己不知道。苏格拉底也早看出这个毛病,他 可总是盘问人家,直到那些人承认不知道而止。他是为真理。那些受他盘问的人,让他一层 层逼下去,到了儿无可奈何,才只得承认自己不知道;但凡有一点儿躲闪的地步,这班人一 定还要强词夺理,不肯轻易吐出“不知道”那句话的。在知识上肯坦白的承认自己不知道 的,是个了不得的人,即使不是圣人,也该是君子人。知道自己的不知道,并且让人家知道 自己的不知道,这是诚实,是勇敢。孔子说“是知也”,这个不知道其实是真知道——至少 真知道自己,所谓自知之明。
  世间可也有以不知为妙的人。《庄子·齐物论》记着:啮缺问乎王倪曰,“子知物之所同是乎?”曰,“吾恶乎知之!”“子知子之所不知 邪?”曰,“吾恶知之!”“然则物无知邪?”曰,“吾恶乎知之!虽然,尝试言之,庸讵 知吾所谓知之非不知邪?庸讵知吾所谓不知之非知邪?… ”
  三问而三不知。最后啮缺问道,“子不知利害,则至人固不知利害乎?”王倪的回答 是,至人神妙不测,还有什么利害呢!他虽然似乎知道至人,可是并不知道至人知道不知道 利害,所以还是一个不知。所以《应帝王》里说,“啮缺问于王倪,四问而四不知,啮缺因 跃而大喜。”庄学反对知识,王倪才会说知也许是不知,不知也许是知—再进一层说,那 神妙不测的境界简直是个不可知。王倪的四个不知道使啮缺恍然悟到了那境界,所以他“跃 而大喜”。这是不知道的妙处,知道了妙处就没有了。《桃花源》里人“不知有汉,无论魏 晋”。太上隐者“山中无历日,寒尽不知年”,人与自然为一,也是个不知道的妙。
  人情上也有以不知道为妙的。章回小说叙到一位英雄落难,正在难解难分的生死关头, 突然打住道,“不知英雄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这叫做“卖关子”。作书的或“说话 的”明知道那英雄的性命如何,“看官”或听书的也明知道他知道,他却卖痴卖呆的装作不 知道,愣说不知道。他知道大家关心,急着要知道,却偏偏且不说出,让大家更担心,更着 急,这才更不能不去听他的看他的。妙就妙在这儿。再说少男少女未结婚的已结婚的提到他 们的爱人或伴儿,往往只秃头说一个“他”或“她”字。你若问他或她是谁,那说话的会赌 气似的答你,“不知道!”赌气似的是为你明知故问,害羞带撒娇可是一大半儿。孩子在赌 气的时候,你问什么,他往往会给你一个“不知道!”专心的时候也会如此。就是不赌气不 专心的时候,你若问到他忌讳或瞒人的话,他还会给你那个“不知道!”而且会赌起气来, 至少也会赌气似的。孩子们总还是天真,他的不知道就是天真的妙。这些个不知道其实是 “不告诉你!”或“不理你!”或“我管不着!”
  有些脾气不好的成人,在脾气发作的时候也会像孩子似的,问什么都不知道。特别是你 弄坏了他的东西或事情向他商量怎么办的时候,他的第一句答话往往是重重的或冷冷的一个 “不知道!”这儿说的还是和你平等的人,若是他高一等,那自然更够受的。—孩子遇见 这种情形,大概会哭闹一场,可是哭了闹了就完事,倒不像成人会放在心里的。—这个 “不知道!”其实是“不高兴说给你!”成人也有在专心的时候问什么都不知道的,那是所 谓忘性儿大的人,不太多,而且往往是一半儿忘,一半儿装。忌讳的或瞒人的话,成人的比 孩子的多而复杂,不过临到人家问着,他大概会用轻轻的一个“不知道”遮掩过去;他不至 于动声色,为的是动了声色反露出马脚。至于像“你这个人真是,不知道利害!”还有, “咳,不知道得多少钱才够我花的!”这儿的不知道却一半儿认真,一半闹着玩儿。认真是 真不知道,因为谁能知道呢?你可以说:“天知道你这个人多利害!”“鬼知道得多少钱才 够我花的!”还是一样的语气。“天知道”,“鬼知道”,明妹没有人知道。既然明妹没有 人知道,还要说“不知道”,不是费话?闹着玩儿?闹着玩可并非没有意义,这个不知道其 实是为了加重语气,为了强调“你这个人多利害”,“得多少钱才够我花的”那两句话。
  世间可也有成心以知为不知的,这是世故或策略。俗语道,“一问三不知”,就指的这 种世故人。他事事怕惹是非,担责任,所以老是给你一个不知道。他不知道,他没有说什 么,闹出了大小错儿是你们的,牵不到他身上去。这个可以说是“明哲保身”的不知道。老 师在教室里问学生的书,学生回答“不知道”。也许他懒,没有看书,答不出;也许他看了 书,还弄不清楚,想着答错了还不如回一个不知道,老师倒可以多原谅些。后一个不知道便 是策略。五四运动的时候,北平有些学生被警察厅逮去送到法院。学生会请刘崇佑律师作辩 护人。刘先生教那些学生到法院受讯的时候,对于审判官的问话如果不知道怎样回答才好, 或者怕出了岔儿,就干脆说一个“不知道”。真的,你说“不知道”,人家抓不着你的把 柄,派不着你的错处。从前用刑讯,即使真不知道,也可以逼得你说“知道”,现在的审判 官却只能盘问你,用话套你,逼你,或诱你,说出你知道的。你如果小心提防着,多说些个 “不知道”,审判官也没法奈何你。这个不知道更显然是策略。不过这策略的运用还在乎 人。老辣的审判官在一大堆费话里夹带上一两句要紧话,让你提防不着,也许你会漏出一两 个知道来,就定了案,那时候你所有的不知道就都变成废物了。
  最需要“不知道”这策略的,是政府人员在回答新闻记者的问话的时候。记者若是提出 不能发表或不便发表的内政外交问题来,政府发言人在平常的情形之下总得答话,可是又着 不得一点儿边际,所以有些左右为难。固然他有时也可以“默不作声”,有时也可以老实答 道,“不能奉告”或“不便奉告”;但是这么办得发言人的身份高或问题的性质特别严重才 成,不然便不免得罪人。在平常的情形之下,发言人可以只说“不知道”,既得体,又比较 婉转。
  这个不知道其实是“无可奉告”,比“不能奉告”或“不便奉告”语气略觉轻些。至于 发言人究竟是知道,是不知道,那是另一回事儿,可以不论。现代需用这一个不知道的机会 很多。每回的局面却不完全一样。发言人斟酌当下的局面,有时将这句话略加变化,说得更 婉转些,也更有趣些,教那些记者不至于窘着走开去。这也可以说是新的人情世故,这种新 的人情世故也许比老的还要来得微妙些。
  这个“不知道”的变化,有时只看得出一个“不”字。例如说,“未获得续到报告之 前,不能讨论此事”,其实就是“现在无可奉告”的意思。前年九月二十日,美国赫尔国务 卿接见记者时,“某记者问,外传美国远东战队已奉令集中菲律宾之加维特之说是否属实。 赫尔答称,‘微君言,余固不知此事。’”从现在看,赫尔的话大概是真的,不过在当时似 乎只是一句幽默的辞令,他的“不知”似乎只是策略而已。去年八月罗斯福总统和邱吉尔首 相在大西洋上会晤,华盛顿六日国际社电— “海军当局宣称:当局接得总统所发波多马克 号游艇来电,内称游艇现正沿海岸缓缓前进;电讯中并未提及总统将赴海上某地与英首相会 晤。”这是一般的宣告,因为当时全世界都在关心这件事。但是宣告里只说了些闲话,紧要 关头却用“电讯中并未提及”一句遮掩过去,跟没有说一样。还有,威尔基去年从英国回 去,参议员克拉克问他,“威尔基先生,你在周游英伦时,英国希望美国派舰护送军备,你 有些知道吗?”威尔基答道,“我想不起有人表示过这样的愿望。”“想不起”比“不知 道”活动得多;参议员不是新闻记者,威尔基不能不更婉转些,更谨慎些— ,可是结果也 还是一个“无可奉告”。
  这个不知道有时甚至会变成知道,不过知道的都是些似相干又似不相干的事儿,你摸不 着头脑,还是一般无二。前年十月八日华盛顿国际社电,说罗斯福总统“恐亚洲局势因滇缅 路重开而将发生突变”,“日来屡与空军作战部长史塔克,海军舰队总司令李却逊,及前海 军作战部长现充国防顾问李海等三巨头会商。总统并于接见记者时称,彼等会谈时仅研究地 图而已云云。”“仅研究地图而已”是答应了“知道”,但是这样轻描淡写的,还是“不知 道”的比“知道”的多。去年五月,澳总理孟席尔到美国去,谒见罗斯福总统,“会谈一小 时之久。后孟氏对记者称:吾人仅对数项事件,加以讨论,吾人实已经行地球一周,结果极 令人振奋云。澳驻美公使加赛旋亦对记者称,澳总理与总统所商谈者为古今与将来之事 件。”“经行地球一周”,“古今与将来之事件”,“知道”的圈儿越大,圈儿里“不知 道”的就越多。
  这个不知道还会变成“他知道”。去年八月二十七日华盛顿合众社电,说记者“问总统 对于野村大使所谓日美政策之暌隔必须弥缝,有何感想。总统避不作答,仅谓现已有人以此 事询诸赫尔国务卿矣。”已经有人去问赫尔国务卿,国务卿知道,总统就不必作答了。去年 五月十六日华盛顿合众社电,说罗斯福总统今日接见记者,说“美国过去曾两次不宣而战, 第一次系北非巴巴拉之海盗,曾于一八八三年企图封锁地中海上美国之航行。第二次美将派 海军至印度,以保护美国商业,打击英、法、西之海盗。”“记者询以‘今日亦有巴巴拉海 盗式之人物乎?’总统称,‘请诸君自己判断可也。’”“诸君自己判断”,你们自己知 道,总统也就不必作答了。“他知道”或“你知道”,还用发言人的“我”说什么呢?—  这种种的变形,有些虽面目全非,细心吟味,却都从那一个不知道脱胎换骨,不过很微妙就 是了。发言人临机应变,尽可层出不穷,但是百变不离其宗;这个不知道也算是神而明之的 了。
  1942年1月5日作。
  (原载1942年1月12日《当代评论》第2卷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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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自清散文全编  话中有鬼
  不管我们相信有鬼或无鬼,我们的话里免不了有鬼。我们话里不但有鬼,并且铸造了鬼 的性格,描画了鬼的形态,赋予了鬼的才智。凭我们的话,鬼是有的,并且是活的。这个来 历很多,也很古老,我们有的是鬼传说,鬼艺术,鬼文学。但是一句话,我们照自己的样子 创出了鬼,正如宗教家的上帝照他自己的样子创出了人一般。鬼是人的化身,人的影子。我 们讨厌这影子,有时可也喜欢这影子。正因为是自己的化身,才能说得活灵活现的,才会老 挂在嘴边儿上。
  “鬼”通常不是好词儿。说“这个鬼!”是在骂人,说“死鬼”也是的。还有“烟 鬼”,“酒鬼”,“馋鬼”等,都不是好话。不过骂人有怒骂,也有笑骂;怒骂是恨,笑骂 却是爱— 俗语道,“打是疼,骂是爱”,就是明证。这种骂尽管骂的人装得牙痒痒的,挨 骂的人却会觉得心痒痒的。女人喜欢骂人“鬼… ”“死鬼!”大概就是这个道理。至于 “刻薄鬼”,“啬刻鬼”,“小气鬼”等,虽然不大惹人爱似的,可是笑嘻嘻的骂着,也会 给人一种热,光却不会有— 鬼怎么会有光?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会有鬼呢?固然也有“白日 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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