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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朱自清散文全集 1078-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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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能得当局的青睐,但是旁观者在恶心。可是“强颜为欢”,有心人却领会那欢颜里 的一丝苦味。假意虚情的哭泣,像旧小说里妓女向客人那样,尽管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也 只能引起读者的微笑。——倒是那“忍泪佯低面”,教人老大不忍。佯嗔薄怒是女人的“作 态”,作得恰好是爱娇,所以《乔醋》是一折好戏。爱极翻成恨,尽管“恨得人牙痒痒 的”,可是还不失为爱到极处。“假意惊慌”似乎是旧小说的常语,事实上那“假意”往往 露出马脚。镇静更不易,秦舞阳心上有气脸就铁青,怎么也装不成,荆轲的事,一半儿败在 他的脸上。淝水之战谢安装得够镇静的,可是不觉得意忘形摔折了屐齿。所以一个人喜怒不 形于色,真够一辈子半辈子装的。《乔醋》是戏,其实凡装,凡做作,多少都带点儿戏味— —有喜剧,有悲剧。孩子们爱说“假装”这个,“假装”那个,戏味儿最厚。他们认真“假 装”,可是悲喜一场,到头儿无所为。成人也都认真的装,戏味儿却淡薄得多;戏是无所为 的,至少扮戏中人的可以说是无所为,而人们的做作常常是有所为的。所以戏台上装得像的 多,人世间装得像的少。戏台上装得像就有叫好儿的,人世间即使装得像,逗人爱也难。逗 人爱的大概是比较的少有所为或只消极的有所为的。前面那些例子,值得我们吟味,而装痴 装傻也许是值得重提的一个例子。
  作阿姑阿翁得装几分痴,这装是消极的有所为:“金殿装疯”也有所为,就是积极的。 历来才人名士和学者,往往带几分傻气。那傻气多少有点儿装,而从一方面看,那装似乎不 大有所为,至多也只是消极的有所为。陶渊明的“我醉欲眠卿且去”说是率真,是自然;可 是看魏晋人的行径,能说他不带着几分装?不过装得像,装得自然罢了。阮嗣宗大醉六十 日,逃脱了和司马昭做亲家,可不也一半儿醉一半儿装?他正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而 有一向当时人多说他痴,他大概是颇能做作的罢?
  装睡装醉都只是装糊涂。睡了自然不说话,醉了也多半不说话——就是说话,也尽可以 装疯装傻的,给他个驴头不对马嘴。郑板桥最能懂得装糊涂,他那“难得糊涂”一个警句, 真喝破了千古聪明人的秘密。还有善忘也往往是装傻,装糊涂;省麻烦最好自然是多忘记, 而“忘怀”又正是一件雅事儿。到此为止,装傻,装糊涂似乎是能以逗人爱的;才人名士和 学者之所以成为才人名士和学者,至少有几分就仗着他们那不大在乎的装劲儿能以逗人爱 好。可是这些人也良莠不齐,魏晋名士颇有仗着装糊涂自私自利的。这就“在乎”了,有所 为了,这就不再可爱了。在四川话里装糊涂称为“装疯迷窍”,北平话却带笑带骂的说“装 蒜”,“装孙子”,可见民众是不大赏识这一套的——他们倒是下的稳着儿。
  1942年10月31日—11月2日作。
  (原载1943年1月15日《文学创作》第1卷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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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自清散文全编  论青年
  冯友兰先生在《新事论·赞中华》篇里第一次指出现在一般人对于青年的估价超过老年 之上。这扼要的说明了我们的时代。这是青年时代,而这时代该从五四运动开始。从那时 起,青年人才抬起了头,发现了自己,不再仅仅的做祖父母的孙子,父母的儿子,社会的小 孩子。他们发现了自己,发现了自己的群,发现了自己和自己的群的力量。他们跟传统斗 争,跟社会斗争,不断的在争取自己领导权甚至社会领导权,要名副其实的做新中国的主 人。但是,像一切时代一切社会一样,中国的领导权掌握在老年人和中年人的手里,特别是 中年人的手里。于是乎来了青年的反抗,在学校里反抗师长,在社会上反抗统治者。他们反 抗传统和纪律,用怠工,有时也用挺击。中年统治者记得五四以前青年的沉静,觉着现在青 年爱捣乱,惹麻烦,第一步打算压制下去。可是不成。于是乎敷衍下去。敷衍到了难以收拾 的地步,来了集体训练,开出新局面,可是还得等着瞧呢。
  青年反抗传统,反抗社会,自古已然,只是一向他们低头受压,使不出大力气,见得沉 静罢了。家庭里父代和子代闹别扭是常见的,正是压制与反抗的征象。政治上也有老少两代 的斗争,汉朝的贾谊到戊戌六君子,例子并不少。中年人总是在统治的地位,老年人势力足 以影响他们的地位时,就是老年时代,青年人势力足以影响他们的地位时,就是青年时代。 老年和青年的势力互为消长,中年人却总是在位,因此无所谓中年时代。老年人的衰朽,是 过去,青年人还幼稚,是将来,占有现在的只是中年人。他们一面得安慰老年人,培植青年 人,一面也在讥笑前者,烦厌后者。安慰还是顺的,培植却常是逆的,所以更难。培植是凭 中年人的学识经验做标准,大致要养成有为有守爱人爱物的中国人。青年却恨这种切近的典 型的标准妨碍他们飞跃的理想。他们不甘心在理想还未疲倦的时候就被压进典型里去,所以 总是挣扎着,在憧憬那海阔天空的境界。中年人不能了解青年人为什么总爱旁逸斜出不走正 路,说是时代病。其实这倒是成德达材的大路;压迫的,挣扎着,材德的达成就在这两种力 的平衡里。这两种力永恒的一步步平衡着,自古已然,不过现在更其表面化罢了。
  青年人爱说自己是“天真的”,“纯洁的”。但是看看这时代,老练的青年可真不少。 老练却只是工于自谋,到了临大事,决大疑,似乎又见得幼稚了。青年要求进步,要求改 革,自然很好,他们有的是奋斗的力量。不过大处着眼难,小处下手易,他们的饱满的精力 也许终于只用在自己的物质的改革跟进步上;于是骄奢淫佚,无所不为,有利无义,有我无 人。中年里原也不缺少这种人,效率却赶不上青年的大。眼光小还可以有一步路,便是做自 了汉,得过且过的活下去;或者更退一步,遇事消极,马马虎虎对付着,一点不认真。中年 人这两种也够多的。可是青年时就染上这些习气,未老先衰,不免更教人毛骨悚然。所幸青 年人容易回头,“浪子回头金不换”,不像中年人往往将错就错,一直沉到底里去。
  青年人容易脱胎换骨改样子,是真可以自负之处;精力足,岁月长,前路宽,也是真可 以自负之处。总之可能多。可能多倚仗就大,所以青年人狂。人说青年时候不狂,什么时候 才狂?不错。但是这狂气到时候也得收拾一下,不然会忘其所以的。青年人爱讽刺,冷嘲热 骂,一学就成,挥之不去;但是这只足以取快一时,久了也会无聊起来的。青年人骂中年人 逃避现实,圆通,不奋斗,妥协,自有他们的道理。不过青年人有时候让现实笼罩住,伸不 出头,张不开眼,只模糊的看到面前一段儿路,真是“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这又是 小处。若是能够偶然到所谓“世界外之世界”里歇一下脚,也许可以将自己放大些。青年也 有时候偏执不回,过去一度以为读书就不能救国就是的。那时蔡孑民先生却指出“读书不忘 救国,救国不忘读书”。这不是妥协,而是一种权衡轻重的圆通观。懂得这种圆通,就可以 将自己放平些。能够放大自己,放平自己,才有真正的“工作与严肃”,这里就需要奋斗了。
  蔡孑民先生不愧人师,青年还是需要人师。用不着满口仁义道德,道貌岸然,也用不着 一手摊经,一手握剑,只要认真而亲切的服务,就是人师。但是这些人得组织起来,通力合 作。讲情理,可是不敷衍,重诱导,可还归到守法上。不靠婆婆妈妈气去乞怜青年人,不靠 甜言蜜语去买好青年人,也不靠刀子手枪去示威青年人。只言行一致后先一致的按着应该做 的放胆放手做去。不过基础得打在学校里;学校不妨尽量社会化,青年训练却还是得在学校 里。学校好像实验室,可以严格的计划着进行一切;可不是温室,除非让它堕落到那地步。 训练该注重集体的,集体训练好,个体也会改样子。人说教师只消传授知识就好,学生做 人,该自己磨练去。但是得先有集体训练,教青年有胆量帮助人,制裁人,然后才可以让他 们自己磨练去。这种集体训练的大任,得教师担当起来。现行的导师制注重个别指导,琐碎 而难实践,不如缓办,让大家集中力量到集体训练上。学校以外倒是先有了集中训练,从集 中军训起头,跟着来了各种训练班。前者似乎太单纯了,效果和预期差得多,后者好像还差 不多。不过训练班至多只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培植根基还得在学校里。在青年时代,学校 的使命更重大了,中年教师的责任也更重大了,他们得任劳任怨的领导一群群青年人走上那 成德达材的大路。
  1944年6月9日作。
  (原载1944年8月《中学生》第7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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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自清散文全编  论东西
  中国读书人向来不大在乎东西。“家徒四壁”不失为书生本色,做了官得“两袖清风” 才算好官;爱积聚东西的只是俗人和贪吏,大家是看不起的。这种不在乎东西可以叫做清 德。至于像《世说新语》里记的:王恭从会稽还,王大看之,见其坐六尺簟,因语恭,“卿东来,故应有此物。可以 一领及我。”恭无言。大去后,即举所坐者送之。既无余席,便坐荐上。后大闻之,甚惊 曰,“吾本谓卿多,故求耳。”
  对曰,“丈人不悉恭,恭作人无长物。”
  “作人无长物”也是不在乎东西,不过这却是达观了。后来人常说“身外之物,何足计 较!”一类话,也是这种达观的表现,只是在另一角度下。不为物累,才是自由人,“清” 是从道德方面看,“达”是从哲学方面看,清是不浊,达是不俗,是雅。
  读书人也有在乎东西的时候,他们有的有收藏癖。收藏的可只是书籍,字画,古玩,邮 票之类。这些人爱逛逛书店,逛逛旧货铺,地摊儿,积少也可成多,但是不能成为大收藏 家。大收藏家总得沾点官气或商气才成。大收藏家可认真的在乎东西,书生的爱美的收藏家 多少带点儿游戏三昧。——他们随时将收藏的东西公诸同好,有时也送给知音的人,并不严 封密裹,留着“子孙永宝用”。这些东西都不是实用品,这些爱美的收藏家也还不失为雅 癖。日常的实用品,读书人是向来不在乎也不屑在乎的。事实上他们倒也短不了什么,一般 的说,吃的穿的总有的。吃的穿的有了,别的短点儿也就没什么了。这些人可老是舍不得添 置日用品,因此常跟太太们闹别扭。而在搬家或上路的时候,太太们老是要多带东西,他们 老是要多丢东西,更会大费唇舌——虽然事实上是太太胜利的多。
  现在读书人可也认真的在乎东西了,而且连实用品都一视同仁了。这两年东西实在涨得 太快,电兔儿都追不上,一般读书人吃的穿的渐渐没把握;他们虽然还在勉力保持清德,但 是那种达观却只好暂时搁在一边儿了。于是乎谈烟,谈酒,更开始谈柴米油盐布。这儿是第 一回,先生们和太太们谈到一路上去了。酒不喝了,烟越抽越坏,越抽越少,而且在打主意 戒了——将来收藏起烟斗烟嘴儿当古玩看。柴米油盐布老在想法子多收藏点儿,少消费点 儿。什么都爱惜着,真做到了“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这些人不但不再是痴聋的阿家 翁,而且简直变成克家的令子了。那爱美的雅癖,不用说也得暂时的撂在一边儿。这些人除 了职业的努力以外,就只在柴米油盐布里兜圈子,好像可怜见儿的。其实倒也不然。他们有 那一把清骨头,够自己骄傲的。再说柴米油盐布里也未尝没趣味,特别是在现在这时候。例 如今天忽然知道了油盐有公卖处,便宜那么多;今天知道了王老板家的花生油比张老板的每 斤少五毛钱;今天知道柴涨了,幸而昨天买了三百斤收藏着。这些消息都可以教人带着胜利 的微笑回家。这是挣扎,可也是消遣不是?能够在柴米油盐布里找着消遣的是有福的。在另 一角度下,这也是达观或雅癖哪。
  读书人大概不乐意也没本事改行,他们很少会摇身一变成为囤积居奇的买卖人的。他们 现在虽然也爱惜东西,可是更爱惜自己;他们爱惜东西,其实也只能爱惜自己的。他们不用 说爱惜自己需要的柴米油盐布,还有就只是自己箱儿笼儿里一些旧东西,书籍呀,衣服呀, 什么的。这些东西跟着他们在自己的中国里流转了好多地方,几个年头,可是他们本人一向 也许并不怎样在意这些旧东西,更不会跟它们亲热过一下子。可是东西越来越贵了,而且有 的越来越少了,他们这才打开自己的箱笼细看,嘿!多么可爱呀,还存着这么多东西哪!于 是乎一样样拿起来端详,越端详越有意思,越有劲儿,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似的,不知道怎 样亲热才好。有了这些,得闲儿就去摩挲一番,尽抵得上逛旧货铺,地摊儿,也尽抵得上喝 一回好酒,抽几支好烟的。再说自己看自己原也跟别人看自己一般,压根儿是穷光蛋一个; 这一来且不管别人如何,自己确是觉得富有了。瞧,寄售所,拍卖行,有的是,暴发户的买 主有的是,今天拿去卖点儿,明天拿去卖点儿,总该可以贴补点儿吃的穿的。等卖光了,抗 战胜利的日子也就到了,那时候这些读书人该是老脾气了,那时候他们会这样想,“一些身 外之物算什么哪,又都是破烂儿!咱们还是等着逛书店,旧货铺,地摊儿罢。”
  (原载1942年《抗战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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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自清散文全编  憎
  我生平怕看见干笑,听见敷衍的话;更怕冰搁着的脸和冷淡的言词,看了,听了,心里 便会发抖。至于惨酷的佯笑,强烈的揶揄,那简直要我全身都痉挛般掣动了。在一般看惯、 听惯、老于世故的前辈们,这些原都是“家常便饭”,很用不着大惊小怪地去张扬;但如我 这样一个阅历未深的人,神经自然容易激动些,又痴心渴望着爱与和平,所以便不免有些变 态。平常人可以随随便便过去的,我不幸竟是不能;因此增加了好些苦恼,减却了好些“生 力”。——这真所谓“自作孽”了!
  前月我走过北火车站附近。马路上横躺着一个人:微侧着拳曲的身子。脸被一破芦苇遮 了,不曾看见;穿着黑布夹袄,垢腻的淡青的衬里,从一处处不规则地显露,白斜纹的单 袴,受了尘秽底沾染,早已变成灰色;双足是赤着,脚底满涂着泥土,脚面满积着尘垢,皮 上却绉着网一般的细纹,映在太阳里,闪闪有光。这显然是一个劳动者底尸体了。一个不相 干的人死了,原是极平凡的事;况是一个不相干又不相干的劳动者呢?所以围着看的虽有十 余人,却都好奇地睁着眼,脸上的筋肉也都冷静而弛缓。我给周遭的冷淡噤住了;但因为我 的老脾气,终于茫漠地想着:他的一生是完了;但于他曾有什么价值呢?他的死,自然,不 自然呢?上海像他这样人,知道有多少?像他这样死的,知道一日里又有多少?再推到全世 界呢?……这不免引起我对于人类运命的一种杞忧了!但是思想忽然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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