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钟 by 苏芸-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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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下来。
主持人来不及表达惋惜,现场的观众就喊起来“亲卢剑,亲一下!!”热闹而杂乱,像是开水煮沸一样让沈默坐立不安。在主持人的再三催促下,他慢慢地走过去,感觉到观众席那些高中女生绿油油的目光。
卢剑僵硬地站在那里,像是要受死般的表情,沈默酝酿了半天,到底还是抱着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态亲了上去。嘴唇相碰,马上又分开,然而就是这一瞬间,沈默敏锐的感觉到卢剑的身体发生了某些变化。
人在紧张时肌肉会紧绷,然而紧绷的程度、肢体的力度、感觉,种种细微的因素构成了人的身体语言,这种语言十分微妙而精细,却又无法言语,偏偏沈默对这种语言十分敏感。卢剑的那种反应,决不该是遭遇同性亲吻时的尴尬和紧张,而是一种。。。各家微妙的东西。
沈默放开他,现场的尖叫声刺得他耳膜疼,主持人立刻围上来,沈默沉着地应战,一边偷偷地用余光打量卢剑。他的脸不红,反而有些惨白,手指在背后偷偷的绞紧了。他回答问题时显得有些迟钝,很恍惚的样子,在余下的节目里他一直无意识的做很多小动作,一反常态。
沈默模糊地有了个猜想,然而断然不能直接去问卢剑,他找了个机会请李梦昕吃饭,打算旁敲侧击,谁知道李梦昕无视一切明示暗示,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装傻。
终于沈默忍不住了:“梦昕,你和卢剑是不是在交往?”
“怎么可能,他是GAY啊。”
虽然是自己意料之中的事,但沈默还是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的?”
“他告诉我的啊,上回他和他家那口子吵架让我撞见了,就都告诉我咯。”
“你。。。没告诉别人吧?”
李梦昕一拍桌子,“沈默!”
她一张脸皱得像被狗咬了的猫,沈默才醒悟这女孩只是单纯直率,不是傻或幼稚。
“对不起——”
“滚。”
“梦昕——”
“滚滚滚。”
“昕昕,女王——”
李梦昕终于撑不住笑了出来,伸手在他头上乱摸,“好乖。”
沈默的头发给她揉得一团乱也只能忍着,李梦昕揉着揉着突然问,“沈默,你干嘛问我是不是和卢剑在交往?”
“想找点料卖给八卦杂志,最近缺钱来着。”
李梦昕哼了一声,很像小狗的鼻音,“你吃醋了吧?你暗恋我对不对?”
沈默刚准备随便奉承她两句,一抬头却看见她极认真的看着自己,虽然是谐谑的神色,眼神里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期待。
他脑子里轰的一声响——这女孩似乎是真的喜欢自己。她平日里的撒娇、蛮横多少都是有些寓意的,然而沈默总是故意理解成她烂漫的天性,虽然自己一开始带了些勾引她的意思,然而当两个人真的成为朋友,她对他的感情就成了让他有负罪感的东西。
李梦昕还在盯着她,黑眼睛亮闪闪的,沈默斟酌了三秒,慢慢地说,“梦昕,其实我——”
他想说“其实我也是同性恋”,但这样说出来未免太像搪塞的借口,沈默尴尬地挺顿在那里,李梦昕却突然叹口气,“我就知道。”
“嗯?”
“你有交往对象的吧,拍《今夏》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那次莫名其妙叫我和卢剑去替你,还总偷偷摸摸接电话。还有那几次我们出去玩,都是莫名其妙就跑掉了,明明没工作的。。。”
沈默的背后慢慢浸出冷汗来。
陈扬常来北京,勤则一周一次,疏则一月两次,每次停留一两天,沈默总是要陪他的。他自以为够小心谨慎,可以瞒过别人,可竟然连不怎么灵光的李梦昕都发现了。
然而李梦昕对他的细心,大抵也是因为喜欢才关切,沈默这么一想,立刻又觉得愧疚起来。
“诶,你家那个到底是做什么的?”
“从商的。”陈扬有产业,而且似乎在慢慢的把重心移到北京,这样回答也算不上是撒谎。
“富家千金?”
“不是,他白手起家的。”陈扬的家世沈默不清楚,但也没听人提起他有哪个显赫的爸妈。
“那不就是傍富婆了?你干嘛选个老太太,好恶心啊。”
沈默气结,然而说他傍陈扬不算冤枉,他傍的是款爷而非富婆,但似乎也没高级到哪里去。他花过陈扬不少钱,但陈扬参股的公司照样靠他赚过不少钱,两项抵起来,后者大大超过了前者,可是陈扬给他的东西,并不是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沈默,你不能这样啊。。。。干嘛找个大婶,你又不缺钱。”
“他不老啊,比我大六岁而已。”
“姐弟恋比奶孙恋强,”李梦昕豪迈地挥挥手,“哪天领来给我们看看,让我对比一下自己多貌美如花。”
她肯这么开玩笑,多半是放下了,小女孩的心思来得快去得也快。沈默本来可以这么将错就错的含糊过去,但他残存的那么点良心让他决心对李梦昕说实话。
“我和她不是恋人关系,就是偶尔见个面——你知道的啊。”
“性伴侣?炮友?”
沈默给她的直白噎了一下,缓了一会才说,“差不多吧。”
“李梦昕恶狠狠地戳他一下,“堕落吧你,滥交死得快。”
剩下的时间都在打闹吵嚷里度过,李梦昕似乎完全不在意刚才的对话,沈默几乎要怀疑刚才自己是不是在自作多情了。
接下来的半个月沈默忙的不可开交,每天都是宣传和签售,歌友会一场接一场。唱片的销量比想象得要好,反响也热烈,勉强达到了一线歌手的水准,公司推了他的一部电视剧,只让他拍了三个广告就紧锣密鼓地张罗着筹备新专辑。因为蔡淼的关系,沈默辗转请到Fred给新专辑把关。
Fred一向高标准严要求,光是收歌就折腾了快两个月,沈默义不容辞地写了五首曲子,被毙四首,剩下的那首留了个副歌,其他改得面目全非。沈默一口血憋在嗓子里,“呕心沥血”地憋出四首歌词,不幸全灭。
这次公司有意让他走创作型路线,既然是“创作型歌手”,不自己写几首歌实在说不过去。一个月过去,其他歌曲都收录完毕,只等着他把剩下的写出来,沈默天天对着钢琴抓狂,几乎神经质。卢剑和李梦昕来看过他几次,被他自虐式的闭门造车搞到无语,纷纷翻出以前的旧作品给他江湖救急。
审稿的结果让三个人哭笑不得:自诩才子的卢剑,四首歌被批“这种程度也敢拿出来”全部否决,而李梦昕那几首过于甜腻的歌词Fred倒是很满意,全部入选。
卢剑大受打击,找李梦昕和沈默一起探讨:“沈默,你是不是找错人了?那个Fred的品味。。。。。”
“你懂什么,”李梦昕把喝完的啤酒罐砸到他头上,“人家考虑的不是品味,人家考虑的是市场。本来我那歌词也都写得很文艺的,结果我拿给文娴姐看,她问我是给谁用,我说沈默,她就给我改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沈默有些郁闷:“为什么给我用就得那么沤人?”
“文娴姐说你的粉丝基本是中学生,中学生就好那口嘛。。。。。。你知道她的名言啦,小孩子的钱最好赚嘛。”
“但是那种歌也太——”沈默做了个手势,把他难以措辞的那个形容词表现出来,卢剑在一旁给他做注解:“那种歌也太弱智了。”
李梦昕安抚性地给他剥一个橘子,“你指望现在的高中生有多高的审美啊?人家觉得好着呢,不用担心。”
三个人没再说话,沈默在钢琴上敲单音,揣摩他的创世巨作,李梦昕和卢剑在旁边的沙发上看杂志,吃东西,落了他一沙发的薯片屑。
沈默突然不敲了,两只手狠狠砸在钢琴上,卢剑和李梦昕都吓了一跳,沈默会转过身来,一副心烦意乱的懊恼模样。
“沈默,你没事吧?”李梦昕小心翼翼地开口,手忙脚乱地把桌上的垃圾撒到地上,“我们太吵了是吧?”
“没事。”沈默走到沙发上躺倒,用光着的脚踢踢卢剑,“我说,你多大了?”
“二十三。”
“屁。”沈默和李梦昕一齐瞪了他一眼,“少拿骗歌迷那套来骗我们。”
“成,成,”卢剑做个投向的手势,“二十六了。”
“昕昕,你呢?”
“二十四。。。。岁半。”
“我二十八了。”沈默愣愣地看着天花板,“你说说,我们一天都干的是什么?上娱乐节目,拍狗血电视剧,唱口水歌。。。。。。装年轻,装个性,装可爱,现在倒还可以,有人吃我们这一套,为我们花钱,但是以后呢?咱么能装几年?总说转型转型的,问题是型哪有那么容易好转?”
“沈默,你突然提这个干嘛?”卢剑讷讷地说,“受什么刺激了?”
“没有。卢剑。。。但是你就没想过以后?”
“没想过,也想不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李梦昕在一旁默不作声,沈默坐起来,“昕昕,你怎么想?”
“我能怎么想啊。”她摆弄着胸前的挂饰,近来她穿衣服越来越时尚,颇有些小天后的范儿了,“我几斤几两我自己不清楚?人家不是来看我的,是来看李陆的女儿的,我能火、能红全是因为我爹,问题是我能靠我爹红几年啊?所以在那之前,我得找个人把自己嫁了。”
两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她,谁也没料到她竟然对自己看得这么透彻,李梦昕哼了一声,把脖子一梗抬眼看着天花板,只是脸微微的红了。
沈默笑笑,“我说昕昕,前两天说我倒贴,这下好了吧,你自己也准备傍款了。”
“傍也轮不到你们,俩GAY。”李梦昕刷地站起来,“我走了。”
她关门的声音格外响,分明是带着怒气,卢剑和沈默面面相觑了一阵,份外茫然。
那天是陈扬到京的日子,沈默照例陪他吃晚饭,然后去陈扬的住所。Fred明确表示过,再过一周必须进棚录音,沈默满脑袋都是各种乱七八糟的旋律,强打起精神来也仍有些恍惚。
陈扬关上门,沈默帮他把脱下的外套挂好,这套动作两个人演练了几百次,每次沈默一转过身来陈扬就吻他,然后两个人分别去洗澡,再Zuo爱。今天沈默接吻的时候耳朵里也乱哄哄的响着一排和旋,陈扬似乎是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两个人分开以后审视地打量了他几眼。
沈默被他看得十分有压迫感,主动说道:“最近工作有点累。”
“我听蔡淼说你准备出新唱片。”
“恩,歌还差几首,在写呢。”
陈扬诧异了一瞬间,“你会写歌?”
沈默想起几年前自己连乐谱都不认识的情景,不好意思起来,“啊,刚学的。”
陈扬脱下鞋子,整齐地码在门边,回头对他笑了笑,“来洗澡吧。”
沈默愣了几秒才明白他的意思,忐忑不安地跟着他走进浴室。
沈默和陈扬Zuo爱的次数连他们自己也估算不出,但两个人一起洗澡却只有过一次,那时陈扬受了伤,沈默在香港照顾了他三天。时隔六年,两个人再一次同时站在一个浴室里,沈默感觉到一种微妙的难堪。
陈扬在浴缸里放好水,哗哗的水声里热气缓缓上升,陈扬脱掉衣服跨进浴缸,把自己浸在水里之后转头看着愣在原地的沈默:“进来吧。”
沈默答应一声,在水声和雾气里开始解自己衬衫的纽扣。在激|情里脱掉衣服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然而就这么在灯光下赤裸身体让他觉得格外难堪。陈扬似乎是照顾他的情绪,转过脸并没有在看着他,但他的脸还是越来越烫,等他跨进浴缸的时候,连脖子都泛着尴尬的粉红色。
浴缸很大,白瓷的缸壁光滑,染了水温变得温润熨帖,沈默慢慢的躺下去,小心地让热水淹到自己的下巴。水猛地一漾,是陈扬像他这边挪了挪身体,两个人的半侧身体相触,沈默猛地弓起身体,起了一阵与情欲无关的战栗。
陈扬半侧着身体,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水声停止了,房间里的一切都笼罩在热气腾腾的雾气里,水轻微地波动着,拍打着池壁发出海浪般的声响。沈默被温暖的池水包围着,慢慢放松了身体,陷入一种昏昏欲睡的慵懒里。陈扬的手搭在他肩上,两个人的身体相触,就像水一样温和自然,沈默看到陈扬半闭的眼睛,十分安宁放松。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像结婚多年的同床夫妻那样静静的躺着,橘色的灯光柔和的落在两个人身上,在池水里融化成闪烁的金色斑块,仿佛散落在水上的花瓣。雾气被晕染成温柔的橙色,像莫奈画中朦胧的日出。陈扬侧过头,嘴唇在他唇上碰了碰,十分单纯而温和的吻。
两个人安静的躺着,谁也没有冲动,甚至谁都没有想到要去有那种冲动。这种平和宁静的氛围是远离了激|情的,它因着那种神秘的温柔静谧,在两个人心里都呼唤起了一种近乎神圣的安宁来。
那天他们睡得很早,但沈默睡得并不好,一直在做梦。
他梦见他站在一栋废弃的旧楼里,光线很昏暗,直看得到四面包围着的灰色水泥墙,有一个看不见的东西在追他,沈默看不见它,但知道它就在那里,他能听到楼道里回荡着的脚步声。沈默想躲开它,他在迷宫一样的楼道里四处奔跑,他知道他在找一个地方,只要到了那里他就会安全了,然而那个地方在那里,他完全不知道。他只是不停地跑着,那个幽灵般的脚步声始终跟随着他,永远追在他身后一步远的地方,沈默跑着,跑着。。。。。。。然后,那栋楼塌了。
天花板朝他头上压过来的时候,沈默及时地醒了过来,他太阳|穴上的血管啪啪地跳动着,喉咙里干涩疼痛。他想用手去按一下狂跳的心脏,却发现他的手动不了了。
不仅仅是手,他的全身都无法动弹。精神像是失去了控制身体的方法,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无法动弹一下。沈默平躺在床上,感觉到自己背后冒出涔涔的冷汗,脑袋里只剩下三个字——鬼压床。
他感觉到自己的眼皮激烈地跳动着,但他不敢去睁开眼睛,无边的黑暗一片寂静,他徒劳地挣扎着身体。胸口涌上冰凉的感觉,恐惧像水一样淹没了他,他想叫喊却出发不出声音,甚至张不开嘴。。。。。。无数恐怖故事从记忆里跳跃出来,占满了他的思维,沈默即使闭着眼睛,还是能看见一个长发的女人趴在自己身上,死死地压着自己的四肢——
床突然动了一下,床铺吱嘎响了一声,是陈扬翻了一个身。沈默突然想起这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他稍微镇定了一点——据说杀气太重的人是连鬼都害怕的,有陈扬在这里,他也许不用害怕鬼。
沈默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他发现自己能动了,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同时发出一声喊叫。陈扬刷地一下坐起来,动作十分迅猛地从枕头下掏出一把枪来,一连串动作像本能一般流畅自然。屋子里黑洞洞一片,只有窗外透进来的稀薄灯光照亮了床前的一块空地,陈扬端着枪紧绷如一根线,半晌,沈默才尴尬的说:“扬哥,就是我做了个梦。”
只一瞬间那把枪就不见了,陈扬探过身去开床头的灯,随着啪一声轻响,橘黄|色的灯光像实物一般填满了黑暗的空洞。陈扬的神色清醒,全然不像是刚刚从熟睡里惊醒的人,他看了看沈默,发出一个单音,“嗯?”
这是询问的语调,沈默弯腰捡起被自己踢到地上的被子,低声说,“鬼压床。”
陈扬没嘲笑他,只是点了点头,“现在好了?”
沈默环视一下屋内,在光线下一切无所遁形,没有想象中鬼魅的黑影,甚至连刚才压抑的气氛都消失了。一想到刚才的经历他仍然心有余悸,不置可否地回答了一声。
陈扬把灯光调暗些,陪他在半靠在床头上,“其实就是大脑刚醒的时候,身体还没清醒才动不了的,没什么事。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沈默老实承认,“有一点。”
“出什么事了?”
“没有,就是新专辑的歌一直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