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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森见登美彦]+四畳半神话大系3+四迭半-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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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河边很不错吧,车辆的噪音也小。」
她说,「爬上屋顶的话,能看到东面的大字篝火哦。」
然而,我已经完全不在乎什么大字篝火了。
被邀请到单身女性的房间里孤男寡女地在喝茶,我思考着如何能在此等典型的异常事态下,绅士地保持仪态离开呢。把史学无力心里虚生物化学文学甚至伪科学都动员起来,我的脑里的内燃机轰轰地响起来。假如小津在场的话,就没必要这么紧张,可以冷静地处理事态了。
再说,羽贯小姐也太过不设防了。
都已经是深夜了,仍然把我领进屋里,这样太过危险了。确实,我们是英语会话的同学已经认识有半年了,而且我也是她的熟人小津的「好友」。然而,只要是稍有常识的女性,不把我绑成龟甲卷上几层布再倒掉到阳台下,直到慢悠悠地点上火才会安心的吧。不顾及我在一旁服侍着醉酒的她,羽贯小姐以撒娇的口吻,谈起了今天晚上约好碰面的人。
当我知道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漥塚牙科医院的漥塚医生时大吃了一惊。当知道漥塚医生是有老婆有孩子时就更加吃惊了。虽然我难以容忍这样的人滥用职权和她幽会,不过羽贯小姐也在那里工作很长时间了,而且像我这样的精神无赖学生并不明白成人之间的那些纠缠不清的微妙之处。我本已打定主意不乱说话的了,然而羽贯小姐却对她和漥塚医生的关系和盘托出,要我帮她出主意。
「果然,在木屋町放了他鸽子不好吧。」
她嘟囔着。
我更加不说话了。然后,羽贯小姐膝行到我身边。
「什么嘛,怎么摆出那么恐怖的表情?」
羽贯小姐说。
「我本来就是这样的表情。」
「骗人的吧。这个位置刚才可没有皱纹的。」
她说着,就凑近到我的眉心了。
然后,很突然地舔上了我的眉心。
我吓了一大跳往后退。她的眼神明显不对劲,又再向我靠过来了。





当时,我明白的事实有以下四点。
第一,她的胸部的隆起压到了我的身上。虽然我极力要保持冷静,不过基本上是难以如意的。再说,我很讨厌那些被女性特有的神秘的隆起所迷惑的男人,多年来我在影像方面多次考察,为什么这样没有任何特点的隆起会支配着我们呢,不过我没能解开这个谜团。虽然,现在羽贯小姐的乳房与我的位置关系使我不吝兴奋,但是这样的隆起就把我那纯洁的心灵捕获,束手无策地失去恪守多年的纯洁吗?我的自尊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第二,当我为了躲避她的舔击而抬头时,看到了墙壁的软木板上贴着大量的照片,而其中还有她在旅行的时候拍的。她去过意大利。有「Colosseo」的照片。在这种异常事态下,我一下子想起来这木屋町的占卜师的话。我期待已久的「良机」,现在不就出现在我面前了吗?
第三,认为这正是「出头日」的调皮蛋Johnny开始强调自己的存在了。「喂喂,到我出场了吧」,他抬起头。我正想呵斥他,但他理所当然地说「这不正是良机吗」。「我已经无法忍受了。该把主导权交给我了吧。」
第四,沿着我们栖身的墙壁向左移动就能到厨房,而那边是厕所。若要迅速地把自己关起来浇熄心头火,等待事态平静的话,那正是绝佳的地方。
羽贯小姐正要缠上我再展舔技。
我的大脑细胞正不断地迷失方向,而另一方面,Johnny也为了寻求活跃场所而蠢蠢欲动。他似乎想把我体内的欲望全部抽取出来,一口气掌握霸权。位于参谋总部的大脑尚未允许,由Johnny率领的一党已经冲到了参谋总部的入口要作状进攻了。他们大叫「还在犹豫什么」「现在正是良机」「你骗我们」。
在参谋总部内的我无视Johnny的喊声,认真地审视着我的人生作战地图。「被一时的欲望所冲垮,那还算是文明人吗?趁着人家喝醉不清醒的时候,对不熟悉的女性做出这种乘人之危的行为的话,我还有什么尊严可言。」
我再三重复时,Johnny已经挥起拳头砸向参谋总部的铁门了。可以说已陷入半狂乱状态。他大叫「只要做了就足够了」,「你明白做出行动有多么的重要吗」,「把主导权让出来」。
「行动有什么意义,重要的是尊严。」
我反驳他,Johnny突然一转,以哀求的语气说。
「我说,男人的纯洁有什么意义可言?一直守护着那种东西,究竟有谁会称赞你?现在可能有机会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啊。你就不想看看对面的世界吗?」
「我想,但是现在不是时机。」
「你还这样说,现在不正是良机吗!?Colosseo不也出现了吗?正如那个占卜师说的那样。」
「要不要抓住良机,由我来决定,不是你。」
「哦哦哦,我太伤心的,伤心得要哭。」
我心里有鬼。为了躲避膝行过来的羽贯小姐,我沿着墙壁慢慢移动,而羽贯小姐也如影随形地附过来。两人就如是潜藏在热带雨林深处的奇异生物般,移出房间,滑倒厨房。
「啊,有蟑螂。」
我大喊,羽贯小姐吓了一跳转头往后看。趁那个时机,我总算可以站起来,逃进厕所,把自己锁在里面。虽然尊严可保,不过这行为看起来并不值得夸耀,有点可惜。
Johnny当然是难过得怒吼了。





「没事吧?不舒服吗?」
羽贯小姐在外面很悠闲地问道。我回答说「没事,一点点而已」,在厕所地竖起耳朵监听动静。过了一会,她似乎是回到房间去了。
我闭守在厕所了,思考着自己身边的三位女性。一个是没见过面的通信对象,另一个是人偶,而最后一个是个喝醉酒就会乱舔的人。
细想起来,平平淡淡地过了两年,身边还没有过像现在那么热闹的情形。哦哦,这甜蜜的生活。说不定是因为小津把香织小姐放到我的四叠半里所以转运了。很有可能以后的桃花运躲都躲不掉,预定本上的幽会预定记的满满的,甜言蜜语说得喉咙吐血。这些事情只是想想就厌烦了,最终只会落入神经衰弱,狂奔上比叡山的结局吧。
既然没有器量成为桃色游戏达人的话,就必须一条心。
三个少女里,一个是无言的美女,即使是我也不能考虑。而另一人,依照我的「通信哲学」是不允许与之见面的。理所当然地,最后就只有羽贯小姐一人了。
正如木屋町那个占卜师说得「Colosseo」的预言般,我就在这个地方看到了「Colosseo」的照片。这并不应该是Johnny的主张那样,把主导权让给下半身这种浅薄的意思。正因为这是良机,更应该保持绅士的理性,等她回复常态后,以正当的手段开战合体交涉。
虽说是喝醉了,可她对别人完全没有意思,也会去舔人家的脸。她就是这么个特别的怪人,对我抱有好感也不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只要抓住这个机会,我就有可能发挥力量打造自己的纯金造未来。我对自己的潜能有信心。只不过是潜的太深丢失了而已。
我冷静下来。
等到Johnny安静下来从厕所出来时,羽贯小姐已经横躺在房间正中央,发出了如风箱般的声音睡过去了。
我觉得应该坐在她旁边等待她醒来。





可能我也醉了吧,我也撑不住打瞌睡了。本来是靠着墙的,不知不觉间已经横躺下去了。
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
擦了擦朦胧的双眼我站起来,眼前正座着一只滑瓢。我「嘎——」地差点就吓得飞起来,仔细一看那是小津。我应该是一直在羽贯小姐房间里的,而小津却坐在面前。我想象着,牙科护士的羽贯小姐只是个假躯壳,把她的外皮剥下来的话,里面就放着个小津。难道,我被披着女人皮的小津舔脸了,还想跟披着女人皮的小津合体?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我终于开口了。
他装模作样地摸了摸头。
「正和可爱的低年级生们热闹着的时候被叫来了。我可是乘出租车来的。也请体谅体谅我啊。」
不明白他说什么。
「就是说,羽贯小姐是我师父的碰友,虽然待人很亲切,不过有个麻烦的地方就是酒喝多了的话,她的理性的箍就会松弛,就是那么一回事。」
「那是啥?」
「难道,你被舔脸了?」
「嗯,被舔了。」
「平时还抑制住的,今晚和你喝得过于尽兴了,有点过度。也就是说,今天发生的事情就忘了吧。」
「什么!」
我无语了。
「她说非常抱歉,现在觉得没脸见人也很正常吧。」
突然,厕所里传出了「噢噶」地抗议般的声音。看来是羽贯小姐把自己关在厕所里,接受喝酒的报应。
「不过,为什么你会来的?」
「作为她的代理人,我来把事情说明白顺顺你的气吧。那是因为师父不能看着认识那么久的好友陷入危机而不顾。」
被羽贯小姐舔过,然后我就觉得这是个改变命运的机会,说穿了这种想法也真够白痴了。能拉紧理性的缰绳真是幸运。不过,由小津来担任给我泼冷水的角色真让人生气。
「没什么都没做吧?」
小津说。
「什么都没做。只是被舔脸了而已。」
「嘛,以你的气量,肯定是是那样了,被她逼急了,躲到厕所去了吧?」
「不会的。我一定会很绅士地照理她的。」
「谁说的准呢。」
「可恶,真是气愤。」
「请不要太怪责羽贯小姐。看,她就抱着座便器接受报应了。」
「不是,我是气你。」
「太过分了,我也是受害者。」
「只要我遭罪,肯定是因为你,你个瘟神!」
「啊,你又说这种话了。我究竟是为了什么离开那个高兴的宴会,来到这个地方来?就是作为好友,来安慰你的啊。」
「我不要你的怜悯。再说,我陷入这种不愉快的状况,都是因为你!」
「要是没有遇上你的话,我一定会过得更加有意义。勤奋学习,与黑发少女交往,享受没有丝毫阴霾的学生生活。肯定会那样的。」
「看来你还醉着呢。」
「我今天总算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么浪费学生生活。」
「这也不算是安慰,不管你选择哪条路,都会与我相遇的。这是直觉。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全力废了你。不要作无谓的挣扎了。」
小津竖起小指。
「我们的命运有一条黑线连着。」
我脑里浮现出恐怖的幻影,两个男人如去骨火腿般被黑线卷起来,沉到黑暗的水底。我颤栗了。
「不说这个了。你好像有个交往了两年的女朋友。怎么样,说中了吧。」
我说,然后小津就「呼呼呼」地露出他那怪异的笑容。
「笑什么?」
「秘·密」
「像你这样的家伙居然也蔑视我,真不像话。」
「嘛嘛,我幸不幸福现在也无关要紧。总之,今天的事情,就当时做了场梦放弃,快快回去吧。」
小津递给我个糖果盒。
「这是什么?」
「羽贯小姐的歉礼,是蛋糕。请看在这脸上息事宁人。」
小津一副要谋划着侵占店家的恶德伙计一般的表情。





天空开始变白,我走在黎明的街上。
内心充满着「宴后」的空虚,身处黎明的寒冷中。站在御荫桥中央两手环抱自己,眺望高野川两岸的翠绿。难得一见的清晨景色给我一份新鲜的感觉,然而,回到了下鸭幽水庄后却已经疲惫不堪了。玄关旁的坏灯,木制的鞋柜,铺满尘埃的走廊,给人一种比平时更加脏的感觉。
提着沉重的步伐来到走廊下,伏倒在四叠半里从不叠起的被褥上。在温暖柔软的被窝里,回想起来昨天的发生的各种事情。虽然最后小津的登场让人很生气,在厕所里想象与羽贯小姐的未来还没到第二天就破灭也很让人沮丧,不过仔细想想,只是回到了恋爱路线图的起点而已。这样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伤心换来了蛋糕,就当做是件好事吧。我要忍耐,忍耐。
不过,我实在无法接受。
心中的缝隙无法填补。
我从被窝里偷看不会说话的同居人。香织小姐依然靠在书架上,埋头阅读「海底二万里」。我一下子站了起来,想过去轻抚她的秀发。我察觉到自己有点混乱,想去接近那位专心读书的可爱的黑发少女。
「你这混蛋……」
我不禁呻吟了一声,又再缩回被窝里。
对身边的鲜花抱有狂妄的幻想真是丢人。或者说,要是遵循了那个占卜师的话把主导权让给了Johnny,与醉酒的羽贯小姐来个颠龙倒凤的话,也许真个能开始新生活呢。不,不可能。我不承认。男性和女性的结合,应该是更加严肃的事情,怎么可以像系鞋带那样随便呢!?
本以为,小津把香织小姐带来会是一个转折点,在我身边的「三位女性」中,对羽贯小姐的希望已经早早幻灭了,这个梦连半天的时间都没有。留给我的,是不允许见面的通信对象和那个同居的非人类女性。
也就等同于什么都没有。
我必须正视这个冷酷的事实。不要紧,我可以的。
卷在被窝里看着香织小姐的侧脸,Johnny突然间有所误会蠢蠢欲动了,不过我就那样睡过去了,所以没发生什么事情。





傍晚的时候醒过来,我到出町边的餐厅吃过晚饭。
走过鸭川三角洲边时,清楚地看到了夕阳照射下的「大文字」。在这里应该可以看到送神火的过程吧。妄想着在这里与樋口景子小姐一起观赏大字篝火会是怎样一副景象,不过在夜风的吹拂下妄想也徒增饥饿感而已,就适可而止了。
回到了下鸭幽水庄坐在桌子前,收摄心神,给樋口景子小姐写回信,为郁闷的心情找个宣泄处。


「敬复


看来夏天的脚步有点急了,炎热的天气依然持续着。我的宿舍里不怎么通风就更加的闷热。虽然有时候会有在走廊上装上吊床的冲动,不过终究还是做不到。夏天到来时,在宿舍里学习变成非常难受的事情。我想到时候会到图书馆去呆着。而且图书馆的环境好,不会有人骚扰,应该对学业进展有好处。
很高兴你能喜欢『海底二万里』。我会展开世界地图,一边读一边追溯Nautilus号的航行路线。这样就会有一种自己也跟着一起航海的感觉。推荐你也试试。Stevenson的『宝岛』我还没有到读过。我打算去书店找来看看。以前的冒险小说,既有让人捏一把汗的场景也有轻松愉快的场景,其中的搭配真是绝妙之极。我喜欢那些冒险但是不涉及杀戮的题材。
我还没见识过爱尔兰酒吧,真想去一趟。过着大学与宿舍两点一线的生活,最近都没怎么出去的机会。
春天以来,我就一直在忙实验忙报告。表面上来看是风尘仆仆的样子,不过也非常的充实。科学真是一个很深奥的世界。比起Jules Verne所生活的19世纪,现在的视野更加广阔,正因如此,不熟悉的事情就难以窥得全貌,我想这也是一点小小的遗憾吧。不过,这也多亏可科学的发展,才有我们现在的生活,不可再强求什么了。
如樋口小姐而言,我会尽力地把握机会,不断提升自我。为此,健康也是非常重要的,我会尽量地锻炼身体,吸取营养。
不过,我并非每天只吃鱼肉汉堡。请不要误解。为了健康,我连芦荟酸奶也能大碗大碗地吃下去。
我想樋口小姐工作也很忙,也请保重身体。


'#地址#' 敬启」


口中哼着调,写完了给樋口景子小姐的信。
多少有点对自己美化了,不过请视之为诙谐的演出。即使是心中不存在的事情,在书写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地就会觉得自己平时也有那样想法了。在写信的时候,自己已经完全成为一个模范生了,不过,写完之后,就像是做了一场梦,由我这个已经陷入兽道的人来再次回想模范生的行为稍稍有点痛苦。还写上「要提高自己」,我还真够厚颜了。空有志向,前路黑暗。要提高自己究竟要怎么做呢?高起的部分,也不过是在可有可无的地方堆起了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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